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推荐阅读:我的帝国无双明天下唐枭乘龙佳婿长宁帝军医妃惊世行祸天下史上最强帝后超凡兵王清明上河图

一品小说 www.epshu.com,最快更新美丽新世界最新章节!

    小云比她早回家。

    她一见母亲便迎出来“妈妈,爸爸把一切都同我说清楚了。”

    小云反应奇突,她脸上显示兴奋神色,巫蓓云一时无法测度周至佳对女儿说过些什么。

    “爸爸说我们家可能会多添一名成员,”小云十分高兴“他是我弟弟。”

    蓓云冷淡的说:“他有没有说将由谁来孕育他?”

    “有,爸爸打算自己来,他会向大学告两学年假。”

    蓓云意外地一怔,没想到周至佳对女儿这么坦白。

    “妈妈,你不觉得这是个好主意?”

    蓓云板着面孔“你忘记余小明个案了。”

    “那不同,”小云十分乐观“余小明的父亲是一个很坏的例子,我爸爸的能力比那个人高许多。”

    “我不赞成。”

    没想到小云头头是道的劝起母亲来“妈妈,你已经有我,但是爸爸却没有属于他的孩子,也许他也应该有一次机会。”

    “男人在家生孩子,多窝囊。”

    “他不怕尴尬,有什么关系?”小云大惑不解。

    小女孩还不知面子为何物。

    蓓云说:“况且,我已不能爱第二个孩子,我全副精神已放在你身上。”

    小云看着母亲,勉强笑道:“妈妈每次这样说,我都觉得有沉重压力。”

    “什么?”蓓云几乎没跳起来。

    “我怕你对我的期望过高,我做不到你预期中那么好,使你失望。”小云的声音低下去。

    蓓云十分震惊“我可从来没有遇过你上进。”

    小云冲口而出:“可是自你眼神表情中我看得出你付出多,期望亦高。”

    我的眼神,蓓云伸手去摸自己的眼睛,真有这种事,她无意中已经给女儿无限压力?她还一直以为做她的孩子最最自由逍遥,因为她这个母亲至通情达理,没想到小云另有感受。

    小云看见母亲脸色骤变,连忙救亡“你仍是天底下最好的妈妈。”

    “别给我同情分。”蓓云勉强地笑。

    “妈妈,我肯定你会爱弟弟。”小云与她父亲站同一阵线“爸爸希望得到你支持。”

    蓓云苦笑“再来一次?我是那种至讲亲力亲为的人,三更半夜起床数次喂奶到天明,我不信任机械人,太辛苦了。”

    “嘘,妈妈,当心爱玛听见。”

    爱玛早已听见,嘟嘟嘟走过来“我承认机械助理良莠不齐。”

    蓓云苦笑:“有些太太最倚赖机械人,又有些把孩子交给政府育婴机关,我却不舍得,当年请了长假照顾小云,不但筋疲力尽,经济上损失也实在不菲,至今犹有余怖,不能再来一次。”

    爱玛点点头“这是你的心理障碍,你不该将不能承受的压力加诸己身,一个人应当量力而为。”

    小云讶异“爱玛,你多么智慧。”

    爱玛又嘟嘟娜退下,它比许多真人更知情识趣。

    蓓云对女儿说:“我不是抱怨,对你,再苦也是责任,我只是不愿来第二次。”

    小云看着母亲一会儿说:“只是责任,不是乐趣?”

    蓓云拍拍女儿肩膀“将来你也会有孩子,个中滋味,自然有所了解。”

    小云笑答:“胡小萱说她才不会要孩子。”

    这么早已经谈到成年后的大事了,后生可畏。

    “你呢?”蓓云十分关心女儿前途问题,趁机发问。

    “我很喜欢小孩,但是,我同小萱说,这件事要稍后再谈,而且,妈妈,我想我不会像你那样亲手带,太耗精神了,不如与先进设备分担任务。”小云把事情分析得头头是道。

    蓓云莞尔,理论同实践一向有个很大的距离,只是她不想过早扫小云的兴,这个问题直押后再讨论。

    “爸爸问,他几时可以回来?”

    呵,现实问题永远逼人。

    “爸爸说,你是爱他的。”

    电话铃响了,蓓云中止与女儿对话,揿下按钮,只听得那边说:“一0三三号复电。”

    蓓云呆住了,做不得声,他不可能知道她找过他!

    “你找我,定有急事。”

    他又从何处获得她的通讯号码?

    “要不要出来谈谈?”

    蓓云清清喉咙“现在,现在我走不开。”

    “关住自己,没有好处。”他轻轻的说。

    罢在这个时候,小云过来问:“妈妈,是胡小萱找我吗?”她冒失地取饼话筒。

    蓓云抬起头来。

    小云说:“咦,没有声音,一定打错了。”

    或许,只有她才听到他的声音。

    蓓云发呆,她始终怀疑年轻人并非真的存在。

    “妈妈,你没有回答我的问题,爸爸见时可以回来?”

    蓓云脱口说:“这原是他的家,他要回来,即可回来。”

    门铃响起,自有爱玛去开门。

    机械人的感应器不一定靠得住,时常有开错门的事件发生,蓓云急急问:“谁?”

    爱玛答:“余小明与他父亲。”

    “呵,请进来。”

    余小明长胖了,笑嘻嘻,衣着脸容也算整洁,见到蓓云,亲热地迎过来拉手。

    蓓云忙道:“余先生你身子不便,就不用客气了。”

    余君已大腹便便,动作比较缓慢“我特地来道谢。”

    “生活已改善了吧?”

    “好多了,顺带有好消息要告诉你,小明的母亲已决定回家。”

    蓓云一听,由衷地替他高兴“那真的太好了。”

    余君略为腼腆“家里少了她真差天共地。”

    不知怎地,在这个当儿,蓓云忽然想起一部叫镜花缘的书里记载的故事。主人翁漫游到女儿国,那里的男人,留着胡须,但是主持家务、绣花,并且怀孩子。

    蓓云此刻的感觉突兀,她可以接受女儿国里的陌生人,但不是她丈夫周至佳,她的神情因此呆滞起来。

    而余君却以为她疲倦了,生活好转,他比较识趣,于是说:“巫女士,我该告辞了。”

    蓓云站起来“真高兴你们一家团聚。”

    “我们一家四口自会努力重组家庭,多谢你在患难之时帮助我们。”

    “举手之劳耳。”

    余小明一直亲密地依偎在蓓云身边,蓓云隔一会儿摸摸他的额头,他只比小云小一点,但小云比他成熟许多,已俨然一个小大人样。

    蓓云忽然怀念小云幼时天天坐在母亲怀中的情形,母女两人日日抽出一两小时温存,直至小云入学,有一日说“妈妈我没空,我要做劳作”为止,蓓云怅惘了。

    小明抬头与阿姨说再见。

    蓓云一直把他们送到楼下。

    蓓云最后还是忍不住问:“余先生,吃了那么多苦,你认为值得吗?”

    余君笑笑“困难已经过去,也就不必讨论值得与否,努力面对现实是正经。”

    “余先生,请问你在当全职父亲之前,做什么职业?”

    他又笑笑“我是个未成名的电影导演。”

    “原来是艺术家,失敬失敬。”

    “见笑了。”

    余氏父子俩登上车子离去。

    艺术家不受世俗束缚,同周至善一家一样,只要经济条件允可,他们,以及他们的亲友,均可接受比较奇突的生活方式。

    蓓云不敢肯定她的亲友是否有同样的宽宏大量。

    她同小云说:“你不觉得男人怀孩子怪相?”

    小云很讶异“女人怀孩子也怪呀,皮肤那样膨胀而居然无恙,吓坏人。”

    真的,为什么由女人来担此重任,反而名正言顺?

    蓓云说:“请你父亲有空来一趟,我有事与他商量。”

    有谈判,有希望,小云马上去联络父亲。

    片刻她叫:“妈妈,妈妈,过来。”

    蓓云只得走去,本来只想问一个问题,谁知节外生枝,通话器里传来左碧颜的声音“巫女士,有什么话,同我讲也一样。”

    蓓云不怒反笑“那可方便了,这个月的生活费,请你尽快付一付好不好?”

    左碧颜又没辙,只得把周至佳叫来,一边发着牢騒。

    周至佳马上说:“我马上过来与你谈。”

    蓓云听见左碧颜在一边说:“明明是一点感情都没有的妻子,分居后却忽然又情深似海,一召即至。”

    蓓云一听,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小云问:“妈妈笑什么?”能笑,总还是好事幸事。

    不消一刻,周至佳已经赶到,一如当初他与蓓云约会时期打扮得那么整齐及准时,难怪女友要生气。

    蓓云开门见山“我愿意让步。”

    周至佳大喜,郑重地答:“愿闻其详。”

    “让我们再合作一次,制造小生命,听说第二代机械子宫十分先进,一切交给市立医院,如何?”

    周至佳一听,热情顿时冷却,呆半晌,才说:“蓓云,这叫作让步?”

    “这是最两全其美的方法。”

    小云忽然插嘴:“爸爸想一尝真正做父亲的滋味。”

    蓓云转头责备:“大人讲话小孩不要插嘴。”

    周至佳说:“连孩子都明白我的意思为何你不明。”

    “这已是我的极限。”

    “没有用,蓓云,机械子宫是一格抽屉,编一个号码,首五个月,每个月只准父母探访一次,接着三个月每半个月看一次,医院人员把抽屉拉开来,隔着玻璃观察胎胚发育情况,最后一个月每星期看进展,气氛像在先进实验室参观展览,一点感情也无,直至出世,婴儿没有名字,只有编号,你愿意你的孩子只是五三一吗?”周至佳涨红脖子。

    棒半晌,巫蓓云再说:“对不起,我不能再妥协。”

    “你这愚蠢的女人!”

    蓓云并没有生气,她客观地思考周至佳对她的批评,然后做出反应“我的确不算聪明,但你比我更差。”

    周至佳怔怔地看着他合法的妻子,他亦没有动怒,也郑重的想:她说得可对?

    小云过来劝父母:“这是第一轮谈判,以后还可以谈下去。”

    爱玛出走近“周先生许久没在家吃饭,我做了几个好菜,请尝尝再走。”

    蓓云迁怒于爱玛:“你那三脚猫厨艺哪里比得上人家外头的手段?”

    爱玛噤声退下。

    周至佳理亏,半晌不做声,终于词穷,无言离去。

    这叫做谈判?蓓云叹口气,一人退一步直至达成协议叫谈判,从头到尾,周至佳一意孤行,只想叫妻子附和,蓓云又叹一口气。

    她披上一件外套外出。

    今日黄昏,天文台循众要求,制造三小时毛毛雨,营造气氛,提供情侣雨中散步这个好节目。

    地上有汽油虹彩,少女仿古时打扮挽着竹篮卖花,有人持伞在等异性朋友,蓓云把丝巾解下,缚在头上挡雨,一边看风景。

    天气稍有寒意,蓓云拉一拉外套襟。

    “永远一个人。”那把熟悉的声音又来了。

    蓓云笑,她把手插在外套口袋里,姿势像大学二年生。

    为什么是二年生而不是一年或三年?因为初入学时多数匆匆忙忙,无暇悠闲,而三年生已经老练得飞扬跋扈,欲与教授讲师试比高,二年生至可爱活泼合理。

    蓓云永远不会忘记她的大学二年蜜月期。

    那实在是她的流金岁月。

    同时与多位男生约会,连早餐时分到饭堂进食都有男同学等着她,两节课后小息,又有异性在课室外呆望。

    一位男讲师忍不住问她:“被追求感觉好吗?”

    少女蓓云甚至不屑言若有憾,她干干脆脆的说:“太好太好了。”一边眨眨乌溜溜的大眼。

    当然有看不顺眼的人嘲她滥交。

    此时此刻,二年级时的蓓云又复活了,她仰起脸对那年轻人说:“你真有办法,永远找得到我。”

    “本市能有多大。”年轻人笑笑。

    “你别看它小,它大得可以让至亲经年不见面。”

    “来,我陪你散步,顺带听你的牢騒。”他笑笑。

    蓓云觉得坦白的时候到了,因而诚恳说:“我怕浪费你的时间,我只是一个白领女,收入有限,身无长物,你会失望。”

    那年轻人沉默,他有点窘,半晌,才轻轻说:“我可没向你按时收费。”

    蓓云有点歉意“我常听人说:世上没有免费午餐。”

    “当你陪我好了,我亦需要散步。”

    “你无须选我做伴。”

    “为什么,你不认为你善解人意,通情达理吗?”

    “我上司曾经那样称赞过我。”蓓云笑了。

    年轻人把她的手臂绕过他的臂弯里。

    他们踽踽地向海旁长堤走去,蓓云道过开场白之后,言语就流利起来,时间过得真快,毛毛雨一停,蓓云知道起码两小时已经过去。

    她欠他,起码有心理医生的收费那么多。

    她问他:“我可以向你要通讯地址吗?”她想寄上支票。

    他莞尔“你还打算写信给我?”

    “至少可以寄张问候卡片。”

    “有我们这种人的地址是不名誉的。”他揶揄道。

    蓓云打趣他“既然到了这种田地,也顾不得那么多。”

    “真的,”他遗憾“每到一处,都会遇见你,已经太迟。”

    话当然可以这样说,但蓓云佯装吃惊“什么,不是你故意盯牢我?”

    那年轻人真正知情识趣,也装出诧异的样子来“我还以为你在我时常出没的地方来碰我。”

    一时间不知是谁吊谁的膀子,蓓云忍不住大笑,少年时爱笑的她又恢复旧我,她欠他许多,故此拍拍他手背以示感激。

    “我要回去了。”

    年轻人点点头“规矩的好女人,永远不会越界。”

    蓓云苦笑,与他在桥底下分手,一抬头,看到天空中一抹彩虹,蓓云赶紧许个愿,不幸忘记要求世界和平或是青春常驻,她只是说:“您让周至佳回家来吧。”

    每逢小云幼时哭闹不已,年轻的母亲无可奈何,只会得一直念主祷文:“我们在天上的父,愿人都尊你的名为圣,愿你的国降临”蓓云深信婴儿与上帝有密切关系,至少他俩身分同样神秘。

    周至佳与巫小云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

    饼两日蓓云销假上班,一推开办公室门便看到助手曾倩文以深切同情的目光看住她,蓓云心中嚷一声糟糕: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了。

    曾倩文接着冲了一大杯咖啡给蓓云,对她那么好,可见是真心替她不值。

    这件事由谁传开,除出胡乃萱,并无别人,要守一点点秘密,真的那么难?

    才说起老胡,老胡就到,她径自入内拉开蓓云对面椅子坐下便问:“难题解决没有?”

    蓓云瞪着她“您老实在太关注我了。”

    老胡并不介意,她说:“我不关心你谁关心你。”

    蓓云不怒反笑,算了,她说人,人说她,不亦公平乎。

    “周至佳回来没有?”老胡穷追猛打。

    蓓云不置可否。

    “要不要叫王日和与他谈谈?男人同男人好讲话。”

    蓓云翻翻案头文件“今天看样子要忙得不可开交。”

    “且别忙逐客,如有需要,请即大声叫。”

    蓓云轻轻说:“一家人的事最好一家人关起门来说清楚,最忌找外人来主持公道,不僵也会搞僵,外人许存看热闹之心,可能惟恐天下不乱,言语传来传去,又易生误会,我看不必了。”

    胡乃萱讪讪地,但仍不肯即时放弃,管这笔闲帐,她说:“你要找我是一定找得到的。”

    “我知道。”蓓云看着她笑。

    胡乃萱又加一句:“真看不出周至佳是那样的人。”

    她出去了。

    曾倩文闪身进来“你都知道了吧?”她试探问。

    这次蓓云可警惕起来“我才放完假,有什么消息?”

    “胡乃萱女士刚才不是来找你诉苦?”

    蓓云一怔,大奇“她缘何要诉苦?”

    “她丈夫心有旁骛。”

    蓓云悚然动容“王日和君?”

    “正是,”曾倩文悄悄说“他叫王日和。”

    “你怎么知道?”蓓云斥责下属“道听途说不能当真。”

    谁知那年轻女孩抬起头来,笑笑答:“王日和追的人就是我。”

    蓓云怔住“你?”

    “我可没打算破坏人家家庭,”曾倩文说“王日和根本不是我心目中那个人,他是硬追上来的,我亦不认为这是一项荣幸。”

    蓓云呆呆地看着她,这些年轻女孩,一个比个厉害,一个比一个难招架,年轻就是最残酷的武器,巫蓓云当年难道也是如此?

    曾倩文见上司神情呆滞,反应迟钝,知道她吃了惊,很明显全不知此事,不由得问:“难道胡乃萱还不知道丈夫已变?”语气十分好奇。

    蓓云低头整理桌上文件“宇宙传讯下午那个会,你准备好没有?”

    曾倩文忙答:“议程有待你过目。”

    “十一点之前我一定交还给你。”

    曾倩文一出去,蓓云马上接通话器“请接人事部。”

    片刻答复来了“人事部经理陈大文。”

    “陈先生,我是巫蓓云。”

    “巫小姐有何贵干?”

    “基于私人理由,我想调走助手曾倩文。”

    陈大文一怔“曾小组可是有失职之处,不妨明言。”

    “没有,纯粹是性格上不合拍,她动我静,她急我慢。”

    “公司的政策是想同事间尽量互相迁就。”

    蓓云笑道:“陈先生,我同你当然要彼此尊重,对下属不必如此多扎,最快什么时候可以调新人来?还有,请给曾倩文下台机会,只说公司重用她,是次调职,对将来晋升有帮助。”

    陈大文无奈“我尽量帮你。”

    蓓云马上道谢,放下心头一决大石,却有点惆怅,同巫蓓云相比,胡乃萱算是个厚逍忠直的好人,巫蓓云藏奸得多。

    王日和追曾倩文这件事迟早闹通天,趁早调走这个厉害角色,日后不知省却多少麻烦,胡乃萱也怪不到巫蓓云头上来。

    她松了口气。

    人事部办事效率挺高,下午就通知曾倩文去参加一个为期两周的管理训练计划。

    曾倩文还趾高气扬,一心以为鸿鹄将至,兴致勃勃的来知会蓓云。

    蓓云一个劲儿的祝贺她,心里却晓得以后都不会在同一办公室内见到曾倩文。

    此举纯为保护自己,曾倩文亦不致有任何损失,蓓云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但不知怎地,她那天还是特别的累。

    第二天早上,胡乃萱来找她,她正坐在电脑前亲自处理记录。

    胡乃萱好奇问:“你那小美人助手呢?”

    噫,该人犹自蒙在鼓里,蓓云个动声色道:“已被人事部调走,据说要好好栽培她,我便阻人发达,只能割爱。”

    胡乃萱趋向前,悄悄说:“我有周至佳的消息。”

    蓓云不做声,她也有王日和的新闻。

    看来除出那人的发妻,路人皆知其底细,太讽刺了。

    “你快守得云开见月明了,周至佳已与其女友闹翻了。”

    蓓云实在忍不住“你怎么知道?”

    “嗳,你别管,我自有线人。”老胡终于还是透露了消息来源“我有个表妹认识那位左小姐。”

    蓓云双手不住在电脑键盘上操作,故意不去注意老胡。

    “左小姐觉得她受了利用,十分气忿,已与周至佳摊牌,你看,他打错了如意算盘,现在两个女人均要与他算帐。”

    “老胡,真没想到你日理万机,还能到这里来喝咖啡。”

    “信我的,”她站起来“周至佳快回家了。”

    蓓云看着她背影摇摇头,这人,火烧眼眉毛了犹自管闲事,东窗事发,她才晓得滋味。

    那天晚上,蓓云拨电话到小泵处:“至善,周至佳现在何处?”

    “我家。”

    “至善,不要开玩笑。”

    “这次是真的,你要不要他说话?”至善语气似叫过狼来了的那个孩子。

    胡乃萱的情报恁地准确。

    蓓云对他说:“周至佳,回家来,凡事慢慢商量。”

    周至佳听到那成熟体谅的声意,鼻子一酸“我闹僵了。”

    蓓云静默一会儿,才说:“还来得及。”

    周至佳仍觉下不了台。

    “小云一直支持你,她想你返家。”蓓云想给他阶梯。

    这个在事业上也算独挡一面,平日老成稳重的男子忽然像一个手足无措的小孩。

    最后还是至善说:“我替他收拾杂物送他回来。”

    蓓云觉得闹剧也该结束了“我在家等你们。”

    夫妻做久了,会变得似兄弟姐妹,越发容忍。

    为了使周至佳好过些,巫蓓云决定以后对这件尴尬事一字不提。

    呵,不是轻易做得到的呢。

    小云在楼下等父亲返家。

    周至佳吃了败仗,一声不响,走进书房,关上门,好几个小时不出来,蓓云不去騒扰他,只命女儿送点心进去。

    深夜,蓓云站在露台上沉思,稍早对着那半道残缺彩虹许下的愿望总算实现了,心底却没有特别欢欣的感觉,太过实事求是了,似办公务,早已把自尊与个人利益搁一边,只为大局设想,实在委屈。

    忽然听见身边一声咳嗽。

    蓓云误会了,她脱口而出“你?”抬头,发觉身边站着的是周至佳,并非她期待中那个年轻人。

    蓓云讪笑,自然,年轻人怎么会在她家里出现。

    她重新转过头去看夜色。

    周至佳开口了:“蓓云”

    蓓云摆摆手“我考虑清楚了,你的生命你的身体,自然你可以做主,我尊重你的选择。”

    周至佳忽然得到妻子赞同,惊喜之余,并没有听出她声音里的倦意,亦忽略她落寞的表情。

    “蓓云,”他大喜过望“你终于答应了。”

    “不过有言在先,这是一件严肃艰苦的终身任务,你要有心理准备。”

    “我一定尽力承担。”

    蓓云讪笑,她明知周至佳轻估孕育孩子之苦,他一定以为做小云父亲同做小云母亲的辛劳差不多,他错了,他很快便会知道,他在这个孩子上出的力,不及妻子十分之一。

    蓓云双手抱在胸前“祝你幸运。”

    “谢谢你。”周至佳心花怒放。

    那一整夜,蓓云都站在露台上。

    很琐碎很遥远的记忆渐渐钻进脑海归位,那个傻气的男生如何在寒夜站她宿舍楼下等了通宵,她没有睬他,然后在清晨上学时发觉他伏在驾驶盘上假寐,车子挡风玻璃上都结了薄冰,一碰像蜡似剥落,他抬起头来,双眼全是红筋,一定哭过了,看到意中人却强颜欢笑“要不要搭顺风车?”

    这种事在结婚生子后忘了也就忘了,今夜也不是卖弄回忆的好时光,第二个孩子快要来临,她起码要背一半重担,怎么还有心思去想当年。

    但是这一刻回忆控制了巫蓓云,那时气象局尚未拥有足够科技控制天气,少年蓓云在冷空气中呵着白气,眼睛看着远处,一辆来接她的小小红色吉普车正驶过来,她要快快决定:辜负谁呢?辜负是非辜负其中一个不可了,问题是谁,这一个已经等了一宵,实在说不过去,她终于放弃了红吉普。

    那个挨通宵的男孩子是年正念博士,他在论文扉页上写:献给蓓云。

    小蓓云嗤一声笑出来“你应当把它献给父母。”

    一天喂七八餐那样奶大,又得到优秀遗传,轻易读到博士,居然把论文奉献给一个才认识不到一年的陌生女孩子。

    后来,蓓云再也没有见过比他更英俊的男孩子,那年轻人算得漂亮,但少了一分天真及书卷气。

    蓓云嘲弄揶揄地想:要是今日她被他看见,他应当庆幸当年她视他如脚底泥罢。

    变了,统共都变了,变得她不认得自己。

    那夜蓓云没有睡,天一亮,她又抖擞精神应付新的一天,街外人如果不知就里,还以为什么都没发生过。

    小云正在用早餐,看见母亲很高兴的说:“父亲回来了。”

本站推荐:重生之老子是皇帝医妃惊世采红回到宋朝当暴君回到明朝当王爷嫡长孙四季锦史上最强帝后清穿之四爷宠妃毒妃在上,邪王在下

美丽新世界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一品小说只为原作者亦舒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亦舒并收藏美丽新世界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