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小说 > 抱月行 > 第十六章

第十六章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夜的命名术最强战神龙王殿财运天降花娇好想住你隔壁特种奶爸俏老婆

一品小说 www.epshu.com,最快更新抱月行最新章节!

    吃晚饭的时候镇长卢承恩来到一方晴,梅香见有贵客上门,连忙起身让座,请镇长喝盅米酒。卢承恩一屁股坐下,手里玩弄着一块金怀表,瞟一眼林呈祥问,这位是哪个?梅香就说,这是我家的伞匠师傅啊。

    林呈祥脸上挂不住,端起碗回到后院那间小屋去了。他在一方晴多年,大洑镇有眼睛的不管是人还是畜生都认得他,可镇长还要明知故问。而梅香的回答更让他窝火,直到如今,在她眼里,他还只是一个雇来的伞匠?镇长耍派头蔑视做工的人,那是他的臭毛病,他只有忍受的份,可梅香你就不该这样待我,你床上的凉被窝,是哪个替你暖的啊?

    扒完碗中的饭,林呈祥将碗一扔,倒在床上生闷气。天黑了,梅香提着一盏马灯进门来:“怎么,心里舒服啊?”

    他说:“我会舒服么?”

    “噢,我就晓得,我踩你尾巴了。可是我不跟镇长讲你是伞匠师傅讲什么?你讲,你是我家什么人?”梅香问道。

    林呈祥哑巴了,换了他是梅香,也只能这样回镇长的话呢,难道可以说,他白天是伞匠,夜里是她男人么?不能的,那是伤风败俗,祠堂里的人会吊起你用楠竹条子抽的。

    梅香坐到床上,鼻子哼哼:“你呀,还有心思耍小脾气,我碰到一个大坎了呢,卢承恩看上我家的斗簟丘了!聂伯不是借了他的高利贷么?还不出钱来,就被他逼着把四亩水田便宜抵债了。斗簟丘正好隔在卢承恩的田中间,他想让他的田连成片,就想便宜买了去。还说,我们要是不卖,只怕以后他家的牛路过时会在我们田里乱踩,收不了几粒谷。他真要是为难我们,以后没日子过。”

    林呈祥一下子坐了起来:“那不行,斗簟丘好肥,一丘顶几丘呢!他这不是仗势欺人,强买强卖么?”

    “有什么办法,他欺我家孤儿寡没个男人!”

    林呈祥闷声道:“不是没男人,是你不把我当男人!”

    梅香很烦躁:“你又来了。”

    林呈祥说:“梅香,我不想再这么不明不白过下去,跟哪个都说不清我是什么人!我要名份,要名正言顺地跟你过日子。玉成早就把休书写了,我呢也可以倒插门当上门女婿,我不晓得你还顾虑什么。”

    “那休书我早撕了。”

    “你撕了玉成也不是你丈夫了,再说我又把它粘好了,要是别人说是非,也有个把柄。”

    梅香说:“你要真像个男人,帮我保住斗簟丘再说。”

    林呈祥脖子一挺:“你要答应我做你男人,我就有办法让卢承恩想吃这块肉都下不了嘴!”

    “你哪来的办法?”

    “这个你不用管,你记着你的话就是,莫把吐出去的痰又吞回去了。”

    梅香就不言语了,提着马灯走出门外,回头道:“到我屋里睡去。”

    林呈祥很硬气地:“不,我保住斗簟丘了再去。”

    梅香说:“我一天到晚忙得两头黑,脑壳碰到床就不晓得醒,你不去,夜里哪个给你女儿把尿?你要不来,就再也不要来了!”

    林呈祥只好乖乖地跟着去了梅香屋里。

    林呈祥的办法其实很平常,就是去黑虎山找二道疤来帮忙。做为梅香的干爹,二道疤不会不管。再说了,二道疤既然有本事把青龙溪镇长的姨太太都拿来做押寨夫人,这点小事对他来说更是不费吹灰之力。

    第二天鸡叫三遍时,林呈祥穿上草鞋带着干粮进了黑虎峡。太阳当顶的时候,到了那个绝壁四围的谷底。他没法找到通往山洞的暗道,便冲着山顶打了响亮的唿哨。天空里出现了一个黑点,那只鹞鹰来了,它在他头顶盘旋了几圈,盯了他几眼,冲天而起,越过一个山坳不见了。

    林呈祥坐在路边等着,冷风吹干了脸上的热汗。忽听得身后草叶一阵扑簌乱响,他欲扭头去看,眼睛已被人蒙住。眼前黑了一阵,等到再见天光时,二道疤已经站在他面前,腰间插着那把亮锃锃的德国撸子。林呈祥忙将所求之事竹筒倒豆子般地说了。二道疤二话不说,手一挥:“走!”

    别看二道疤块头大,走起路来箭步如飞。天擦黑的时候他们进了镇口,二道疤跟林呈祥交待一声,你回家里等着吧,径自往镇长家去了。

    林呈祥回到一方晴,梅香才晓得他用了什么办法,急得直跺脚:“你就这么个馊主意啊!干爹那样的莽汉,两句话不投机就动拳头的,你也求得的么?他还带着枪,天晓得会做出什么事来!得罪了镇长不说,要是出了人命如何是好?我们可不能像干爹一样上山做土匪!”

    听梅香这么一说,林呈祥也觉自己的做法十分不妥,可后悔也已来不及,只能听凭事态发展了。夜渐渐地深了,猛听得远处砰一声响,林呈祥不禁心惊肉跳,该不是二道疤动手了吧?就在这时二道疤的身影摇摇晃晃地进门了。林呈祥连忙上前将他搀进堂屋。梅香给二道疤沏上一杯茶,又给他倒水擦脸,急切地问:“干爹,事情如何?”

    二道疤摸一把脸:“妥了,他再不会要你的田了。”

    梅香问:“哪么搞妥的?”

    二道疤说:“我买了一瓶酒上门,一餐酒一喝,就妥了。”

    梅香惊奇地:“你没动手吧?”

    二道疤醉熏熏地说,这点小事,值得动手么?再说他有权有势,又有个当军官的崽,惹毛了他今后你们哪么过日子?你干爹不是那种只晓得喊打喊杀的人。世界上有敬酒不吃吃罚酒的么?有,但他卢承恩不是。我只说,你梅香是我干女儿,今后要请他多多关照,哪个跟梅香过不去,就是跟我过不去,哪个让梅香流泪,我就要让他流血!我还让他欣赏了我的德国撸子呢,他告诉我,这种枪其实应当叫马牌撸子,他对枪还蛮懂嘛!可我还是喜欢叫它德国撸子,洋气!旧年我来接你们上山避难的时候,我用它就打死了三个日本鬼子,嘿嘿,镇长还说我是民族英雄!英雄我不敢当,当个恩仇必报的血性汉子就行了。放心吧,以后镇长不敢为难你们了。林什么祥,下次不要随便进山噢,我的那几个弟兄枪法准,小心枪子不认人。说着说着,二道疤一头倒在桌上,呼呼大睡起来。

    梅香和林呈祥长吁了一口气,想将二道疤弄到客房里去,可他死沉死沉,两个人都抬不动。叫也叫不醒。无奈,梅香只好在旁边临时打了一个地铺,将二道疤放倒在上面,给他盖好被子。那支德国撸子还插在二道疤腰间,梅香本想将它收拾起来,这样睡觉舒服一点,可到末了也没敢碰它。

    林呈祥和梅香上床睡觉时,堂屋里二道疤的鼾声打得热闹。梅香感慨道:“没想到干爹这个人还粗中有细呢。”

    林呈祥道:“是啊,搭帮他我们总算过了这个坎,你没忘记你的话吧?”

    “什么话?”

    “答应我做你男人的话。”

    “你不是在做么?”

    “不是这意思,我要有个名份。”

    “我没答应你,我的话是帮我保住斗簟丘再说。”

    “现在保住了,你怎说?”

    “我谢谢你,你是我的男人,可是给不给名份,等以后再说。”

    “那要等到哪个时候?”

    “等到玉成讨堂客的时候。”

    “玉成要是不讨堂客呢?”

    “那就要等到他不在了的时候。”

    “你什么意思?玉成不是不喜欢你么,不是行不了男人之事么?为何还要等他?你还想破镜重圆啊?莫非你还喜欢他?难道让我等一辈子啊?我、我等不得了就只好杀了他了!”林呈祥抓着梅香的肩膀直摇。

    “你不明白的。”

    梅香转过背去,冲着墙壁闭上眼睛。林呈祥死劲抱她,他是拗不过她的,但他想在她这里发泄情绪。他抚弄她的身子,她的潮湿之处,希望她跟以往一样,一经撩拨就像条泥鳅扭动不止。可她双腿夹得铁紧,全身僵直不动,跟死了一样。林呈祥只好松手,摊开四肢,被子也不盖,让自己灼热的躯体冷却下来。

    家里有客人,所以第二天他们两人都起得很早。可到堂屋一看,地铺上已经没人了,被子倒是叠得有棱有角,根本不像土匪睡过的样子。

    霜很厚,瓦上像洒了一层石灰,院子里的松土冻出了长长的霜牙,麻雀在树枝上一跳,树叶上的霜粉就纷纷扬扬飘下来。覃陈氏早晨起来扫院子,冷风一吹,连打了好几个喷嚏。梅香就道:“娘,有人想你了呢。”

    覃陈氏晃了晃那张被皱纹捆得像只粽子的脸:“哪个会想我噢。”

    梅香说:“还有哪个,玉成呗。”

    覃陈氏说:“莫提他!他早把我这个娘忘到九州外国去了!”

    梅香说:“不会的,毕竟他是你养大的,今朝又是您六十大寿,肯定会想你,他想你了你才打喷嚏呢。”

    覃陈氏绷着脸不吱声,转到厨房里去了。

    吃早饭的时候,梅香给了林呈祥一些钱,吩咐他到莲城采买一些木耳糖果之类的东西回来,娘的寿宴上要用,还叫林呈祥坐汽车去,早点往返,如果坐船,怕厨房里等不及。林呈祥有些纳闷,这些东西大洑镇就有买的,何必舍近求远跑到莲城去呢?但接下来,他就晓得梅香打的什么算盘了。

    梅香跟覃陈氏说:“娘,我还打算请个唱月琴的来伴喜。”

    覃陈氏说:“我一个孤老妈子过生日,就不要讲那个排场了。”

    梅香说:“这叫什么排场啊,图个喜庆嘛,反正又多花不了几个钱。”

    林呈祥明知故问:“那你打算请哪个?”

    梅香说:“当然是请玉成啊,自家有人唱月琴,何必还请别人呢?再说了,他学月琴几年了,还没给家里人唱过呢,也该跟娘尽尽孝心了。”

    覃陈氏碗一放:“梅香,这个不由你作主!”

    梅香放低声音:“娘,就听我的吧,我晓得,你和玉成都拉不下面子,可是毕竟是娘俩,总不能一辈子就不见了吧?爹的事,要说错,都有错,说没错,也都没错,生死由命,富贵在天,怪不得哪一个。请玉成来唱月琴,大家面子上都过得去,他顺水推舟就回来了,一方二便的事,你就答应了吧。”

    覃陈氏擤把鼻涕揩把脸:“他回来能抵他爹的命么?能抵就回。”说着,拿头帕包住头发,颠颠地做事去了。

    林呈祥就跟梅香说,死心了吧?梅香却说,你晓得个屁!娘是刀子嘴豆腐心,你没见她眼睛都湿了么?她心里想玉成呢。我们得帮她拉下这个面子来。林呈祥阴着脸,帮她还是帮你啊?你是想就汤下面吧?梅香不客气地拍他肩膀一巴掌,我就是想就汤下面也轮不到你来说!心眼只有芝麻大!你给玉成写个帖子,赶紧去莲城,先送帖子再买东西,早去早回。

    林呈祥只得写了“请赐雅韵,伏乞早临”的红帖,背上背篓出了门。

    出门时刚会走路的覃琴抱住他的腿,将鼻涕往他裤子上擦,还冲他笑。他心不在焉地将腿抽走了。他一边走,心里的怨气就一边往上升。这堂客,伢儿都跟我生过了,她还想着原来的男人呢。他越想越生气,忿忿地踢着路上的石子。

    他上了浮山县过来的班车,车开动时他站立不稳,一个趔趄摔倒了,脑壳在座椅上磕出一个大包。乘客们发出一阵哄笑。他羞恼得脑壳都要炸开了。他能让覃玉成回家唱月琴,能让梅香就这个汤,能让梅香下那个面吗?他听到汽车喇叭持续地叫,不能,不能,不能不能

    到了莲城,林呈祥采买完东西之后,才去了南门坊。一进门槛他就认出了细皮嫩肉的南门小雅,但小雅并不认识他。见原先的绸布庄变成了杂货店,心里便说,南门秋老先生,你这个徒弟只晓得弹月琴的,他哪里会做生意,只有生意做他呢。不过,这个南门小姐看上去与玉成倒是挺相配的。小雅迎过来问,请问要什么东西?林呈祥摇头,不要东西,要人。小雅眉毛一扬,要人?林呈祥笑道,放心小姐,不是要你,乡巴佬想要也要不起呵,我要找个人,找覃玉成。小雅脸微微一红,呵,你找玉成哥啊。便侧身朝院子里呼唤了一声。

    覃玉成应声而出,说声原来是林师傅呵,稀客稀客,便邀林呈祥到客厅坐了,沏了杯热茶。林呈祥捧着茶暖手,眼睛四下扫了一遍,说:“南门小姐玉成哥玉成哥的喊得蛮亲热呵。”

    覃玉成说:“师妹嘛。”

    林呈祥说:“我看她蛮巴你,像是天生的一对呢。”

    覃玉成忙道:“人家是名花有主了的,可不敢戏言!林师傅,屋里都还好吧?”

    林呈祥点头:“都还好,没病没灾。来莲城买点东西,梅香要我顺便来看一眼。你还记得今朝什么日子么?”

    “当然记得,娘的六十大寿。”

    “不想回去看看你娘?”

    “我怕惹娘生气。”

    “嗯,你跟你娘一样,都是要面子的人。”

    “我的面子不值钱,只是今早起来我就一直在想,我学唱月琴几年了,该给娘伴一次喜,可是”

    “是么?”林呈祥手插进怀里,摸了摸那张红帖,但没把它拿出来“梅香也想到了呢,她想请你回去给娘唱一次月琴,可是你娘不松口,你娘说”

    “娘哪么说?”

    “你娘说,能换回你爹的命,你就回。”

    覃玉成脸色灰了,垂下头,半天无言。

    林呈祥起身告辞,覃玉成送他到门外,恍恍惚惚的路都走不稳。林呈祥觉得覃玉成神态怪异,竟不敢看,匆匆地走过街角,看不见南门坊的马头墙了,才停下步来。他掏出红帖,撕碎之后扔在臭水坑里。覃玉成写的那纸休书也是被梅香这样撕碎的,现在好了,他和梅香扯平了。

    覃陈氏的寿宴摆在堂屋里,没有请街坊,就自家亲戚,只有三桌客。人不多,气氛倒也热烈,入席前炸了十几挂千子鞭,屁股还没坐稳就轮流着向寿星佬敬酒祝寿,好话说了几箩筐。覃陈氏满面笑容地应对着,可是她的笑就好比浮在汤上的油花,只是浅浅的一层,仔细一端详,她的眉头还微蹙着的。而且,她神情恍惚,一有空就往院门口瞟。只有梅香晓得婆婆在望什么。

    当梅香拉着覃琴给奶奶磕头时,覃陈氏才真正笑出声来,抱起孙女,将一张皱巴巴的老脸在她荷花般的嫩脸上贴了又贴。

    寿宴快结束的时候,梅香向客人宣布,晚上请了唱月琴的来伴喜,请各位宾客赏光,不要走早了。客人们欢呼雀跃,好呵,自从狗日的日本佬来过之后,就没听过唱月琴了,两只耳朵早就发痒了呢!不晓得请的是哪路神仙?梅香就说,大家猜猜。有人说,嗓门最好的南门秋师傅已经过了,还能请哪个呢?师傅没有了还有徒弟呵,没听说过名师出高徒么?你是说那个姓季的吧,这两年好像都见到他人了。再猜,未必南门师傅只有一个徒弟?你是说玉成,玉成会回来唱月琴?唉呀那太好了!出去学了这几年,又是老娘的六十大寿,他是该回来献艺伴喜了!虽不是亲生的娘,屎一把尿一泡的养他这么大,也该回来尽孝了。其实玉成这后生脾性倔点,还是有良心的,他是怕娘不原谅不敢回呢。这下好了,玉成一回,这个寿宴就算是功德圆满了,梅香,真的是玉成回来唱月琴么?梅香卖关子,嘻嘻,是不是他等会大家见了就晓得了。

    于是,大家帮着撤了筵席,清扫了堂屋,摆上茶水与瓜子,坐着边喝茶嗑瓜子边等唱月琴的来。

    可是天慢慢地黑了,大家的颈子往门口伸了很多回,还没见人来。照规矩,是天黑就要开唱的呵。一方晴住不下这多人,大家屋里都有事,要走夜路回去的,不能老等,等得到不说,若是空等一场,那就太划不来了。客人们有点不耐烦,有人想告辞了。梅香也急了,扯一把林呈祥的袖子,你的帖子给玉成了吧?林呈祥说,我敢不把帖子给他么,我不给你还不把我吃了啊?他当时没说不来呵。既然没说不来,那就是来了。再等等吧,也许动身迟了。

    就再等。

    天黑得看不清树上的叶子了,月亮也升上来了,还是不见人来。客人们心灰意懒,纷纷起身,向覃陈氏告辞。他们不再提唱月琴的事,梅香尴尬得说话都没了底气,而覃陈氏的脸则恼怒得像块绞成一团的抹布了。

    其实,这个时候覃玉成已来了,只是他没有带月琴,也没有进门。他在院门外的隐蔽处徘徊。他的腋下夹着一块洋布,那是他带给娘的寿礼,可是听着院墙里的喁喁人声,他不敢进门。林呈祥见过他后,他本已打消回家给娘祝寿的念头,可他丧魂落魄的样子让小雅看不过眼。她包了一块布给他,说玉成哥你还是跑一趟吧,免得以后后悔。这句话戳中了他的心,头皮一硬,便跳上了一条帆船。时间已是下午,班车已经停开了。船到大洑镇天色已晚,寿宴已散,而他也像吹起的猪尿脬扎了洞泄了气,不敢面对里面的人了。

    客人们走后,门就被梅香关上了。覃玉成在门外坐了很久,直到屋里静寂无声,家里的人都安寝了,才绕到后院,攀上墙头,往下一纵,落到院子里。他摸到了娘的窗户下。后门半开着,房内没人,茅什里却有一团黄色的灯光。他溜进房内,将夹在腋下的布包放在桌子上,然后跳出门来。

    就在这时,茅什门开了,覃陈氏提灯出来,一眼看见了他。他吓得不敢动弹,呆呆地望着娘。灯光照着娘的脸,他看到了娘脸上的惊愕。他蠕动着嘴唇,想叫一声娘,可覃陈氏突然跳了起来,大叫一声:“抓贼啊,贼牯子来了!”

    覃玉成全身一麻,转身便逃。

    娘还在喊,娘的喊声绳索一样绊他的脚。

    梅香房里亮起了灯,她闻声起床了。但在她看到他之前,他打开后院门跳了出去。他扯开胯,朝莲城方向大步猛跑。在奔跑的过程中,他听到月琴在月夜深处丁冬作响,而耳边的风呢,拉成了一根一根的丝。这让他想起了几年前的那个夜晚,为了逃离,他也是这样狂奔不已。所不同的是,今夜的他是如此的狼狈,如此的绝望:他可能再也回不来了。

本站推荐:农家小福女我老婆是冰山女总裁豪婿撒野怪医圣手叶皓轩神级龙卫表小姐婚婚欲睡:顾少,轻一点朝仙道强行染指

抱月行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一品小说只为原作者少鸿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少鸿并收藏抱月行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