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章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夜的命名术最强战神龙王殿财运天降花娇好想住你隔壁特种奶爸俏老婆

一品小说 www.epshu.com,最快更新九州·旅人最新章节!

    索隐却好像不知道这一点,这也不能怪他,鹰旗军鏖兵青石,都是硬碰硬地作战,又哪里知道锦屏大营里的错综复杂远胜于战场呢?白征羽站在江紫桉的身边,想像着索隐脸上的神色。这个疲惫的武士,一定对锦屏充满了希冀吧?他这样急切地想要描述青石的状况,得到的无非是项之圭的柔声安抚。白征羽看看后帐,是啊,七张椅子上才坐下了五个人,还没到进入正题的时候呢!这是云中叶然将军。项之圭清朗的声音有如春风拂面,却只能让索隐的心中更加焦躁,云中叶氏,名将之血啊!叶然将军年纪轻轻,虽是叶氏旁支,可也是叶雍容将军的亲传,与索将军同是少年英杰。正该多多亲近。这未免抬举索隐了。索隐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的火气,叶将军是名将之血,索隐不过是鹰旗军一名小小的弓箭手,怎么敢高攀!项之圭大笑起来:如果鹰旗军里小小的弓箭手都有神箭索隐的本领,那鹰旗军堪称天下无敌了。索隐咬着牙,自己是来搬救兵的,项之圭毕竟是老狐狸,一句话就点出了要害。他清了清嗓子:项帅,不知道人齐了没有?齐了齐了。项之圭忙不迭地点头,后帐的七张椅子都坐满了,他是知道的,我们这宛州联军是宛州各地的子弟兵啊,与鹰旗军不同,所谓人多好办事,然而也有人多口杂一说。所以要诸军将领都到齐了,才好请索将军说话。是,多谢项将军。索隐点点头,索隐连夜穿越东大营到锦屏来,实在是因为青石情况紧急啊!项之圭吃了一惊,原来索将军杀出重围,还不曾稍作歇息。我真是老糊涂了,这边安排酒菜,我们边吃边谈。项帅!索隐爆发了,青石城危在旦夕,索隐提着脑袋闯到锦屏,可不是为了一顿酒饭。项之圭倒不生气:那是当然了,青石是宛州门户,安危涉及宛州千万百姓,索将军心急如焚,项某虽然老朽,也一样理会得。只是索将军久在军旅,也知道拔营不是一盏茶一顿饭的事。就算索将军要带头冲锋陷阵,一样要吃饱了才有力气。你说是不是?没来锦屏的时候,界明城就告诉索隐这次任务棘手。锦屏大营一直推托兵力整合不佳,没有作战能力,迟迟不肯按照青石防卫战的计划派出兵力破坏燮军补给。这一次能不能搬来救兵事关青石存亡,索隐就是有再大的怒火也只能往肚里咽。他在战场上是把好手,人也机灵,却不曾见过官场上的手段,被项之圭几句话堵得说不出话来,只有深吸一口气,再不做声,一直等到项之圭安排妥帖了,才开口问:项帅,不知道现在是否可以报告军情了?项之圭道:索将军不要怪我啰唆,青石之战牵涉重大,我也不敢等闲视之。刚才已经安排了沙盘地图进来,索将军不妨对着地图讲。沙盘地图是长门修士的发明,用沙土堆出地形来,比之画在纸面上的地图,更加精准切实。只是制图耗费人力太大,军中很少使用。这时候几个宛州军抬进来的地图果然是沙盘的,只是粗粗一看,就知道制作颇为翔实细致。

    项之圭笑道:索将军,我知道你们苦战吃力,心中难免有怨气。不过锦屏大营不比青石诸军,说白了,我们这就是一团散沙,要与燮军作战谈何容易。这一个多月来,你们在青石流血,我们在锦屏流汗,若是不嫌弃,索将军稍后不妨看看锦屏演练。既是实力不济,就更要下功夫弥补。备战不厌细,方有胜机,你说是不是?索隐脸上一热。青石诸军对于锦屏不予配合之事怨言颇多,只是都自傲得很,若不是遇上了路牵机投敌这样的重大变故,也未必肯派索隐这样来求锦屏出兵。不过项之圭所说确实不假,原先界明城的计划中也顾忌了这一层,才要求锦屏分批出兵袭扰燮军后方,并不要宛州军与燮军正面作战。然而听项之圭的口气,宛州军颇有与燮军一战的雄心,看这沙盘也知道确实没有少下功夫。索隐是爽快人,这时候自觉惭愧,就立起来冲项之圭深深施了一礼,说:索隐是粗人,莽撞了,这边给项帅和诸位将军谢罪。不待诸将推让,接着又说,锦屏的情形,界帅和筱城主也都清楚得很。若不是情势危急,也不会急着催项帅发兵。叶然说:索将军一直说青石情势危急,却不知道是如何危急法?围城之前,界帅可说的是青石可以坚持到雷眼山飘雪的。诸将都微微点头。

    按照原本的青石防卫战计划,青石军要把燮军拖在青石城外,直到雷眼山下雪,待到燮军补给不便,由宛州军实施连串突击,彻底破坏燮军后勤,等燮军乱了军心,青石军再大举反击的。虽然宛州军没有按照计划进行袭扰作战,但是青石军现在就求援,也比原来的计划早了半个多月。

    这个问题十分尖锐,索隐也只好硬着头皮说:这个这个实在是我鹰旗军左路游击副统领路牵机投了燮军,青石城断水已经成了定数前帐内一片慌乱,后帐中的人脸上也都变色,连白征羽身子也震了一震。

    没粮还能坚持几日,若是没水,只怕多撑一两天都困难。青石城本来就建在盐碱地上,全城就靠着六井供水,虽然不知道路牵机投敌怎么会破坏水源,但是断水无异于城破,那是毫无悬念的。

    可是用眼角余光看江紫桉,却还是一副悠然的模样,似乎一点都不操心。白征羽也不知道这个女子到底是城府太深,还是已经知道了这个事实。

    如此的确紧张了。项之圭喃喃地说,那么界帅是什么意思呢?索隐就像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急匆匆地说:若是锦屏大营能拨出两万兵马,绕过东大营旋击合口仓,则可以动摇燮军军心。现在宛州已经下了第一场秋雨,雷眼山落雪也只在眼前。燮军向来长于速战,这一个多月下来,早已经折了锐气。只要合口能够打下来,则青石还有希望。合口仓。项之圭指着青石和枣林之间的这个小镇子,这里有燮军天驱军团一万两千人,界帅认为宛州军吃得下来?合口的驻军比当初的枣林多得多,索隐点头说,尽管也是天驱军团,驻在合口的是九旅。燮军南征北战,损失不小,这支天驱九旅基本是从真商两国掳来的士兵组成,并非姬野的主力。若是能够给予突然而有力的打击,则九旅并非强敌。按照索隐的想法,若是鹰旗军还有两千精骑,这个合口也吃得下来。可现在的青石,别说两千精骑,就是两百人都挪不出来了。当然,这句话,他是咽回肚子里的。

    叶将军,项之圭挥了挥手,你统带的沁阳六番旗是我锦屏的强兵,你以为如何?叶然盯着沙盘看,三条:第一,若是突袭合口,重在一个快字,最好使用骑兵;第二,若是要绕过东大营,则须取山道,使用骑兵不利;第三,我锦屏大营多是步兵,骑兵加起来不过四千之数,战力装备参差不齐,不足一战。要说两万不错,项之圭抚掌,:果然是云中叶氏子弟。索将军还有什么想法?索隐争辩道:合口距锦屏大营不过两百里,若是动作迅速,并非必须使用骑兵的。项之圭问:索将军以为需要几天?索隐想了一想:二天行军,一天攻击,三天就够了。三天?项之圭苦笑起来,各位将军,哪位可以两天行军两百里,第三天投入攻击的,不妨站出来。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索隐的脸色一片惨白。

    白公子的故事听得多。江紫桉看见了白征羽不以为然的脸色,扬眉说道。这后帐被秘道家用禁术封闭,不担心语音传到前头去:不妨给我们这些做生意的说说,行军两百里可是很难的事情?白征羽吃了一惊,知道自己表错了情,犹疑了一下,回答说:江老板做生意的才清楚,别说行军打仗,赶急路的路护一天一夜跑下两百里也不是什么难事。只是只是什么?江紫桉瞪大了眼睛,似乎是一无所知。

    白征羽嘿嘿一笑:走路不难,打仗不易。合口周围没有什么险要,固然便于偷袭,也一样便于燮军救援。不管谁去打了合口,只怕都难以全身而退!江紫桉啪啪拍手:谁说白公子是个听故事的,要我说比项之圭那个老狐狸也不差。你们说是不是?几个商人表情各异,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

    若是顾虑燮军东大营救援,也并非无法可施。索隐知道希望渺茫了,却还是尽力争取,合口是四战之地,原本易攻难守,可我们根本没有打算去守它,只要能烧掉合口仓就行了。两万人是为了烧仓以后可以安全撤离,若只说破仓,甚至连五千人都不需要,只要部署得当,夜袭一次成功的话,那还是可以迅速退入山中。索将军,我们能想到的,姬野能想到么?叶然问,姬野那边可是有个名动天下的项空月。姬野能不能想到并不重要,索隐忍不住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水,他以两座大营围困青石,纵然有十几万人马也是捉襟见肘。如果在合口作出部署,则两营力量削弱,鹰旗军目前尚有战力,颇可以周旋一番。无论如何,他总有所失。调虎离山,遇到虎的也有所失吧?!一个宛州军将领讥刺地说。

    打仗哪有不见生死的?索隐大声说,若是只求不死,不如老老实实给姬野送钱送人,也不用在这里玩命。项之圭沉吟不语。

    索隐知道自己话说得太狠,赶紧补充:即使姬野有备,只要指挥得当,袭击合口这一路并非全灭的结局。合口周围地形复杂,大可运用疑兵阻敌叶然笑道:这要求可就高了,叶某自问没有这个本事,不知道在座各位谁可以夸这个海口?自然没有人回答。

    索隐咬咬牙,道:索隐自从永宁道反出离国,跟着界帅征战经年。若是项帅可以赐我两千兵马,我就能保证烧了合口仓。座中有人失笑出声:若是给了你,岂不是又白白填了鹰旗军的窟窿?青石之战初期,淮安往青石发过三千援军。刚巧偏马战罢,鹰旗军和青石六军都有损失。考虑到建制太多了指挥不便,这三千又是淮安精锐,界明城便按小队把这些人马补入了各军空额。没想到这件事在锦屏影响颇大。宛州本来都是私兵野兵,都是各地商人花钱养的,投入青石就被填了窟窿再拿不回来,当然有个算计。

    索隐没有想到这一层,被那人刺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项之圭微微摇头:索将军,不是我不相信你有这个本事。说难听的,是我不相信宛州军有这样的兵马。两千人要烧合口,当然并非毫无可能,可那要掌握兵马如同膀臂,我锦屏营中只怕没有这样的精锐。那索隐失声道,那便不管青石了么?怎么能说不管?项之圭板起脸来,宛州十城,十指连心。我们在锦屏聚集兵马是为了什么?只是既要救,就要救得有效。他把视线从沙盘上移开,酒菜备好了,索将军莫急,我们边吃边聊,总要商量个万全的办法出来。他轻轻击掌,叫歌舞进来。那个孩子很勇敢,江紫桉对白征羽说。她明明比索隐还要小,却称呼他为孩子,我挺喜欢他。刚才叫项将军布置淮安的歌舞给他看,你也没看过的,很精彩啊!白征羽皱了皱眉,你是不是想把他留下?江紫桉沉默了一下,说:商会人才很多,这方面的还真少。你们说是不是?几个商人都用力点头,显出深以为然的样子来。

    他可不会留下来。白征羽说,江老板你也明白。江紫桉幽幽叹了口气,那也由他,我是希望他能留下来的。所以白征羽有些犹豫,但还是问了出来,真的不救青石了?江紫桉摇了摇头:你问得不对。不管锦屏如何,都救不了青石。你真以为这四万乌合之众可以打败姬野?若是不能够打败姬野,中间杀伤的这么多人命也就没有什么意义了,对不对?白征羽不知道该点头还是摇头。

    你不知道吧?江紫桉微微一笑,我也不知道。我若是不知道,那就是没办法了,不知道结果的事情是不能做的。她忽地有些走神,似乎想到了什么,过了会儿才轻轻摇摇头,像是要把什么甩出记忆,如果这锦屏大营中的军兵都和那孩子一样,只怕我现在已经拿到了姬野的人头。说出这样残酷的字句,江紫桉的朱唇就贴在了青瓷的杯沿上,一双手紧紧捧着那杯子,看起来像个小姑娘。

    你的意思是人其实只有自救一条路,从来都没有来自别人的救援。白征羽舒了一口气。

    江紫桉没有抬头,一双大眼睛转了一下,含含糊糊地似乎说了一句:你这不是废话么?白征羽想了想,问了一句:江老板,为什么要我知道这些?他虽然有个公爵的名号,可是人人都知道那是空的。江紫桉以往也不过是要他帮忙写点无关紧要的东西,却从来不曾向他泄漏这样的机密。

    江紫桉眯着眼睛,还是咬着杯沿含含糊糊地说:你是写故事的咯!嗯?白征羽愣了一下。

    江紫桉抬起头来,很认真地看着他:过了几十年,我们都死了,你的故事还是有人讲的。或者,过了几百年,我们的后代都没有了,说不定你的故事还是有人讲的。白征羽若有所思地望着她,好像是头一次认识这个女子。

    又要嘴皮子发甜么?江紫桉娇笑,不要发呆啦!过会儿那孩子若是冲入后帐,你就该走了。这下白征羽彻底跟不上江紫桉的思路了。

    西江鱼、百藏鸡、蜜汁酱驴肉,最难得的是一道烤雀舌,是和镇乡下当季的荷花雀。

    小红箫管绿衣弦,迦柔腰肢赛杨柳。这是淮安摘星楼的歌舞,据说比天启城皇廷上的还要精彩。

    若不是江紫桉发话,帐中诸将也未必有机会这样享受。

    可是索隐不觉得这是享受,乐姬绿衣每一声清越的六弦,小红每一声沉醉的箫咽,都让他想起青石城头的厮杀。项之圭亲手斟上的一杯酒在指尖,澄碧的酒色里映照出的是不息的战火。

    索隐闭上了眼睛,那北邙晶的酒杯竟然被他下意识捏得粉碎。啪的一声脆响这样刺耳,让绿衣的手指战抖起来,啵的一声绷断了一根弦。将领们惊愕地望着索隐,殷红的血从他的指间流出来。

    项帅,索隐嘶哑着嗓子说,项帅,得罪了,我实在吃不下。青石城里,筱城主和界帅每日也不过是两瓢橡实面,弟兄们饿着肚子在城头和燮军厮杀,我躲在锦屏的大营里吃着这样的珍馐美味,怎么可能咽得下去?他这话说得诸人都有些尴尬。叶然气哼哼地说:总不成让我们没有被围城的时候也饿肚子被项之圭一瞪,没有再说下去。

    项帅。索隐扑通一声跪在项之圭面前,青石十万人命啊!他伏下身去用力叩首,撞得地面砰砰有声,只要拨给我两千人,我就能救下青石十万性命啊!项之圭的脸色渐渐铁青:若没有这两千人,难道青石的十万性命就是我害的么?听到这一句,索隐心下惨然,知道再也没有指望,缓缓站起身来,一字一句地说:自然不是你害的,还轮不到你。说着忽然欺身直进,逼到项之圭面前。项之圭倒是从容不迫,往左微微一退,就避开了索隐的锋芒。不料索隐这原是虚招,身子一侧,冲到了叶然身边。叶然手里还端着酒杯,一时间进退失据,腰间的长剑被索隐锵的一声拔了出来。亏得叶然还是名将之血,一张脸骤然白得如纸一般。索隐也不理会他,大踏步往前跨了几步,剑尖一闪,隔绝前后帐的牛皮被他划开了老长一条口子。他冷冷地望着江紫桉,从怀中掏出一封信来,口中说:江小姐,界帅有信。江紫桉挥手止住两个侍女,点点头:我猜是尚慕舟的主意,对不对?界明城总算还是个老实人,不像尚慕舟连女孩子家的心思都要算计。索隐心下骇然,出来之前尚慕舟就嘱咐说江紫桉不是一般的厉害,却也没想到才一照面就被她猜了个底儿透。

    江紫桉看他吃惊,回首看一眼白征羽,白征羽一头雾水,倒也知趣,不声不响地转身退出去了。退出大帐的时候还听见江紫桉清甜的声音:把信收着吧!那里面三个字难道我还猜不到么?真是的,没有这三个字我就不管界明城了么?要我说,你那个尚副帅也是聪明面孔笨肚肠,所以也只配给界明城打打下手江紫桉说话好快,走出帐篷几步,渐渐就听不清了。

    差不多是夜半时分,酒馆只剩下了白征羽、白怜羽兄妹两个。

    白征羽的故事讲得不明不白,可是大家总算能囫囵听出来,锦屏这四万人马其实都是草包,指望他们去救援青石是不成的了。其实这一层被白征羽稍稍一点,众人就都能想到,可是不成以后又怎么办呢?白征羽没有说,他也说不出来。众人各怀心事,各自散去,说不出的郁闷。

    白征羽也收起了嬉皮笑脸的模样,捧着脸坐在那里发呆。

    白怜羽重重在他头上拍了一下:哥!你最好跟我说实话了。实话?什么实话?白征羽无辜地说,我哪个字是假话了?好了好了。白怜羽一脸的不耐烦,你那点藏头露尾的笔法,糊弄糊弄别人也算了,还要来骗我么?白征羽眯着一只眼看妹子:那你说,讲哪段?那两名燮军的探子呢?白怜羽气哼哼地说,我越想越奇怪,这两个探子连镇上的人都看见了,怎么到了你嘴里连根毛都没剩下,怎么就被你贪污了?你怎么知道的?白征羽大惊失色。

    哈,你不知道么?白怜羽笑道,就是在酒馆里被抓的呀!我和王伯、詹锁子还帮了忙呢!你都不知道那索隐多大的威风,只报个名号出来,那两个探子就投降了。其实啊,那时候索隐才灌了一肚子落花溪水,连弓都拿不稳白征羽想了想:那两个人都是天驱武士。你以为他们那么怕死?天驱的名头现在是大极了,人人都知道那是些奔着战场去的武士,压根儿不把自己的性命当回事。白怜羽愣住了,她可没想到那两个探子会是天驱。

    可是,索隐身上穿了铁甲,他们的弩箭又射不透,他们也不知道索隐没了力气,以为这个架打不赢的。天驱不老打那些打不赢的架么?白征羽捏了捏妹子的鼻子,你也是聪明面孔笨肚肠。那两个探子肯做俘虏,你以为是为什么?江老板不会杀他们?白怜羽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个自然。还有呢?嗯嗯白怜羽用力转眼珠子。

    白征羽摇摇头:我这傻妹子还不如索隐,他都猜出来了。是什么嘛?白怜羽恼火了,嘟着嘴生气,快说!什么事情比他们两个的生死大啊?他们三个四个的生死咯,白怜羽耍赖地猜,才说出口,忽然想通了,哎呀!他们有什么要跟江老板说的呀?那么大的事情你不是猜到了么?白征羽的神色忽然淡了。

    可是白怜羽吃惊地睁大了眼睛,那是多久以前开始的事情呢?我怎么知道?白征羽一摊手,那反正也没什么重要的。想了想,又补充说,米行老牙头说,淮安去的粮船前天就转回来了,连坏水河口都没到。呀!白怜羽惊呼出来,那不是大家都知道了?只有知道的人知道。白征羽摇头,你记着,探子的事情可不能到处乱说。为啥?王伯和詹锁子他们都知道,现在江老板他们肯定也知道了。不说呢,可以是因为不说,也可以是因为不知道。白征羽好像在说另外一件事,就算是一个故事,说什么不说什么,那也是有讲究的,对不对?他爱抚地摸了摸妹子的头发,这天下的事情我管不了许多,只要能管着自家人,就可以从长计议。急骤的马蹄声在酒馆门口停下,走进来的是双眼血红的索隐。他整个人散发着狂暴的气息,俊秀的脸庞都显得扭曲,让匆匆迎过去的白怜羽惊惧地收住了脚步。

    索大哥。白怜羽怯生生地招呼,一时说不出什么话来,你饿不饿?索隐忍不住咧了咧嘴,心情平复了些。他深深吸了口气,正要说什么,眼光却落在了白征羽身上。

    白征羽走了出来:索将军,这就要回去?他摇摇头,项之圭的话总有一句没有错,就是不吃饱饭是没法打架的。转头对白怜羽说,好妹子,去热点酒菜出来,索将军一个人回青石,也就不差这么些许功夫了。索隐苦笑了一下,满腔的愤懑一瞬间被白征羽的这句话抽空。他点点头,颓然坐下来。

    索隐和白征羽两个坐在水榭里喝酒吃菜,白怜羽坐在一边默默听他们说笑。白征羽不提青石,只是说些古里古怪的故事,索隐原本没有什么心情,被白征羽逗得笑起来,也说两句梦沼里的奇闻逸事。说着说着,两个人的声音都小了起来,再后来,索隐就趴在桌上睡着了。

    才喝了两壶酒。白怜羽悄悄对白征羽说。

    白征羽叹了口气:心里有事,一盅酒也是多的。哥,白怜羽说,我原来想我原来想跟着索大哥去青石打仗。白征羽点了点头。

    可是可是白怜羽说着,肩膀抖动起来,我现在就不想去了。我也不是怕死她控制不住地抽噎着,两行泪水从脸颊上滚落下来。

    是怕浪费,对么?白征羽怜惜地抱住妹子的肩头。

    我不知道白怜羽呜咽着说,原来那些威风、那些豪迈也都是假的我不知道不是假的。白征羽安慰她,人人都怕死的,索隐也一样。就算他在意的不是威风豪迈,也有一个值得不值得的问题。真的么?那什么是值得?真的。白征羽长出了一口气,你长大了,小的时候会有答案,大了反倒难找了。兄妹两个不再说话,安安静静地坐在索隐身边,一直等到天光亮了起来。

    索隐猛地抬头,身上的钢甲又是一阵脆响,把迷迷糊糊的白征羽、白怜羽都惊醒了。

    白怜羽跳起来说:索索大哥,我去给你拿条毛巾。索隐点了点头,伸了个懒腰,对白征羽说:项帅还真没说错,吃饱了睡足了就有力气打仗。白征羽侧着耳朵听了听,笑道:你还惹了什么麻烦?锦屏方向隐约有蹄声传来,听着还挺密,怕是有百来人。

    麻烦?索隐皱眉想了想,忽然放声大笑,出营的时候一箭射倒了帅旗,我跟他们说,若是我索隐还有命回来,总要让项之圭和那帅旗一般。白征羽失笑道:你对项之圭倒狠,明明知道不是他的责任。不对。索隐很认真地说,项之圭是一军主帅,却学了江紫桉的商人气,他是要负责的。你真以为他拨不出两千兵马么?白征羽不由愣住,竟然不能否认索隐的话,过一刻才说:要在这里打这一仗么?若是如此,其实昨夜不该留你。索隐淡然一笑:那也没什么区别。厨房里脚步声响,白怜羽捧着铜盆小跑出来,盆里清水还冒着热气。

    索隐也不客气,拿起毛巾擦脸。用力擦了两遍,脸上一红,低声道:好几天没有好好洗漱,把毛巾都弄脏了。白怜羽和白征羽对视一眼,忍不住都笑了起来,索隐也笑。

    白怜羽伸出大拇指对索隐说:索大哥,不管锦屏大营里的人怎么样,我们心里你们都是顶了不起的。索隐点点头,说:知道。若不是知道这个,青石的将士们又是在为谁厮杀呢?马蹄声在酒馆前停了下来,索隐双臂一伸,抽弓取箭,嘴里低声说:快去后面,不要出来。白怜羽眼中一热,模模糊糊都是眼泪。

    门外的军兵纷纷跳下马来,一个领头的汉子高声喊:白家少爷,索神箭从这里走过么?一边说一边走进酒馆,正是昨夜里来过的那位郑唯勇郑五爷,这时候满身披挂,出征的打扮。才走进酒馆,他就看见了索隐,微微一愣,登时喜笑颜开,双手抱拳说:索神箭,居然还没有走,真是太好了。索隐不知道他来意,只是感觉他没有恶意,一时有些犹豫。

    郑唯勇见索隐不答话,又是一副戒备的模样,猛地一拍脑袋:是了,是我糊涂。索神箭,昨天大营里的事弟兄们都听说了。那些人贪生怕死咱们管不着,可锦屏大营也不全是孬种,弟兄们商量着来追你,没曾想在这里就碰上了。咱们自然没有鹰旗军的本事,可是火里来水里去,决不皱眉说半个不字!索神箭,你若说去烧合口仓,咱们拼着性命也跟着你!郑唯勇这番话啰里啰嗦,说得也不激昂,可是听在索隐的耳朵里,一个字一个字都像打雷一样,震得他身子都微微发抖。深深吸了口气,索隐问:郑将军,你们有多少人。郑唯勇脸上发热:别什么将军了,我们也不过就是些野兵,项之圭商会他们都管不着我们。几队人凑在一起,大概四百多,现在外面都是骑兵,有两百多,步行的随后就到。两百多骑兵两百多步兵,索隐暗暗摇头,张口说话,声音都微微发颤:郑兄弟,你们一腔热血,索隐实在感动。不过合口仓没等他说完,郑唯勇就打断了他:索神箭,我们也不是傻子,这一去什么结果自己都明白。你打仗多,我们就听你的号令,烧不了合口是活该,烧了就是赚到了。咱们宛州人不守宛州,还能指望谁?说话间,门外的士兵纷纷走了进来,甲胄服饰都不一致,显然是好几支野兵凑在一起。白怜羽看见烈火军的邯军校也在其中,冲过去说:邯大哥,我就知道你是英雄好汉。周围一片哄笑,邯军校的脸红得好像背上的红旗。

    见大家眼巴巴地望着他,索隐胸中热血沸腾,用力点头说:好,我们就去烧那个合口仓!最后一面旗帜也消失在山弯里,白家兄妹两个还在望着那方向。白马也被带走了,虽然还伤得厉害,但是索隐说它的宿命就是疆场。

    有这样的宿命么?白怜羽问。

    白征羽没回答,反倒问她:你还想去打仗么?白怜羽说:我又不会,只会拖人后腿。要是会呢?白怜羽挺认真地想了想:若是我会,又觉得值得,那就是索大哥、郑五爷那样的宿命吧。不过现在我可不知道。白征羽笑道:果然是长大了。

本站推荐:农家小福女我老婆是冰山女总裁豪婿撒野怪医圣手叶皓轩神级龙卫表小姐婚婚欲睡:顾少,轻一点朝仙道强行染指

九州·旅人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一品小说只为原作者斩鞍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斩鞍并收藏九州·旅人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