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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他的心愿—想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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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为什么一定要回去?”

    面对女人的问题,男人回答道。

    “因为我想你。”

    电话打来的时候,信宇正在公司小型放映馆里和几个高级负责人一起观看由自己公司制作的电影。

    就是在这个正在放映电影的狭小阴暗的房间里,当突然响起某人轻轻推开门的声音时,信宇那两道浓黑的眉毛很自然地皱起来以表示不快。

    “室长,有一个重,重要的电话”

    “什么电话?你忘了吗?我不是告诉过你,在电影结束放映之前不接听任何人的电话嘛。”

    其实秘书本人也十分清楚这一点,不应该在这位室长工作的过程中打断他,特别是在这种放映电影的过程中。和信宇一同观赏电影的其余三名高级负责人也同时向秘书投去了责备的目光,但是以此刻打来电话的人的身份来推断,身为秘书的那位职员也是有话可说的,只见秘书把信宇放在办公室里的手机递给他,同时有些结结巴巴地说道。

    “是夫,夫人打来的,说有重要的事找您。”

    “赶快给我。”

    刚一搞清楚打电话来的人是谁,信宇马上连一秒钟都没用便立刻推翻了自己刚刚说过的话,而且他显然有些慌张,完全不像平时沉着冷静的风格。只见他从座位上站起身走出来,在接听电话之前朝另外几个傻傻望着自己的部下使了个眼色,然后终于,在只有他一个人的放映厅里,信宇将电话放到了耳边。

    “怎么了?听说你有重要的事。”

    “”这是他们几天以来的第一次通话,但却是完全和期待不同的,信宇的第一句问候词显然有些太过卤莽唐突。也许是被他的这种卤莽唐突吓到了,电话另一端的女人半天没有说话,只能听到她因为异常紧张而有些急促的呼吸声。就这样,两人之间无言的沉默持续了一会儿,随后便从电话另一头传来了怡静的声音。

    “你吃饭了吗?”

    “当然吃了,都几点了。”

    听到怡静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同样心情很紧张的信宇差一点儿‘扑哧’一声笑出来。尽管那是一种失笑,但仍然使他接下来说话时的声音稍稍温柔了大概1毫米。

    “这好像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啊,到底有什么事呀?”

    “我的花圃怎么样了?你有没有给那些花浇水?这些天应该至少浇过两次水了。”

    花圃在那天曾经被她的丈夫毁得一片狼籍,后来尽管他又找人帮忙收拾和复原过,但他对怡静此刻说出的话很是生气,于是用比刚才稍稍严厉一些的口吻又问了她一遍——这是第三遍。

    “你的花被我弄坏了很多,虽然我找人来修了,但如果你不马上回来的话,也许我会再毁一次,我再问你一次,你到底有什么事?”

    “金嘉妍小姐走了。”

    “我也听说她走了。”

    听到信宇如此若无其事的回答,电话另一端再次陷入了一片寂静,也许怡静是被他吓了一跳,曾经是他那么深爱过的女人,如今他的反应竟然如此冷淡。

    其实连信宇自己也被吓了一跳,自己曾经那样深爱过的女人,即使是在恨她到几乎想杀死她的程度,却仍旧无法忘记的这个女人,自己和她的重逢,还有第二次的别离,自己居然能够如此淡然和平静。

    信宇正想着,电话那头终于传来了妻子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路。

    “你还好吧?”

    到底现在是谁担心谁啊?韩怡静,你这个大傻瓜,就那样头也不回地就扔下我走了。

    信宇本来想干脆回答她说‘我不好’,但转念一想,他还是换了一种说法。

    “我没事儿,所以啊,你还是赶快回来吧。”

    “为什么?”

    怡静在问出这三个字的时候,信宇从电话里就能感觉到此刻的她紧张得直发抖。怡静是在问,只是因为那个女人离开了,我就应该回去吗?就可以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继续作你的妻子,作你那种能够带出去参加各种夫妻俱乐部聚会的妻子?就为了这些我就必须回去吗?信宇一时给不出任何回答。他觉得自己此刻很想回答说‘对不起,我爱你,你回来吧’,但是那种肉麻的话他怎么可能如此轻易地说出口呢?

    就在信宇不同于平常地保持沉默时,一直由于通电话的原因而几乎没瞟几眼的电影画面突然间映入了他的眼帘。

    那是女主人公的背影,还有制作花束的手,不对,正面虽然是那个电影女演员的脸,但背影却是属于他十分熟悉的另外一个女人的,尽管她和那个女演员穿着一模一样的衣服,但信宇仍旧可以当场认出那就是他日思夜想的那个人的肩膀,还有她的手。这是几天以来第一次看到她的样子,而且也不是正面,不过是背影和手而已,但信宇此刻却产生了一种奇妙的感动,而且他很想对画面上的那个女人说话。

    ‘转过身来,看着我。’电影里的女主人公像是听懂了他心里默念的咒语似的,转过身来微笑地望着他,但那并不是刚刚那个背影真正主人的脸庞。那一刻,始终呆呆盯着画面的信宇莫名其妙地感到胸口一热,随后便不由自主地说出了这样一句话,解释了为什么怡静必须回来

    “因为我想你。”

    “什么?”

    下一刻,信宇又对着画面里的女人开口了,对那个他此刻看在眼里,却在看见她的那一刻里更加思念的那个女人。

    ‘我说我想你,所以快回来吧。’‘我说我想她。’电话通话和电影放映全部结束之后,信宇仍然独自一人久久地坐在漆黑一片的放映馆里,反复品位着自己刚刚脱口而出的那句话,还有直接由那句话导致的难为情。等到放映馆里的照明设备重新亮起,其他人陆续走进来之后,信宇再次恢复了平日那种冷静、沉着的神情,但是他的心里却产生了另外一种与眼前的景象毫不相干的想法,‘虽然这种话不容易说出口,但一旦说出去也觉得不错嘛。’想说的话在嘴里反复打转,就是说不出口,这种情况对于此刻的信宇来说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尽管所处的情况略有不同,但面对眼前这个正在朝自己嘻嘻傻笑的年轻人,他的确是有话要说,这一次也像刚才和怡静通电话时那样把想说的话全部说出来之后,一定也会很不好意思吧,但然后也应该会很痛快吧。

    “哟,有什么事吗?听说我们的大哥居然要见我这个一无是处的家伙,真是的,不过正好我也想约你见一次面呢。”

    碍事信宇可以看得出来,仁宇看似那玩世不恭的眼神里隐藏着一丝不安,原来这家伙也会因为自己的卑鄙行为而感到心里不舒服啊。有一点是姜信宇早就发现,但却一直选择无视的事实——眼前这家伙和他的母亲完全是两种人,也许也正因为这个原因,信宇觉得要想恨他实在是件困难事。

    不过仁宇似乎的确在为自己曾经的所作所为而感到愧疚,看着全然没了平日里的沉着冷静、此刻一脸紧张的哥哥,仁宇露出一丝苦笑,同时朝信宇面前迈了一大步。

    “无论如何,你肯定很想揍我一拳吧?不,就算你揍我多少拳我都不会还手的,毕竟犯错误的是我,我甘愿受罚,来吧。”

    看来这家伙是有什么地方误会我了,不过,他也并没有完全说错。

    “这是你对自己当初动了歪脑筋的真心忏悔吗?”

    “这个嘛,哥哥,就算是像我这样一无是处的人也会有受良心谴责的时候嘛。”“”你的确是做过一些应该挨打的事,不过在那之前我有别的话要先对你说。

    “什么?”

    “对不起。”

    这可是姜信宇生平第一次给别人道歉,听到这几个字,仁宇不禁瞪大了眼睛,那是一种惊讶、慌张各半的神情——相当的惊讶,加上‘怎么突然这么说’的惊惶。

    “怎么突然这么说?那本来应该是我要对你说的话才对啊。”

    “我是说你的腿,本来早就该说了,对不起,除此之外我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了。”

    对于这个比自己只大六个月的哥哥突如其来的道歉,仁宇脸上露出像被雷电击中似的复杂表情,惊讶,疑问,悲伤,高兴,不好意思等等,各种各样的表情一一在他脸上上演了一遍,过了好一会儿,信宇终于听到了弟弟那柔和的声音。

    “那也是没办法嘛,我之所以会像今天这样也不是因为哥哥你,当初把不喜欢的人统统赶走的人是我啊。”

    “就算是那样我也要说对不起。”

    “而且当时背着我往医院跑的也是哥哥你啊。”

    “可如果当初你掉下去的时候我能一直坚持抓住你的话,你的那条腿也不会废掉了啊。”

    “其实我比看起来要重得多,哥,当时可能比现在还要重呢。”

    仁宇说这话时脸上仍旧带着那一丝温柔的微笑,然后‘哈哈’大笑两声,最后又加上这样一句。

    “不过你能这么说,我已经很感谢你了。”

    “哼,不过最近的医疗手段日新月异,关于你那条腿的治疗问题我们都会继续打听的,不管是国内还是国外。”

    “这个嘛,其实我很满意自己现在这种自由奔放式的走路姿势呢。”

    弟弟一边说着一边调皮地笑了,看着如此天真善良的弟弟,哥哥在那一刻也展露出一丝笑容,尽管不是那种出声的大笑,但这却是两兄弟间第一次分享的笑声。

    突然,信宇仿佛听到了此刻并不在场的怡静的声音。

    ‘虽然我还不太清楚具体是怎么回事,但千万不要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明年我就三十二岁了,是比现在更加成熟的年纪了,所以呢,我希望你的三十一岁也比现在的三十岁成熟,我们一起努力,尽量减少让自己后悔的事吧,好吗?’怡静所说的这几句话现在想起来仍旧是让人无聊到直打哈欠,但她说的却是对的。

    就为了解开一个如此简单的结,居然用了整整七年时间,不过就算这样,原本也可能需要花费十七年,二十七年的时间,那为什么只花了七年呢?如果当初没有遇到怡静,说不定同样的事情真要花上三十七年的时间才能解决呢。

    啊,一想起怡静,信宇终于反应出剩下的另一个谈话内容。

    “好了,现在就剩下第二个题目了吧?”

    看到哥哥一脸严肃的表情,仁宇耳边不禁开始敲起预告危险的警钟,但就在这个声音还没有完全响起的时候,信宇凶猛的拳头已经正中他的下颌处。

    “哎哟,不要打我的脸,打我的肚子就好了嘛,这可是人家泡妞的资本呢,你是不是觉得你已经娶了老婆就了不起,在向人家炫耀啊?”

    仁宇一边用手掌抚摸着自己被打的部位,一边毫无恶意地抱怨着,信宇一听他这话立即又皱起了眉头。

    “炫耀?现在因为你,我老婆已经走人了,别说炫耀了,现在连顿象样的饭都没人给做了,不过今天我们已经通过电话,这件事就算过去了,不然的话我一定会亲手弄死你的。”

    面对怒目咆哮的哥哥,仁宇无奈地耸了耸肩膀。

    “那当初是谁那么自以为是来着?我就是看到你很幸福,所以问你是不是也觉得很幸福,结果你却说你不知道,那么自以为是的样子。”

    对于仁宇的这句话,信宇花费了整整1分钟的时间才理解了它的意思。

    准确地说是1分钟以后,信宇带着一脸被击中要害的受伤表情瞥了瞥对面的弟弟,仁宇则望着哥哥的脸嘻嘻笑着,似乎是在说‘今天是你有生以来第一次听起来、看起来像是那么回事啊。’等哥哥终于从打击中缓过神来,便马上微微皱起眉头对嬉皮笑脸的弟弟说道。

    “如果真像你说的,你也想找个好女人一起好好过日子的话,就别总一天到晚身材这身材那的没完没了,别再用那种无聊的方法了,你也去找一个稳定的女朋友吧。”

    稳定的女朋友,这个从前听到一定会被仁宇嗤之以鼻的字眼儿,今天却不知为什么真正钻进他耳朵里去了,连姜信宇那样的家伙都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另一半,过上了安逸稳定的生活,稳定,嗯,听起来也不是那么幼稚可笑的字眼儿嘛,于是仁宇也露出一反平时的认真神情点了点头。

    “我好像真的可以哦,上次有一个女孩听到我夸她身材好之后发了好大脾气呢,不过那个女孩的身材真的很棒。”

    “哈,你身边居然会有这种不错的女孩吗?那是谁呀?”

    听到哥哥肯定式的反应,仁宇也露出一个肯定式的微笑,但是没过多久,他脸上的笑容就掺入了一丝尴尬。

    终于,弟弟在半晌之后坦白出这样一个事实。

    “其实我也不认识她。”

    “什么?”

    “我是说我不知道那个女孩长什么样,可是她说话时那种咄咄逼人的语气还真是有趣,我只记得她的身材很漂亮,那天晚上我本来就喝得太多了”

    两人之间插入了一阵短暂而厚重的沉默,过了一会儿,仁宇耳边响起了哥哥充满确信的声音。

    “如果你不彻底告别自己那种吊儿郎当的生活,你就不能拥有普通人的那种幸福生活。”

    “嗯,无论如何我也不希望自己变得那么惨。”

    仁宇不但没有像信宇预想中似的异常冷淡,反而还微笑着用力点了点头,尽管他原来就是个很爱笑的人,但此刻的他看起来比平常任何时候心情都好,于是两兄弟有说有笑地并肩朝停车场走去,另一方用心配合着一方稍显缓慢的步伐,傍晚的天空被染成了玫瑰色,这是一个心情不错的周六下午。

    突然,一直开车朝自家方向走的信宇猛然用力朝反方向打着方向盘,随后便匆忙地朝某个地方驶去。

    “我买的玫瑰花是不是颜色太红了呢?”

    怡静把自己买回来的玫瑰花摊开在餐桌上自言自语道,如果那个原本就不怎么喜欢鲜花的信宇看到的话,说不定会立刻对这束红色的鲜花表示不满。

    他一定会这么说吧?是不是哪儿着火了?这叫什么呀?

    怡静一边独自整理着玫瑰花枝上的刺儿一边想着信宇,但她马上为自己的这种举止感到尴尬,于是用力摇了摇头。

    “灰尘好多啊,先把花插好,然后得好好打扫一番了。”

    这是几天以来第一次回来,但家里和怡静预想的一样,空无一人,这样怡静才能随意地走进自己许久未曾看到的客厅,这是自己住过两年多,每天都要亲手打扫的家,某一天她因为大发脾气而离开这里,今天她又回来了,不知为什么,怡静心里产生了一种走进别人家似的生疏感。

    但怡静的确很想重新走进这个家,准确地说,她很希望自己能够把整个家打扫干净,然后把自己买回来的鲜花插在各个角落里,给下班回家的丈夫一丝心灵上的安慰。

    ‘既然回来了,就该做饭了吧。’如果有人要问这个当初自己主动离家出走的老婆怎么会如此善变,怡静也不知该如何回答,但她的确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也许只因为听到信宇对自己说的那一句‘我想你’。

    ‘你看,信宇,不管怎么样,我似乎已经是习惯性地对你示弱了。’怡静围起围裙开始仔细打扫家里的每一个角落,同时暗自在心中自言自语道。

    ‘现在想想,自己从十八岁开始一直到现在,几乎没有一刻不在想着你,无论是因为喜欢你,或是因为讨厌你,是不是我这个人太执着了?’想你似乎已经变成了我的习惯,尽管我也曾经努力试图和你彻底一刀两断,但最终还是做不到。也许正是因为这一点,我才没能容忍这一次的事情,因为他没有像我想他那样的想我,而人心又是无法放到天秤上去称量的。尽管我是那么地想念他,但却不一定能够从对方那里得到对等的心意作为回报,如今的我已经深切地体会到这一点,但却是明知如此却仍旧不肯死心。

    “?还记得我吗?还能至少记起我的名字吗?你是否知道自己对某人来说意义重大?我爱你。”

    怡静一边打扫一边哼唱着自己从前暗恋信宇时最爱唱的一首歌,也许当初这首歌的歌词和年少时怡静的心情太过贴切了,她从前每次听到这首歌都会掉眼泪,尽管现在的她是边哼着这首歌边打扫卫生。

    怡静正打算开始打扫丈夫的书房,突然,她发现书桌上放着一样很眼熟的东西,一个褐色皮面的笔记本静静地躺在他书桌的一角。

    “怎么回事?它是放在这儿的吗?”

    日记本,家庭帐簿,咒语书,总而言之就是除了当事人之外不方便给其他任何人看的一些内容,当初信宇手腕骨折的时候,两人曾经在书房里共度过一段时光,当时的怡静就是觉得‘你工作的时候应该没工夫理我吧’,于是明目张胆地在他面前拿出来随便乱写,而现在出现在眼前的就是那个笔记本。

    “啊,连贴在里面的名片都掉出来了,这个男人怎么没得到人家的允许就”

    话刚说到这儿,怡静的眼睛突然间瞪大了,在这个笔记本的最后一页上,出现了整个笔记本里唯一不属于她自己的笔迹,是别人写的。

    韩怡静,韩怡静,韩怡静,韩怡静,韩怡静,韩怡静,韩怡静

    没错,这些都是她的名字,而写下这个名字的笔迹则是丈夫信宇的。他带着一颗祈求心愿实现的诚心,在这个记录心愿的咒语书上写满了怡静的名字,在她曾经祈求过花,孩子,还有亲切的丈夫的咒语书里,丈夫写下了她的名字。

    “真是个狡猾的男人。”

    让别人的心受了那么长时间的折磨,现在只用这几个字,几个名字就想挽回一切,从来没给人家送过花,别说‘我爱你’这三个字了,连‘我喜欢你’都没说过。

    —我想你,所以请你回来吧。

    怡静就这样在书房里望着自己的日记本怔怔地出了一会儿神,然后突然解下围裙,穿上外套便出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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