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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烦因多开口恼为强出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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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凌筠此时已经对于万博老人心服无比,所以,对于竹筒中所藏的字笺,上面的言语,都坚信不疑。

    当时一见少林和尚,马步一蹲,双掌内翻外扬,推出少林绝技“大力金刚掌”他立即斜地里一撤身,一式“雪鹊渡桥”轻巧灵便,横飞八尺,然后左脚柱地,美妙无比地落桩停步,站在那里含笑说道:“大和尚!在下还有一言,请暂容一吐为快!”

    那和尚一掌落空,劲道未发先收,凝神望着秦凌筠,点头说道:“施主有话请说。”

    秦凌筠笑吟吟地说道:“大和尚方才出手一招,来势刚猛,想必就是少林七十二种绝技之中,力道最为刚猛的‘大力金刚掌’,久闻这等掌法,练到火候,出掌打空,摔碑破石,较之武当派百步神拳,并称为武林中一时瑜亮,今天在下有幸在此当面领教,一开眼界,真是机缘难逢。”

    那和尚冷冷地说道:“施主年纪不大,对于武林中的事,倒是知道得不少。”

    秦凌筠仍旧是含笑吟吟地说道:“少林‘大力金刚掌’,虽然名振武林,但是在下倒还未能深信。”

    言犹未了,那和尚立即厉声说道:“既然如此,贫僧且以一掌,让施主一试如何?”

    说着话,便沉桩落势,双臂内圈,秦凌筠摇手说道:“大和尚!请勿性急,在下孤陋寡闻,所以对于少林绝技存有怀疑之意,既有怀疑在心,最好能亲自一试,方知传言之真假,不过,在下生性与人不同,从不做白费力气的事”

    那和尚说道:“施主有话快些明讲,如此吞吞吐吐,是否有心延宕?”

    秦凌筠说道:“明白一句话,在下极愿与大和尚试一试‘大力金刚掌’的威力,但是,我们彼此之间,要加点采头,聊表助兴。”

    那和尚冷冷地一笑说道:“说来说去,施主果然是成心找晦气而来,贫僧江湖上也曾经历过风险,倒还没有遇见过像施主这样心计之深,存心之阴的人,你请说吧!要有什么采头?”

    秦凌筠一听那和尚骂他心计阴毒,不觉脸上一红,心里止不住直叫“冤枉!”他心里暗自说道:“我有什么心计?我不过是照万博老人的话行事罢了!”

    但是,他表面仍然平静地微笑着说道:“如果‘大力金刚掌’果如传说中那么厉害,在下少不得内腑移位,心脉震断,口喷鲜血倒毙眼前,在下一死,这采头二字自然无话可说了。

    万一大和尚一掌之下,在下依然安稳无恙,乃至于脚下寸步不移,这采头二字,大和尚又该如何说法?”

    那和尚既然身为少林本院达摩院中的护法,岂是等闲人物?诚如他自己方才所言,是见过许多风险,经验老到,见识丰富,他当时一见秦凌筠如此一说,心里倒起了怀疑之意,暗自忖道:“难道这位年青人,真有这样高的武功么?”

    他回过头去,和那另外一位和尚对视了一眼,他们如此无言地一看,彼此心里都有一个了解:“即使他从小就苦练内功,到如今也不过十八九年,他岂能挨得了‘大力金刚掌’那样刚猛的掌力?充其量他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冒失鬼,他敢到少室峰下来挑衅,若不给他教训,倒损了少林的威名。”

    这两个和尚如此交换了一个互相了解的眼色之后,那和尚缓缓地转过身来,对着秦凌筠说道:“如果施主能在贫僧一掌之下,昂然不动,任凭施主提出什么条件作采头,贫僧无不应允。”

    秦凌筠点点头说道:“大和尚一言既出”

    那和尚怫然不悦说道:“出家人岂能失信于施主?”

    秦凌筠朗笑一声说道:“如此甚好!在下今天就以自己活了十八年的性命,来赌少林绝技‘大力金刚掌’。大和尚!你曾经听说过否?世人为了一饱口福,竟拚命吃河豚。我今天为了一饱眼福,舍命领教‘大力金刚掌’,虽死何恨!大和尚!请!”

    他这样豪气奔放,神情自如地说完这些话,那和尚倒引起了一阵踌躇:“看他的神情,分明是有所恃,听他说话,也不像是冒失无知之人,难道他真是有超人的功力,成心到这里来寻衅的么?”

    秦凌筠拿稳桩步,站在那里,等待了一会,不见和尚出手,便说道:“大和尚是不是对于‘大力金刚掌’没有信心?果然如此,在下自然不便相逼,就此作罢如何?”

    那和尚立即高宣了一声佛号,朗声说道:“施主休要如此说话,贫僧倒是一片佛心,不忍少室峰下流血横尸,既然施主立意如此,请施主留神”

    他这留神二字刚一出口,身形微向下蹲,双臂内圈,倏地向外疾推。

    少林绝技“大力金刚掌”果然名不虚传,出掌带啸,劲道凌厉,顿时数丈之内,虎虎生风。

    秦凌筠也不敢稍有怠慢之意,如果不是万博老人在字笺中如此交代,他也不敢如此冒然硬接少林秘技“大力金刚掌”虽然如此,他仍然是屏气凝神,左掌护心,右手单掌向外一推,一式“拒客千里”的硬接招式,硬迎上去。

    双方如此隔空一接,只听蓬地一声大震,平地卷起一阵尘土,四周草木都为之披靡,稍时,尘土落处,只见秦凌筠站在那里,纹风不动,神色自如,那和尚一见之下,脸色大变,说不出话来。

    秦凌筠微笑着说道:“少林‘大力金刚掌’果然名不虚传,在下今日侥幸逃得一死,如今少不得还要请大和尚履行诺言。”

    那和尚面如死灰,站在那里,失神的望着秦凌筠。

    秦凌筠正色说道:“大和尚出身名门正派,在武林中负有盛名,决不会言而无信,请大和尚将身畔紫玉钵和万年灵芝交与在下。”

    那和尚叹了一口气,一声不响,将身上的紫玉钵拿出来,托在手里,沉重地说道:“秦施主!可否请你将出身师承说明一下。”

    秦凌筠毫不客气地伸手将紫玉钵拿过来,点点头说道:“大和尚,你究竟不愧是少林高僧,言出必行,令人佩服,不过在下可以奉告大和尚,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今日之事,大和尚虽然意外失利,但是,比起被人识破送去的紫玉钵万年灵芝都是赝品,那种后果,还是好得多。”

    边上另一个和尚闻言大震,立即喝道:“秦施主!你说什么?”

    秦凌筠说道:“我说一旦被人发觉你们送去东西是假的,那时候不仅你们二位性命难保,少林寺更是有一场难逃的大劫。”

    这时候两个和尚惊惶无已,齐声道:“秦施主!你你究竟是谁?你怎么”

    秦凌筠微笑说道:“我究竟是谁?是友是敌?日后自知,现在两位大和尚可以告诉在下,这紫玉钵灵芝草,是准备送到何处交割?”

    这两位见多识广的少林高僧,此时完全被秦凌筠这种神乎其神的“未卜先知”所震慑,而且,诚如秦凌筠方才所说的,是友是敌,尚难断定,两个人沉忖良久,只有沉重地说道:“送到潼关,自有人来收取。”

    秦凌筠点头说声:“多谢!”立即腾身一跃,掠去数丈开外,向前疾驰而去,临去只听见他口中说道:“两位大和尚请尽管回到少林本院,如果遇到飞叉银龙虞老前辈,就说在下秦凌筠独持紫灵芝前往潼关,他就会告诉你们所有的来龙去脉。”

    秦凌筠人去如飞,这两位和尚追也不是,不追也不是,站在那里发怔,眼睁睁地望着他宛如晴空飞燕,几度起落,便消失在山道的尽头。

    秦凌筠一口气疾奔了十数里地,才停下身来,回看四周无人,将身上紫玉钵取出来,细细地把玩一番,只见那形状和万博老人那里所见的,一模一样,只是那钵中的灵芝,他看不出真假,他心里不禁又想起万博老人那字笺上的话:“得到紫玉钵之后,你按照交东西的地点,前去会见收物之人,记住!这是你一个机会,失去这个机会,要想访问出琼林夫人的下落,就十分困难了。更要记住!凡事心要细而胆要大。切切!”

    他想起这些话,心里又不禁想道:“这琼林夫人就是找我师父和他们中原四杰麻烦的人,换句话说,也就是冒用银叉令的人,也就是我不共戴天的仇人”

    想到这里,热血为之沸腾,不觉咬牙切齿地说道:“这次到潼关,我一定要找到这个人,我一定要将他碎尸万段。”

    十几年的亲仇,使他恨不得立即就到达潼关,立刻就会见那个收取紫玉钵的人,自己当场就将他击毙,以慰双亲以及巴啸天和古亭两位叔叔于九泉之下。

    他收藏起紫玉钵立即展开身形,向西狂奔而去。

    西去潼关,约有八九百里路程,秦凌筠一路脚程甚快,第二天的中午,就到达了潼关。

    潼关是边区重镇,位于水陆通道,形势重要,为兵-家必争之地,市廛热闹,人文荟集,市街之上,人潮拥挤,摩肩擦踵,不胜喧哗。秦凌筠来到潼关之后,他不觉发了呆,自己不禁暗骂“糊涂”“这样大的城镇,又没有说明地点,叫我到何处去找收物的人?难道我拿着紫玉钵满街兜问?”

    潼关也是藏龙卧虎之地,右有“中条”“巴山”左有“华山”武林之中,能人辈出,秦凌筠如果要亮出这本“紫灵芝”岂不是惹祸上身?

    秦凌筠并不是怕事,但是他此行前来潼关,目的是在寻访仇人,何必无端惹事?因此,他满怀不乐,漫无目标地在市街上走着。

    忽然,前面人声鼎沸,人潮汹涌,仿佛出了一件稀奇古怪的事。

    秦凌筠不觉也随着人潮,走过去看看,原来是一座大酒楼前,围着一堆人,当中站着一位紫衣姑娘,在这位姑娘当面,站着两个中年汉子,精神充沛,身高体健,背上背着包裹,沉甸甸地分明是兵刃裹在里面,两个人虎视眈眈地望着那位紫衣姑娘。

    秦凌筠再回头看这位姑娘,不觉大吃一惊,他真不相信天下会有这样美丽的姑娘,美丽在其次,只是她那一种灵秀之气,仿佛是山川灵秀都凝聚在她一身,使人一看到她,都会产生一种自惭形秽的感觉,她穿着一身紫衣,站在那里,只有四个字可以形容那种神情,那便是“遗世独立”

    使秦凌筠更感到吃惊的,是这位紫衣姑娘,好生面熟,就仿佛在何处见过。

    秦凌筠还没有想起是在何处见过这位姑娘,那位姑娘已经在说话了:“你们还不快些与我滚回去!还有五天期限,过了限期,你们可以想得到后果。”

    这几句话虽然是冷冷地说出,但是,清脆如银铃串空,婉转如黄莺出谷,使人听来悦耳已极。

    对面那两个中年汉子,突然怒声齐叱,势如奔马地吼道:“好个臭丫头!你欺人太甚!咱们今天就豁着这条命,跟你拚了!”

    两个人返身向后一撤,从背上撤下包裹,顺手一拦,撤去包裹外层,不出秦凌筠所料,从里面拿出青森森的宝剑,两个人横剑迈步,向着这姑娘走过来。

    两个彪形大汉,手里拿着宝剑,气势汹汹而来,对方却是一个手无寸铁的年青姑娘,这强弱之势,非常明显。

    不知道是基于一种同情弱者的心情,抑或是出于排解纠纷的立意,四周顿时就有十几个人一齐涌进圈子里来,乱糟糟地嚷着,掳袖拔刀,大有一拥而上的情势。

    那两个中年汉子停下身形,冷冷地说道:“在下华山于吉章蓬,奉掌门之命,前来与这位姑娘接洽一件事,华山派在武林中与各派高人素无过节,各位如要淌这次浑水,待在下与这位姑娘了结这桩事情以后,再来分别领教!”

    俗语说得好:人的名儿,树的影儿,华山派的于吉和章蓬,是华山当前三大高手之列,在武林中很有名望,而且华山派在各大门派之中,以剑术与“武当”、“青城”齐名,能人辈出,不可轻侮。

    因此,这十几个来势汹汹的人,都不觉地停下脚步,先后搭讪着说几句场面话,便悄悄地退出圈外。

    那位紫衣姑娘一直站在那里,静静地注视着,等到那些打抱不平的人,虎头蛇尾退出圈外,她才露出一丝淡淡的不屑的笑容。

    华山派于吉横着长剑说道:“姑娘!欺人不可太甚!方才你一再恶言以对,才引起在下这位同伴出口伤人,其实在下只是请求姑娘,休要如此无端寻衅,本派掌门人派在下前来会见姑娘,足见本派息事宁人,存心礼让,姑娘休要自误!”

    那紫衣姑娘冷冷地笑道:“你说得多好听呀!息事宁人,存心礼让!为什么你不说你们华山派打不过我,怕了我才来求情呢?”

    于吉闻言顿时满脸涨得通红,厉声说道:“姑娘!是你逼人太甚!不是在下无礼让之心,既然如此,请你亮兵器,于吉今晚倒要领教你有什么过人的本领,胆敢如此猖狂!”

    那紫衣姑娘冷哼了一声说道:“对付你们两个人,还用得姑娘亮兵器么?”

    华山两大高手,何曾受过这种藐视?当时一言不发,长剑掠起一招“鸿飞虹落”划起一道长虹,脚下稳当十分地欺身上前,向那紫衣姑娘攻去。

    华山剑术以灵巧见称,于吉这一招“鸿飞虹落”虽是一招探试虚实的路数,但是,剑招出自高手,又自不同,可虚可实,兼攻兼守,只要那紫衣姑娘一起手还招,华山剑术便会源源展开。

    但是,这位紫衣姑娘站在那里,若无其事,眼着剑锋就要触及面门,看得四周的人都为紫衣姑娘捏一把冷汗,说时迟,那时快,突然间一条人影一闪而起,夹着一股银色光芒,穿向剑锋与姑娘之间。

    那于吉也是好手,他这一招本是探试虚实,所以当时一见有人从中拦击,他立即一撤剑势,挫腰向后一退,闪开五尺。

    他定睛看去,只见他当面站着一位年青人,长眉入鬓,双目有神,长得十分英俊,手里持着一柄长不到两尺的短剑,银光森森,冷气逼人,行家落眼,便知道这是一柄古物神兵。

    于吉将长剑交到左手,沉声问道:“尊驾何人?何故要来此插上一脚?”

    那年青人先将短剑入鞘,然后拱手说道:“在下秦凌筠,只是路过潼关,碰到于大侠和这位姑娘在此争论,窃意以为:天下没有谈不清的道理,只要彼此没有深仇大恨,何必要兵刃相见?所以在下虽不明是非曲直,冒昧前来请于大侠暂息雷霆,有话好讲。”

    于吉一见秦凌筠说得很有情理,当时也拱拱手说道:“秦兄高论,在下佩服!只是因为这位姑娘”

    他话还没有说完,突然听到紫衣姑娘叫道:“于吉!我有话跟你说!”

    于吉突然被紫衣姑娘这样连名带姓一叫,当时不觉一怔。

    紫衣姑娘接着说道:“你们快回去跟你掌门人说,就说今天的事,到此为了!不过叫他还要替我细心寻找我所需要的东西,三个月以后,我还要再来。”

    于吉和章蓬原本就是衔掌门之命,来和这位紫衣姑娘商量说项,尽量避免冲突,如今这位姑娘既然如此口气一松,他们两个人自然也乐得借势收场。

    当时于吉便拱拱手说道:“既然姑娘如此说话,在下回去禀告掌门。”

    说着话,收起兵刃,拱拱手,便自去了。

    那紫衣姑娘微昂着头,冷冷地说道:“我的事,最讨厌那些自以为是的人插手过问,哼!”这一声冷哼,从鼻孔里哼出来之后,掉头就向圈外走去,对于身旁站的秦凌筠,根本不屑一顾。

    常言道得好:是非只为多开口,烦恼皆因强出头。

    秦凌筠因为当时看到这位紫衣姑娘危在一瞬,他才冒然下场,挡了于吉一招,没有想到他这一番好意,竟落来这样一场没趣。

    那位紫衣姑娘满脸不屑,十分讨厌的神情,连看也没有看他一眼,就这样掉头而去,引起周围一阵纷纭议论,大家都用一种异样的眼光,注视着秦凌筠,甚而还有人冷冷语的讽刺,说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使秦凌筠站在那里羞愤交并,几乎要流下眼泪来。

    他闭口不语,分开人群,迳自走出去,当时心里激愤地暗自想道:“你人虽然长得很美,但是,你是一个不识好歹,不明是非的浑东西,有什么了不起?我才不会理你呢!”

    秦凌筠憋住一肚子气,他不愿意在热闹的大街上逗留,一直穿过大街,来到郊外,他打算在郊外住过一夜之后,再慢慢地寻访,到底看那个收件的人,在什么地方。

    他刚刚离开了城廓,触目郊外一片枯黄,潼关八月,秋意极深,有一股萧杀的意昧,秦凌筠正漫无目的地在郊间乡道上走着,忽然,西落的斜阳,被一阵乌云掩住,顷刻之间,风势大作,黄豆大的雨点,疏疏落落地洒将下来。

    秦凌筠急忙向道前一看,只见前面不远,有一个小树林,林梢露出一点酒帘模样的东西,在那里飘动,秦凌筠放快脚步,紧赶了几步,来到林沿,果然这里是几家村店,那露在林梢的果然是酒帘儿,厚敦敦的门帘里,还飘着一阵一阵酒味和肉香。

    秦凌筠身上衫儿已经被雨水淋湿了一大片,而且那雨势还愈来愈急,顿时间就有大雨倾盆之势,他连忙三步并作两步,来到门前,伸手一掀那厚厚的门帘,他不觉脱口“咦”了一声,伸出去的脚,立即缩回来,当肘便想放下门帘,转身离去。

    原来秦凌筠伸手一掀门帘,一眼便看到村店里面,有几张空桌子,其中有一张便是方才在城镇之内,掉头而去的那位姑娘,独自一人坐在那里。

    秦凌筠当时心里立即想道:“这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怎么偏偏碰到她?”

    他口中不觉地“咦”了一声,放下门帘,就要走开,但是,就在他这么一放门帘,还没转身离去的时候,只听到店里面那姑娘冷冷地哼了一声,不屑地说了一句:“可恶极了!有胆的就不要走!”

    秦凌筠一听,心中一愕,暗自忖道:“敢情她还以为我是存心追上来的?敢情她还将我看成那种无聊的纨绔子弟?”

    他心里又一转:“如此说来,我倒是不能走了!我若一走,倒有自我承认的嫌疑了。”

    他再抬头一看,那天上的雨,正是倾盆而落,门外平地顷刻水起数寸,如果要走出去,不出三步,便淋成落汤鸡。

    秦凌筠只如此微微地顿了一下,立即毅然一掀门帘,跨进门去,他特意地昂起头来,瞧也不瞧一眼,大踏步走到另一张桌子上,据桌而坐,招呼店小二送来一盘切牛肉,撕一盘烧鸡,而且还特别要来一角白酒,他以一种老练江湖武林豪客的姿态,端起酒杯,喝了一大口。

    这村间白酒,性烈味醇,秦凌筠这样从来滴酒不沾的人,如今猛喝一大口,那可不得了,就如同一股火直冲鼻孔,直绕咽喉,顿时将他呛得涕泗交流,咳个不停。

    这时候,忽然听到身后有一阵银铃样的格格笑声,不用说,那一定是那位姑娘被秦凌筠这种窘态,引得好笑起来。

    秦凌筠一心要装老练,想不到画虎不成,弄得窘态百出,气得他推开酒壶,连声叫道:“拿饭来!拿饭来!”

    店小二刚刚将饭送上来,就听得身后有人轻轻地“喂”了一声。

    这声音虽然不高,可是清脆甜润,非常悦耳,不用说正是那位姑娘在叫人,可是她在叫谁?是叫店小二么?店小二已经回到灶上张罗去了,难道是

    秦凌筠心里微微一动,然而他不相信是叫的他!当时他没有理会,端起小米稀饭,卷起一张烙饼正张开口来咬下去,身后那姑娘又“喂”了一声,并且还说了一句:“我有话要跟你说!”

    秦凌筠一听心想:“除了店小二,这店里没有第三个人,她不是叫我是叫谁?”

    他想了一想,缓缓地放下手中的烙饼转过身来,正色问道:“姑娘是跟我说话么?”

    那紫衣姑娘撇着嘴说道:“你不要假装了!其实你早就要找由头跟我说话,这回又装得像真的一样。”

    秦凌筠一听她如此一说,方才在城镇上所受的一股气,又引起来,他立即沉下脸色问道:“姑娘!你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那紫衣姑娘说道:“姑娘想教训你一顿。”

    秦凌筠一听,当时觉得这倒是顶新鲜的事,继而他脸色一沉,正声说道:“姑娘!在下与你从不相识,请不要说笑。”

    紫衣姑娘两眼一瞪,一对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神光迸射,令人心动神慑,她毫无忌惮地望着秦凌筠,撇着嘴说道:“呸!谁人要同你说笑?我是看你武功也很不错,像貌长得也很端正,为何不学好?而要学那些下流胚子的举动?要是搁在平时,我早就将你废了,现在我教训你一顿,你还不识相些快替我滚?”

    秦凌筠忍着气说道:“姑娘!你要先将事情弄清楚,也要先将人认清楚,不要那样信口雌黄,妄加批评,请你认清楚,我秦凌筠不是那种人。”

    紫衣姑娘一双蛾眉向上挑,厉声叱道:“好个巧言狡辩无耻的东西!姑娘存心放你一条生路,你还胆敢诡辩?你说你不是那种人,你怎么竟从城里跟到城外?你说!”

    秦凌筠正颜说道:“姑娘,你怎么这样蛮不讲理?”

    紫衣姑娘叱道:“你还说我不讲理?你找死!”言犹未了,单手一扬,随着在桌上拣起一块烙饼,朝秦凌筠掷去。

    这块烙饼,出手生风,疾如矢石,照准秦凌筠的面门而来,秦凌筠一个“凤点头”脚下一拧箭步,身形随之一矮,那块烙饼从耳边一掠而过“叭哒”一声,正好打中身后的泥墙,随即蓬地一震,泥墙露了一个碗大的洞,那一块泥土随着烙饼,一齐飞到外面,溅得水花四飞。

    秦凌筠也不觉为之暗暗吃惊,那堵泥墙至少也有尺来厚,这位姑娘在八尺开外,以一块烙饼将墙打了一个洞,内力的深厚,可见一斑,怪不得她说话是这样的猖狂。

    紫衣姑娘一见烙饼落空,咦了一声说道:“怪不得你胆大妄为,原来你倒也真有几下鬼画符。”

    她说着话,人向前一闪身,玉臂一伸,右掌一翻,一个耳光夹着呼啸,从秦凌筠的身后向前掴将过来。

    秦凌筠正准备还要和她解释,没有料到她竟会从身后掴来一掌,他意外地一失神,赶紧向前一冲,一式“孤雁入塘”扑向前面饭桌的底下,穿身而过,那玉手几乎将后脑袋削掉半个。

    秦凌筠穿过饭桌,巧跌“鲤鱼打挺”从地上一个翻身,右手向地上一点,人向上一拔而起,正好这时候姑娘“三步追踪”赶到身前不远,右手拍来一掌,右腿点来一脚。

    秦凌筠身形未稳,只好提气一拔,闪过下面的一脚,人让偏宫,右手“金丝缠腕”斜地刁向姑娘手腕,右手箕张抓出一招“懒龙舒爪”抓向姑娘左肩。

    紫衣姑娘人微微一声冷笑,桩步一沉,下盘不动,右肩卖出一个大破绽,根本就没有理会秦凌筠那一招“懒龙舒爪”左手却适时一挫后肘,内翻外扬,呼地一下,掌心内凹疾吐,十足“小天星掌”式,反击过去。

    秦凌筠本来这时候大可趁着这一瞬机会,将姑娘左肩击碎,至少可以抓成五个血窟窿,但是,这一刹那间,他忽然心中闪电一转:“她为什么不理会我这一招,莫非有诈?”

    他缩掌不攻,人向后面一个倒纵,闪开数尺,正要讲话,姑娘那一掌小天星掌原式不动,直逼过来,距离他身前还有两三尺远,秦凌筠忽然感觉到有一股令人股栗欲坠的冷气,直扑而来。

    秦凌筠顿时心里一震,他忽然间想起一件事:“怪不得我有似曾面熟的感觉,原来是她呀!”

    他脚下移宫换位,闪开姑娘一掌,心里又想道:“我要拿她报仇雪恨么?不!我要好好地利用她,去找到琼林夫人,那才是我真正的仇人。”

    他心里如此一盘算,脚下又滑开数尺,闪开姑娘连攻来的两掌。

    正好这时候紫衣姑娘停下脚步,探手衣内,取出一个大龙眼一般大小的银弹,随手一揿,唰地一声,弹出一根长达三尺有余,银光闪闪,窄如柳叶,颤巍巍乱动的宝剑,指着秦凌筠说道:“你只躲不还手,多不够味,取出剑来,我斗你两百招。”

    秦凌筠此时早已心有成竹,他不慌不忙地叉手在腰,沉着地说道:“并非在下不还手,只因为事情没有说清楚,彼此只是一点误会而已,并没有深仇大恨,又何必如此死命相拼?”

    紫衣姑娘摇头说道:“我们暂时不说这些,你能够从容地躲闪过我连攻五掌,武功倒算很了不起,现在我们撇开一切不谈,先要斗斗你到底有多大能耐。”

    秦凌筠说道:“既然姑娘不再以‘下流’两个字来看我,单以印证武学一项,秦凌筠敢不从命?”

    他故意地向四周看了一下,只见店家吓得呆呆地站在那里不知所措,他便说道:“若在店里动刀动剑,惊世骇俗,极不相宜,我们何不到外面去,找一块宽敞的地方,放开手来请教一番?”

    紫衣姑娘娇喝一声:“很好!”娇躯一拧,如同穿帘飞燕,向前一掠,单手挑开门帘,掠出门外。

    秦凌筠付了店家的饭钱,也随到外面。

    这时候,外面阵雨已停,天上又是繁星万点,一片晴朗的好天气,虽然是没有月色,星光迷蒙,却也看得清楚。

    秦凌筠刚刚奔驰了一会,就看到姑娘手持着那柄奇形长剑,站在前面,他便停下脚步,拱手说道:“姑娘请你少待一会,待在下将身上一件珍宝取出放好,以免妨碍了手脚,影响了我的真正功力。”

    紫衣姑娘不屑地将嘴撇了一撇,没有说话。

    秦凌筠只当作没有看见,十分小心地从身上将那个紫玉钵取出,轻轻地放到地上。那姑娘本来等在那里有些不耐之意,这时候突然一见秦凌筠拿出紫玉钵,忽然浑身一震,不由自主地抢上前一步。

    秦凌筠拦住她说道:“姑娘!你要做什么?”

    紫衣姑娘眼睛盯在那紫玉钵上面,突然一抬头,厉声叱道:“你是什么人?是不是少林寺的俗家弟子?”

    秦凌筠微笑说道:“在下秦凌筠,早已经向姑娘通名报姓,至于我是不是少林俗家弟子,姑娘如果是在武林跑过几年,就应该知道,中岳少林本院根本不收俗家弟子。”

    紫衣姑娘喝道:“我不同你说这些废话,我且问你,你这个紫玉钵紫灵芝是从哪里得来的?你既不是少林俗家弟子,莫非你是半路上打劫而来的!”

    秦凌筠正色说道:“姑娘说话为何如此欠思量?难道除了打劫,在下就不能获得这盆紫灵芝么?”

    紫衣姑娘冷笑道:“到现在我才知道你这人是坏透了,事事诡辩,没有一句真言,我老实告诉你,我在这潼关等待,就是为了等候少林和尚为我送来这盆紫灵芝,如今突然出现在你的手里,你不是半途打劫而来,是来自何处?”

    姑娘越说越气,右手一挥,那颤巍巍的银亮细长宝剑,闪出两三尺长的剑芒,抖手一招“怒斩白蛇”唰地一下,横截而下。

    秦凌筠一听他自己说出是等候少林寺和尚送紫灵芝的,便知道自己的判断完全不错,心情一振,当时一闪身,随手也亮出鱼肠短剑,振腕洒出三朵剑花,护住面门,右手早将紫玉钵捞在手中,他厉声喝道:“姑娘!你且住手,等我将话说明白,否则你一旦失误,便要饮恨终身。”

    紫衣姑娘握住手中长剑,瞪大眼睛,冷冷地说道:“快说i告诉你,如果你再花言巧语,休怪我不给你说话的机会。”

    秦凌筠说道:“姑娘眼力不差,在下手中确是紫玉钵紫灵芝,但是,却不是抢劫自少林和尚,而是少林一位高僧大冶老和尚他老人家亲自送给我的。”

    紫衣姑娘向前逼了一步叱道:“你胡说”

    秦凌筠不但没有退让,反而挺身朗声说道:“姑娘且听我说完,大冶老和尚送给我这盆紫灵芝,并不是真的送给我,而是要我将这盆紫灵芝小心维护,不要落到坏人手里,将来将这盆稀世的珍宝,送给一个真正需要它的人,就算替他了却一番心愿。”

    紫衣姑娘一听他这样一说,那汹汹之势,慢慢地平静下来。她沉忖了一会,垂下手中长剑,抬起头来问道:“你是否会遵照大冶老和尚的话去做?”

    秦凌筠点头说道:“大冶老和尚这些话是在他圆寂之前,对我所说的,我怎么可以违背一位老前辈临终托付之言?”

    紫衣姑娘说道:“照这样看来,你倒还是个好人?”

    秦凌筠说道:“现在我要特别声明,在下从潼关开始,对姑娘没有任何不礼之意,乃至在村店遇到姑娘,都是巧合,姑娘一直以坏人看待在下,真叫人有口难辩!”

    紫衣姑娘忽然说道:“真金不怕火炼,你不是那种坏人,时间长了自然会知道,现在我要向你说一件事,我非常需要紫灵芝,因为我恩师不说这些,总而言之,我实在非常需要紫灵芝,所以才在此地等候少林和尚,你既然受大冶老和尚之托,可否将这盆紫灵芝送给我?”

    秦凌筠沉吟了一会,那紫衣姑娘抢着说道:“你要明白,我是因为你说身受大冶老和尚之托,我才向你讨取,否则,凭我手中剑,我可以予取予求的。”

    秦凌筠说道:“如果姑娘真的是需要,而且是用在正途,在下自然奉送,否则,就是姑娘动武,正下的短剑也要为维护紫灵芝的安全,不惜一拚。”

    紫衣姑娘说道:“你不相信我的需要是正当的么?只是我目前不愿意说明内情罢了!”

    秦凌筠沉吟了半晌,忽然说道:“既然如此,在下自然应该信任姑娘,紫灵芝一定奉送”

    紫衣姑娘喜悦无限似的笑道:“真的?”

    秦凌筠接着说道:“不过,为了我对大冶老和尚在天之灵有一个交代,请姑娘让在下随同前往,看看究竟充作什么用途,这倒不是存心监督,而是我对大冶老和尚诺言的履践。”

    紫衣姑娘眼睛望着秦凌筠的脸,忽然又将眼光移到那盆紫灵芝上。

    秦凌筠回手先将鱼肠短剑收好,然后双手捧着紫玉钵,递到姑娘面前,姑娘看了一会,霍然伸手将紫灵芝接到手中,藉着星光仔细地把玩半晌,忽然抬起头来向秦凌筠说道:“好吧!既然你忠于大冶老和尚的诺言,我也不能不尊重你的信守,你可以随我去,看我究竟为谁而来使用这盆紫灵芝。”

    秦凌筠拱拱手,心里无限的高兴,含笑说道:“姑娘能够设身处地代我着想,这盆紫灵芝想必是所遇得人”

    他话刚刚说到此地,突然听到头顶上一阵风声,仿佛一声雷鸣,直扑而下。

    秦凌筠心里一惊,脚下一点,倒退数尺,抬头一看,只见一只大青鸟,飘然而下。正是他在天台山银龙堡所看到的那只大青鸟,不过今天鸟背上所坐的不是这位姑娘,而是另一位花信年华风韵犹存的中年妇人。

    紫衣姑娘看见这中年妇人,连忙扑过去,娇声叫道:“朱姨!你怎么来了?”

    那中年妇人搂住紫衣姑娘,含着慈祥的微笑说道:“雪竹!你真是胆子愈来愈大,怎么就敢一个人下山来?要是”

    紫衣姑娘撒娇地说道:“朱姨!你不要责备雪竹嘛!”

    中年妇人抚着紫衣姑娘的脸,无限慈样地笑道:“不是朱姨责备你,而是朱姨不放心,要不是青儿飞回去告诉我,真是要将人急死了。你的一番心意,是值得夸奖的,但是,雪竹!这件事只能慢慢地碰机会,不是一蹴可成的。”

    这位紫衣姑娘兴奋地从中年妇人怀里跳起来说道:“朱姨!你说等机会!等机会!要等到哪一天?机会要靠人去找的呀!你看我才不过找了几个大门派,就找到了这样一盆紫灵芝,要是我再逼他们紧一点,说不定就会”

    中年妇人大惊问道:“雪竹!你说什么?你去逼过几个大门派?”

    紫衣姑娘嗯了一声,仰起头来说道:“朱姨!有什么不对吗?还有什么中原四杰、川中一怪,我都找过他们,我将你过去跟我说的几个有名的人,全都找上了!”

    中年妇人脸上沉重起来,半晌,她接着说道:“雪竹!这盆紫灵芝是怎么得来的?是少林寺他们给的么?”

    紫衣姑娘指着站在对面的秦凌筠说道:“是他送的!”

    中年妇人奇怪地看了秦凌筠一眼,淡淡地重复了一句:“他送的?”

    紫衣姑娘说道:“他是大冶老和尚送给他的,现在他又送给我了。”

    中年妇人没有说话,只是抬起头来看看秦凌筠,不停地看了半晌,突然她点点头说道:“年青人!你过来。”

    秦凌筠自从这中年妇人一出现,心里就引起一阵极大的震动。

    他仔细看着这中年妇人,只觉得她举止雍容,眼神逼人,他仔细听她们之间谈话,弄不清楚她们究意是什么关系。

    但是,他突然间有一个想法掠过心间:“莫非她就是琼林夫人么?”

    想到“琼林夫人”四个字,秦凌筠的血都为之沸腾起来。

    这才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正好这时候中年妇人叫他过去,他便走过去。

    那中年妇人突然厉声对他说道:“年青人!你拿这假的紫灵芝来骗我的雪竹,是存了什么心?”

    她这一声“假的紫灵芝”仿佛是平地一个焦雷,那个叫雪竹的紫衣姑娘和秦凌筠,都吓了一跳,几乎是异口同声地说道:“什么?是假的?”

    那紫衣姑娘瞪着眼睛,盯着秦凌筠叫道:“是假的?你敢拿假的来骗我?”

    秦凌筠没有理会紫衣姑娘的问话,他转向那中年妇人,沉声问道:“假的?你怎么知道是假的?”

    中年妇人冷冷地说道:“紫玉钵坚逾金石,等闲刀剑休想动它分毫,当年大冶老和尚用他无坚不摧的七阳指,在紫玉钵上刻有如来佛像,这件事瞒不了我。还有这是一本木灵芝,分文不值,虽然可以乱真,怎么可以逃得过识者的法眼?”

    她这样历历如绘地说出真伪,秦凌筠一点也不惊惶,反倒点点头说道:“不错,这紫玉钵和紫灵芝都是假的,你的眼力不差。”

    那中年妇人一见他坦白承认,反倒缓和下脸色,看着秦凌筠说道:“你胆敢冒认少林高僧赠送给你的紫灵芝,前来欺骗我家姑娘,一定有不得已的苦衷,我看你长像不俗,断不是成心做坏事的人,你不妨将内情说明,我可以原谅你。”

    秦凌筠突然朗声大笑说道:“我所以行骗的内情,就是要借这个机会,来会见你!”

    那中年妇人愕然说道:“要来见我,你知道我是谁?”

    秦凌筠这时候脸色已经阴沉下来,咬牙说道:“我知道你是谁?你是什么琼林夫人!”

    中年妇人咦了一声说道:“你原来是找琼林夫人?年青人!你错了!琼林夫人从不与外界来往,你找琼林夫人为了何事?”

    秦凌筠探手一抖,鱼肠剑已经掣在手中,厉声说道:“不共戴天之仇,我要报复!你这个卑劣无耻的人,你假借别人的标记,行凶江湖,以为别人不知道么?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今天可让我找到了你,看剑!”

    中年妇人此时显然十分迷惘,对于秦凌筠所说的话,莫知所云。当时她如此一怔之际,秦凌筠的剑光已临头上,这时候旁边紫衣姑娘一声尖叫,唰地一下,她手中奇形长剑平空直落,硬砍秦凌筠的剑背。

    秦凌筠只好挫腕撤招,旋身反转,嘶、嘶、嘶、唰、唰、唰、一连六七剑,猛烈抢攻,逼向那紫衣姑娘。

    那紫衣姑娘失去一瞬机先,顿时落于被动,但是,她是多么好强的人,在处于下风的情况之下,她仍然全力周旋,得空便挥剑回攻。

    一来一往,转眼十余招过去,两柄宝剑,一长一短,在星光之下,辉映起耀眼的光华,动人心弦。

    就在这时候,突然听到中年妇人一声断喝:“住手!”

    两个人斗得正是激烈处,被这样一声断喝,震撼得心神为之一分,两个人手上剑招同时慢了一下,同时微微一呆。

    就在这一瞬间,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一条人影,疾如闪电,只一晃间,掠到秦凌筠身边,等到秦凌筠回过神来,已经感觉到半身一麻,人立即昏倒下去。

    那紫衣姑娘手中奇形长剑一落,就扎向秦凌筠的前心,那中年妇人伸手一拉姑娘手臂,沉声说道:“雪竹!不要鲁莽!”

    紫衣姑娘翘着嘴说道:“朱姨!这种坏人,还留着他作什么?”

    中年妇人摇头说道:“这人不坏,只是他满身冤仇,找错了对象,我们将他带到夫人那里,让夫人问他一个明白,因为这件事关系重大,不可等闲视之,说不定这中间还有一段骇人听闻的隐情在内。”

    她挥手叫那大青鸟飞去,顺手挟起秦凌筠,说道:“雪竹!我们走吧!等到天明叫部车,将他载回去。”

    紫衣姑娘忽然怔怔地问道:“朱姨!这人真的与师尊有仇么?”

    中年妇人摇摇头叹了一口气说道:“世间上有很多事情是很难说的!走吧!我们回到夫人那里,相信自有分晓。”

    九月,序属三秋,严霜早降,枫叶醉红,天台山银龙堡里,有一股沉甸甸的闷人的情绪,堡里的人,大家都有一种忐忑不安的表情。

    大厅上,摆着酒席,没有人在饮用,倒是在银龙堡的高耸碉楼上,坐着三个老者,在默默地吃闷酒,不时站起身来,隔着窗子向那遥远的山路望去,每望一次,三个人的脸上便沉重一分。

    这三个人正是雪峰樵隐杜蜀山、神弓鬼掌游金化和江上渔翁蔡一伍,他们三个人倒是都准时在重阳日回到银龙堡相聚,但是,银龙堡的主人飞叉银龙虞鉴带着他的孙女儿虞慕琴,前往少林寺本院,以及火神雷奔到南疆访察,没有能准时回到庄上。

    他们这些老一辈的人,一诺千金,决不轻移,如今没有能够准时回来,没有别的原因,那一定是有了意外阻挠。

    正在多事之秋,一有了意外阻挠,问题就不像所想的那样简单了。难怪这三位老伙伴,个个眉锁双峰,心头沉重。

    忽然间,一声炮响,碉楼上三位老伙伴都放下酒杯,朝外面看去,只见一点流星带着一丝蓝光,冲天而起,随着银堡立即响起一片欢呼:“堡主回来了!”

    江上渔翁蔡一伍,松了一口气,脸上露出笑容说道:“飞叉银龙回来了!这回可要好好的罚他三大斗,他害得我们在此为他担了半天心事。”

    话还没有说完,雪峰樵隐咦了一声,摇头说道:“老渔!老游!情形不对!你们看!我们的虞堡主有了麻烦了!”

    三个人一齐凝神看去,只见远远地山道上,一骑如飞,向这边疾驰而来,马上的人长髯飘拂,正是飞叉银龙虞鉴,他怀中抱着一个人,远处看不清楚,但是看他双手紧抱,伏在马上的模样,分明是受了重伤。

    神弓鬼掌游金化首先说道:“我们去接他吧!”

    三个人从碉楼上下来,走到堡外护庄桥边,那边飞叉银龙虞鉴已经在桥头翻身下马,脸色沉重地走过桥来。

    雪峰樵隐眼快,立即高声叫道:“堡主!琴姑娘怎么了?不妨事吧?”

    飞叉银龙脸上这才露出一点笑容,先向江上渔翁打招呼说道:“难得老渔也来了!多年不见,老渔风采依旧!”

    江上渔翁呵呵笑道:“咱们被人家逼得不得不再出来冒风险。”

    飞叉银龙又向雪峰樵隐和神弓鬼掌说道:“琴儿不妨事,只是被我点了他的睡穴,我们到后面去谈吧!”

    神弓鬼掌急不可待地问道:“老虞!你打听的事情怎样?”

    飞叉银龙摇头说道:“说来话长,回头慢慢地谈。还有雷火神呢?他还没有回来么?”

    江上渔翁呵呵地笑道:“雷火神的事,我们大可放心?当年他在苗疆,威名远振,如今虽然事隔数十年,威名仍在,没有人敢惹他,只怕他在路上酒瘾大发,多吃几杯,醉个昏天黑地,耽误了时间,也是有的。”

    雪峰樵隐心细,他发觉飞叉银龙的脸上,隐隐带有忧愁,他知道事情一定有了辣手之处,他默默地随在飞叉银龙身边,一句话也没有问,飞叉银龙看了他一眼,低声说道:“老樵!你那位高足恐怕已经身陷险境了!”

    江上渔翁听到这句话,脚下一停,瞪着眼睛说道:“老虞!你说什么?你是说老樵那徒儿遇到险了么?他在哪里遇到危险的?现在的情形是怎样呢?你老虞怎么不伸手救他回来呢?”

    这个老渔翁火爆脾气,还是那么急躁,一连串叫出这么多问题,把飞叉银龙问得苦笑无言,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他是深知这位老伙伴的脾气,与其回答得不着边际,倒不如闷声不响。

    雪峰樵隐连忙抢着说道:“堡主你有所不知,我那徒儿是在巫山之上,被万博老人差遣而去,所以老渔才着急起来。”

    飞叉银龙说道:“秦凌筠这孩子在少室峰下,拦截了少林寺的两个高僧,拿去紫玉钵和紫灵芝。”

    这回江上渔翁和雪峰樵隐几乎都同时跳起来,他们都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连忙都瞪大着眼睛问道:“什么?这孩子会拦路抢人么?”

    雪峰樵隐毕竟心细得多,他在问完这句话之后,立即又平静地问道:“堡主!这件事恐怕其中有蹊跷,因为少林寺大冶老和尚不知如何丧身江上,被一尾虎头鲨吞食腹下,紫玉钵和紫灵芝也吞在鱼腹,少林寺哪里还有紫玉钵与紫灵芝?是不是传闻有错?”

    神弓鬼掌游金化在一旁说道:“有话到后面去说,何必忙在一时?”

    一行四位老人家心里有异样地沉重,来到后院坐下之后,飞叉银龙说道:“老樵说的不错,少林大冶老和尚早已不知下落,少林寺被秦凌筠夺去的紫玉钵是一件赝品。”

    事情愈说愈真,雪峰樵隐沉不住气了,他想不到秦凌筠会做这种事。

    飞叉银龙接着说道:“老樵不要急!老渔也不要生气!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我到少林寺见到掌门人,才知道少林寺也遭受到同样的情形,那个骑鸟而来的姑娘,将少林搞得天翻地覆,结果限期要少林寺将紫灵芝送到潼关去。”

    老渔啊了一声,点点头说道:“少林寺在无法之下,只好送出个假的,但是,秦娃娃为何又抢走它?”

    飞叉银龙说道:“少林寺怕这件事宣扬出去,他们丢不起这个面子,只好找个赝品去交差,在少室峰下,这两位达摩院的高僧,遇到了秦凌筠,这孩子他知道紫玉钵是假的,但是他却硬夺了过去,他代替少林僧人前往潼关交割。”

    老渔这才恍然拍掌大悟说道:“这就是了,这一定是万博老人的酸主意,他要秦娃娃利用这个机会去找那个什么琼林夫人,只是我老渔真奇怪,酸秀才为什么知道少林寺会送假的紫玉钵去?”

    雪峰樵隐这时候脸上已经松懈下来,点头说道:“万博老人为什么会知道?我们不得而知!但是,万博老人这一着倒是厉害,筠儿此去潼关,是否能见得到琼林夫人,倒不敢说,但是,他至少可以见到那位骑青鸟的姑娘,凭万博考人的锦囊妙计,以及筠儿的机智,倒真是一个好机会。”

    江上渔翁叫道:“什么好机会!老渔倒是认为是冒大险,琼林夫人的武功怎样,咱们不知道,但是,那个骑青鸟的丫头,照你们方才那样说,分明是一等高手,秦娃娃小孩子家,单身一个人,这个危险可大了。”

    飞叉银龙说道:“本来我是要赶到潼关去的,后来因为日期相隔太多,即使赶到潼关,是好是坏,事情恐怕早已经发生过了,我又想到九月九日今天的约期,所以只好匆匆地赶回来,谁知道快要回到家门的时候,又出了点麻烦。”

    他指着怀中的虞慕琴姑娘说道:“这个丫头听说秦娃娃可能遇险在潼关,她竟不声不响偷跑了,要到潼关去帮忙,我只好点了她的睡穴,带她回来。”

    大家呵呵笑不是,愁也不是,倒是雪峰樵隐在一旁开导着说道:“各位也无庸着急,秦凌筠这孩子还有几分聪明,他会见机而行的,再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倒是雷火神到现在没有回来,真是令人担心,我们都是这把年纪了,不能够将一世英名,栽在别人手里。”

    江上渔翁叫道:“雷火神这老小子好酒贪杯”

    他言犹未了,只听得外面一阵喧哗,人声顿起嘈噪,飞叉银龙心里一动,正要叫人查问何事,只听外面脚步声杂乱,进来一个人回话说道:“外面来了一位武林中的高手。”

    飞叉银龙叱道:“你们怎么越来越不会做事?外面来了武林朋友,延到客堂派人接待,等我将事料理完毕,自去会他,为何这样慌乱?”

    那人被飞叉银龙这样一顿喝斥,当时结结巴巴地说不上话来。

    雪峰樵隐在一旁说道:“管家,是不是来人很蛮横不讲理?你们应付不了,才来禀告堡主是么?”

    那人被雪峰樵隐提醒,连忙说道:“正是如此,那人好不凶横,不但是不接受招待,而且口口声声请堡主见面,前面已经有几位堡里的人,被他打倒在地上。”

    飞叉银龙哦了一声,点点头说道:“你去说,我立即出来见他!”他又交代来人招呼虞慕琴姑娘,他自己站起身笑道:“今年怪事真多,银龙堡也不知接待了多少武林高手,还没有一个人敢在此地撒野!”

    雪峰樵隐接着说道:“过去何尝有人敢在银龙堡发帖示威,下书招降?堡主!如今世道变了!”

    江上渔翁叫道:“走!走!我们一齐去看看,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是不是又是什么琼林夫人派来的?”

    雪峰樵隐说道:“老渔!我们出去休要多言,说不定是与琼林夫人无关的,我们现在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遇事都怀疑是琼林夫人所为。”

    四老一行,来到前面,刚刚走到大门外面,就看到有一个五六十岁的削瘦老人,穿着一身灰衣,头上光秃秃地没有二根头发,非僧非俗,看不清来路,正在那叫道:“快叫飞叉银龙出来见我,他再不出来,我可就要打进去了。”

    飞叉银龙当门一站,朗声说道:“这位朋友有何事见教?虞鉴在此敬聆!”

    那灰衣老者一听飞叉银龙如此一说话,立即一个转身,只见他两腮如削,双颧高耸,一双白多黑少的眼睛,骨碌碌地盯着飞叉银龙,样子长得十分丑陋,他看了半晌,突然打了个哈哈说道:“你就是飞叉银龙么?”

    飞叉银龙点点头拱手说道:“老朽正是,尊驾有何见教?何不请到里面说话?”

    那灰衣老者冷呵呵地笑了一声说道:“不必!不必!我不过是来告诉你一个口信,一并送还你一件东西!”

    飞叉银龙一怔问道:“尊驾何人?有话请到里面说,虞鉴对于武林同道,向不怠慢。”

    那灰衣老者说道:“我是何人?说出来你也不会知道,还是不说也罢!现在你先看这个。”

    突然间,只见他一掀衣襟,随手一抖,哗啦啦一阵响,顿时闪起一阵亮光,直奔飞叉银龙的头上而来。

    银龙堡周围站的那些人,当时一齐发喊,惊呼如雷,显然是大家都没有想到这个灰衣老者会这样不按江湖规矩,上来话也不讲清楚,出手就是一阵暗器,而且这些暗器打出的手法高明,手劲十分,飞来真是如同闪电一样。

    飞叉银龙虞鉴真不愧是中原四杰中的好手,站在那里屹立如山,丝毫不为所动,当时只听见噗噗噗一阵响,那些暗器一齐扎在飞叉银龙头项上面的门楣之上。

    飞叉银龙这才回过头来,含着微笑,抬头向上看去,他这一看之下,不由地他脱口一声惊呼,脸上颜色大变。

    站在身旁的雪峰樵隐、江上渔翁和神弓鬼掌,此时也看得清楚,只见门楣之上,一并排插着一十二支闪亮的银色飞叉,这些飞叉的形式,落眼便知,和飞叉银龙所使用的银叉令,一般无二。

    飞叉银龙沉着脸色转过身来,对着那灰衣老者道:“请问尊驾,你这是什么意思?”

    那灰衣老者冷笑道:“二十年前我们借用了你虞大堡主一支银叉令,整整使用了二十年,发出去八十八支,如今我们经过二十年的磨练试验,证明我们可以拿出我们自己堂堂正正的名号,在江湖上出现,不再使用你虞大堡主的招牌,所以,今天我特别将这剩下的十二支银叉令,送还给虞大堡主。”

    他说到此处,冷嘿嘿地笑了一下,又接着说下去道:“当初我们借用了你虞大堡主的一支银叉令,如今奉还一十三支,利息不能算是不优厚,虞大堡主!你尚有何话要说?”

    飞叉银龙此时满脸气得通红,胸前银须不住地抖动,他一仰头,豪气万丈地朗声大笑,笑声一落,他朗声喝道:“原来二十年,江湖上许多血案,无数的罪恶,都是你们所做所为,使我飞叉银龙背了二十年的冤枉,有口难伸,今天老朽才知道是有这么多人瞧得起老朽,居然肯假老朽之名,以行罪恶。”

    他喝到此处,一挥手,厉声叫道:“拿我的兵刃来。”

    下面雷轰一声,立即有人跑进去拿他那成名江湖的烂银飞叉,他又对那灰衣老者点着头说道:“行!老朽佩服你有这份胆气,二十年后居然敢上门还叉,像你这种人,老朽若不斗你一斗,尚要去斗何人?”

    那灰衣老者以一种不屑的神气,摇着头说道:“虞堡主!你不要这样神气,你那一对烂银飞叉,当年在武林中有点名气,但是,今天情形不同了,你未必就斗得过我。”

    飞叉银龙哈哈一笑说道:“尊驾说的一点也不错,常言道得好,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尊驾敢到银龙堡来还叉叫阵,自然有过人的功夫,老朽不敢言斗,就算是向你讨教如何?”

    飞叉银龙到底不愧是成名的高人,风度气派,不亢不响,他说完这几句话,伸手接过别人送过来的烂银飞叉,抖去外面的鹿皮护套,哗啦啦银亮地散了一堆,飞叉银龙手抚着飞叉,感慨万千地说道:“不用它,已经将近三十年了!想不到三十年后的时光,还用得着我的老伙伴。”

    那灰衣老者说道:“虞堡主!你不必感慨系之,我今天还不想同你斗呢!”

    飞叉银龙沉声说道:“尊驾借老朽飞叉二十余年,使老朽几乎沉沦于不拔之地,今日如果不领教尊驾的绝技,虞鉴有何面目在武林中立足?”

    那灰衣老者摇头说道:“虞鉴!你错了!我今天不过是前来还叉于你,当年借叉的并不是我。你也不想想,我们当家的,他岂能为你跑腿送叉?如果你为了借叉之事,要跟我斗这一口气,恕不奉陪,干脆的说,我没有这份闲工夫。”

    虞鉴啊了一声说道:“原来尊驾只是受命于人,当年借叉还另有别人,这就难怪了。请尊驾带上口信,就说飞叉银龙虞鉴,要去会会当年盗叉借名欺世的人,要去讨还这笔债。”

    那灰衣老者冷笑道:“虞堡主!你听到我不是当年借叉之人,便有了轻视之意,现在我倒又要找你斗一斗了,时间不多,我要斗你三招,看看你这位飞叉银龙,能有多深道行。”

    他就如同方才一样,话音一落,长衣一掀,立即掠起青光一道,带着轻微的啸声,扫向飞叉银龙的中盘腰眼。

    飞叉银龙是何等厉害的人物,一眼瞥见,便立即分辨出对方使用的也是软兵器,心里暗暗吃惊,因为飞叉银龙是使软兵器而名振武林的,他了解得最清楚,软兵器能使到这种地步,那不是一朝一夕之功。

    飞叉银龙心里收拾起轻视之意,迎着对方的劲道,猛地一吸腰,下盘不动,中盘突缩两尺,又准又险,将对方一招“流沙千里”轻轻地让过。

    对面灰衣老者喝声:“好身手!”

    二次青芒再起,嘶地一声,突作笔直一点,闪电直点飞叉银龙面门,觑得适切处,那一点青芒突然一炸而散,顿时化作十数点小星星,向飞叉银龙迎头罩去。

    飞叉银龙将烂银飞叉交到左手,人向后面一倒,右手硬劈出一掌,呼地一下,将那些星星点点,震飞得无影无踪,左肘及时落地,身形一挺又起。

    当时飞叉银龙大喝道:“好毒的兵器!好毒的手段!”

    他这样一喝之下,手中的烂银飞叉又抖起两个斗大的银花,上下一分,一招“梅开二度”严密十分地朝着对方攻去。

    正好这时候对面灰衣老者跟着出手第三招,只见他右手一抽一旋,手中兵器闪起三条青芒,横截过去,这一招“天地三才”是软兵器中最难使的招式,也是最厉害的招式,使得炉火纯青时,对方总逃不了要被伤及。

    双方起招都是同在一瞬,霎时间,双方都发觉对方的招式奇特,但是,已经无法收招卸劲,说时迟,那时快,双方几乎是同时一撤手,只听见“哗啦”一声,两根软兵器缠在一起,解它不开。

    只见那烂银飞叉一端紧紧绞住对方,而对方竟是一条青铜制成的一条长达五尺左右的青蛇,鳞光闪闪,栩栩如生,那蛇头想必是暗藏有机关,此刻正咬住烂银飞叉的第一节。

    双方如此一缠上,各自用力一扯,铮然作响,不动分毫,同时双方也都不敢过份用力,怕将自己的兵刃毁了。

    这样僵持了一会,神弓鬼掌游金化叫道:“虞老鉴!你留神那蛇头之中的鬼计,待我来为你们解开。”

    铁胎弓刚一扯满弦,只见身旁的雪峰樵隐单臂一扬,一点银星一闪而出,紧接着只听得叮当、哗啦啦一阵乱响,飞叉银龙和那灰衣老者双双向后一撤身,各自低头看去,飞叉银龙的烂银飞叉完好如初,那灰衣老者那条青铜灵蛇,正好在那七寸的地方,伤了一道深达一寸的缺口,再看那地上,落了一柄两三寸长的小剑。

    那灰衣老者点点头,收起手中的青铜灵蛇,说道:“三招,到此为止,中原四杰也不过尔尔,我要认真放手斗下去,未见得就输给你们。”

    江上渔翁忍了半天,这时候他大叫道:“老小子你休夸海口,让老渔来会会你。”

    灰衣老者摇手说道:“不用了!交手三招,已经知道个大概,老实说,我此行只是还叉送信,交手三招,已经违背了规定,现在我要再告诉你们一个口信。”

    他说着话,又从灰衣里面一摸,竟摸出一个葫芦来,朱红颜色,光泽可鉴,江上渔翁一见,不觉失惊说道:“这不是雷火神的酒葫芦么?怎么会在他手上?”

    飞叉银龙、雪峰樵隐以及神弓鬼掌他们也都看得清楚,那正是雷火神终日不离身的两个酒葫芦中的一个,他们当时没有叫出口来罢了。如今经江上渔翁这样一叫出口,大家的心都向下一沉。

    雷火神那两个酒葫芦,虽然是盛酒之用,但是,也是他的兵器之一,雷火神的酒雨火箭,当者披靡,十分厉害,如今这酒葫芦竟然落到别人手里,雷火神的下落极有可能是凶多吉少。

    中原四杰川中一怪虽然不是生则同生,死则同死,但是大家真正是志趣相投道义之交,如今一见雷火神有了危险的讯号,如何叫大家不为之着急?

    神弓鬼掌游金化和江上渔翁一样,也是沉不住气的,他抢上前一步,厉声问道:“老小子!你这葫芦是哪里来的?”

    那灰衣老者顿时在那削瘦的脸上,露出一丝冷笑,淡淡地说道:“你们应该比我更明白它的来历。”

    神弓鬼掌厉声叱道:“我是问你怎么得来的?”

    飞叉银龙这时候走上前,拦住神弓鬼掌,低声说道:“游大哥!让我来问他。”

    他转向那灰衣老者沉声正色说道:“这个酒葫芦酷似我们的好友火神雷大侠所有,所以我们才这样动问,尊驾这葫芦是来自何处?如今你拿出这葫芦,是有什么用心?可否当面说明白?”

    灰衣老者冷笑了一下,一伸手先将葫芦抛将过来,口中说道:“你们先看看清楚,这葫芦是不是雷火神的东西。”

    那还用得着多看么?几十年的老友,这一对葫芦早就看熟了,一点也不差,那正是雷火神的东西。

    飞叉银龙已经有些按捺不住了,他追着问道:“他人呢?”

    灰衣老者点点头说道:“这就对了!你早就应该这样问我,可以告诉你们,雷火神他现在正在我们那里,他可以成为我们的上宾,受人们的尊敬,但是,他也可能成为阶下囚,受尽人间酷刑,折磨到死。”

    江上渔翁断喝一声:“老小子!你混蛋胡说!”

    雪峰樵隐在一旁接着正色沉声说道:“老朋友!请你把话说明白,中原四杰川中一怪都不是等闲人物,你不要故弄玄虚,巧言令色,有话你尽管快说,像你这样吞吞吐吐,掩掩藏藏,没有一点丈夫气概,令人为你羞辱!”

    那灰衣老者也正色说道:“我说的话,没有一点花言巧语,句句都是真言,你们自己三心二意猜疑不定怪得何人?雷火神的下落,正在我们那里,他的下场是好是坏,还在未定之中。”

    江上渔翁喝道:“你们的巢穴在哪里?”

    雪峰樵隐拦住江上渔翁说道:“老渔!让他说下去,说完了我们再说其他。”

    灰衣老者看了江上渔翁一眼,接着说道:“雷火神究竟是做上宾,或是做阶下囚?更直接了当地说,雷火神是生是死,关键就在你们各位身上。”

    神弓鬼掌惊道:“怎么在我们身上?”

    灰衣老者笑了笑说道:“我们当家,苦心积虑,策划了二十多年,才有今天的举动,我们当家的立意,希望借重各位的力量,帮助他完成独霸武林,永镇江湖的大业,如果各位肯前去合作,雷火神自然就是上宾,如果各位不能前去相就,雷火神自然就成为阶下囚了,我的话已经说得很明白,各位还有什么意见?”

    江上渔翁怪叫一声,人跳起几丈高,瞪着一双眼睛叱道:“老小子!你原来是来要胁我们去到你们那里入伙的?”

    飞叉银龙平静地问道:“如此说来,雷火神是被你们挟持住了?他是怎么样落到你们手上的?”

    灰衣老者微微一笑摇摇头说道:“我不会告诉你们。”

    雪峰樵隐接着问道:“你们当家的是谁?你们住在什么地方?你们是什么门派?”

    灰衣老者削瘦的脸上仍旧是那么一丝淡淡的笑容,摇着头说道:“我不会告诉你们。”

    飞叉银龙冷笑说道:“朋友!这是你的不够坦白了,你既然要我们去入伙归顺,又一切都不告诉我们,岂不是用心不诚么?”

    灰衣老者说道:“如果你们各位要前去入伙,自然会有人在路上迎候。”

    江上渔翁叫道:“如果我们要去铲除你们呢?”

    灰衣老者冷冷地说道:“到时候也会有人来接待各位的!请你放心吧!”

    江上渔翁叱道:“眼前就有带路的人,我老渔还到何处另找?”

    他话音一落,唰地一声,八节钓杆从腰间一抽而出,立即变成一根八尺长的纯钢钓杆,上面还系着钓丝,江上渔翁随后一抖,非常美妙的一招“独钓江鳌”钓丝下端那个万能钓钩,就如同半空中一点寒星陨落“嘶”地一声响,直落向灰衣老者的顶门。

    那灰衣老者想必也没有料到江上渔翁立即使出自己的撒手锏,他一惊之余,没有还手的余地,只好将头一缩,人向地上一滚,一路“懒驴打滚”滚开八尺多远。

    江上渔翁那钓钩就如同影之附形,钉住灰衣老者的身形,一路追逐。好不容易让他抓住一个空隙,人一挺而起,青铜灵蛇掣在手中,呼呼一连两招护住头顶,然后向后一转身,平地起了个“云梯纵”直窜出去四五丈远。

    江上渔翁断喝一声:“追!”

    这边几个人自然都不是平凡之辈,腾身飞跃,随乒就追,但是毕竟晚了一步,刚一追出护庄河,只见灰衣老者已经跃上事先准备好了的马,扬鞭一抽,马去四足腾空,驰骋如飞,不消多久就跑得无影无踪,等到银龙堡的马匹备来之后,那边已经不知道跑到何处了!

    飞叉银龙望着那茫茫的前面,摇摇头说道:“这真是怪事,真是罕见的怪事。”

    神弓鬼掌说道:“你们以为雷火神是真的被他们困住了么?”

    飞叉银龙说道:“这话很难说,雷火神一身武功与我们不相上下,尤其他还会弄火器,当今武林能够整倒他的人,已经很难找了。”

    雪峰樵隐接着说道:“方才那人武功不在你我之下,而他只不过是个手下人,他们这当家的武功也就可想而知了。”

    神弓鬼掌急道:“这么说,雷火神是真的被他们捉住了么?”

    江上渔翁叹了一口气说道:“照他这个葫芦的情形看来,是凶多吉少,方才可惜那老小子跑掉了,否则逮住他也好将地方人物问个清楚,我们几个人赶去,还怕对付不了他们么?”

    雪峰樵隐也叹道:“雷火神此去遇险,我老樵内疚难安,如果不是我要他前去苗疆,又何至于身陷险境?”

    飞叉银龙忽然击掌说道:“对呀!雷火神本是到苗疆去的,如今他既然遇险,自然是在苗疆,我们何不即刻就起程前往苗疆,一定可以访察出头绪来。”

    雪峰樵隐沉忖了一会,忽然说道:“你们看雷火神遇险,以及这位灰衣老人出现,是不是与琼林夫人有关?”

    这个问题一出,大家都沉默下来了,这几件事,前后都呼应得好,是不是就是一件事呢?

    大家这一阵沉默,终于还是雪峰樵隐说了话,他叹了一口气说道:“这件事究竟是不是琼林夫人所为?很难断定,记得那骑鸟前来通知的姑娘,书柬上是限定我们年底以前,现在限期未到,为何又派人前来示威挑衅?此其一。根据堡主方才所说,筠儿拿着紫玉钵是到潼关交割,而雷火神本是前往苗疆,南辕北辙,相差得太远,此其二。照这样看来,琼林夫人与这灰衣老头,是两回事。”

    江上渔翁摇头说道:“老樵!你说的是有理,但忘记了另外一件事,他们两人先后都是要求我们去归顺,这一点相同的。老樵!我们几个老头子,都已经退隐武林达数十年,为什么独独会在这个时候,同时有两个人对我们提出同样的要求?天下事情难道就有这样的巧合?”

    雪峰樵隐忽然说道:“老渔!你记得我们当时离开万博老人那里,他曾经对我们说些什么话么?”

    江上渔翁点头说道:“他说,如果秦凌筠这孩子没有在九月九日准时回到银龙堡,你和我两个人就应该前往川陕边境,巴山之麓去等他。”

    江上渔翁说到此,不耐烦地顿脚说道:“酸秀才也真迂腐透了,有话就应该说明白,老是这样吞吞吐吐,故作神秘。”

    飞叉银龙这时候说道:“万博老人能够亲自出来过问这件事,已经是很例外,老渔!人总是有他特别的地方,不必苛求。我们能得到万博老人的相助,凭他丰富的掌故与见认,对我们是有极大帮助的,老渔!老樵!你们两位事不宜迟,还是尽快赶到川陕边境巴山之麓,会见万博老人要紧。”

    雪峰樵隐惊道:“怎么?堡主不一同前去么?”

    飞叉银龙摇头说道:“当前的情形,是扑朔迷离,令人无所断定,我们能找到任何一点线索,都不能任意放松,所以,我想和老游去一趟苗疆。”

    雪峰樵隐迟疑了一下,终于点点头说道:“堡主此去应多加小心,如果有所发现,还是应该相机行事,如果遇到雷火神安然无恙,最好赶来巴山。”

    飞叉银龙突然笑道:“老樵!你不要为我担心!中原四杰的名头,如果栽在这一次,那也是天意,不过有一件事,我不放心,那就是琴儿,这孩子太任性,而且,放在银龙堡固然不好,带在身边更是不方便,我想”

    他正说到此处,后面突然一阵大乱,人声鼎沸,脚步杂沓,飞叉银龙立即顿住话头,向后面喝问:“什么事乱糟糟的?”

    里面出来一个人惶然说道:“堡主!不好了!琴姑娘她她不见了!”

    飞叉银龙闻言一怔,不觉伸手一拍,门口有一个石狮子,如此一掌落下,哗啦一下,狮子头碎了一大块,人站在那里呆住了。

    雪峰樵隐当时起身上屋,向四面看去,因为离开后屋,也不过是一会儿的事,不管琴姑娘是自己出走,还是别人劫持走的,不应跑得很远。

    雪峰樵隐如此一上屋,江上渔翁立即就向屋里冲,神弓鬼掌就转身飞越过吊桥,向庄外赶去,这三个人的动作,都是快如闪电,也就可以想像得到他们内心焦急的一斑。因为,当着中原四杰和川中一怪都在此地,居然将人丢了,这份颜面向何处放?

    同时飞叉银龙老年失子,就剩下这个孙女儿,一旦有了意外,飞叉银龙老景何堪?

    就在他们三个人如此分头追踪的时候,屋里又出来一个人,向飞叉银龙回话:“回堡主馈话,这里有一张字简,请堡主过目。”

    飞叉银龙伸手接过字简一看,脸上颜色瞬息万变,也分不清楚是悲是喜,脸颊上竟苍凉地流下两颗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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