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小说 > 独行的风文集 > 乡村音乐5章

乡村音乐5章

推荐阅读:我的帝国无双明天下唐枭乘龙佳婿长宁帝军医妃惊世行祸天下史上最强帝后超凡兵王清明上河图

一品小说 www.epshu.com,最快更新独行的风文集最新章节!

      打夯

    在朴素的乡村里,打夯声是一种最动听的音乐。

    谁家盖新房了,要打地基。这时候,就会请来打夯手用石夯把地基打结实。

    石夯,顾名思义,就是一块很重的石头,绑在一根木头上,四周拴着七、八条绳子。打夯,主要看掌握石夯方向的主夯手的本事。四周的牵夯手只是配合,只要有一份力气,谁都可以做。主夯手就不同了,不但要有方向感,还要有凝聚力,能够把四周牵夯手的精力、力量集中在一起。除此之外,主夯手还要具备一个特殊的条件,会唱。主夯手唱一句,夯就被高高抛起来了,牵夯手用“咳呀咳”的下音随声附和,石夯重重地落地,砸出一个深坑。他们通常沿着地基的边缘开始,一行行地排着打下去。

    打累了,他们就会换人。换下来的人,走到场子的外面,倒上一杯烈酒,一口口抿着。几盅酒下肚,他们有了新的气力。重新走上打夯场,浑身的力气挺拔起来。

    你可不要小看打夯。如果配合不好,石夯就会摇晃,落在地上的时候,就会一边着地。有些年轻人不服气,就说,我来打打。他扶起石夯杆,刚喊了一声,未等自己用力,石夯飞起来了,把他闹了个趔趄。他才罢手,红着脸退到一边。在行的石夯手放下酒杯走上来,很快就进入角色。

    小时候的乡下,我们村有一个打夯手,70多岁了,还活跃在打夯场上。他辈分大,都叫他爷爷、老爷爷。他主夯的时候,观看的人特别多,简直就是观看一场精彩的演出。他的嗓音好,加上他会的曲子多,成了本村的头牌。他会在打夯的时候唱出王小放牛、王小娶媳妇等传统曲目。声音从他口里飞出来,简直就是天籁。他的声音有点近似女声,婉转、柔和,充满了磁性。清楚地记得有一句是这样的:“大闺女住娘家啊,嗨呀嗨;抱着那小女婿啊,嗨呀嗨”观看的人在台下笑成一片。这位老爷爷更加投入,连他自己也有点陶醉了。

    打夯者,如痴如醉,看打夯者,更是如痴如醉。

    唢呐

    一支唢呐,在乡村不会无缘无故地吹奏。吹奏唢呐,是一种技能,一种本事。

    最常见的唢呐声是在葬礼上。几只唢呐齐鸣,哀婉、凄厉。当然,遇到去世的人年龄较大的时候,也会吹出喜丧。唢呐手会变着花样,吹出喜悦、悠扬的旋律。一会,唢呐声如同群鸟飞天;一会,唢呐声好像蓓蕾绽放。在辽阔的乡村,唢呐声没有拘束,完全按照自己的轨道飞翔。那种震撼,直逼你的心尖。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痴迷和悲切。

    唢呐手围着一张方桌,喝着酒水。他们通常是一些五六十岁的老人,熟知村俗,精通韵律。脚下放着沾满了油污的黑提包。祭奠的客人一到,唢呐手便会抄起唢呐,用音乐迎接客人,同时也通知孝子们。这时候,灵棚里的孝子们放声大哭,以表示对死者的哀悼,也表达对来宾的尊敬。唢呐声与哭泣声交织在一起,一个无情人听了也会落泪。

    在这种庄重的场合,唢呐手都会憋足气息,拿出看家的本事来。这是他们走村串户的饭碗。从某种意义上说,他们是乡村受人尊敬的流浪艺人。

    尖锐。是我对这种乐器声的评价。它可以飞到任何地方去。什么样厚重的东西,都会被它刺穿。有时候,我感觉它钻进了我的骨头里,在骨头里面打通长长的隧道。这时候,我会出奇的寒冷,即使在酷热的夏天,我仍然会发出颤栗。有时候,我感到自己被抽空,被唢呐声押解到一个荒无人烟的地方。

    锣鼓

    寂静的村庄突然爆响了铿锵的锣鼓声,你的耳膜痒痒起来。你手舞足蹈,赶紧披上衣服,循着鼓声的方向赶往现场。

    场子上站着零零星星的人。临时组成的锣鼓队正在拼命地击打锣、鼓、镲等各种乐器。你的心肠滚烫起来。你跃跃欲试,一把脱掉外衣,抢过鼓槌,定一下神,在鼓面上轮打起来。没有固定的旋律,你可以完全按照自己的理解选择节奏。或急促,或缓慢,或声震山河,或舒展花朵。鼓槌落向鼓面,如同急雨落地,溅起一片惊叹的目光。锣、镲随着你的节奏,开始和鸣。你就是君王,你的头发被鼓声带起的风掀动着。围观的群众越来越多。在你打到高潮时,周围响起劈劈啪啪的掌声。准备缓下来的锣鼓声再次急促,如同强劲的鹰隼,迎着风雨直冲云霄。

    累了。换几个人上场。短暂的宁静之后,孕育出另一场风暴。激昂的锣鼓声在乡村的上空回荡不息。

    在农家结婚的时候,或者遇到什么喜庆事情的时候,你会看到这样热烈的场景。

    鞭炮

    在六、七十年代的乡村,鞭炮是最奢侈的消费之一。乡亲们宁可少吃肉,也要在春节前购足鞭炮,给孩子们一份惊喜,也给一年的生活冲冲喜。

    记得到阴历年底,我们弟兄四个便盼着在县城工作的父亲回家,特别是三弟弟、小弟弟,更是心切。他们常常一天跑到屋后边好几次,希望突然望见父亲推着自行车的影子。有一天,我们的希望来临了。远远地,看见父亲推着自行车,与街上的长辈们笑谈着,边打招呼边回家。来到家,未等父亲的自行车停稳,两个最小的弟弟便跑上去,争抢着抱住车架上的纸箱子,那里面放着满满的鞭炮。

    分完鞭炮,兄弟几个连忙去藏匿自己的果实,生怕半路飞走。为了燃放起来响亮,有时候把鞭炮放在窗户台上暴晒,有时候掖在被褥底下,在火炕上煲几个钟头。

    我们那里,每隔五天赶一次集。春节前夕的集市上,简直就是鞭炮的海洋。这时候,我都要约上几个小伙伴,或者单独行动,去集市看热闹的鞭炮市场。市场上,单独为鞭炮划分了一个区域,路两边,摆满了鞭炮案子。他们有的用马车拉着,有的用拖拉机装着,也有的用自行车带着。每个卖鞭炮的人,手里都举着一根长长的竹竿,那是用来燃放鞭炮的工具。这是一场无形的竞赛。卖鞭炮的拿出箱子里最响的鞭炮,拴在竹竿的顶端,火柴一划,鞭炮的信子冒出急促的蓝色火花。竹竿高高举起,电闪雷鸣起来,噼噼啪啪的声音震耳欲聋。旁边的卖主不甘示弱,拿出更大的鞭炮点燃。就这样,他们相互比试实力,吸引买主。

    那时候的鞭炮都是乡村作坊里自制的,多数用书本纸卷制,格外结实,燃放起来仿佛憋足了力气,十分清脆。还有一种二踢脚,乡村里叫二起,是用牛皮纸卷制的。燃放的时候,把二踢脚竖在地上,火柴点燃信子后,二踢脚一声鸣叫腾空而起,像一条火龙,在天空再爆炸一次,闪出耀眼的光环。一场集市下来,地面上铺满了厚厚的碎纸片。

    乡村最开心的鞭炮燃放有两处。一个是叫明。三十晚上,家家户户搬出玉米秸,支在大街上点燃。然后,点燃一把柴禾,引着光明往院子里跑,预示着来年一家人的生活不受阴霾的困扰。熊熊的火焰映红了天空,大街小巷充满了火焰的味道。这时候,家家户户点燃鞭炮,整个村庄被起伏的鞭炮声包裹起来。这时候,淘气的孩子们便会满街转悠,往火堆里扔零星的鞭炮。鞭炮把火焰炸得四处乱飞,恶作剧的孩子们大笑着散去。另一个就是正月初二上坟。凌晨三四点,太阳还在沉睡的时候,一个家族的男人们便集中在一起,带着供品和鞭炮,来到公墓里祭奠逝去的先人。这时候,不能吝啬。每个家庭都要在自己的祖宗坟上表达孝心。于是,各式各样的鞭炮齐鸣,火光四闪,空旷的野外弥漫着一股温馨的年味。这是乡村最集中的祭奠活动。

    弦子

    弦子,就是城市人通称的二胡。在乡村,弦子是最高档的乐器。除此之外,还有笛子、口琴。

    在农闲时候,或者在晚饭后,你会听到从一些院落里飞出的弦子声。小时候,对拉弦子的人,我充满了敬意,总认为他们是了不起的人。他们没有多少学问,也没有什么老师,全凭自己捉摸。坐在一把椅子上,膝盖上铺着一本五线谱,弦子声悠扬起来。六七十年代,拉的主要是现代京剧的唱段。李玉和、杨子荣这些英雄的高大形象,随着弦子声的绽放走进千家万户。

    有一位本院的叔叔,腰有点弯,但他拉得一手好弦子。每天晚上,他家里都会聚集几个关系不错的乡亲,听他拉弦子。他砌上一壶茶水,润润喉咙,边拉边唱起来。唱到激情处,进入自我陶醉状态。脸上冒着红光,双手充满了张力,像是在拉一面生命的弓。一声“穿林海,跨雪原,气冲霄汉。”在宁静的夜空久久回荡。有时候,别人也会主唱,这位叔叔伴奏。

    拉弦子是手指的舞蹈,更是心灵的舞蹈。那翻飞的五指,看得人眼花缭乱、内心发热。他脸上的那份庄重就像在人民大会堂演出,不敢有丝毫马虎。

    小时候,我很想学习这门手艺,但因为懒惰和胆怯,没有勇气去学,成为一个永久的遗憾。但心仪的心情一点也不减当年,现在一闭上眼睛,还能浮现出乡村艺人拉弦子的那副陶醉神态。

本站推荐:重生之老子是皇帝医妃惊世采红回到宋朝当暴君回到明朝当王爷嫡长孙四季锦史上最强帝后清穿之四爷宠妃毒妃在上,邪王在下

独行的风文集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一品小说只为原作者独行的风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独行的风并收藏独行的风文集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