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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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通常汪羽璇都是最早到教室的人,并不是她认真上进,而是她得到学生餐厅打工,非要早到校不可。

    这天,她跟平常一样天才蒙蒙亮就冲进教室,还没放下书包,就被一个光著上身的男性身躯吓了一大跳。

    “是谁?”汪羽璇惊声尖叫,脸上血色顿时褪尽,不相信门禁森严的贵族私校也会有歹徒闯入?!

    待她定睛看清楚,却发现那个人影有点熟悉

    “别紧张,是我。”原本光裸的上身已经穿上棉质运动衫,男子嗓音带笑道:“你会不会太夸张了,同班同学都认不出来?”

    “是你啊?这么早”汪羽璇紧紧按住胸口,双唇微启,瞠大丽眸。

    “我要练球,懒得把衣服拿到体育馆,所以在教室里先换。”

    “车赫凡,你吓死我了!”汪羽璇吐出一口大气,小手轻按胸前,惊魂未定的说:“拜托,现在是大清早,你又没穿衣服”

    说到这,汪羽璇的双颊像是著了火似地又热又红。

    她确实没这么近距离见过男子的光裸身体,她是家里的独生女,平常最亲近的男人是自己父亲,这会儿突然撞见同龄男同学在她面前打赤膊,内心的震撼不可谓不小。

    “真对不起,吓到你了。”微弯身子,车赫凡伸手纯熟地把脚下的篮球拿在手里转动,墨黑瞳中彷佛看得见他对她的好奇。巴

    “你、你干嘛那样看我?我脸上有怪东西吗?”汪羽璇微低著头。

    她不习惯跟异性靠太近,从小案母亲对她管教很严,把唯一的掌上明珠当做宝贝一样细心照料,除了上学就是回家,绝对不准跟男同学四处厮混,就连讲个电话也会被严密监控。

    案母的过度保护造成她活到十七八岁,男生对她而言仍像远古时代的恐龙,听过看过就是没有真正相处过。她不知道该怎么跟男生说话,也不懂男生以怎样的态度看待女生。

    因为不了解干脆少接触,不仅对车赫凡如此,她对班上或别班的男同学也一概比照办理。

    “你的样子很好玩。都十几岁了,看到打赤膊的男生还会像是见到变态怪叔叔吓到花容失色?喂,我一直很认真在锻链身体,没这么恐怖吧?”

    车赫凡嘴边挂著一丝似嘲弄似玩笑的轻笑,眼神直勾勾看着她红润的脸蛋,好像在欣赏一幅名画。

    “我、我是女生耶!突然撞见男人没穿衣服,当然该吓得花容失色啊,难道、难道我应该兴奋尖叫吗?你以为你是谁,刘德华喔?你真以为自己是青春偶像?”汪羽璇不满地嘟起嘴,美丽的眼睛看向别处,刻意逃避他的直视。

    “兴奋尖叫是正常的。”车赫凡自信地咧嘴一笑,口气不羁狂妄。“那天在球场上你也看到了,哪个来看球的女生不是对我疯狂尖叫?男人喜欢看正点辣妹,女人喜欢看帅哥,很正常啊。”

    “我没时间跟你闲扯,我还要去打工呢。再见!”汪羽璇结束无聊的争辩,一方面她要赶去学生餐厅工作,另一方面她真的无力招架那样的深沉凝眸。

    尤其车赫凡的俊挺迷人几乎是女的都不能抵抗,汪羽璇敏锐感受到他看自己的眼光有点不同,但她不敢揣想,在他眼中暗暗沉浮的是什么意涵?

    “汪羽璇,等一下!”车赫凡跨出教室喊住她,手里拿著一叠东西。

    “什么事?”汪羽璇停下脚步,转过身与站在教室尾端的他对望。

    “数学讲义。”车赫凡追上前,把一叠写得整整齐齐的数学考卷递给她。“今天第一节是半屏山的课,你找时间把这些题目看一下,难保她今天又来找你麻烦。”

    “原来那天是你?”汪羽璇不可置信看着他,再看看考卷。

    上头熟悉的字迹令她的心一阵紧紧揪扯,泉涌不绝的暖意和感谢冲击心头。她万万没想到被数学老师恶意羞辱而让全班同学看笑话的尴尬时刻,竟然是一位平常没啥交情的同学伸出援手。

    “没什么,只是小事,我就坐在你同排最后一个位子,扔小抄很方便的,你大可不必用那种连续剧女主角才会有的激动眼神看我何况说真的,齐老师也真是太过分了!”车赫凡为她打抱不平。

    “谢谢你。”汪羽璇把考卷仔细揣在怀里,点点头诚挚道谢,沉重无奈道:“这个学校不比一般高中,它本来就是以金钱为主要条件来挑选学生的,齐老师会有那样的态度很正常,我不怪她。无论如何,我还是要说声谢谢。”

    车赫凡笑着摆摆手,没再多说什么,迳自抱著心爱的篮球往体育馆飞奔而去。

    空荡荡的走廊只剩下她一个人,抱著那叠考卷沿长廊往餐厅方向走,汪羽璇前所未有出现漫步云端般轻盈自在的感觉。过去平静无波的心,也像被什么填得满满的。

    她喜欢这样的感觉,更无力说服自己拒绝,虽然她也知道,那莫名的欢快充满危险。

    --

    隔天,同样一大清早。

    有了一次“惊吓”的经验,汪羽璇在进教室前特别小心翼翼,不敢再贸然撞进去,深怕看见什么不该看的画面。

    “呼,还好没人。”推开门发现教室空无一人,汪羽璇松了一口气。

    “这是什么?凯萨屋?”走到自己位子上,汪羽璇赫然发现桌面上端正放著一份折叠整齐的国文科讲义,还有一个包装精美、上头标示知名法式餐厅“凯萨屋”的新鲜三明治。

    伸出手轻轻触摸柔软、还透著微温与香气的厚实三明治,汪羽璇心中升起一股强烈的预感,直觉这份东西绝不是班上她唯一的好朋友奚心瑷准备的,她一向神经大条,自己日常生活也很依赖家里照料,不可能一大早变出这些东西。

    汪羽璇轻轻翻开国文科讲义,更讶异于那熟悉的字迹与数学考卷一样,里面清晰条理勾出重点,并且钜细靡遗地标上注记

    翻到最后一面,上头贴着一张小纸条,一看就知是出自男生的潇洒豪迈字迹写道:

    第一堂国文课要抽考,找时间把这份讲义k一下吧。另外,酱肉三明治是我早上经过“凯萨屋”刚好出炉,我吃过味道不错,也请你品尝。早餐要吃饱才有力气打工上课,别辜负我的好意。

    读到最后那龙飞凤舞的“车”字,汪羽璇全身血液都沸腾起来,一颗心猛地往上提,百分之百确定答案与她心中猜想的一样,却无法置信。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班上同学那么多,从来他都是独来独往,只有重要课堂才会出席,好像大家对这位来历带点神秘的同学都不太熟悉。

    他这番心意确实让人打从心里感动,然而汪羽璇觉得自己承受不起,她不习惯平白无故接受别人的帮助。

    无法解读车赫凡真正的用意,她更加无法抑止的呼吸狂乱、心跳异常,他一声不响放下他的“好意”让她没有拒绝的机会,问题是她根本没有收下来的勇气!

    可是,她又能怎么办呢?那句“别辜负我的好意”让她不知所措!

    拿不定该依照他的意思把三明治吃到肚子里,还是等他回来说声谢谢还给他,他们毕竟没有交情啊。汪羽璇心里好挣扎。

    瞥见腕表上的时间,显示餐厅打工快来不及了,她没办法再继续为这个三明治伤脑筋下去,只好匆匆忙忙把它往抽屉里一塞,怀里揣著国文讲义往外冲。

    --

    下课时间,汪羽璇继续抱著车赫凡给她的数学考卷猛看,本来她最讨厌的科目就是数学,可是看到车赫凡亲笔演算的字迹,再怎么讨厌无趣的公式符号,都变得可爱了。

    “羽璇,你在看什么东西,看得这么认真?”奚心瑷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在她旁边探头探脑问道。

    “我我在看数学。”汪羽璇小小声回答,粉颊升起红晕,连她也搞不清楚自己在心虚什么。

    “看数学?哪有人数学用看的?数学是用算的好不好!”奚心瑷偏著头不解问:“而且我发现你的表情不太对,一点也不像在看讨人厌的数学,倒像是欣赏什么偶像、梦中情人的照片嘿嘿嘿!被我抓到了吧!”

    “什、什么?抓到什么?”汪羽璇牙齿打架,舌头也不轮转了,呐呐道:“下午要考数学,我哪有什么心思看偶像?你真是超爱闹的。”

    “奇怪,你干嘛脸红成这样?”奚心瑷看她越心虚就越爱捉弄她,咻地一把抢过数学考卷,嘟嚷道:“不管!我来检查看看,看你偷藏了什么!”

    “不要闹,还我啦!”汪羽璇像是被抢走什么古董宝贝似地紧张得不得了,追上前要抢回来。“奚心瑷!别闹啦,我还没看完耶,你拜托一下好不好?万一下午又考不及格,半屏山不知道会怎样修理我啦!还给我!”

    “你怎么会有”不知看到什么,奚心瑷脸色变得很难看,敛起眉、沉著脸问:“奇怪,这明明是车赫凡的考卷,怎么会在你手上?”

    “我、我是我跟他借的。”汪羽璇招架不住奚心瑷翻脸像翻书的态度,整个人紧张地绷起来,脸上表情很不自然。“我、我怕下午数学考试不会过,就、临时跟他借来抱佛脚。”

    “跟他借?”奚心瑷表情更难看了,双眼透出嫉妒怨恨的利芒。“全班都知道车赫凡的课本、讲义、作业都不轻易借给同学的,他为什么会答应借你?”

    “我、我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借,就试著问他,没想到他他就借了。”

    “哼,我才不信!”奚心瑷显然失去控制,活像抓到偷自己男人的狐狸精般充满骇人杀气,剑芒般锋利的眼神往汪羽璇身上狂扫,好死不死又让她看见一个掉在地上原封不动的三明治。

    “那又是什么?”奚心瑷双唇明显颤抖,厉声问:“凯萨屋的三明治这个该不会也是借的吧?凯萨屋是东兆集团底下的子公司汪羽璇!你、你好阴险”

    “心瑷,你想到哪里去了?”汪羽璇看她不明就理为了一个男生跟自己翻脸,心中委实气忿不平,语气坦荡道:“不过是一个三明治,今天早上车赫凡放在我桌上,说是请我吃的。如果你想吃,尽管拿去吃,我不在意啊!”“承认了吧!他请你?好端端他干嘛请你?他为什么不请我?为什么不请班上其他同学?”奚心瑷哭丧著脸,劈哩啪啦骂起来:“枉费我对你比对亲姐妹还好,你明明知道我对他你、你真的好过分!”

    “心瑷,你想太多了!”汪羽璇捺著性子解释。“我们只是刚好都一大早到教室,恰好碰面就聊了几句一个三明治不代表什么吧?”

    “是吗?他把写得那么详细清楚的考卷借你,平常却宝贝得谁也不给看,他却肯借给你,这也不代表什么?!”

    “心瑷”汪羽璇看着奚心瑷失望暴怒的神情,也难过得解释不下去,毕竟连她自己也搞不清楚车赫凡这么做究竟“代表”什么?

    “算了!今天我总算认清你的真面目。”奚心瑷怨毒的眼光继续朝她射来。“利用一大早没人的时候跟他单独相处,这么高招的办法也只有像你这种心机超重的阴险女人才想得出来!”

    “你怎么可以说这种话?”汪羽璇觉得自己好无辜,又伤心好友对自己恶言相向。“只为了一个外人,你就对我怒目而视,是想跟我绝交吗?”

    “对!绝交就绝交,我讨厌人家假惺惺!口口声声说对这样的男生没感觉,私底下却偷偷摸摸勾引他!真不要脸!”奚心瑷口不择言乱骂起来。

    “你、你越说越过分了!”汪羽璇痛心地握起拳头,尽量保持正常音量。“心瑷,我好难过,为了一个外人,你连好朋友都不要了?”

    “谁是外人?对我而言,他是最重要的!”奚心瑷流露深藏内心许久的感情。“任何想跟我争他的人,就是我最大的敌人!你当然也不例外。”

    流著眼泪,奚心瑷顾不得还有课要上,忿然转身离开教室。

    汪羽璇傻了,她没想到奚心瑷对车赫凡不仅是偶像崇拜而已,她似乎真的很爱他,真的把他当成今生唯一的真命天子了。

    懊怎么办?如果想保有这份友谊,势必要离车赫凡越远越好。

    汪羽璇理智的马上做下决定,若要在车赫凡和奚心瑷中两者择一,当然奚心瑷的友谊比较重要!

    闭上眼,汪羽璇知道自己该怎么做,她知道奚心瑷在气头上说什么也没用,但是只要她了解车赫凡对自己没有意思,久而久之她仍会继续跟自己做朋友,也就是说要恢复往常,就是离车赫凡越远越好。

    对!从今尔后,离他越远越好。

    汪羽璇断去一丝一毫对车赫凡不该有的绮想,认定他是奚心瑷的心上人,好友的心上人她当然不许有不该有的情愫!

    汪羽璇每天上学、放学的路程都比其他同学长。

    因为,汪家从离学校很近的天母高级华厦,搬到地处偏远的平价住宅区,在羽璇父亲开设的“欣荣成衣厂”倒闭之后,汪家母女从贵妇与千金小姐彻底贬为占社会大多数的中低层阶级,失去华衣美馔,却换来平淡平凡的简单幸福。

    随著时间一天一天过去,汪羽璇慢慢喜欢上这样的简单平淡,只要债主不来恐吓逼她们还钱,和母亲相依为命的日子其实很甜美。

    每天下课后忙完打工,汪羽璇必须辛苦转两班公车才能到家。

    尽管回家的路程辛苦,她的心情还是特别轻松愉快,只因为家里有最疼爱自己的母亲等著她。

    “妈!我回来了。妈”汪羽璇一进家门就忙不迭大喊,剩下母女俩相依为命的家庭,她知道母亲需要自己的陪伴和支援。

    “女儿啊,晚餐弄好了在厨房,赶紧趁热吃吧。”汪母的声音从小绑楼上传下来,还传来脚踩缝纫机的吱吱声。

    “妈,你也下来吃吧!等吃饱了再继续做啊。”汪羽璇放下书包,跑到小绑楼的楼梯间喊道:“我在厨房等你,我们一起吃!”

    “不用啦!妈在工厂已经吃过晚饭了,今天厂里有活动,我多拿了一个便当当晚餐,厨房里是为你煮的,赶紧趁热吃。”

    “妈下来陪我吃嘛。”汪羽璇心疼母亲的辛劳,她不确定母亲是否真的吃过晚饭,有时候她为了省下更多菜钱让女儿吃好一点,常常藉口已经在工厂吃过而省去自己那份。

    “乖女儿,别吵妈妈赶工,赶紧去吃饭。乖唷!”

    汪羽璇眼眶灼热地走进厨房,打开瓦斯炉上温热的锅子,里头是她最喜欢的炖牛肉饭,浓浓肉香窜进鼻子里的瞬间,滚烫的泪珠终于抑不住掉下来。

    对母亲的心疼与哀怜在这一刻毫不保留地倾泄。

    虽然在家变发生的时候,她已经答应母亲以后不随便哭泣,只是汪羽璇真的没办法在突来的厄运之后马上变得坚强,如同她敬佩的母亲。

    汪母在丈夫生意失败跑路之后立即自力更生,连悲伤难过的时间都没有。为了唯一的女儿,她丢下富太太养尊处优的崇高身段,马上找到一家成衣工厂,从小作业员做起。

    她接受自己的人生重新回到原点,彻底忘掉自己曾是一家大成衣厂的董事长夫人,她不恨背叛自己和女儿的可恶丈夫,无论吃再多苦、受多少嘲笑都无所谓,只要她的女儿可以安然读完高中,再顺利升上大学,什么样的苦难她都会吞下去,只求女儿能在社会上堂堂正正地做人。

    吞下母亲一针一线换来的饭食,汪羽璇眼泪一颗颗落在餐桌上。她恨自己不能帮助母亲,恨自己为什么刚好卡在不上不下的高三。

    如果她已满十八岁,就可以休学去找份稳当工作帮助家计,要不就再小一点,她可以去读公立学校,至少省去昂贵学费。

    母亲之所以坚持不中途转去公立学校,就怕不上不下的学历会妨碍她升学。为了拿到那张印有“崇智”的高中毕业证书,她们才那么辛苦地一天熬过一天,她宁可饿肚子,也不要女儿失去竞争的优势。

    拥有这样为女儿牺牲也无怨无悔的母亲,汪羽璇说什么也不能一让母亲失望。

    “女儿,牛肉炖得够烂吗?”汪母暂停手中工作,进厨房陪女儿吃饭聊天。“我炖了好久,还加了很多中葯材。你现在正需要营养,要多吃点喔。”

    “妈,别老是顾著我。”汪羽璇关怀的眼神望住母亲。“我在学校里有的吃,真正需要补充营养的是你。来,我帮你盛饭,我们一起吃。”

    汪羽璇飞怏起身盛了一大碗饭,浇上一大匙牛肉端到母亲面前。“这碗给你,趁热快吃。”

    “哎呀,妈吃饱了,哪里吃得下?”母亲又把那碗饭推回女儿面前。“你多吃点,吃完了去复习功课,没事的话就早点睡,别熬夜熬得太晚,妈真担心你睡眠不足。”

    “你自己还不是做到三更半夜?每天比我晚睡又比我早起,我才担心”想到母亲不眠不休工作,方才好不容易才止住的泪水又蠢蠢欲动了。

    “妈妈是大人了,以前也常熬夜打牌啊,现在只是把打牌改成做手工罢了,妈没关系,重要的是你。你要上大学,妈又不必。”

    “好啦:反正我怎么说都说不过你。”汪羽璇赌气把碗筷放在桌上,嘟起嘴。“不管啦!如果妈不陪我吃的话,我也不想吃了。一个人吃饭,山珍海味也没滋味了。”

    “你这孩子,都这么大了,脾气还这么拗,以后怎么办啊?”汪母被女儿闹得没办法,只好乖乖端起碗吃饭。“吃饭吃饭!妈有件事想跟你商量”

    “商量什么?”汪羽璇好奇地看着母亲。“是不是有爸爸的消息了?”

    “我要那个衰鬼的消息做啥?”汪母没好气翻了个白眼。“别管你老爸了,现在对我来说,最重要是你的前途”

    “前途?我在崇智念得好好的,就等著准备考大学,我不懂,妈说的前途是什么?”

    “你还记得住在美国的杜叔叔吧?他前几天从美国打长途电话过来,提起你读书的事情。”

    “哦?美国的杜叔叔?是爸爸以前开成衣工厂的那个合夥人吗?”

    “是啊!就是那位杜叔叔,他现在美国东岸也拥有一家规模不小的成衣厂,他太太和女儿前几年不幸意外过世,现在只剩他一个人在异乡。他想知道你有没有意愿先过去那边念书顺便陪陪他,他可以提供学费和食宿。”

    “我一个人去吗?妈不跟我一起去吗?”汪羽璇有点不解,既然社叔叔愿意供她读书,为什么不让母亲一起过去,多一个人对他没有太大影响吧?

    “怎么好意思麻烦你杜叔叔那么多。”汪母放下碗筷,叹了口气。“你杜叔叔也有说要我一起去,但是我怎么好意思?!人家跟我们非亲非故的,你爸捅出那么大的楼子,人家愿意出力帮我们善后已经很够了。虽然杜叔叔一直把你爸爸当亲兄翟拼待,也把你当自己的女儿,但我们做人总要知道分寸啊。”

    “如果你不跟我过去,我一个人去有什么意思?我不要去美国,我要留在这里陪妈!”

    “你这傻孩子,留在台湾跟妈过苦日子做啥?”汪母看着试凄的女儿,也红了眼眶。“趁年轻到国外多念点书,跟杜叔叔见见世面、增加社会经验,说不定会有很好的发展机会。羽璇,听妈的话,好好考虑一下,好吗?”

    “不要!我不要考虑!”汪羽璇斩钉截铁下了结论。“我不要你一个人留在台湾!除非我们一起去投靠杜叔叔,不然我坚持留在这里!”

    “你这孩子,怎么就没半点商量的馀地?”汪母既心疼又气恼。

    “没有!就是没得商量!我要跟妈在一起,我不要跟你分开”

    “唉你会让杜叔叔失望的。”

    汪母眼中露出失落愧色,是对美国那位好友的歉疚。多年以来汪家的工厂一直承蒙他不计代价地帮忙撑持,没料到最后落得负责人卷款潜逃的下场

    大人们的恩恩怨怨不方便跟孩子说,汪母只能拥住像小贝比扑进怀里的女儿,叹息摇头,将不能说的秘密一并吞进肚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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