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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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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晚,收工后,傅廷川回到造型室卸妆。

    姜窕一如往常,站在他身后,替他谨慎小心地处理着额际用以黏长假发的胶水。

    傅廷川本人的头发不长,但也不是实打实的板寸,男明星留板寸的不多,因为许多气质发型需要一定长度才能完成。

    小鲜肉常用齐刘海来显乖卖萌,傅廷川这种老腊肉(),走红毯、颁奖仪式或饰演近现代角色,大多是西装革履的穿搭风格。

    为了配合他们的年纪和派头,通常就要用发胶将刘海梳上头顶,才显正式。

    比如他之前那部谍战片,就是具有衣冠禽兽斯文败类终极奥义的金丝边眼镜大背头造型。

    傅廷川有个很漂亮的美人尖,与之对应的,他下巴还有很小的一道沟壑,平常几乎看不出,但若认真打量,绝对能于细微处见性感。

    姜窕揭下最后一张发片,抽了张湿巾,一手撩开他额发,一手在他的美人尖处细细擦拭。

    每天都是这个步骤,枯燥冗长,但不知道为何,她不会有一点不耐烦。

    至于傅廷川,他总会在卸妆工作中开着4g流量看小米团的远程监控视频哪怕镜头范围里没猫,他也能目不转睛对着那些家具,盯上很久,心无旁骛,不看他处。

    人对心爱的事物总是意外耐心和专注呢。

    姜窕捡了梳子给他梳头,倒着走,按摩头皮。

    今天,除了打招呼,她好像还没和傅廷川说过一句话。

    下午他托人送来一杯温热香甜,她要怎么跟他说一声感谢?她想说的只是感谢吗?有许多话,她想说出来,许多疑惑,她搞不明白,想全部问个清楚,他把她弄的小鹿乱撞心乱如麻,究竟意欲何为?

    奇怪的情愫在心头涌动,姜窕刮擦着他头皮的动作没有停下,只压低嗓音问:“傅老师,今天为什么送我饮料?”

    还是在悉心得知我生理痛之后,特意送过来的一杯热饮。

    难不成,你对所有米分丝都这么好?

    怀疑这东西,在多数女人心里,就是个雪球,一旦有苗头,只会越滚越大,早晚要嘭得砸下去。

    就好比现在。掉在了傅廷川的头上。

    ——傅老师,今天为什么送我饮料?

    这句话,除却“傅老师”这三个字比较礼貌外,完全是心怀不快的姑娘,在质问与自己搞暧昧的古怪男人。

    倘若已为伴侣“傅老师”这一称谓反倒别有情趣。

    何况她的声音还摆得异常轻,好像顾忌着他面子,又好像惧怕旁边人听见,捉到他们有私情。

    实际上,什么都还没有。

    工作间,姜窕从未去探索他的私人情感,这是第一次。

    果然,如她所料,她还是太逾距了。

    问出那几个字后,傅廷川身形微顿,没有搭理她。良久,他按灭手机屏幕,站起身。

    什么都没说。

    走了。

    第一次没等姜窕做完全部卸妆工作,就这么走了。

    说好听点,不辞而别。

    难听点,落荒而逃。

    **

    回到酒店,傅廷川哄了会猫,却发现萌物也无法平定内心焦虑和郁躁。

    他来回走了两圈,打电话把徐彻叫来房间。

    “你什么情况?她怎么知道那杯东西是我送的?”傅廷川坐在书桌前,撑着额头,开门见山。

    徐彻站他身边,如同万岁爷跟头的小太监:“我在杯子上写了个你的姓。”

    “我日,你有病啊。”傅廷川罕见地爆粗。

    “不能写?”徐彻眨巴眨巴眼。

    傅廷川两指揉着太阳穴:“你装成你送的不行?”

    “想追她的是你!”

    傅廷川问回去:“谁想追她?”

    “你个带比,”徐彻也从旁边拉了个凳子坐下,同他对峙:“你别跟我说你不喜欢她。”

    “你凭什么认定我喜欢她?”傅廷川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

    一看就是装的,徐彻在心里冷笑:“你难道想说你只喜欢她的手?那你天天看她微博好了。还舍不得人家靠窗子睡觉,靠窗子的是脑袋!舍不得人家不去打狂犬疫苗,能感染的是血液!舍不得人家淋一滴雨,打湿的是头发丝!舍不得人家痛经痛得死去活来,疼得地方是子宫!这些跟手有个几把关系?不和她在一组还派我两边跑去瞅瞅人家在干嘛,真是为了手,你要我跑个什么劲?我眼睛有拍照还是录影功能?能把她手的动图拍回来给你循环播放能让你对着全天候不间断撸?现在跟我整什么不承认,还凭什么,凭尼玛。”

    “”傅廷川无言以对,单手在左眼上擦了下,才慢悠悠说:“好,就算喜欢她,但我很不喜欢别人帮我挑明,这样说,你能明白?”

    “那你自己去啊,我早不想干了!”徐彻接上一连串古怪的笑:“呵呵呵,你自己去,你自己去估计人家都嫁人生子当奶奶了,你还在迎风装逼。”

    “谁装逼?”

    “还是你啊。”

    是,他装逼,虽然很不情愿承认这个形容。

    傅廷川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但对今晚的事仍心有余悸:

    “你的额外行动,能先接受上级的检查吗?”

    “检查意味着打消行动,”徐彻突然找回真正的主题:“她今天真问你了?怎么问的?”

    “她直接问我为什么要送她饮料。”傅廷川回。

    “哈哈哈哈,然后呢。”

    “我走了。”

    “你走了?”

    “对。”

    “你就走了?一句话没说?”

    “我把手机落在了座位上。”

    “故意的?”

    “嗯。”“她后来追出去给你了?”

    “对。”

    “”

    说起昨晚,姜窕才是真·心有余悸,她一觉醒来,心率好像还是紊乱的。

    傅廷川估计是走得太急,手机遗忘在座位上了。

    她抓起来就往外跑,男人在去车库的路上,还没走远。

    他行走在路灯范围和深沉夜色的交接处,不疾不缓,橘黄与深黑,一半是火焰,一半是冰山。

    姜窕跟在后面小跑,没多久便追上他,顺利拦下。

    “傅老师,你手机忘化妆室了。”她气喘吁吁地把手机交还到他手里。

    傅廷川接过,微微一笑:“谢谢。”

    姜窕愣神望着他过分好看的脸:“没事,应该的。”

    傅廷川接着说:“那就对了。”

    “什么对了?”姜窕的气息逐渐平稳下来。

    “下午我送你饮料,今晚你特地跑出来还我手机,都是应该的,”他说着,那点笑意还挂在脸上,亲切的模样显得格外官方:“我从徐助理那无意知道你身体不舒服,就托他买了杯热饮送过去,他本来不情愿,怕引起什么不必要误会。我说以我的名义送,他才同意。我以为,关心米分丝,应该这样。”

    所以被徐助强行逼迫在杯子上签了自己的姓氏了么?

    姜窕大约能想象出事情的原委了,果真,是她脑补太多了吧。

    她还妄想着傅廷川能对她别有用心和企图事实证明,她的姓名应当叫姜丽苏。

    “我靠,你要点脸好啊。”徐彻一五一十听完,差点呕血。傅廷川这个垃圾影帝,把他一下子从中国好助攻变成了绊脚石!

    傅廷川捏拳于唇畔,轻咳两声,似是才缓回神来:“以后别再做这种事,一路上都在想合适的台本,很辛苦。”

    虽然不清楚姜窕如何得知姜撞奶是他送的,但看这姑娘的神情变化,自己“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显然滴水不漏,极具洗脑功能,当即就能引导她走进另一种看法里。

    最起码,能让他暂时脱身。

    但后面还有一段,傅廷川并没有告诉徐彻。

    那就是他和姜窕辞别后,刚走出去两米远,这姑娘又一次追了过来。

    是的,姜窕拦住了傅廷川,她到底不像外表那般安宁,胸中总归还有不甘心。

    她用仅剩不多的热血和勇气问:“难道你对你所有米分丝都这么好?”她不信。

    傅廷川沉默片晌,打太极般,轻飘飘将问题推了回去:“你呢,是希望我对所有米分丝都这么好?还是只对个别米分丝这么好?”

    他紧紧盯着她,眼睛沉在暗处,黑亮得逼人,似能透析。

    在这样的注视下,姜窕很不争气地脸红了。

    心在狂跳,像天空闪烁的银星。

    那些负气和忿忿荡然无存,幸而有夜色遮掩,不会让她的反应太过露骨。

    她,不知道。

    她真的不知道什么才该是正确的答复,好像两者皆不对。

    她只想追寻个真相,反倒被撩成着一只蒸熟的虾子,哑然无言。

    总之,很失败!loser姜!

    姜窕恨不能以头抢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好想给她两拳头啊,醒醒脑子吧。

    **

    自此,姜窕再也无法直面傅廷川。

    她总觉得,自己那些画里真真的小心思,全被他摸了个透。

    亏得傅廷川还与往常一样,没给她什么奇怪的脸色看。

    就这么相安无事并且数着日子地过去几天,她迎来了傅廷川的最后一场杀青戏。

    这场戏在夜间。

    所以,那一整天,傅廷川都没来片场。

    直到下午六点多,姜窕才接到师父的电话,让她回妆室,给“薛绍”化最后一次妆。

    最后一次时光真是走得好快。

    姜窕收拾好工具,赶回化妆间。

    傅廷川已经坐在那,单独一人,徐彻也不在。

    几个整理戏服的小丫头都在隔壁衣帽间,隐约私语,几乎听不清。

    所以,整个空间里,就剩他们两个人。

    还跟第一次、以及之后的许多回一样,姜窕以同样的方式为他化完最简单的妆。

    最后一下散米分扑好,她的手臂慢慢垂了下去,她望向如往常闭目休憩的男人,小声提醒:

    “好了。”

    每一次,都不忍心吵醒他,拍个戏太辛苦。

    为他黑眼圈所准备的遮瑕,每天都在加厚加重。

    她垂眼看看自己的双手,那些堂而皇之的触碰,那些曾被她完整掌控在手里的、他的脸颊,嘴角,眉眼,和发梢,今天之后,再难拥有。

    不过,还是好感激这个剧组啊,愿意约她们工作室,来给太平这部剧跟妆,不然她这辈子,可能也鲜有机会能见到傅廷川,能如此近距离地凝视他。

    傅廷川睁开眼,第一幕看见的便是姜窕小白兔一样的红眼眶,但她嘴角却是扬着的。

    这小姑娘怎么回事,看着他,又哭又笑。

    她飞快偏开脸,开始收拾妆台上乱七八糟的东西,第一次这样手忙脚乱。

    傅廷川就安静地看着,看她把这些瓶瓶罐罐,一个接一个地拧上盖子,排列组合好。

    她有他的世界里最美好的一双手,她是他一生中只会遇见一次的惊喜。

    只是她自己还不清楚。

    片刻,傅廷川胸口重重起伏了一下,启唇叫她:“姜窕。”

    “嗯?”女人手上的工作顿时停顿。

    “我要杀青了。”他平静地阐述。阐述着事实,他就要走了。

    姜窕心烦意乱,拼命找着东西转移注意力,最后视线落在自己手背的一块腮红斑上,也不知道什么时间蹭上去的。

    她只能胡乱擦着那儿,防止不留心看到傅廷川的脸,就难过得想掉眼泪。

    她轻悄悄地说:“挺好的啊,终于可以休息下了。”

    傅廷川貌似在打趣,缓和气氛:“你有什么临别赠言吗?”

    “又不是中学生毕业,还临别赠言。”姜窕停了动作,收手,配合性地莞尔。

    她头一回觉得,原来笑一下也会这么累,这么难。

    傅廷川始终在看她,她能感知得到,接着,她听见他说:“谢谢你,这段时间辛苦了。”

    “没什么,又不是义务劳动,我也有工资的。”她回完这句话,抿紧了唇。

    傅廷川还坐那,岿然不动,好像不知道片场还有大批人马在等着他这位主角闪亮登场:“真没什么想和我说的?”

    “没。”

    “工作总结也没?”

    “没有”

    “这段时间的工作心情呢?”他一直在试探性地发问,生怕唐突了眼前这个温柔的姑娘。

    姜窕刚要反射条件式地继续答“没”她在这个发音的气息要倾吐出去前及时住嘴。还是别这样了,和小朋友赌气似的,幼稚可笑。

    她应该好好回答他这些问题,哪怕就此别过,也应当有价值和意义。

    “你刚才问我这段时间给你工作的心情,是不是呀?”她终于敢拿正眼看他了。

    “对。”傅廷川和她四目相对,许久都没移开视线。

    “是这个,这就是我的心情。”她捏起妆台上一只瓶子,推到他面前。

    那是一瓶makeupforever的水米分霜,过于轻薄,里面的液质都在轻晃。

    这样一只米分底液,很寻常,也很奇怪。

    看到他立即展现出来的、不加掩饰的困惑脸,姜窕颇觉好笑,可真正笑出来后,却又徒留酸楚。

    她所倾慕着的,可爱的老直男啊,大概永远不会懂得她想要表达的含义、和她想要诉诸的东西了。这么多天来,他于她,他带给她的所有感觉,全部心情,就是这样的。

    数日前的夜晚,他生僻含蓄的态度,让她许多挤到嘴边的心里话,又全数咽了回去,不好再说出口。

    要她默默看他走,只字不言,也没关系,她完全可以。

    只是,这段光阴真的太难忘了,一切发生的太美,美到夺人心魄,又消逝的太快,快得猝不及防——

    这瓶米分底,你一定不知道它还有个中文名字,

    浮生若梦。

    而那个梦,就是你。

    ----

    傅廷川的最后一场戏,所设置的地点时间是长安的除夕。

    几个小孩在街头蹦跶,他们拍掌呼喊,稚嫩的脸蛋上写满快乐。

    而太平已过不惑之年,衰态渐现。

    楼宇之上,她倚栏而立,眺望天际。

    夜空月朗星稀,地面仍有还未化开的残雪。

    年尾已去,新春伊始。

    长安城内燃起焰火,一个接一个,耀得天空宛若白昼。

    这是太平公主生前的最后一个新年,明年,公元713年的夏末,她将因谋逆之罪,被自己的侄子,玄宗李隆基,赐死家中。

    她的一生,犹如烟花,生而绚烂,转瞬即逝。

    太平忽然想起薛绍,她年轻时深爱着的男人,他已经死去很久了。

    他活着的时候,她还是个明丽少女,花褪残红青杏小,墙里秋千佳人笑。

    泪眼朦胧间,太平仿佛看到了她的夫君,薛驸马。

    他容颜未老,长衫飞扬,还和当初一样。

    薛绍就在长廊的另一边,周身笼着一圈华光,似是仙人。

    他也在看她,眼睛里愁思深切,情意绵长。

    她想朝男人奔跑过去,却步伐钝涩。

    今日之太平已不是昨日之太平,现在的她,已是世人眼中权倾一时的风流荡。妇。

    她啊,大概不配再触碰他了吧。

    两名老戏骨同台对戏,完全没台词、也鲜有动作的一幕,被生动地演绎出来。

    “cut——”佟导喊停,从椅子上站起来:“可以了。”

    他快步走近傅廷川,在他肩膀上拍打了两下:“很好啊,真的很好,眼神到位。难怪之前老有人找你演上仙宗师之类的角色,站那不动都是仙人之姿,”佟导望向张秋风:“张老师这演技也是绝了,看你俩演戏哪里是在演戏,简直是种享受。”

    “打光不错。”他朝后边几个举着板子的男人竖大拇指。

    佟导又忍不住去看傅廷川,他一定要拥抱他。

    拍戏的这一个多月,他不需要说太多,傅廷川什么都懂,还能给他更多惊喜。

    唉,称心如意的演员啊,不知我们何时再会面。

    导演就那么抱着,重重拍他背,像是不舍。

    四十多岁大腹便便的男人比他矮了不少,傅廷川就非常配合地弯下腰,方便他动作。

    “傅老师再帅,导演你也别强迫人家搞基啊”人群里迸出这样的喊叫。

    “说什么呢!”佟导立刻松手,把手边的剧本卷成筒状,佯作要敲那人。

    全场都在哄笑。

    导演放开傅廷川后,他开始和片场的工作人员、其他演员、包括群演,一一握手致谢。

    傅廷川一直在礼貌地笑。

    他牙齿整洁,眼角蔓延出笑纹,又或者,该称之为鱼尾纹。

    岁月镌刻的印记,是这个年纪的男人才能拥有的独特性感。

    他们享受青春,也从容老去。

    满荧幕的拉皮肉毒玻尿酸,永远都不会懂得这种好。

    姜窕没有加入欢送的大队伍,混迹剧组许多年,她早就见惯了这样客套的别离,她舍不得傅廷川。

    不想和他疏远地握手,相互说谢谢,辛苦了,再会。

    一点也不想。

    她躲在另一边的栏杆后,离人堆远远的。

    刚看完了整幕戏,她似乎能理解太平的心境。

    她的叛逆,她的风流,她对权利的狂热,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片场还在闹,焰火买多了,导演决定全部放完。作为和傅廷川道别的一点心意。

    于是,余热未退,天空又开始新一轮的燃烧。

    少了剧情的干扰,姜窕更能心无旁骛地观赏那些生长在天上的火树银花。

    她掏出手机,对准高处,聚焦,打算拍下一张照片。

    接着再上传朋友圈,配上固定句式,第十二次在剧组“过年”

    “你说啊,古人看烟花的时候都在想什么?”一大团金色的烟花炸开来,一个人出现在她身边。

    压在屏幕上的指尖一颤。

    他刚才明明还在和众人热忱地说再见,怎么忽然就冒这来了。

    姜窕收回手,垂下眼看,果然,一张失败而模糊的相片。

    她的心脏成了一个蜂浆罐子,有困惑的甜蜜。

    姜窕把手机放回兜里,回答:“估计也想飞到天上去看看人间吧。”

    她掀起眼皮,余光撞上男人挺拔的鼻梁。她顺势打量起傅廷川,他还没换下戏服,有几分穿越感。

    姜窕反过来问他:“现在呢?现代人看到烟花都会想些什么?”

    “环境污染。”傅廷川答。

    “煞风景。”

    “污染环境,不就是煞风景。”

    “”姜窕忍耐着自己的白眼。

    呵呵,冷笑话大王笑了起来,这笑有声音,低沉又饱含感染力。

    姜窕也跟着挑起唇角,她从没装手机的那个口袋里,掏出一只小小的玻璃瓶,摊在男人面前。

    这东西在她身上摆了好多天,可她总摸不准机会私底下给他。

    这会倒好,他把自己送到了她跟前。

    “给你。”

    “什么东西?”傅廷川注意到瓶底有块黑黢黢的小东西,应该是石头。

    姜窕眨眼:“这是你。”

    “我?”傅廷川接过瓶子,举高了细看:“这是块石头吧。”

    “不是普通的石头,是陨石。”

    “流星?”

    “对,流星。我小时候在老家镇上捡漏得到的,那会大家都当宝贝一样,供在家里。不过别摆睡觉的地方,万一有放射性物质。”

    傅廷川故意把瓶子推回去给她,小石子在里头蹦了又蹦,敲得玻璃叮叮响:“流星陨落,真不是在咒我?”

    姜窕顺从地接过“等下。”

    她两手包住那只小瓶,只遗留一个狭窄的缝隙:“你再看看。”

    高个子的男人停顿几秒,最终还是弯腰凑近,这个距离,已经有些过分亲昵,但他俩谁都没有在意。

    姜窕遮住了光,他因此得见瓶底的另一番景象。

    原先不起眼的小石子,此刻正散出幽幽光辉。

    好像真的有颗天上的星子,被她采摘下来,静悄悄养在里面。

    “我给它上了两层荧光涂料,不会褪的那种,”姜窕陈述原理:“放到不亮的地方,自然而然就发光了。”

    “有点意思,”傅廷川想到她方才的话:“你说它是我,为什么?”

    “我给这个礼物起过名字。”

    “嗯。”“永恒的星光。”她这会是真矫情。像回到十五岁,她刚仰慕他的那天。

    “”“好听吗?”

    “还可以。”

    他平淡的反应叫她咬牙切齿:“愿意收下吗?大明星,还嫌弃吗?”

    “收,”傅廷川的语气,加深加重了几分:“必须收。”

    姜窕重新把瓶子交到傅廷川手里,她笑得眼眸弯弯,泛着光,晶莹剔透的,像是泪花折射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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