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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mdas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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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0节:咖啡馆见面

    我不知道她是怎么来到洛山的,反正她不是我们洛山人,用我父亲的话说,洛山的姑娘他没有不认得的。

    当然,他起码认得她们身上穿的衣服,那都是从他手上出去的。

    有一天,她戴着太阳镜出现在我家门市上,选中了一块布料,要我父亲替她做一件衬衫。

    父亲把这个任务交给我,事后我才知道,父亲从她一进门看她穿的衣服,就知道她不是洛山人。

    大概就因为她不是洛山人,父亲才放手让我做她的衬衫。

    这几乎是我独立完成的第一件衣服,它没有让我父亲和主人不满意,她高高兴兴地付了钱,走了,我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心里有点得意。

    第二天,她抱着衣服来找我,笑吟吟地说这衣服有问题。

    我问她有什么问题。

    她把衣服穿在身上,让我看。

    我没有一下看出问题,她双手来回地指着衬衫的两只袖口,浅浅笑道:"这么说这是你别出心裁的设计哦,你看看,难道你的袖口是开在这边的吗?"这时我才发现,我把她两只袖子的左右上反了,这样的笑话实在令人羞愧。

    父亲似乎比我还羞愧,他把羞愧全变成了对我的指责。

    好在真正该指责我的人并没有责难我,她甚至对我父亲声色俱厉的表现很不以为然。

    她对我父亲说:"嗨,你干嘛怒气冲冲的,难道这是不可以改过来的?我要的只是把它改过来就可以了,并不想给谁制造不愉快。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有这么好的脾气,也许该说是性情,她是我见到的最好的顾客之一。

    我一边修改着她的衣服,一边在想怎么样来感谢她对我的谅解,后来我写了一张便条,放在她衣服口袋里交给她。

    过了几天,她给我还了一张纸条来,约我在南门的咖啡馆见面。

    我们在咖啡馆见面后,却找不到一处座位,于是到郊外去走了一圈。

    那天她穿的就是我做的那件衬衣,她说她很喜欢这件衬衣,并常常想起这是我做的。

    我感觉到了她对我的好意,但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后来我们又见了两次面,第二次还一同去看了一场电影,黑暗中她把我的手拉过去一直握到电影散场。

    这是个令人想入非非的夜晚,但我没想到的是,我一回家父亲就盘问我,并警告我说:"不管她是谁,一切到此结束,因为我们要对你的健康负责!"父亲说得没错,当时我身体还没痊愈,谈情说爱确实是早了一点。

    但问题是等身体好了我又去找谁呢?父亲能帮我把她找回来吗?说真的,在认识玉之前,这个未名的姑娘是惟一给我留下美好记忆和思念的女人,后来我确实不知她去哪里了,她从我身边消失了,就像空气消失在空气中一样,虽然我可以想像她的存在,但再不可能找到她了。

    我在说这些时也许是流露了某种感伤,玉为了安慰我,第一次主动握住我的手,认真地对我说:"韦夫,我相信她一定在某个地方等你,我希望你能找到她,找到你的爱"玉是个富有同情心的女人,她美丽的同情心是我对人类最珍贵的记忆。

    07在战争中失去亲人是常有的事,但这并不意味着失去亲人的痛苦可以比平时少一点。

    17日,是1973年1月17日,韦娜的战友(其中包括她丈夫)击落了一架美国轰炸机,飞机冒着浓烟向大地扑来,结果一头扑在韦娜的发报台上。

    我想,这时候韦娜即使变成一只蚂蚁也无法幸免于难。

    韦娜阵亡的消息对我的治疗无疑产生了极坏影响,就在当天夜里,可怕的烧热向我卷土重来,而且从此再也没有离开我。

    几天后的一天下午,布切斯大夫来看我,却什么也没说,只在我床前默默站了一会儿就走了。

    我知道,这是对我死亡的宣告。

    当天夜里,玉也给我发出类似的宣告。

    不过,玉的宣告方式是任何人想不到的,我自己也没想到。

    这天夜里,昏迷依然包抄着我,昏迷中,我突然感到一丝冰凉在我脸上游动,我睁开眼,看到玉正蹲在床前深情地望着我。

    我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目光,我预感到玉可能要对我说布切斯大夫下午没有说出的话。

    我握住她手,对她说:"玉,你什么也不要说,我知道布切斯大夫什么都跟我说了。

    ""嗯,布切斯大夫说,你正在调动一切细胞和病魔抗争,这是好事。

    "她使劲地握紧我说,"发烧是好事,说明你的细胞很敏感,很有力量,你会好的。

    "我闭上眼睛,因为我无言以对。

    黑暗中,我感到我的手被玉拉着放在了一团柔软的东西上,同时听到玉这样对我说:"韦夫,这是你的,你喜欢吗?"我睁开眼,看到玉的白大褂已经散开两边,露出一大片银亮的肉体,而我的手正放在她高耸的胸脯上——银亮的柔软中。

    我以为自己是在梦中,但玉告诉我这不是梦,她这样说道:"韦夫,我相信等你病好了一定会娶我的,是吧?所以我想提前和你睡在一起,你不介意吧。

    "我睁大眼望着她。

    她坦然地立起身,抖掉白大褂,静静地钻进了我被窝里。

    我敢说,除了白大褂,她什么也没穿。

    天呐!我简直想不到她会用这种惊人的方式来宣告我的死亡。

    这天夜里,也许只有很短的时间,可我却知道了什么是女人,什么是死亡。

    三天后,我没有一点遗憾,只怀着无穷的幸福和感激辞别了人世。

    谢谢你,玉,再见!08现在要说的都是我死以后的事。

    据说不同的病人具有相对固定的死亡时辰,心脏病人一般都死在早晨,肺病患者多数死在午夜。

    我准确的死亡时间是1973年1月28日午夜2点38分(没有脱离一般规律),在我死去时仍陪伴着我的有玉、阿恩、布切斯大夫等人。

    和玉相比,阿恩对我的死缺乏应有的心理准备,所以他受到的刺激和痛苦也相对强烈,我凝望人世的最后一眼几乎就是在他汹涌的泪水滴打下永远紧闭的。

    我曾经以为人死后就没什么可说的,其实不是这么回事,其实我的故事,我的精彩都在我死之后。

    死亡就像一只开关,它在关掉我生命之灯的同时,也将我一向"多病怯弱"的形象彻底抛弃在黑暗中。

    可以这么说,作为一具尸体,我没有什么好惭愧的。

    换句话说,自进太平间后,我对自己的整个感觉发生了良好变化,说真的,这里像我这样毛发未损的尸体并不多见。

    与其他尸体相比,我甚至发现我的尸体几乎是完美无缺的,没有任何的伤疤,也没有惨不忍睹的苍老。

    我想,当吕处长站在我尸体面前时,一定也明显感觉到了这点。

    第51节:光临太平间

    吕处长是下午的晚些时候光临太平间的,与他一起来的有布切斯大夫。

    我并不认识吕处长,我只是从布切斯大夫的谈话中听到他叫吕处长,并知道他是个中国人,来抗美援越的。

    他们进来后依次在每一具尸体面前停留、察看,时而含糊其辞地冒出一两句话,没头没脑的,我根本不知他们在说什么,但我感觉他们像在找什么人。

    当两位站在我面前时,我感觉吕处长似乎有种掩饰不住的高兴:"嗯,他是谁?"布切斯大夫简单地介绍了我的情况,完了,吕处长说:"就是他了,我找的就是他。

    "不一会儿,进来个老头,把我从架子上抽出来,折腾上了一台手推平板车,拉到隔壁房间里,这里有点像是理发室。

    老头将我简单地梳洗一番之后,给我穿上一套干净的病房服。

    这一切令我明白,我即将去火葬场化成灰烬。

    我想不通的是,他们为什么不给我穿军装,难道我仅仅是一个病人?当时我心里难过极了。

    从太平间出来,我被塞进了吕处长的吉普车,座位上已经堆了几箱药品,所以我只能"席地而坐"。

    他们不想想,我怎么能坐得住呢?车子几个颠簸后,我便胡乱倒在车板上,后来"嘭"的一声,一只药箱从座位上滚下来,压在我身上。

    吕处长闻声回头看看,像没看见似的,根本不管我怎么了。

    这就是人和尸体的不同,只要你还活着,哪怕只有一分钟的命数,也没人敢对你这样。

    但当你变成尸体后,哪怕是刚死一分钟,对你这样那样都由他们的方便了。

    这中间其实有这样一个道理就是:世间所谓的人性都是专门为人本身保留的,当面对一具尸体时人就会自觉放弃所谓的人性,丢掉做人的种种,这时候的人其实也变成了尸体。

    车子开开停停,颠来簸去,车窗外,倾斜而晃动的天空正在一点点变得朦胧。

    我不知道吕处长打算带我去哪里,但我感觉要去的地方好像很远,甚至不在河内城里。

    因为车子穿过一条条嘈杂的街道后,又似乎在一条空旷的大道上自由奔驰起来。

    这说明我们已经离开河内。

    偌大的河内难道没有一个火葬场?这个吕处长是个什么人?医院为什么将我交给他?他到底要带我去哪儿?一路上,我脑子里塞满了各种问题。

    车子终于停下来,空气里有海水的味道和收音机的声音。

    还没等车子停稳,一位穿着中国海军制服的年轻人已迎上来,替吕处长打开车门,毕恭毕敬的样子,说明他可能不是个军官,要不就是个小军官。

    听说,他是个江苏人,我因为不知他名字,一直叫他"江苏人",简称苏。

    这里显然不是什么火葬场,是哪里?后来我知道,这是中国海军向我国临时租用的201港口。

    为什么把我弄到这里来?我变得越发糊涂了。

    吕处长下车后,打开后车门,指着我的脚说:"就是他,我给你最多一个小时,一个小时后我在'长江'号潜艇等你。

    "苏把我从车上弄下来,搬到一间明亮的屋子里。

    在这里,苏对我进行了从头到脚的服务,甚至连鼻孔毛和牙垢都做了认真的修理。

    这件工作足足花了他半个小时,作为一具尸体,我想大概起码得将军一级或者名门人士才可能有这等待遇。

    事情真的变得越来越奇怪了。

    奇怪的事情还在后头,苏替我修理完毕后,开始给我着装:裤叉、护膝、内衣、内裤、袜子、外套,一样又一样,一层又一层,从里到外,穿的全是海军的制服,而且还是军官制服。

    当个海军倒一直是我的梦想,但谁想得到会以这种方式来实现梦想。

    更叫人奇怪的是,最后苏还莫名其妙地给我戴上了一条白金十字项链(大概是护身符吧)和一只名贵的手表(法国牌子的)。

    把我包装得这么贵重,哪像要送我去火葬场?如果我没死,这样子倒是很合适去参加某个高档宴会的。

    当然,宴会是不会参加的,整装完后的我被送上"长江"号潜艇。

    吕处长对苏的工作深表满意,他一边转前转后地看我,一边肯定地说道:"哼,不错,我要的就是这个样,很好,像个大教授的儿子。

    "我想我父亲充其量不过是个成功的小商人,什么时候变成大教授了?事情发展到这时候,我基本上明白,他们一定是想拿我来顶替哪个大教授的儿子。

    看来这个大教授的儿子生前可能就在这艘潜艇上服役(一定是做翻译工作),而且可能比我还不幸,死了连尸体都没找回来。

    现在大教授想和儿子告个别,所以他们不得不找我来顶替一下。

    这么说,我可能和大教授的儿子还有点相像。

    嘿嘿,世上什么奇事都有。

    我正在这么想时,吕处长和苏已悄然离去。

    我估计大教授可能马上就会到,也许他们这会儿正是去码头上迎接大教授了。

    这边离河内不近啊,大教授为看看儿子和他曾经战斗过的地方,不惜冒着生命危险跑这么远,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

    不过他选择晚上来是对的,因为这时候美国飞机一般不会出动的。

    尊敬的大教授,虽然我不是你儿子,但此刻我和你儿子一样爱着你,一样希望你平安。

    和我想的不一样,吕处长走后不久,潜艇居然晃晃悠悠地沉入了水底,像条大鱼一样地游动起来。

    这使我想到,大教授并不在这里,他在哪里呢?可能在很远的地方。

    谁都知道,在当时那种情况下,潜艇一般不会贸然起航的。

    为了让大教授一睹儿子遗体(而且还是假的),竟然叫一艘潜艇来冒险,由此看大教授决不会是个寻常人,说不定还是个响当当的大人物呢。

    潜艇晃晃悠悠的,不知要带我去哪里。

    从来没坐过潜艇的我,想不到潜艇晃晃悠悠的感觉是那么美妙,我简直可以说,这感觉跟摇篮的感觉没有两样,我仿佛又回到襁褓中,迷迷糊糊地迎来了死后的第一次睡眠。

    对一个活人来说,没有谁会记得他的第一次:第一次看见的颜色,第一次听到的声音,第一次来临的睡眠。

    但对一个死人来说,所有的第一次似乎都在他的等待中发生,所以也都留在了记忆中。

    我不但记住了我第一次是怎么睡着的,还记住了第一次是怎么醒来的。

    告诉你吧,我是这样醒来的:有人闯进门来,不小心碰倒了立在门边的衣帽架,发出的声音把我惊醒了。

    这个人我并不认识,但样子像个水手,他进来后,二话不说将我拽下床,拖出去,拖到一扇半圆形的舱门前。

    不一会,我听到吕处长的声音:"把海图拿来。

    第52节:军事情报

    "这时我已看见吕处长,他刚从过道那头过来。

    苏(就是给我梳妆打扮的那个苏)将海图递给吕处长,也许是因为潜艇晃悠的缘故吧,两人索性蹲下来,将海图铺在我身上查看起来。

    "我们现在在哪里?"吕处长问苏。

    "在这儿,"苏指着海图说,"这里就是白家湾海滩,我们现在距离它大概有10海里。

    ""现在风浪情况?"吕处长又问。

    "很理想,按照现在的浪力和风向,天亮前肯定会冲上海滩。

    "吕处长看了看时间,对水手命令道:"行动吧!"水手打开舱门,奋力将我推出潜艇。

    我怎么也没想到,事情的结果会是这样。

    09我的故事和难忘经历正在一点点推进。

    我说过,30年前,一个偶然的变故,我被人错误地当作了胡海洋。

    更要命的是,30年来这个错误一直未能得到改正,因此我也就一直被人们当作"胡海洋"爱着,或者恨着。

    我想这对任何一个人来说都是不愿意的,也不公平,所以我急切地想把那个变故说出来,以澄清我跟胡海洋的关系。

    当风浪像吕处长期望的一样,将我冲上白家湾海滩后,当地两个渔民很快发现了我。

    我一直怀疑这两个渔民的身份,怀疑他们是中国情报部门的人。

    为什么呢?因为他们发现我的情况后,对我身上的财物似乎没有什么兴趣,有的只是一种高度的"美军利益",他们将发现立刻报告给了驻地美军当局。

    我的身份(越南海军官员)足以引起美军当局重视,一个调查小组迅速赶到现场,将我带到附近一个机关里,对我从头到脚进行了搜身检查。

    我知道,他们一定想从我身上搜刮什么军事情报,可我不过是后方一个军需仓库的勤杂人员,身上会有什么情报?但从他们搜到的东西看,我显然想错了。

    他们从我身上搜出的东西有:1。一本海军军官证,证明死者生前是越南海军参谋部特情处胡海洋参谋;2。一张上面签有"雪儿"芳名的倩影照,和她的两封情意绵绵的情书;3。一封家信,信中流露出死者父亲是个有政治影响力的大教授;4。一张银行催款的欠债单,表明主人是个挥霍无度的纨绔之弟;5。一封绝密信件,写信人是当时中国援越陆军某部队的二号人物,收信人是援越海军某部队的头号人物,信中透露了他们陆军即将从第四防线向美军发起进攻的计划,要求海军予以配合。

    同时,信中还提到,为掩护起见,他们陆军将在第七防线进行一次演习行动。

    我一直不知道自己身上有这么多东西,尤其是还有一份价值连城的"绝密军事情报"。

    没有人知道,但我知道──我想得出,这一定是吕处长的谋略。

    事情走到这里,我曾有的种种疑惑都烟消云散,吕处长交给的"任务"我也完成了,剩下的事应该说,全看美国佬信不信了。

    我当然是希望他们相信,但我的希望对他们来说是狗屎,是咒语。

    我的咒语最后会不会灵验,只有天知道了。

    与我身上的情报相比,我的尸体是无足轻重的。

    不过,也许是我提供"情报"有功吧,美方没有像我想的那样把我丢在大海里,而是就地寻了一处墓地将我埋葬了。

    墓地就在大海边,不绝的潮水每天吵得我不得安宁,好在这样我每天都可以遥望我的家乡。

    一个人呆在自己家乡也许不一定会觉得家乡对他有多么重要,只有离开了才会知道家乡对他有多么重要。

    我的墓前冷冷清清,我的心里一直惦念着美军对我提供的"情报"的处理情况。

    大约是半个月后,我冷清的墓前突然飘出玫瑰花香,我睁眼一看,是一个穿着长风衣的女人立在我墓前,手上捧着一束玫瑰花。

    我并不认识她,而且在这个鬼地方也不可能有谁认识我,所以我想她一定是站错地方了。

    这墓地自开战以来每天都在增加坟墓,而且出现了许多无名墓,她站错地方不是不可能的。

    但她一开口我便激动不已,因为她说的正是我一直在惦念的事情。

    她说,美军从我身上搜到情报后,并没有什么怀疑,立刻将纠集在第七防区的大批军队调往第四防区。

    然而,当美军的调防刚刚结束,我们的部队就向他们第七防区地发动了闪电般进攻,并一举夺得胜利。

    最后,她这样说道:"尊敬的胡海洋参谋,吕处长要我代表中国军方向您致以崇高敬意!您为您的祖国立下了卓越功勋,您的祖国和祖国人民永远不会忘记您"我说我不叫胡海洋,我叫韦夫!韦夫!但她怎么听得到我说的?又有谁能听得到我说的?让一个声音从一个世界穿越到另一个世界,真的是太难太难!我不知道,上帝给我设置这么大的困难,不知是在考验我的耐心,还是为了向我说明什么?其实,我说过的,要想弄懂上帝的意图同样是困难又困难的,上帝有时候似乎让我们明白了一点什么,但更多时候只是让我们变得更加迷茫。

    这是没有办法的。

    在我们这里,上帝同样常常让我们拿他没办法。

    上帝啊,什么时候人类才能听到我说的这些?韦夫和我乡党老吕的"合作"珠联璧合,完美无缺,极可能名垂千秋。

    现在,韦夫的天外之音刚刚飘然而去,老吕又不期迎来了另一个合作伙伴,他就是老吕在南京从事地下工作时的"上线"人物金深水。

    金深水找到老吕的那一天,我恰巧与老吕在一起,在他孑然一身的家里,时间是中午过后。

    我记得,他开始叩门的声音很轻,以至开始我们听好久也吃不准是不是在敲我们的门。

    那声音很缥缈,很不真实,也许更像是记忆中的声音,或者是在敲旁人的门。

    后来有一声敲得似乎有些绝望地用力,我们终于听清楚是在敲我们的门,便去开门,看见一位银发老人,穿一套笔挺的西服,头上戴一顶黑色的礼帽,手上还握着根漆亮的拐杖,跟电影中的人物似的,有种我陌生的风度。

    老吕的门大概从来没被这样的人敲开过,不问来人是不是找他,反倒问我是不是找我的。

    我说怎么可能呢,便问来人找谁。

    他伸手一指,笑道:"找他。

    "指的是老吕。

    老吕纳闷地看看他:"你是谁?找我什么事?"那人爽朗地大笑道:"狗日的,你连我都不认识了,我是你的'上线'!"这真正是一次久别的重逢,前后相隔四十余年。

    两人相认后,是如何兴奋激动,然后又是如何重温旧事,诸如此类,此处不表,我只想尽快转入正题。

    正题是什么?是半个月后,老吕突然从江苏给我打来电话,说如果我想听金深水的故事,就立即动身去福州,金深水将乘明日上午的飞机去福州,希望我最好马上出发,先他到达福州,到机场去接他,并陪同他去找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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