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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野泼蛮蛮非本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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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字大街上,午后,热闹场景依然,再因年家太极的盛事,将整座开封城炒得热热烈烈,除了来共襄盛举的武林人士外,南北商贩也聚集于此,谈大生意的?约在酒楼茶肆,做些小本买卖的则当街议起价来,吆三喝四的,精神响亮。

    忽地,大街那端传来细碎騒动,有人踮起脚尖观望着,就见往来的百姓纷纷向两旁走避,自动让开一条小道

    那姑娘一身火红劲装,雪白腰绑,再踏上一双俐落的功夫靴,疾走而来时,微鬈的刘海和云鬓被迎面的风吹得飘荡开来,颊河邙鼓,小嘴圆嘟,后边还跟着一匹珊瑚红马,红马的缰绳却教一身素青颜色的男子握在手里。

    她快,他也快;她慢,他亦慢。如此奇景,让两旁的热烈声浪顿了一顿,众人的目光隐有兴味。

    “年永澜,你、你干嘛跟来!你别牵我的马!”今早在龙亭园,姚娇娇便想同年永澜说说话,闲扯着、言不及义也无所谓,只因打从那位名唤凤宁芙的姑娘出现后,她心里就不踏实,可偏偏苦无机会。无情无绪地回到姚家,午饭亦食不知味,头一甩,骑着他之前遣人送回的珊瑚红马来到年家大宅,想他跟着她往西北湖跑马。

    这下子,马没跑成,她第一次尝到这酸苦滋味,也不懂自己难过个啥劲儿。

    年永澜和马同时定在原地。

    他微微叹息,对她真是莫可奈何,那脾性,这一辈子恐怕再难改过。

    众目睽睽下,他耳根微烧,仍笔直朝她走去。

    “你走开!别过来年永澜!”她惊呼,因他一把抓住她的腕,不由分说,拖着就往坐落在右前方的永丰客栈步进。

    见生意上门,跑堂小扮甩着抹布,伶俐迎上。“客倌请坐,您耶?这不是永澜少爷吗?您找老板吗?他和永春少爷在二楼碧池轩喝茶咧!”老板指的是年永丰,也是年家太极里“永”字辈的人才,这些年,年家各产业的帐目全赖他管理,和另一位跑遍大江南北做生意的年永昌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

    “年永澜,放开我、放开我”姚娇娇气极,扭动挣扎着,末受箝制的那一手拚命扳着他的五指,偏奈何不了。

    “祥二,楼上可有空的雅轩?”他沉声问,同时,青袖小旋一圈,竟单掌将姚娇娇的双手一块儿给锁住。

    祥二瞪大眼,怔得说不出话来,直至年永澜再问,这才回过神来

    “有、有有有,漫春轩可好?窗子一开就瞧见大街光景,视野极佳,永澜少爷肯定喜欢,咱儿带您跟姑娘上去”

    “我自个儿上去便行,祥二,门外那匹红马烦你看顾,给牠一坛锦江红。”那是永丰客栈独酿的名酒。

    “得咧!锦江红一坛!”祥二中气十足地喊,忽觉自个儿声音似乎较寻常时候大上好几倍,嗡嗡回响。待转身,才发现大堂静悄悄的,一干人全直着眼,盯着那位向来沉静斯文、温和有礼的永澜师傅,把人家闺女儿强拖上楼。

    。。

    一进二楼漫春轩,年永澜大袖一挥,房门随即关起。

    尚未启口,手背传来一阵疼痛,他挑眉,便见姚娇娇挣脱下开,竟张口紧咬住他的皮肉。

    她咬得如此使劲,连肩膀都颤动了,通红脸蛋伞垂。他静望着她拧起的细眉,任她发泄,手无丝毫松懈之意。

    片刻,唇尝到血的腥甜,姚娇娇方寸一震,终是缓缓抬起脸容,渗着暖雾的眸眨也没眨,恍惚地瞪着他手背上的殷红牙痕。

    你在干什么?你伤害他?忽远忽近,那迷惑的声音像是来自心底。

    她是野蛮的、嗜血的她无理取闹吗?为什么总学不来温柔为什么心好乱、好乱、好乱还有痛啊“不气了?”他静问,将她拉进一张大师椅坐下,自己则立在她面前。

    “你、你放开我”不争气地放软声调,瞟他一眼“你不痛吗?”为什么呆呆任她咬?笨蛋、笨蛋,气死人不偿命的笨蛋!她暗骂,胸口却急涌出难解的热流,身子不禁轻颤。

    “痛。”他诚实道,大掌跟着松弛劲力,放她双腕自由。“你咬得浑身发颤,几要扯下一块肉,岂能不痛?”

    “你活该!”冲口一出,她忙咬着唇,又有些后悔怎么说。

    他苦笑,双目沉静。“我哪里活该?”

    “你、你谁教你、你握我的手?你要握,就去握你的宁芙姑娘,你、你房里有位好姑娘陪你说话,你还追出来干什么”越说脸蛋越红,眉眼间仍着恼着,疑是女儿家的娇态。

    年永澜一怔,沉吟着,似乎想不大明白她的话,片刻才道:“我追出来是因你有件东西在我这儿,不知你是否还要?”

    这会儿换姚娇娇怔然,秀眉狐疑地扬了扬,就见他由袖底掏出一物递来,竟是她的乌丝软鞭。

    年永澜淡道:“那日你将它丢弃在西北湖冰面,我拾了来。”

    美眸圆瞠,愣瞧着那张略带忧郁的男子脸庞,又愣瞧着他掌上之物。“它好象新的,握柄乌黑发亮,上头的细藤圈也仔细清理了,它、它好象是新的,我的比较旧”

    他薄唇淡勾。“我请工匠瞧过,那老师傅手艺很精,把你的乌丝软鞭细心整理了,昨儿个才去取回你还要吗?”

    她犹记得那日在西北湖对他说的那些难听话,此时此刻,心中竟微微绞痛着

    忽地,她一把抓下他掌心上的软鞭,两颊染霞,红唇蠕了蠕:“有人特意将它清理过又送来,为什么不要?我、我又不是笨蛋”

    年永澜摇头微笑,正欲启口,漫春轩的房门忽地教人推开,两名男子一前一后步进

    “姚姑娘自然不笨,笨的是我家永澜族弟。”年永丰玩着右拇指上的玉扳指,身长虽与年永澜以及一同步进的年永春差不多,但体型却足足大上两倍有余,厚胸胖腰,额宽颊润,倒有富家员外的味道。

    见有人不请自进,姚娇娇不自觉站了起来,眸中略见执拗。

    此时,年永澜已宁定下来,对着两位族兄颔首。“我有事同姚姑娘说,说完就走,没想到祥二还是去知会你们了。”

    “无妨,有些事也该同姚姑娘谈谈的。”这声嗓教人有如沐春风之感,与年永澜的嗓音十分类似。

    姚娇娇不禁多望了对方几眼,那男子素衫清俊,眉目朗朗,正回视着她,温醇笑着。

    “这位是我永春族兄,他前些时候才由九江返回。”年永澜为她引见“而这-位则是我永丰族兄,亦是此客栈的老板兼掌柜。”

    年永丰挥了挥手,笑道:“姚姑娘难得上咱们客栈,永澜你也真是的,怎地如此寒酸,连点碗香茶、上些点心也不懂交代?”跟着,他转向姚娇娇“姑娘稍坐,我已让跑堂小二准备去了,一会儿便来,你别怪罪咱们家永澜。”

    闻言,年永澜心中微惊,隐隐已觉不对。

    永丰族兄的手段他自是清楚,可亲无害的胖脸,笑得似尊弥勒,却常是绵里针、笑藏刀,他待自家人是好,可一旦谁妨碍了年家,他明来暗去的,下手总不留余地:如今,还多一位极具说服力的永春这阵仗,着实可疑。

    “姚姑娘得走了,不能久待。我先送她回去。”说着,他再次握住她的腕。

    “不用。”姚娇娇偏不走,她或者个性莽撞,可不表示她迟钝。“我晓得你们有事找我,想说啥就说吧,我听着。”

    “姚姑娘?”年永澜低唤,语气有丝紧绷。

    他在替她忧心,怕她被他的两位族兄撕吞入腹吗?回望那张残容,姚娇娇方寸竟悄悄地漫起自个儿也不明白的蜜味。

    年永春朗眉淡挑,好脾气地点了点头,道:“原来姚大小姐亦是直来直往之人,如此甚好,咱们便直接切入重心,将一切谈开。”顿了一顿,他俊颜略偏,带着笑“我心中自有一个疑问,思索再思索,没个出路,不知可否请教姑娘?”

    姚娇娇下巴一扬,偏不让人家将自个儿的气势给压倒。“问就问,我就讨厌转弯抹角。”

    “好。”年永春露齿一笑“姚姑娘喜欢我家永劲族兄多一些?抑或喜欢我家永澜族弟多一些?”

    嗄!

    此话一出,姚娇娇和年永澜同时打愣。

    “永春你别这样。”年永澜眉目深沉,未料及这话会从温润如玉的年永春口中问出。

    一旁,年永丰呵呵扬唇,酒涡极深。“早要你问清楚,你偏生要当个闷葫芦,为兄瞧不过去,只好帮你出头。”他瞄向脸容烧红的姚娇娇,仍笑嘻嘻的

    “姚姑娘,咱儿心中也自有一个疑问,斟酌再斟酌,没个下文,今儿个正好向你请教

    “你日前向永劲提亲的事,在年家已引起不小动荡,你既是心仪永劲,该要时刻想去亲近他、了解他,可现下似乎不是怎么一回事,你学太极,要咱们家永澜私下教授,当你一个人的师傅:离开龙亭园,你还是?底旁勖羌矣览剑问奔阊肮谰3拷袢漳训茫纱嗑退蹈雒靼装桑愕背跆崆祝皇撬荡矶韵罅耍睦锲涫凳鞘粢庠勖羌掖敉反糇吹挠览剑俊?br>

    她属意他!

    姚娇娇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心悸难平,从未如此复杂。

    许多事她不愿细想,只莽撞地、任情任性地跟着意念走,为赌一口气,即便损人不利己,她也常冲动便行事了。

    对年永劲,她并无那份男女心思,这一点她自是清楚,可是对年永澜心里,一个声音也在此时围剿她,哑而轻地问着她明明讨厌他、看不惯他,却为何时时想瞧见他?见着了,心中欢快也忸怩;见不着,又有一缕心思盈盈缠绕为什么?

    “别说了。”年永澜挺身挡在她面前,残容严肃,眉间强自压抑着某种难解情绪。“你们这样太无礼了。”

    年永春声音持平:“永澜,你想让祥兰儿难过吗,永劲和姚家姑娘的事再不解决,只怕事端更多,你自也知晓。”

    “你们不该如此逼她。”迎视着两位族兄,他下颚绷紧,薄唇显得冷峻,僵硬地道:“若是姚姑娘真心喜爱永劲族兄,她一个姑娘家主动对一个男子提亲,需要多大勇气,那仅仅是不太合乎礼教,有些惊世骇俗罢了,她并不愿伤害任何人,包括祥兰儿。”头又犯晕了,胸腔闷极,每回提及她与永劲,这古怪毛病便跟着发作

    然而,姚娇娇头也晕了,胸腔亦是闷极,一团火在心头燃烧着,她定定望着他的宽肩。

    突地,年永丰笑了,缓缓转着扳指,目光锐利。

    “唉,瞧你和姚姑娘相处多时,早劝你试着将人家姑娘的芳心赢来,永劲与祥兰儿,姚姑娘与你,成双成对,一切岂不妥贴?可惜你偏无动静,真不知该如何说你才好。”

    年永澜耳根发热,沉声道:“永丰族兄万不可再说这样的话。”

    “怎么?”胖脸迅捷地掠过一抹狡诈神色“你不喜爱姚家姑娘?”

    浑身一绷,姚娇娇明白自己该要出声,可唇掀了掀,却发不出话来。

    心脏噗通、噗通地重击着,她呵出一口气,几想伸手按住被撞疼的胸骨,那羞恼与紧张中竟夹杂着微妙的心绪,似乎也在期盼

    “为何迟疑?”年永丰眉轻挑。

    年永澜呼吸吐纳的韵律乱得毫无章法,真被逼上梁山了。

    他直视着,袖中双掌握成拳头,声音淡而轻

    “我喜爱的自是其它姑娘,绝非是她;想娶的也是其它姑娘,绝非是她。我和姚姑娘充其量就只是朋友,如同每日在龙亭园广场习太极的开封乡亲,是单纯而诚挚的情分,仅此而已。更何况,永劲族兄和样兰儿的事并非旁人所能介入,感情之事,还是当事人最清楚,请你们别再騒扰姚姑娘了。”

    青袖顺势微扬,他拉住姚娇娇的手,瞧也不瞧她一眼,只低声道:“我送你回姚府。”

    “不必!”忽地,姚娇娇甩开他的掌握,心彷佛在油锅上煎熬。

    他什么都没做,那些言语,却如同狠狠地甩了她一巴掌。

    忽然间,一切都沉淀了、透明了、清澄了,原来她看上那张惨不忍睹的丑颜!

    莫不是太可笑了?她如何会看上他?

    莫不是太可笑、太可笑了!

    可是、可是她想笑呵,为何偏偏笑不出来,胸口的热猛地冲上脑门,头晕眩晕眩的,眼眸如同浸在暖潮里

    她为何笑不出来!

    年永澜末及发觉她的异样,因他心中亦是紊乱不堪,只想带着她尽速离开此处。他明白永丰和永春的动机,也明白他们是为了顾及年、凤两家多年情分,但无论如何,今日的冲击已然足够,他不愿旁人再伤害她。

    “跟我走。”他重申,语气更沉。

    “不要、不要!”她执拗嚷着,胸脯起伏甚剧,眸底闪动着可疑的灿光,用力推开他。“年永澜,你别来管我,离我远一点,你、你我讨厌你、讨厌你、讨厌你!我讨厌你们年家”是,她是恼羞成怒了,他没将她当成一回事,却又在不知觉间搅乱她的心湖,这不公平、下公平!

    她喘着气,脸蛋红得不象话,唇瓣却矛盾地泛白,挤出难看的笑

    “你们不让我嫁给永劲哥哥吗?我偏要!告诉你们,我偏要!”

    年永澜表情严肃而平静,双眉压得极低,面色微青。“跟我走。”薄唇又掀,吐出相同字句。

    她脑中嗡嗡作响,心一阵绞痛,毫无预警地,紧握在手的乌丝软鞭猛地挥扬。

    “永澜小心!”年永丰扬声提点,同一时分,右脚连连运劲,摆在墙边的两张四脚小桌翻飞而起,直逼过去,一打软鞭准头,一击持鞭之人。

    “切莫伤她。”心下一惊,年永澜探步疾扑挡住她,身未定,青袖已手挥琵琶,将那两张四脚桌在半空硬生生调了方向,跟着轰隆一响,临街的整面木窗被撞得稀巴烂,四脚桌由二楼砸下。

    “走开!不用你假好心!”姚娇娇伤心大嚷,火爆脾气一扬,根本不领年永澜的情。“臭年家、烂年家!你们凭什么不让年永劲娶我!我就是要跟他提亲,永劲哥哥答不答应是他自个儿的事,你们凭什么管!”乌丝软鞭飕地划了伞弧,鞭梢如蛇,陡地从年永澜身后飞窜出来

    “别伤我族兄。”年永澜瞬间反应,青袖小翻,三指已按住乌丝鞭楷,顺势一招野马分鬃,姚娇娇竟被他手臂推出的外弧挤飞出去,如那两张四脚桌,整个人飞出窗外。

    “哇啊”“小心!”年永澜焦急大叫,回身亦跃出窗子扑下。

    略一沉劲,他后发先至,右臂陡伸,在半空已抓住她的肩胛,一个拐手,便将她下坠的身躯托住,继而双双落地。

    此一时际,开封百姓看好戏似的,自适才那两张桌子破窗而出,众人便把自个儿的事全搁下,围了个不大不小的圈子,瞪大眼睛,兴味十足地瞧着。

    头好晕,心跳得好快,姚娇娇急促呼吸着,鼻腔、胸腔净是男子爽冽的气味。

    忽地,一抹酸疼翻搅而起,她小脸深埋在他青衫前襟,手抵在那片坚定的胸墙上,随即,却又恨起自己这般的眷恋。

    他自有喜爱的姑娘,那姑娘不是她不是她呜这算什么!

    “年永澜你放开!拿开你的脏手!放开、放开、放开!”嚷着,她拳打脚踢,激烈地挣扎。她姚娇娇要有骨气、要知道争气,不准伤心、不准伤心,可是呜就是好伤心呵年永澜怕她伤着自己,托住她素腰的青袖迅速撤回,一个不留神,却教她尚握在手里的软鞭扫个正着。

    众人跟着惊呼,已见那张刀痕交错的脸庞添上一道新口,血珠立即渗出。

    姚娇娇方寸猛抽,那道鞭痕彷佛打在自个儿心头上。

    她定定瞅着他,唇微掀,喉头偏生教谁死掐着一般,挤不出话来。

    新成的鞭伤微麻微辣,尚无多大感觉,比起那十来道旧痕的痛楚,又算得了什么?他暗自苦笑。只是那痛似乎转移阵地,在胸臆中撒野着、践踏着、嘲弄着他自惭形秽似的偏开残容,默默地退开一小步。

    此刻

    “姚大小姐,我族弟是关心,怕你摔伤了,你怎地如此蛮横,下手不留情?”

    众人循声望去,又见客栈二楼飘下一袭素衫,挡在姚娇娇与年永澜之间,正是年永春。

    姚娇娇心已乱,紧握着软鞭,小脸执拗依然

    “摔伤就摔伤,关他什么事?他、他先把我打飞,又跳下来救我,哼!我姚娇娇不需要这样的恩惠!”

    “适才在客栈里,若非姚大小姐先动手,还用了不太光明的手段,永澜他也不会动粗。他飞身救你,你还打伤他的脸?”说到最后,语气陡硬。

    年永春越说,她心里就越难受。

    美眸偷觑了眼一旁的年永澜,他眉目肃敛,轮廓紧绷,两人之间就怎么划出好大的距离,这无形的痛呵,几要绞得她哭出声来。

    十指紧握,指甲都掐进掌心里了,众目睽睽下,她涨红脸,犹死撑着

    “他那张脸再吃上一鞭又如何?横竖是个丑八怪,没人爱!”不不!他是毁了脸,可她半点也不在乎了。

    为何他不来喜爱她?

    是她不够美、不够好、不够温柔体贴?

    他心里喜爱的可是、可是凤家的那位宁芙姑娘?呜她不想说那些话的,她真想甩自己两巴掌,她好恶毒、好野蛮,他永远也不会喜爱她的

    “谁说丑八怪就没人爱?”忽然间,响亮亮的清喝扬起,一个苹果脸的姑娘豪气万千地从人群中飞跃出来,手提着两支灿浑浑的八角铜锤。

    “小宝?”年永春一怔。

    这苹果脸姑娘名唤窦金宝,是年永春在九江当学堂师傅时所教的学生之一,家里经营镖局生意。而此时,那镖局的人马便在周遭人群里,年永春这才察见,微微笑着,与几张相熟的面孔颔了颔首打招呼。窦金宝中气十足道:“师傅别怕,这个什么娇娇娇的姑娘交给小宝搞定,咱儿可以陪她说说话。”

    突兀地冲出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再加上年永澜沉默不语,眼观鼻、鼻观心,周遭动静似乎全与他无关,姚娇娇无法压抑那份难受,咬着牙,瞪住跳来面前的那张苹果脸,冲口便出

    “哪里来的粗蛮丫头?还不快滚!”

    窦金宝呵呵地笑开,略带憨气地道:“你怎地不知自己打哪里来?唉唉,难怪没法儿快快滚开,你问我,我也不知道你从哪里来呀!唉,娇娇娇姑娘,莫不是迷了路?”

    “是姚,姚娇娇!”走开啦,别挡住她的视线!他、他刚刚好象动了眉毛,他也偷瞧着她吗?他脸上的伤是不是很疼?她不是故意的呜呜她没想打伤他的不只这样,她刚刚还狠咬了他一口,呜

    “什么?摇摇摇?你喜欢唱外婆桥吗?”窦金宝憨问。

    围观众人爆出笑声,轰轰作响。

    姚娇娇怒瞪着她,言语又来回交锋,突然间,窦金宝左臂一张,江湖好兄弟似的搭在不发一语的年永澜肩上,小脑袋瓜还在他的青襟前蹭呀蹭地,安慰地道

    “呵呵呵,你别伤心难过,你虽然丑,可是一定很温柔,我瞧得出来喔,你的眼神跟咱儿的永春师傅有些相像,都是顶温和的人。呵呵呵,咱儿告诉你一个秘密,是咱家三姐同我说的,这年头啊,姑娘家都喜欢找温柔相公,越温柔越抢手。别怕别怕,只要你多笑,肯定有许多姑娘争着嫁你;如果你不喜欢笑,那就摆摆忧郁的神情,肯定会迷倒成千上万的大家闺秀,呵呵呵“但是呀偏偏有一种人啊,生得一张美脸儿,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却是找不到人爱。唉唉唉,咱儿永春师傅教过,那是因为这样的人,外表瞧起来像镶上金玉似的,可脑子和心里装的都是臭草、烂棉花,可怜呵,咱儿也同情她”

    闻言,姚娇娇大怔,似有股力量重敲着脑勺,余劲震透思绪。

    她甩开那份晕眩,忽地明白了,原来一直以来,在那张丑颜面前才有的古怪自卑感,是因为她她下意识觉得自己配不上他?

    因为因为

    她外表虽然好看,可心里却是个歹毒蛮横的人?

    他面貌尽管毁去,可心肠如雪,温厚真诚,所以她配他不上吗?

    那想哭又想笑的冲动再次袭来。

    反正,她坏透了、蛮透了,众所皆知,不是吗?

    脑中乱糟糟的,太阳穴痛得猛抽,胸口挤迫着一股闷气亟欲爆出,她不太清楚自己的举动,等明白过来时,手中的乌丝软鞭已然挥出,趁着那苹果脸容的姑娘没注意,鞭悄直取对方背心

    有人张声狂呼,要那姑娘留神。

    千钧一发之际,忽见青衫疾掠,那修长身影移形换位挡在前头,单手抓握,绵劲陡发,只轻易一招,竟当场将那乌丝鞭徒手绞断。

    啪地厉响,那半截断鞭被年永澜掷在地上。

    姚娇娇神一定,眼眶迅速泛红。

    从来,她没见过他这样的神情,那对深幽而神俊的眼正责备地看着她,直勾勾的,瞬也不瞬的,无言又严厉地指责着她。

    她做了什么?

    她做了什么?

    她又控制不住脾气了?

    是她就是火、就是爆,把错都丢在她身上吧,她什么也不在乎了。

    她真的好恶毒,恶毒到动不动就想伤害人,她坏得可以,但,却要撑住最后一点点自尊

    “年永澜,你毁我软鞭,你、你你给我记住,我姚娇娇跟你没完!”最终,依然只能像死对头那样吧,她和他当不成朋友的,动了情,就自个儿暗暗舔伤。

    深吸口气,她发泄似的将手中的半截软鞭丢在地上,再也不瞧他,掉头冲出人群。

    望着那抹淹没在人潮里的红影,倔强却脆弱,年永澜眉峰成峦,不自觉间,目中渗入点点阴郁,挥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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