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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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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柴桑努力压下狂乱的心跳,和一股通知柳以樊柴雁现正和男人幽会的欲望。

    乍见柴雁和那男人搂在一起,柴桑第一个念头是让柳以樊亲眼目睹,藉此让他了解柴雁的真面目,也藉此亲近他,这想法的意外浮现令柴桑产生罪恶感,她几乎成了和柴雁一样工于心机的女人,这是她最不耻为之的事情之一。

    她泡着咖啡的手微微颤抖,楼上回归平静,柴雁和其男伴应该已回到自己的房里了!柴雁松了口气,若还要再面对他们,肯定令她反胃。端着刚泡好的咖啡,踏着轻缓的步伐上楼,当她打开自己的房门时,旋即被门边伸出的一只手臂捂住嘴巴。惊慌之下,马克杯剧烈晃动,滚烫的咖啡洒在她腿上,热力迅速钻透棉质长裤,灼烫她的皮肤。

    柴桑睁大惊慌的双眼,想看清攻击她的人,当身后的房门被轻悄地关上、柴雁的脸孔出现并卑鄙的笑着时,柴桑马上知道是谁抓住她,同时也因柴雁难以预知的举动而心生恐慌。

    “你知道我今天为什么找他来吗?”柴雁朝抓住柴桑的男人颔首,虚情假意地对柴桑笑着。

    柴桑因为嘴被捂住,只能猛力摇头。

    “前几天以樊要我替你介绍男朋友,他说看到你在书局买男性杂志。”柴雁拿起放在桌上当画作参考的杂志说道“你都二十六岁了,照你这个性子看来,应该还没和男人做过吧?!”

    恐惧感淹没柴桑的心灵,柴雁总不会叫这个男人强暴自己的妹妹吧?!

    “别说我这个做姐姐的不照顾你,今天就让我朋友教教你吧!”柴雁扔开杂志,甜甜地笑道。

    柴桑瞪大双眼猛烈摇头,她想发出求救的叫声,但嘴巴被捂住,而且连个求救对象也没有。

    “小雁,你确定要这样做吗?”抓住柴桑的男人虽仍紧紧钳制着她,但心情摇摆不定。

    柴雁狠狠瞪了他一眼“你少嗦了,有我在还怕什么?快把她抱到床上。”她凶巴巴地命令道。

    那男子马上拖着柴桑想把她拉上床。

    柴桑挣扎得更激烈了,马克杯摔落在地毯上,热咖啡洒了一地,也溅上她裤子。她忍着灼烫,双腿猛踩、猛踢,但被没穿鞋的脚丫踢中,受害者的疼痛有限。她全力反抗,柴雁则毫不留情地在她肚皮上砸下一拳。柴桑痛得流眼泪,但她不肯放弃,紧咬牙根不让自己昏去,双手向后挥动欲攻击抓住她的男子。她抓到一根类似笔的东西,未经思考就高举起,然后用力往那男人的大腿刺下。

    男人哀叫一声放开她,柴桑手中有种黏黏的感觉,同时也闻到一股腥味,她知道那是血。她踉跄地痹篇他,几乎忘了身后的柴雁,突然一阵剧痛自脑后袭来,原来柴雁紧抓住她的一把头发,力道大得仿佛想把她的头皮扯下来。柴雁另一手在柴桑的身上乱捶乱揍,柴桑不顾头皮的刺痛,使劲推开柴雁后奔向落地窗,逃出阳台。

    柴雁怒不可遏地想冲出去抓她,那个男人也一脸怒涛地跛足上前。柴桑害怕极了,反射神经促使她双腿跨出阳台栏杆往下跳。她肯定在着地时扭伤脚踝,因为她几乎痛得爬不起来,她硬撑着站起身,不敢浪费时间抬头望,扶着墙壁,一拐一拐的逃离家。没有听到有人追来的声音,她尽力融入夜色,不知能向谁求援。

    脑子里的电话号码少得可怜,全都是些亲戚和出版社的电话,但这么晚出版社不会有人,亲戚们也不会高兴被打搅,更何况他们视柴雁的话为金玉良言。若她报警,也只有一身伤痕可证明柴雁的罪行,但家人绝不会原谅她把柴雁送进警局。

    一想到自己在这么冷的天气里孤立无援,亲姐姐又对她做出这种缺德事,她再也无法制止泪水滑落,枯坐骑楼一角,脸埋在膝上哭出所有委屈。?

    一股不明的悸动令柳以樊惊醒,周围似乎有种喧闹感,他起身掀开窗帘、打开窗户向外探,一切平静如常。时间已是凌晨两点,他刚入睡没多久,而那股悸动的存在让他了无睡意,他干脆抓起外套穿上,下楼找热饮喝。

    当他捧着一杯热茶在客厅沙发上坐下时,电话突然响了,他担心吵醒父母而马上接起,耳边马上传来苏劭深低沉、略带愠意的声音

    “你最好来我家一趟。”劭深闷闷地说。

    以樊有些纳闷,就自己对劭深的了解,他不常这么轻易让人察觉出他的感觉。

    “怎么了?之凡发生什么事吗?”以樊有些紧张地问道。“她没事,出事的是柴桑。”

    “柴桑?!”以樊十分惊讶“她在你们家?这个时间?”“你来一趟就是了。还有,先别让她家里人知道她在这里,尤其是柴雁。”劭深说完就挂了电话,以樊想问也没机会。

    他放下还没喝过的热茶,起身上楼换衣服,接着轻手轻脚地出门。往柴家方向瞄了眼,没一处窗口透着灯光,但柴桑房间的落地窗没关上,白色丝质窗帘迎风飘动,在这静谧的夜里显得格外诡异。

    他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之凡家,停好车,绕到后门按电铃。下来开门的是劭深,除了惯常的冷漠,眼中还带有一丝愠怒。他不发一语地锁好门,领着以樊上二楼,才踏进门,以樊马上被缩在沙发上、全身是伤的邋遢女人吓了一跳。

    “怎么回事?”以樊打量着柴桑,她脸上有明显的抓伤和泪痕,头发凌乱,衣服上还有血迹,长裤膝盖处擦破了,赤裸的双足肮脏他唯一能想到的情况是她又在半夜出去购物而遭歹徒攻击,但她为什么跑到之凡家求救?

    “柴雁干的。”之凡气呼呼地说道。

    以樊这才发现她双臂环胸,站在客厅中央。

    “柴雁?”他困惑地重述。

    “她找男人来想强暴柴桑,柴桑刺伤那男人后从二楼阳台跳下来,然后坐计程车来找我。”之凡气得脸孔涨红,两手改叉在腰际上,一副为朋友两肘插刀的模样。

    “柴雁找男人强暴自己妹妹?”以樊难以置信地瞪着沉的柴桑,她始终没抬头看他一眼,两臂环着双腿,静静地窝在沙发上发呆。

    柴桑没有勇气抬头面对以樊的怀疑,她直觉他不会相信完美的柴雁会这么做。当之凡提议找以樊来时,她的第一个念头是拒绝,但随后想到自己已不知能找谁来处理,因此默不吭声地让之凡决定。柴雁会哄得全家人都相信她;柴斌年纪轻得连自己的事都解决不了;柴恩人在台北。她曾考虑找陆雍泰,但她怀疑他对付得了柴雁,在她所认为的人当中,唯一对柴雁反感的就只有之凡和苏劭深,而现在,她还得寄望以樊心中存有公道。

    以樊在她对面坐下,她的双颊不由自主的烧红。之凡到浴室打湿一条毛巾,蹲在柴桑面前替她擦拭肮脏的双足,她咬牙忍受脚踝处的刺痛,些许眼泪浮出,沾湿了她发红、微肿的眼眶。

    “忍一下,天亮后劭深会带你去看医生。”之凡一边安抚柴桑,一边小心翼翼地拿捏擦拭的力道。

    “她还伤到哪里?”以樊阴沉地问。

    “两脚脚踝扭伤,膝盖也有擦伤,一定是从二楼跳下时弄伤的。”之凡头也不回地说。

    “这件事你怎么处理?”一直双臂环胸、倚墙而立的劭深问以樊。

    柴桑心跳加快,直觉他的回答将主宰她日后的命运。

    “除了和柴雁谈,我还能做什么?”以樊似乎一时也想不出其他解决办法。“她怎么可能会做这种事?她一直很关心柴桑,担心她的自闭”他懊恼地自言自语。

    柴桑的心凉了半截,原来柴雁也说服他认定她患有自闭症。

    有啥好奇怪的呢?柴雁巴不得全世界都赞成她的想法。以樊不愿意相信完美的柴雁会对亲妹妹做出这种事,换言之,他是怀疑柴桑说谎的第一人。

    她的脚轻轻挣脱之凡的掌握,努力平稳地踏在地板上,以缓慢、不伤自己的姿态站起身,其余三人的视线全落在她身上。

    “我要回家。”她吵哑地低语。

    “回家?你怎么回去?你姐姐”之凡担心地直接问出。

    “我不在乎她怎么样,”柴桑难得的果决打断之凡的问题。“我会搬出去,以后和她河水不犯井水。”她摇晃地跨出一步,以樊突然跳起来抓住她的手臂,逼她直视自己。

    “你为什么要和她划清界线?她一直担心你的精神状况,你再怎么自闭也不该对自己的家人视而不见啊!”以樊显现怒容,他的这些话令柴桑的另半截心冻得僵硬。

    “以樊,你在胡说什”之凡着急地斥责哥哥。

    “我没有胡说!”以樊为自己辩解“所有人都说她独来独往、没有朋友、作息颠倒,我还常看到她坐在房间阳台上发呆,谁受得了她的冷血态度?再烂的好人也会被她的拒绝逼疯。”

    “柴桑才不是没感情的人!”之凡对以樊吼道。

    “拜托你们不要为我的事吵架好吗?”柴桑咬紧牙关忍住眼泪,她的注意力只集中在两个字上冷血。知道以樊对她有这种印象令她绝望得想死。“我要回去,这件事就算了吧!”

    “柴桑,你不能这样,你不说就永远没人知道柴雁”之凡劝说。

    “我说了也没人相信。”柴桑的话令之凡哑口无言。

    跛着脚,她艰难地迈向门口。

    “我送你回去。”劭深说着想拿车钥匙。

    “我自己回去就好。”柴桑没有停下脚步,平静地婉拒劭深的帮忙。“谢谢你们帮我,明天我会来还计程车费。”“我送她吧!反正我也要回去。”以樊说着走向她。

    “不要,”柴桑断然拒绝令他愣住,但她没回头看他们任何人。“我不想和‘柴雁的人’扯上关系,我没有力气应付她的报复。”说完后,她便打开门走出去,之凡跑过去扶她下楼梯。

    “你不需要急着回去,这么晚太危险了。”在门口等计程车时,之凡继续游说柴桑。

    “这样我才有理由替这一身伤做解释。”柴桑平淡地说,之前的眼泪也已全数吞回肚里。

    “你还要替柴雁掩饰?”之凡惊讶地张大双眼。

    “说实话没有帮助。”

    “柴桑,你”“车子来了,对不起,在这种时候打搅你。”柴桑看着计程车在眼前停下,打开车门时说道,但之凡紧张地抓住她。

    “要是发生什么事,你一定要来找我。”之凡严肃地说。

    柴桑点头后,之凡才放开她,目送她坐车离去。

    之凡回楼上时,以樊和劭深面对面坐着,两人都不发一语,以樊一脸呆滞。

    “你不回去吗?”之凡冷淡地问以樊。

    “回去?”他尚未回过神来,这让之凡怒火中烧。

    “你总不会以为我会让你住我家吧?你难道不该确认一下柴桑有没有平安回到家吗?”

    经之凡这么一提醒,以樊才起身走向门口,当他迟缓地走出大门时,之凡和劭深对望一眼。劭深向她伸出一臂,她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靠在他胸前叹气,劭深的手指轻柔地抚着她的头发。

    “柴桑还打算替柴雁掩饰罪行。”之凡不平地控诉。

    “这是唯一让事情平息的方法。”劭深平板的语调令之凡坐直身子怒瞪他。

    “连你也站在柴雁那一边?”她质问。

    “我比你还看不起柴雁,”劭深不疾不徐地解释“但柴桑在家里的地位显然没比柴雁高,不然她不必跑来找我们,而不是把她父母叫醒,向他们告状?”

    之凡不语,从她的表情看来,劭深知道她默认了他的分析。他再度将她拥入怀中,轻吻着她的头顶。

    “你为什么比我还看不起柴雁?”之凡突然问。

    劭深叹口气,本来他不想说出柴雁想引诱他的事,怕之凡会冲动的和柴雁起冲突,但现在不坦白不行,之凡不会让他敷衍了事。

    他将柴雁到柳家找以樊后所发生的事从头到尾述说一遍,之凡听完,脸上表情冷热交加,劭深了解那是鄙视和愤怒的综合情绪。

    “生气了?还是吃醋?”他俏皮地捏捏她的鼻子,藉以纾缓僵硬的气氛。

    她一言不发的起身回房,并用力甩上房门,劭深过一分钟后才跟过去,发现她趴在床上生闷气。他坐在床沿,两手撑在她的头两侧,俯身在她耳边低语。

    “小醋桶,没有问题要问我吗?”

    “你还有什么没告诉我吗?”她反问。

    “没有。”他笃定又毫不迟疑地回答。

    “那我就没有什么要问的了。”

    “骗人,你还在生气。”

    “废话!她吃豆腐吃到我男朋友身上来了!”之凡激动地回嘴。

    “那你找人去吃她男朋友豆腐嘛!”劭深笑着提议。

    “她会在乎才怪。”

    “有个人肯定会让她火冒三丈。”他很自信地说,并开始亲吻她的颈项,之凡因觉得痒而不自觉的扭动。

    “谁?”她喃喃问道,他的磨蹭令她有些心不在焉。

    “柴桑。”?

    柴桑忐忑不安地按着自家门铃,暗自祈祷来开门的不会是柴雁。

    过了约莫五分钟之久,柴庶寅一脸惺忪地前来应门,看到女儿邋遢、狼狈的站在眼前,大门外还停着一辆计程车,夜半被吵醒的恼怒逐渐由疑惑取代。

    “柴桑,你怎么弄成这样子?”周希玲在丈夫身后惊讶地问。

    “待会儿再说,我先拿钱给计程车司机。”柴桑一拐一拐地进屋,踏上通往房间的楼梯时,心里充斥着再度面对柴雁和那男人的恐惧。不过他们或许已经离开去疗伤,更何况父母已醒,就算他们还在家,应该也不敢再做出什么事。

    “二姐,”柴斌惊讶地站在通往三楼的平台上瞪着她“你怎么了?”

    “出了一点事,”柴桑走进房间,房间因她当时的挣扎而弄得很乱,地板上留有她用来攻击那男人的尖笔,笔尖沾着血迹,咖啡杯掉落处有一大片液体洒落的污渍。她试着忽略眼前的凌乱,在脑中排列着轻重缓急的顺序。

    “柴斌,帮我把钱拿给门口的计程车司机,我的脚扭伤了。”

    难得接到柴桑的命令,柴斌下意识的拿钱下楼。

    柴桑颓然坐在床上,累得不想移动分毫,现在是清晨四点多,天色还很黑,平常她总在这时候入睡,加上之前的奋力抵抗,她感觉倦意袭来。

    “你半夜不睡觉在干什么?”柴庶寅怒气冲冲地来到她房里质问道。

    “我本来就是夜猫子。”柴桑疲软地解释。

    “那你一身乱又怎么搞的?你的房间怎么也那么乱?”柴庶寅环顾四周,周希玲此时拿着医葯箱进来。

    “我我画画时弄伤自己,想找ok绷才搞成这样,”柴桑为自己编的笨拙谎言叹了口气,然后硬着头皮继续说:“我本来想去便利商店买,结果被歹徒攻击,他抢了我的钱,我打伤他,然后坐车到朋友家求救。”

    “便利商店离家那么近,你干嘛不跑回来?”柴庶寅两手叉腰地追问。

    周希玲问柴桑伤在哪里,柴桑接过她手中的葯水,说她洗澡后再自行疗伤。

    “我不想吵醒你们,我朋友也是夜猫子。”

    “你还不是吵醒我们了?”柴庶寅的气话令柴桑心头一凉,她不作回应,只是低头瞪视葯水瓶。她太欠缺考虑了,她应该在之凡家等天亮时再回来,但当时柳以樊的话太伤她的心,她无法想那么多。

    “二姐,对面的柳大哥找你。”柴斌带着柳以樊踏进柴桑的房间,除了柴桑,所有人全回头看他,讶异他怎么会在这时候来找柴桑?

    柳以樊刚巧听到柴庶寅最后那句话,他心中略感不平,但没说什么,他不知道柴桑如何向家人解释这情况,从之凡家回来的途中他想了很多,心情也平复了些,姑且不论柴桑的说辞是真是假,她遭人攻击的事实不容忽视,他应该理性、公平的评估真相。

    以樊看出众人眼中的疑惑,但没有回答,打量完全柴桑凌乱的房间后问道:“柴雁在睡吗?”

    “大姐出去了,我听到关门和车子声,全家只有大姐有车。”柴斌回答。

    “她几点出去的?”柴庶寅有些不安地问。

    柴斌耸肩以示不知。

    “可能是朋友有急事找她吧!”柴庶寅不自在的笑笑解释“她很重情义,对朋友的事不会坐视不管。”

    柴桑想当着父亲的面不以为然地嗤哼一声,柴雁是她见过最自私的人,根本不管别人死活,她的情义建筑在自己的利益上。但柴桑终于没勇气这么做,柳以樊就站在眼前,而他也为柴雁说话,这屋子里充满着与柴桑为敌的人。

    “柴桑,你认得出攻击你的人吗?他如果在这附近出没,我们就得报警,免得危害到其他人。”周希玲充满母性光辉的开口。

    “柴雁不会有事吧?!”柴庶寅喃喃道。

    柳以樊瞟他一眼,从刚才到现在,他已稍微了解柴桑在这家里的地位。

    “我可以和柴桑单独谈谈吗?”以樊平静地要求。

    柴庶寅和周希玲面面相觑后,无言地带柴斌离开,以樊将门关上,柴桑则一直保持不动。

    “我为之前在之凡家说的话道歉。”以樊说道。

    柴桑面无表情的抬头望着他,她很想露出一抹苦笑,但是她压抑住,免得他认为她在嘲弄他。

    “你的脚还好吧?”他靠坐在她作画的灯桌上,眼光瞟向她受伤的脚踝。柴桑点个头,他的视线又移向她脚边的杂志。“前几天我在书局看到你买男性杂志。”

    这句话触动经历折磨前的记忆,柴雁曾说以樊提过这件事,他认为柴桑想找男朋友、想体验男欢女爱,所以柴雁才会找男人来“教导”她。算起来,以樊是整件事的始作俑者。

    “我想你年纪也不小,是该谈个恋爱了,所以要柴雁替你介绍几个好男人;没想到她却找到一个色魔。”以樊嗤笑道。

    “你还是不相信我说的。”柴桑咬牙说道。他的不信任重击她的心,她放弃期盼,对于只会落空的希望,她一开始就不该期待它实现。

    “我没有亲眼看到。”以樊不认为自己有错,但也不再胡乱指责她说谎,毕竟真相依然模糊。

    “那就不要再提这件事,我买那些杂志是画画参考用的,不是因为我想找男朋友,你断章取义的结果是害我差点被强暴。今天逃过一劫,可不想天天都在猜我哪一天会有什么悲惨下场,所以请你别再管我的事,我不要你的同情。”柴桑一鼓作气地说完,她要彻底和他和柴雁有关联的人断绝往来。

    “你这样说很不公平,是你的行为让人有这样的联想。”以樊辩白,他不否认自己对她的感觉只有同情。

    “你根本不了解我,凭什么只看到我的一种行为就有那样的联想?”柴桑义正辞严的反驳“今天若非我是你女朋友的妹妹,你根本不会注意到我。”

    以樊哑口无言,却不甘心被她的言语击败,但他如何推翻她所陈述的事实?

    “谢谢你的关心,也很抱歉麻烦了你,请你帮我把钱还给你妹妹。”柴桑从身边的皮夹里掏出几张百元钞票递给他。“也请帮我转告她我已经没事了,我没有对大家说出实情,所以你不必为柴雁担心。现在拜托你回去,我很累,想睡了。”

    以樊接下她的钱和逐客令,迟疑了一会儿才移向门。

    门在他身后关上,柴桑不顾一身肮脏地倒在床上瞪着天花板,没有力气再移动分毫。脚伤正隐隐作痛,睡眠可以令她忽略疼痛,等天亮后再医治。后天她还得带李纹婷去堕胎,结束柴斌的困扰,然后她会开始打包行李。这个家只要有柴雁的存在,她就别想再待下去。?

    隔天下午,柴桑夜半在住家附近被歹徒攻击的消息散播开来,一整天下来,柴家门前访客不断,都是邻居太太们来向周希玲打探消息。柴桑是在哪里受到攻击?歹徒想劫财还是劫色?最想知道的莫过于歹徒的长相、特征,以避免类似的攻击再度发生。但柴桑以天色太暗、心情慌乱而无法辩识歹徒长相为借口,躲过了这个无法编谎的问题。

    对于引起这股騒动,柴桑心有不安,但既然柳以樊没有出面推翻这谎言,她也懒得圆谎,就让柴雁多打赢一场仗吧!在与柴雁的争执中,柴桑已败过那么多次,也不在乎多这一次了,反正她就要离开这个家,从此和柴雁划清界线。柴雁中午回来过,柴桑当时已醒,但她一直没有踏出房间,她听柴庶寅告诉柴雁柴桑被抢的事,还提醒她要小心自身安危,以后别在夜深人静时出门。柴雁愉快地回说她会注意,然后就上楼回房,她没有在柴桑房门外驻足,更没有来查探她的情况,半小时后她又兴高彩烈地出门。

    柴桑直到确定她的车子远去才下楼梳洗。周希玲招呼她吃午饭,她只随便吞了几口饭菜,然后骑车出门上医院,幸好一路上没碰到任何邻居。

    当她脚踝裹着纱布从医院出来后,她打电话给陆雍泰,但他不在家,于是她又拨到他任教的学校找他,经过分机转接,三分钟后她听到他的声音。

    “柴桑,有事吗?”对于她打电话到学校打他,陆雍泰的语气显得很讶异。

    “我有事想和你商量,晚上有空吗?”

    “有,你说个时间吧!发生了什么事吗?”陆雍泰狐疑的口气显示听出了她的不对劲。

    “是发生了一些事,我晚上会告诉你。不过拜托你别告诉任何人我找过你,尤其是柴雁。”其实不需要求柴桑也知道陆雍泰不会告诉柴雁。

    “我知道了。”陆雍泰爽快地答应。

    柴桑和他约好时间、地点后便骑车回家。一踏进家门,便看见柳之凡和另一名陌生女子正坐在客厅里和周希玲聊天。看到她们,柴桑心跳加速,怀疑之凡是不是把实情告诉周希玲了?不过看周希玲若无其事的笑容,她猜家人应该还不知道真相。

    “柴桑,之凡和她朋友来看你。”周希玲笑着说,随后表示她有事要出去,柴桑心知肚明她是要和朋友切磋牌技。“你的脚还好吧?!”之凡起身迎向柴桑,扶着她走进客厅,接着三人同时在沙发上坐下。

    “扭伤而已。这位小姐是”柴桑好奇地盯着那位满脸和善的美丽女子,接着注意到她脖子上有一朵火红色的蔷薇刺青。

    “我叫卓尔琴,你好。”她自我介绍,然后和柴桑握手。

    “她是隼棠的女朋友。”之凡补充。

    “隼棠?”柴桑一头雾水地望着之凡。

    “劭深的堂哥啊!那天你在我们店里看过他。”

    “对不起,我没什么印象了。”柴桑愧疚得整张脸都涨红了。

    “不要紧,通常有劭深在场,隼棠根本是隐形的。”尔琴谅解地笑笑。

    柴桑不知道该不该告诉她,她连劭深都不怎么注意,一心只想到柳以樊。

    “我早上打电话问过我哥,他说你告诉家里的和告诉我们的不一样。”之凡确定周希玲离家后才提出,柴桑则点头不语。“柴雁这样对你,你为什么还要替她掩护?”之凡既不解又不满地问。

    “我不是替她掩护,我是为自己着想。”柴桑辩白。

    “柴桑,心肠好也要有个限”

    “我不是心肠好,”柴桑鲁莽地打断她的话“我是自私,因为我懒得解释,也懒得和柴雁争辩,为了省麻烦,我才决定不说实话。”柴桑省略了她不信任家人判断的事实。“你回来有和柴雁碰面吗?”看她如此坚持的模样,之凡只好转移话。

    “没有。”

    “那你们以后怎么办?”尔琴忧心地问,她相当同情柴桑的遭遇。“你姐姐已经搬回来住了,万一她哪天又”

    “她没有机会了。”柴桑难得有如此的自信,令之凡心中有股不安的预兆。

    “什么意思?你打算威胁她吗?”

    “我和她也许不会再碰面了,我说过我准备搬出去,离开高雄。”这是柴桑头一次这么清晰地说出自己的想法,也许是因为之凡愿意帮她的关系。

    之凡不知惊讶得无法言语,还是找不到反对的话说,连尔琴都一副哑口无言的模样。

    “但这里是你的家”好一会儿后,之凡才开口。

    “我在这里待这么久,却一点归属感也没有,还不如自立门户,这样一来,我也不必整天想着躲柴雁。”想到未来的清静生活,柴桑忍不住觉得这世界还是很美好,就算多几个柴雁她也能活得自在,那幅幻想的美好令她微微一笑。

    “那你的工作怎么办?”之凡想到柴桑在出版社的画稿工作。

    “到台北一样能做,而且台北的出版社应该更具规模。”

    “你要上台北?一个人?”之凡有些担心,像柴桑这么单纯、质朴,又从未离开出生地的女人能适应那里的生活吗?

    “我妹妹在那里念书,我可以先去找她。”柴桑没说即将调职到台北的陆雍泰也可以帮她,毕竟她也还没和他谈过。

    “台北的生活不容易。”之凡指出。

    “我知道,不过我的存款够我撑到找着工作,而且我对自己的画功还满有信心。”柴桑不愿把事情想得太困难,虽然她总得面对最坏的一面,但她宁愿相信自己有毅力可以度过最艰难的日子。

    “我也相信你的能力,但我担心的是”

    “谢谢你这么关心我,”柴桑再度打断之凡的话“不过请你别再说服我留下来,你该看得出来,我需要的是走出去,大家都认为我自闭,就当我是要澄清他们对我的误解吧!”

    “我们从来不认为你自闭,你只是太习惯被柴雁欺压。但躲避柴雁不一定要到台北去,我们可以帮你在外面找房子。”之凡热心说道。

    柴桑感动得想哭,第一次有人对她这么好、这么接近于把她纳入朋友的范围,她已很满足,然而之凡是以樊的妹妹,透过她,柴桑很难撇开对以樊那抹暧昧的感觉,她要做的不只是躲开柴桑的魔掌,还要躲开对以樊不智的迷恋。

    她对之凡摇摇头“谢谢你,我已经麻烦过你一次,不会再麻烦你第二次。”

    “我不介意”

    “拜托你,之凡,”柴桑又打断她“真想帮我就不要阻止我。”

    之凡失望地望着她,尔琴一手握握之凡的肩安抚,同时对柴桑支持地笑道:“她是不想失去一个值得深交的朋友,不过既然你坚持你到了台北会写信给我们吧?”

    一个值得深交的朋友。

    柴桑可以为这句话上刀山、下油锅,她的眼眶聚满了泪,感激的望着眼前这两个愿意称她为朋友的女人,并无言的轻轻点头,以防泪水真的滴落。?

    “在台北生活没你想象中那么简单。”晚上在餐馆和柴桑碰面,听完她的计划后,陆雍泰有些担心地说。

    “我知道你们担心我不够独立,但我是个成年人了,总得试试看。”柴桑眼中有着被勇气包围的坚持,陆雍泰看得出她非常想脱离这个狭隘的生活圈,但她背后的动机令他担心。

    “柴桑,逃避柴雁不是非得到那么远的地方不可。”他的说法与之凡一样。

    “但你也选择逃到台北。”柴桑指出,陆雍泰一时无言。

    “我们立场不同啊!”好半晌后,他开口道:“你是柴雁的妹妹,你们有个共同的家,你没办法就这么毫无牵挂的在台北生活,与其一时逃避,为什么不一劳永逸的解决问题?”

    “怎么解决?”柴桑苦笑着问。“你也很了解柴雁,我没有赢过她的筹码,逃避有什么不好?风波小一点,烦恼也少一点,长期抗战的结果,输的人还是我,不如就让她吧!既然她不喜欢别人和她争。”

    “话这么说没错,但我还是希望你别太草率下决定。”陆雍泰叹口气让步。

    “让我试试看吧!”虽然被警告得有些忐忑,她倒也下定了决心。“我不想被耻笑连个尝试的勇气都没有。”

    “没有人会为这件事耻笑你。”他温和地声明。

    “我会。”柴桑笃定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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