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推荐阅读:我的帝国无双明天下唐枭乘龙佳婿长宁帝军医妃惊世行祸天下史上最强帝后超凡兵王清明上河图

一品小说 www.epshu.com,最快更新轻寒暖妾心最新章节!

    “九叔这就要走?”

    司马弈不舍地望着来人秀雅温柔的笑脸,好生惋惜“我还想着九叔今年总算可以留在家中过年了呢,怎么还是要走?”

    司马昂有些无奈地应道:“秦王都快下十二道金牌了,再不走,怕他要冲到山城拿人了。”

    不放心封舞,他将动身的时间一延再延,已经拖无可拖了。

    如今外患虽除,内忧未定,京师现在正是多事之秋。秦王一日未登大位,大唐一日不得安宁。尤其这年关岁末,宫中人事纷乱,是非更多,他这“天策府”第一谋士,想要窝在家里过个安稳年,可没那么容易呢。

    争权夺利,勾心斗角,长安的空气,污浊的他都想效法陶潜,挂冠归隐去也。

    可惜他一入尘网,身不由己“采菊东蓠下,悠然见南山”的迫遥快活,不知要几时才盼得到。

    他虽未明言长安局势,司马弈在平日长辈谈话中也略窥一二,知他不欲多言,略一迟疑,问道:“九叔,小舞的病情可有好转?”

    封舞虽住在他隔壁,可怜他却被下了禁足令,被五叔勒令不许踏出房门一步。除了头一回五叔拗不过他,让他探她一回外,就再也没有见到她。

    司马昂神情转黯,道:“她今天已可下床走动了。你五叔说再好好修养几日,她便可痊愈。”

    司马弈展开笑颜,欢快地道:“那就好。”

    小舞这次生病,他亦难辞其咎。想到那少女,十一年来是以怎样的心情伴她左右,他便觉侧然。小舞心里头一定很苦。

    司马昂聚目凝视着侄儿毫不虚假的关切神情,沉下瞳心,问得谨慎:“弈儿,为什么不娶小舞?”

    这句话,他是代封舞问的。

    “弈少爷很好。”

    耳旁又似响起少女清脆玲珑的悦音,平静却肯定地陈述着她的心事,对她来说,这是一个毋庸置疑的事实,平淡的语气反而让人知道她的心意是何等的坚定。

    正因为她这一句,他忽略心头悸动,不许自己逾越界限,对她,就只是一个长辈。

    司马弈微微变色,灿烂的笑容也失去光采,只是虚有其表“九叔怎么不问问,小舞是心甘情愿的吗?”

    没有怨言,不代表小舞心肯意愿。

    怕是他的家人们,将自己的意愿强加给了小舞,那少女只是无可奈何地认了命。

    司马昂沉静的黑眸缓缓流过悲恸,话语依然温和似轻风“小舞很喜欢你。”

    司马弈诧然挑眉,不明白九叔的根据从何而来“如果说她一直以来,都没有反对过这件亲事是喜欢的表现,还不如说这是我娘对她长期洗脑的成果。九叔,这是无奈,不是心许。”

    依他看,小舞对九叔,只怕还多点感情。

    但是九叔,对每个人都是一样的好,连他也分不出,九叔对小舞,是不是有特别在意,自是不敢随便道破小舞的感情。

    何况小舞那般内敛,所有情绪尽皆深埋,她对九叔那微妙的感情,又有谁能知道那是对爱护她的长辈的孺慕还是对异性的倾恋?

    司马昂想起封舞泪如泉涌,对他诉说“弈少爷不肯娶我”时的情景,对她的心意却是十分肯定:“若她对这件婚事抱有不满,怎会因此而这般伤心?弈儿,你不该轻易抹杀小舞儿对你的感情。”

    唉唉,他也想不通小舞为什么会因为这件事情难过啊。

    司马弈瞅瞅九叔凝重的神情,暗觉这条路大概讲不清楚,转问道:“九叔可知,五叔与我爹娘为何选中小舞?”

    诸位叔伯中,他与司马昂最为亲近,所以无论如何,也盼他能够接受他所做的决定,并且给予理解支持。

    司马昂微怔道:“有什么特别的缘故吗?”

    他一直以为是因为小舞长得标致可爱,不过看弈儿特意这样问,肯定另有他故。

    司马弈失去笑意,缓缓道:“他们,想用小舞为我治病。”

    司马昂不解地扬眸,看他浅浅的笑容中糅入深深的悲伤,将藏在封舞身上十一年的秘密揭开:“利用小舞十一年来苦练的内功与我合修双修之术,将她的真气占为已有,打通经脉,以达治病之效。”司马弈迎视着脸色突然间转白的司马昂,平平述说:“而小舞,功力全失,则有性命之忧,生死难料,即使留得命在,也会因此变得体弱多病,失去生育能力,更不用说,她有一半的可能性是会力尽而亡。”

    事后他向五叔询问此事,从五叔口中得到的消息,比母亲所说的还要可怕得多。

    小舞儿明知如此危险,也仍然希望能嫁给弈儿吗?

    司马昂心魂撼动,设身处地,想着封舞的想法“弈儿,这世上,最可怕的是什么?”

    司马弈愕然道:“九叔想说什么?”

    司马昂垂下长睫,淡淡道:“生死小事,何足惧哉?最可怕的是眼看着心爱的人,却不能与之相守。也许对小舞儿来说,她宁可以命一搏,换取与你终生相伴,纵然九死一生,也是无撼。你执意拒她,岂不是辜负她一片心意?”

    他曾想,以他今世寿元,换取与小舞儿盟订来生,将心比心,小舞儿的心思,应该也是一样的吧?自己的得失喜悲全都视若等闲,这—刻,他一心一意只想着如何说服司马弈,说服这小舞儿情之所钟的男子,让小舞儿不用再伤心。

    他对她,用尽所有情感,却只能远远退开,看着她为了另一个男子痛苦沉沦,因那人的喜悲展颜或锁眉,随之起舞。

    为什么九叔认定了小舞对他有意?

    司马弈抚心自问,却寻不出蛛丝马迹,支持九叔的看法,见他说得如此肯定,低声道:“我拒绝婚事,小舞只是其中一个原因。”

    成说偕臧,都是两个人的事情,一方不愿,便不可勉强。

    “我视小舞,如同亲妹,从未涉及儿女情,岂可成夫妻?”

    包不要说,成亲的真正理由竟然是非关情爱的那一个,只为了治病而与一个女子结发,他绝不愿意。

    司马昂静下心绪,凝视细问:“小舞不好么?”

    司马弈微微苦笑,躲开了他的目光,和声吟唱:“出其东门,有女如云。虽则如云,菲我思存。缡衣萧巾,聊乐我员。

    出其,有女如茶。虽则如荼,匪我思且。缡衣茹,聊可与娱。”

    弱水三千,吾心所思者,惟一瓢而已。

    迸人简朴无华的诗句中,蕴藏的却是能令天地变色的深情。司马昂心神微震,望着浅吟低唱着刻骨相思的侄儿,猛然惊觉,自己一直当做孩童的侄儿,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已然长大成人,尝到了情滋味,并正为情所伤。

    所以,不是小舞不好,只是他爱的不是小舞。

    还要再问下去吗?

    他的眉间分明刻划着不欲人知的黯然,正如他也有不足为人道的情伤,苦苦追寻,无非是强揭开未愈的创口,逼它再次流血。

    司马昂轻叹一声,道:“弈儿,九叔求你一件事。”

    司马弈松了口气,暗暗感激“九叔请讲。”

    司马昂目中泛起毅然之色,朗朗道:“叫你爹开宗祠,登族谱,歃血为盟,收了封舞这个义女。”

    这是司马山城最最正统严肃的认亲礼,滴血明誓之后,封舞就是司马家族毋庸置疑的骨肉亲。

    小舞儿想要亲人,他就让她拥有天下最最爱护亲人的骨肉手足;她怕孤苦无依,他就让司马山城成为她永远的家。

    从此后,她不再是举目无亲的孤女封舞,而是司马山城排行第八,拥有十七个兄弟与七个姐姐的司马舞。

    司马弈欣然道:“这件事,九叔何用‘求’字?我早打算这样做哩。”

    这样看来,九叔对小舞,应该只是单纯的疼爱小辈吧。否则怎会提出这个想法。

    要知宗祠一开,封舞之名记人族谱,司马昂与封舞便列入五行亲内。族规大如天,他们若有逾矩,便是乱伦大逆。

    他却不知,司马昂此举用心良苦。

    封舞随待司马弈身侧十一载,此事天下皆闻。失去婚盟之订,则她的身份便显得暧昧,难保没有小人起诟卒谣言,辱她清誉。一旦认亲,小妹照顾长兄,无违礼数,一可堵住天下众口,二来亦使封舞不至无依,更割断自己对她的妄思,从此之后,与她仅存至亲之谊,其余遐想皆是世所不容。

    他考虑到最最周全,将她保护的滴水不漏,心心念念惟望她情伤早愈,从此平安快乐,再无他求。

    “叮叮”

    司马弈绝不透风的暖室内,珠帘无风自动,敲出轻微的脆响。

    司马弈放下狼毫,展开温柔的笑容,迎向似带着犹豫在帘外驻足的清影,柔声呼唤:“小舞,怎么不进来?”

    封舞微带踌躇,慢挑珠帘,低声道:“弈少爷。”

    司马弈隔桌遥望少女低垂的螓首,温柔地道:“小舞,过来让我好好看看你。”

    封舞步履迟迟,目角余光瞥见他煦如暖阳的笑颜,芳心一痛,终于走近了些。

    弈少爷和九爷何其相似。

    她不知道自己是否曾将弈少爷当做九爷的替身,却很清楚另一件事:自己之所以会毫不抗拒与他的婚事,舍命相酬,确有很大一部分因了他这张与九爷如出一辙的绝美笑颜。

    而今万事皆休。

    司马弈怜惜地望着她清瘦的丽容,轻轻叹道:“小舞,你瘦多了。”

    这是他们自司马弈拒婚后第一次面对面交谈。

    之前先是司马弈病发,接着封舞病倒,昏迷不醒,至今方愈。

    封舞垂眸,低望着自己紧紧交握的纤手,细声道:“让弈少爷挂心了。”

    司马弈指指面前的座椅,道:“你坐下来,我有事想跟你说。”

    眼见着她默默入座,垂首敛眉,于沉静柔顺间拒人千里之外,司马弈微微颦眉,黯然道:“小舞,你受委屈了。”

    日日见她愁眉,她只道她挂念亲人,故而哀伤。怎知她愁绪万千,到头来他才是罪魁祸首。

    封舞微侧螓首,有几分纳闷“弈少爷何出此言?”

    司马弈端整俊容,郑重其事“我不知道我娘他们竟然一直勉强你做着你不愿做的事,让你一直这样痛苦,是我们有负于你。”

    封舞蛾眉低转,转顾他沉痛容颜,不解地问:“弈少爷何以见得,奴婢不愿许嫁?”

    由始至终,她对这桩亲事,没有说过一个“不”字,亦从未想过对此表示不满。弈少爷,为什么觉得她是被迫为之?

    司马弈深深凝着她清颜玉容,眼眸染上层层悲凉,轻叹:“小舞,你可知道,十一年,你在我面前从未有过开心颜?”

    整整十一年啊,这张秀美花容,一直平静漠然,压抑了所有喜悲,像是心如死灰,找不出生命中可博一笑的东西。

    当年初见,小女娃未晓人事,冰雪可爱。却因了大人们的千叮咛,万嘱咐,在他面前总是小心翼翼,战战兢兢,不敢高声语,不敢大步走,生怕行差踏错,引来骂责。

    一年年,稚气娃娃渐渐成人,早熟内敛,教心事压锁眉头,连笑都忘记了。

    至少,能让她笑的人不会是他。

    听闻亲事,他才知道,小舞的不快乐,他才是祸端。他的存在不知给她带来多少苦难。他甚至不敢去想,他的亲人们为了他,逼她做了多少事情。

    他望着像是迷惑着的封舞,沉沉叹息:“小舞,是我对不住你。”

    她的不幸,来自于他。看着连笑都不会的清丽佳人,司马弈深深歉疚。

    封舞转开俏脸,目光落在雕工精致的书桌上,缓缓道:“弈少爷多虑了。奴婢开不开心,与弈少爷无关。不是您害得奴婢不开心的。”

    一直以来,真正可以令她开怀的只有一个人。

    不问缘由的对她好,不求回报地帮着她,在她身后,默默地为她做了一件又一件的事情,那个人

    是孺慕还是感恩,是迷恋还是掏心,她分不清。只知道,在她明白情为何物之前,眼底心间就只容得下那一个人,再也看不见其他。

    然而即使没有与司马弈的婚约,她只是司马山城一侍婢,他却是名满天下的神机九尊,高下之分,判若云泥,纵使胁生双翼,她也飞不上天,追不上他。

    司马弈嘴角微弯,却做不出平日那美丽笑容,他试了又试,只能放弃“如果不是我,这些年,你就不用这样辛苦了。”

    想到这些年她受的折磨,他连面具都挂不起来。

    琴棋书画,经史子集,小舞原来一直被当做他未来的妻子来培训的,所以要求她十八般武艺,件件精通。他原以为父母是为小舞好,故而用心栽培,却未料他们只将小舞当成了他的附属品。

    即使结果无二,他们的别有用心,已经令小舞学艺途中血泪累累了。

    想到每日清晨那盆井水,他甚至没有勇气追问其他细节。

    他司马弈,欠她良多。

    封舞回眸,看着他难得露于人前的真实,突然道:“弈少爷,您可知道,奴婢的家人,十一年前便死了?”

    司马弈“咦”的一声,吃惊地望着依然平静的少女“你怎么”

    封舞回想起她按九爷留下的信中所画的地图找到的地址,秋波渐柔,淡淡言道:“若非五爷买下奴婢,封舞此际,也不过白骨一钵。司马家对奴婢有救命之恩,其余小事,弈少爷何须再挂怀?”

    那坟墓,虽已过了十一年,却修葺如新,显是常有人精心维护,建墓人的用心可见一斑。

    这恩情她亦铭记。

    十一年来,九爷为她做的,何止这一桩?

    司马家再造之德,九爷恩重如山,其余苦痛皆不值一提。

    这世上若无司马昂,她会宁可与亲人偕亡。然而十一年来,他如冬日暖阳,融融关怀从未有断,三九苦寒因他如春,她对这世间,竟也生出眷恋,故而对买下她的司马晔,也怀感激之情。

    无怨无怨,命再坎坷如纸薄,仍让她遇到了一个司马昂,她如何敢再贪心怨嗔?

    司马弈面色依然沉重“即使如此,我们也没有权利要你”“弈少爷只是担心奴婢不愿意吗?”封舞打断他自责话语,轻描淡写“若是因此,弈少爷无须多虑,这桩婚事,是奴婢自己情愿的。”

    救了司马弈,九爷该也会高兴吧。

    女儿家谈及婚事会有的娇羞腼腆,她一丝儿也欠奉,平淡道来,将此事,就只看做吃饭睡觉一样平常,更没有将自己会有生命危险一事放在心上。

    司马弈差点掉到书桌底下去,望着一点也不觉得自己有说错话的封舞,苦笑道:“小舞,你告诉我,你是否知晓,两个人要成为夫妻,应该要两情相悦,互相喜欢着对方?”

    明明四书五经,小舞一本也没漏读啊。诗经中真挚纯洁的情爱,难道没有一篇有给她留下印象?

    她知道的。

    她记得“关关睢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她背过“青青子衿,悠悠我思。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她听见“野有蔓草,零露清兮。有美一人,清扬婉兮。邂逅相遇,适我愿兮”她知道什么叫做“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匪报也,永以为好也。”她甚至,亲身体验着“一日不见,如三秋兮”的相思若狂然而她更清楚地知道,所谓情爱,于她是一件太过奢侈的事情。

    自周公制礼以来,婚姻大事皆从父母命,媒妁言,何况她只是一个没有自主的丫环?

    封舞却只是提醒道:“弈少爷,夫人难道没告诉你,奴婢可以治好你的病?”

    司马弈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死,喘了口气,微急道:“小舞,你没有把我的话听进去。”

    她有啊。

    封舞无辜地望着苍白俊脸上涌现的一抹红晕,习惯性地走到他身后,输入真气,听他平稳下呼吸,才又坐回去。

    只是她不觉得,她与弈少爷的婚姻会影响他将来与其他女子“两情相悦”她只是妾室不是吗?很好,她一点也不觉得自己说错什么。

    司马弈头大地睥着间接提醒他要与他“阴阳交合,水乳交融”的“姑娘家”做了一个深呼吸,和声道:“小舞,我坚持男女之情应是情投意合,心心相印的两个人的事。无论如何,我想娶的,只有我喜欢的那‘一个’女子,我也希望,你能嫁给真正爱护你,怜惜你的男人。而不是为了这样那样的原因,勉强自己嫁给你并未动心的我。”

    若她爱的是他,若他爱的是她,再小的机会,他都会放手一搏,换取与心上人共渡更长的光阴。生或死,他都选择与她同归。

    可是事实上,他心底的不是她,她想的分明也不是他,这样错误的两个人,怎么可以,捆绑成夫妻?

    生死有命,他命数几何,全凭逃讪。只坚持,若有结发相守妻,那女子,须是他心许玉人。

    若否,宁可终身不娶。

    弈少爷,是真的漠视了生死,也坚持着他的“情之所钟”呢。

    听他无比强调地将“一个”重重读出,封舞微微动容,重复了将近一月前,曾问过的话:“弈少爷,可有意中人?”

    是什么样的女子,可以令弈少爷钟情若此?

    司马弈退去笑容,星眸寂寂,望向苍茫虚空,良久之后,轻声道:“有。”

    这是他第一次,直接在人前坦吐情衷。

    之前亲若九叔,他仍只隐喻此事,而不明言。因为担心走露风声,被爱护他的家人们知道了那女子的存在,会做出伤害她的事来。

    若非为了解开小舞心结,这情意他一世永埋心中,不欲人知。

    封舞痴望他无比温柔的眸,心中忆起病中曾见情景,芳心怦然,疾似惊雷。

    为什么弈少爷想起意中人的眼,竟然与九爷望着她时一般无二?

    是真的吗?是幻觉吗?

    是九爷也同她一般,还是只是她一个人的痴心妄想?

    九爷对谁都好,她知道。九爷对什么人都温柔,她也知道。可是会不会,有万分之一的机会,九爷对她,不只是一个晚辈,不只是随便“什么人”不只是,让他抱着,还会哭鼻子的小姑娘?

    这万分之一的机会,她要赌吗?

    封舞握紧了玉手,感觉指尖冰冷冰冷,沁出汗来,心绪乱如麻,不知如何是好。

    这惟一一个可以更靠近九爷的机会,她要赌吗?

    封舞忆起她曾与司马弈讨论过的,九爷也许有了意中人一事,如同万箭穿心,纤手抚上酥胸,美眸微闭,花容惨淡。

    这或许可以不失去九爷的机会,她要赌吗?

    赌不赌?赌不赌?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九爷有无意中人,不是她亲眼目睹,她都不会真正知道。九爷究竟把她当做什么人,不是九爷亲口所说,也没有人可以确定。

    她是要困守山缄,等待九爷偶尔一顾,最终真的找到意中人,与其双宿双飞,而她也真的永远失去他;还是拼他一拼,将所有赌注都押到这一注,搏那微乎其微的机会,期待或有奇迹出现,可以走到九爷身边,可以成为九爷身边的人?

    被勾勒出来的景象迷住,封舞深深吐纳,美眸中激起的,是义无反顾的坚决。

    她赌了。

    这样美好的愿望,本不是平凡如她可以得到的,纵使拿一世伤心去搏,她也心甘。

    “小舞,小舞?”

    走神回来,发现谈话的对象走得比他更彻底,明明呆望着他,杏眼中却毫无焦点,七魂六魄,都不知已逛到第几重天去了。司马弈不由莞尔,轻声招魂。

    小舞魂不守舍的样子,可比她平时可爱多了,有人气多了。

    这样才像一个十五岁的少女呀。

    封舞眨了眨眼,看着上下舞动的毛笔“弈少爷想练字吗?”

    是叫她研墨吗?封舞探头看了眼仍有大半方墨水的宝砚,奇怪地坐直娇躯,不动如山。

    弈少爷变奇怪了。

    原来小舞也可以这么好玩。

    司马弈几乎绝倒,忍笑放下毛笔,摇头道:“不是,我是想告诉你,我今天叫你来的目的。”

    谈了半天,总算讲到正题了。

    呃,不是说他刚才说的是废话,那些也很重要,不过最了不起的,还是现在这件啊。

    嗯咳,言归正传。

    咦,难道方才弈少爷都只在跟她闲扯吗?

    她还以为,弈少爷已经讲完正事了呢。

    封舞扬起水眸,道:“弈少爷请讲。”

    司马弈展开笑脸,谨慎地道:“今年过年,祭祖之时,我爹娘会请出族谱,正式收你为司马家第三百八十九代女,从此后,你就是我的亲妹妹了。”

    他是真心为这少女高兴。

    开祠认祖,如九叔所言,这是最隆重最正式的认亲仪式。一旦进行,封舞的地位与司马家另七女毫无差别,无人可动摇。这样一来,无人可看轻封舞。

    封舞微怔,旋即摇头“多谢三老爷三夫人厚爱,多谢弈少爷好意,请恕奴婢不能接受。”

    司马弈愕然,柔声道:“小舞,你在我身边十又一载,我早把你视若亲妹。认了司马族亲,你从此再非孤身一人,不好吗?”

    他未出口的是,司马家族何等尊荣显贵,她若认下这门亲,从此鱼跃龙门,身价百倍。世人多势利,有这一重身份,将来她出嫁,也不会被婆家看轻,或被人欺侮。

    封舞哪会不解他的用心,暗暗感激,却仍坚持自己的意思“承您美意,真的不用。”

    司马弈凝眉苦思“小舞,莫不是你恼我爹娘当初对你太过苛求了?我替他们向你赔不是,你且宽怀,莫计前嫌可好?”

    封舞讶然道:“弈少爷多心了,奴婢怎敢做如此想?”

    说起主对奴婢,司马一家何曾薄待过她?

    司马弈修眉打起结来“那却是为何?”

    “因为”封舞抬起俏脸,毫不退缩地与他对望,唇边溢出一抹浅笑,美似灿烂光华闪烁,眩目无比。“因为我喜欢着九爷。”

    所以,她不能认了司马亲,不能又变成他的晚辈,再次与他失之交臂。

    这分恋慕,早在十一年前便散下种,生根发芽,到如今,已茁壮成大树。只为她妾身已定,明知无望,故将它压在心头最深处,不敢触动。

    然而如今婚事取消已成定局,她竟然得回自由身,怎么能够辜负这般珍贵的机会,错过可以毫无束缚站在他面前的机会?

    她再也不要,在与他触手可及的地方,却只能看着他,封锁了所有炽情,不敢走近他身侧。

    上苍已经给了她一线希望,无论多渺茫,她都要孤注一掷,因她痴情钟意,惟他一人而已。

    司马弈望向那抹珍稀若凤毛麟角的浅笑,不敢逼视的侧开眼,终于肯定了小舞的心意,却不觉欢快,低声道:“小舞,你可知道,正是九叔要爹娘收你为义女的。”

    所以

    所以九爷对她,应该没有男女之情了?所以九爷看她,应该也只是一个普通晚辈了?

    她一直知道九爷对她好,为她做了许多事。只有这一件,她不感激。

    封舞晶灿美眸如流星转黯,香唇轻抿,心在痛着,笑却不减“即使如此,我也想试一试。我会让九爷知道,封舞长大了,不是他的晚辈了。”

    她,拼死一搏。

    这样的勇气啊司马弈眸中流过浓浓钦羡之意,沉心静思,缓言:“我知道了,小舞去吧,家中一切有我。”

    只要她赢得了九叔一颗心,他负责封住所有反对声浪,为他们准备婚礼。

    小舞或许不曾注意到,她在他面前,一直以奴自称,直到方才,说起了“喜欢九爷”用的却是“我”字。

    一字之别,表现出的却是封舞对九叔的钟情,无关身份地位,就只是单纯的一个女子,对一个异性动了心。

    这分情,他想成全。

    封舞梨涡浅露,如花笑靥再现“谢弈少爷。”

    有司马弈这一句,她知道,她需要面对的,只有一个九爷。

    惟一一关,也是最难的一关。

    见到九爷,她该说什么呢?

    冥思苦想中,司马弈和缓柔声复道:“有一件事,不知对你有没有用处。九叔似乎误会了什么,认定了小舞是喜欢着我的,怎么也说不通呢。”

    被误会成受美丽少女垂青,他可一点也不觉得荣幸。

    封舞眸光一闪,又陷入一阵深思中。

    见到九爷,她该说什么呢?

    “弈少爷,你跟姑娘说过甜言蜜语吗?”

    有什么样本,说出来参考参考。

    温暖如春的室内,突然响起“噗噗”的喷水声,紧接着,是少年惊逃诏地的呛咳声。

本站推荐:重生之老子是皇帝医妃惊世采红回到宋朝当暴君回到明朝当王爷嫡长孙四季锦史上最强帝后清穿之四爷宠妃毒妃在上,邪王在下

轻寒暖妾心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一品小说只为原作者关月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关月并收藏轻寒暖妾心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