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小说 > 凄奴锦衣卫 > 第一章边境铃医

第一章边境铃医

推荐阅读:我的帝国无双明天下唐枭乘龙佳婿长宁帝军医妃惊世行祸天下史上最强帝后超凡兵王清明上河图

一品小说 www.epshu.com,最快更新凄奴锦衣卫最新章节!

    大盛王朝,明德七年。

    漫天绿林沿着位在边境的赤霞山耸立,几欲遮蔽蓝天,适时挡去毒辣的日头,只偶尔几束光芒被绿叶筛落,碎落一地。

    林子里,有人踩着碎光而行,伴随着摇铃声。

    赤霞山为大盛王朝和兀朮国的边界,赤霞山山南是大盛最北边的东诸城,城外散落几个村镇,除了杏花镇尚有几分繁华景致外,其余的村镇皆是落脚在山腰或是山脚下,愈往山的东边而去,荒烟蔓草,几无人烟。

    尽管如此,林子里那抹身影依旧沿着山路朝东而去。

    不远处一户人家,随即有人探出头来,大嗓门地朝家里头吼着“娘,祝姑娘来了!”话落,他随即又大步朝那姑娘走去。“祝姑娘,总算是盼到你了,赶紧进屋吧。”

    祝湘睇了男子一眼,下意识地退了一步,等着男子往前走,她才慢步跟上。

    屋子是间简陋的木屋,虽不至于家徒四壁,但有的也只是简单的家具,就连床都是用木板钉成的。

    而床上躺了个老者,笑得和蔼亲切,开口招呼道:“祝大夫。”

    “刘老伯近日可觉得脚好些了?”祝湘将背上放药草的竹篓搁下,走到床边面无表情地问着。

    这里是大风村,位于半山腰,住在这里的村民约莫数十户,散落得极远,总得走上一段路才会瞧见一户人家,他们绝大多数都是猎户,靠上山猎捕各种猛兽为生。

    而刘老伯正是前些日子上山猎捕山猪时,不慎从崖壁坠落,虽说是捡回一条命,但却摔断了腿。

    “好多了,有祝大夫在,我可是放心得很。”刘老伯笑瞇眼,口吻像是摔断一条腿对他来说不过是小小伤风。

    “既然如此,我就照上次的药方开药,要记得早晚服用一次,药草捣碎后再敷在伤处。”她回头在篓子里找着药材和药草。

    东诸城外的村镇可说是荒凉贫穷,能开业的大夫不会选在这种穷乡僻壤设馆,就算要设馆也会前往杏花镇或来春镇。然而其他村镇的村民要是受伤或生病,也不可能特地前往杏花镇或来春镇就医,所以铃医成了村民最好的选择。

    “祝姑娘先别忙着,喝杯凉茶歇会,日头正毒辣着呢。”刘大娘弄了壶凉茶,快手替她倒上一杯。

    祝湘本想拒绝,可刘大娘说的对,今日特别的酷热,歇会也好,毕竟待会回程还得走上一个时辰。

    见祝湘接过茶啜了口,刘大娘跟着往她身边一坐。“祝姑娘,真是太谢谢你了,要是没有你,可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刘大娘太客气,我只是尽我的本分。”她也不过是替自己谋条出路罢了。

    她的父亲原是杏花镇上的坐馆大夫,但是去年病逝,虽说她也承袭了父亲的医术,但身为女儿身的她,就算医术再精湛,也不会有任何一家医馆聘她为坐馆大夫,所以她每天便沿着几个村镇摇铃,她记得每条山路的村户,更记得谁家的谁病了伤了,得要备上什么药,约莫几天就走上一趟。

    “对了,这阵子别再往东边去了,近来有些穿褐色锦袍的人在那儿出没,你一个姑娘家就别走得太远。”

    祝湘微扬起眉,想起十多天前,边境才刚打了场仗,受命打先锋的睿王听说被兀朮军给抓走了。

    “那是东厂的番子。”刘文耀也喝了杯凉茶,边说起近日得知的消息。“这边境一仗打得十分古怪,莫名其妙开打,睿王被逮下落不明,可东厂竟派了个千户长就跟兀朮谈和要是这么好摆平,又何必要打这一仗?搞得咱们要上山打猎都不方便极了。”

    “那倒是,依我看分明是东厂故意要整死睿王的,谁都没事,就睿王至今生死未卜,我看哪,凶多吉少。”刘老伯轻叹了声。

    天高皇帝远,他们想说什么便说什么,压根不怕隔墙有耳,直把战事当茶余饭后闲聊的话题,偶尔到镇上交易兽皮腊肉,听见皇城里的消息,便带回村里闲嗑,直叹东厂横行、民不聊生。

    “你们爷俩说话得当心,都说了近来有官爷在这附近行动,你们还——”

    “娘,那些番子找了两天就撤了。”刘文耀没好气地道。

    祝湘静静地啜着凉茶,不置一语,待自个儿已经歇够,也解了渴,才徐缓起身。“刘大娘,今儿个我带了五日份的药草和药材,五日后我会再过来一趟。”

    “真是多谢你了,祝姑娘。”刘大娘说着,将早已备好的一百文钱交给她,像是想到什么,又突地道:“文耀,把昨天那张刚晒好的鹿皮拿来。”

    刘文耀应了声,踏出屋外,一会回来时,手上多了张土黄色带黑斑点的鹿皮。

    “祝姑娘,这鹿皮虽说谈不上上品,但要是裁成斗篷,入冬时也会暖些,就盼你别嫌弃。”刘大娘说着,硬是将鹿皮塞到她手中。

    祝湘本是不肯,毕竟快要入秋,等到入冬后,山中能捕猎的飞禽猛兽会更少,但刘大娘的盛情难却,加上她想起妹妹祝涓入冬时总是缩着肩到镇上市集摆摊,想了下,终究是收下了。

    “多谢大娘。”这一件鹿皮谈不上极品,但要是到市集上叫卖也是能卖个一两银的。

    “是我该谢你。”五天分的药材和药草才收一百文钱,这收费简直是像他们占尽了她的便宜。

    依她老伴的伤势,要是到镇上求医的话,没花个几两银子都打发不了的。

    “那我先告辞了。”

    “也好,趁着日头还在,赶紧下山。”刘大娘不敢多留她,毕竟近来边境并不安宁,她一个姑娘家只身在外总是不妥。

    祝湘把东西收拾好,背起了竹篓离开刘家,一步步地朝山脚走去。

    走了一大段的平缓山路,远远的,她就瞧见山脚下的林子里头有两个男人龟速般拖着脚步走。

    她微瞇起眼,猜测身形较矮的那个男人大概是受了伤。

    直到只剩十几步的距离时,她瞧见两人身上都穿着粗布青衣,但是再走近一些,看清两人面貌后,她蓦地一愣。

    但错愕只在一瞬间,她神色不变地迎面走去,踩着原本的步调,与两人擦身而过。

    不用怕的,因为他们认不出来的,根本不可能知道她是谁。

    杏花镇位在东诸城城南外的枢纽上,东诸城是边境大城,是南来北往的商旅必经之路,各地商旅总选在此镇休憩,因此杏花镇上市集交易热络,酒楼客栈常是高朋满座。

    尽管近来边境战火再起,但一场儿戏般的战事,没让商旅们和镇民看在眼里,现下已近掌灯时分,余晖西照,通往镇北市集的几条主要大街却依旧熙熙攘攘,而市集边缘地带,大概都是热食类的摊子,人潮倒是显得松散许多。

    “祝涓。”

    正在收摊子的祝涓闻声,回头笑嘻嘻地喊着“姊,你回来啦。”

    “嗯,顺道过来接你。”祝湘本是清淡的神情,在祝涓的爽朗笑意下也染上几分淡笑。

    祝家两个姊妹,面貌极为相似,相似的柔顺杏眼,相似的巧鼻菱唇,要说是绝色,倒还差上一截,但肯定是赏心悦目的,而两人相比的话,祝涓好动爱笑的性子犹如朝阳般生气蓬勃,而祝湘就像是夜里的玉轮,冷中带柔。

    “等我一下,我就快弄好了。”祝涓笑着加快收摊子的动作。

    说是摊子,也不过是拿了两条板凳架上一块木板,上头摆放着她亲手做的糕饼,种类不多,因为在这边境地带,大伙要的是饱不是巧,所以一般的糕饼铺子所卖的糕饼样式并不多,就是分量十足。

    祝涓脑袋精明,双手灵活,做的糕饼模样可爱精致,在市集里特别得到一些姑娘家的青睐,在这市集里,祝涓也算是小有名气的了,每天卖剩的糕饼数量都不多,而且赶在收摊前,她偶而会用几乎半价的价钱卖给一些同样在这附近摆摊,又舍不得买昂贵糕饼的小姑娘们。

    如此一来,她收摊时轻松了些,而且没存底就是多赚了。

    祝湘虽然背着竹篓,还是动手帮祝涓搬着木板和板凳,好让祝涓背上装糕饼的木匣。

    “姊,咱们可以——”祝涓一回头,话还没说完便眼尖地瞧见对街的关逢春,不禁又跳又蹦地朝他跑去,亲昵地喊了声“春哥哥。”

    关逢春闻声,硬是往后退上一步,一脸嫌恶地道:“我道是谁,原来是你。”

    “除了我,还有谁会这么唤春哥哥呀。”祝涓一脸爱娇地问。

    关逢春抽动眼皮,直觉得她是看不懂眼色的傻子。“别挡着,我还有事要忙。”

    “春哥哥要忙什么,要不要我帮忙?”祝涓讨好问着。

    “别挡着我的路就是帮我一个大忙了。”关逢春毫不留情地道,一张斯文的清秀面容因为高傲而添了几分丑陋。

    祝涓愣了下。她再不济也听得出话意,只是她不明白为何在爹去世之后,他对自己的态度竟会转变如此大,教她怎么也不能接受。

    还留在对街的祝湘自然是将这些话都给听进耳里,举步朝两人走去,还来不及将祝涓给拉走,就见关逢春后头的马车走下一人。

    “瞧瞧,这是谁家的撒泼姑娘,一点规矩都没有,竟在大街上拉着男人说话,难道你家里人就是这般教导你的?”关夫人一开口比关逢春还要不给情面,看着祝涓的眼神就跟看只野狗没两样。

    祝涓一脸受伤地垂下眼,而祝湘则是忍不下这口气,快步走到两人之间。“关伯母,王朝有律,既是有婚聘的男女,不在此例。”顿了下,她才又低声道:“论教养,舍妹只是攀谈,说是拉扯也太过,反倒是关伯母出言教训稍嫌太过。”

    关夫人闻言,脸色忽青忽白。祝湘语气虽然软绵无力,但字句却透着凌厉,先拿律例护祝涓名声,再拿律例暗示两人婚配关系,最后还打了她的脸,暗示关家至今不谈婚事,无权教训祝涓。

    因此她只能气得脸色一变再变,却也反驳不得什么。

    “婚事是令尊在世时提起过的,并无白纸黑字,压根不算数。”关逢春仗着自己的秀才身分,说起话来趾高气昂,俨然是把祝涓当成脚底烂泥般地踩。

    祝湘神色不变地道:“如此说来,关秀才这些年的圣贤书不都白读了?夫子授业解惑,一开始都是匪面命之,言提其耳,而关秀才却说无白纸黑字并不算数,其意岂不是和圣贤夫子背道而驰?”

    “你!”

    “婚配之事并非空口白话,当时尚有数人在场,还是要我去把那些人都找齐了,才能把这事给办了?”祝湘态度淡漠,面无表情地迎视关逢春。

    关逢春一双狭长的眼直直地瞪着她良久,脸色涨成猪肝色,半晌都吭不出一声,直到后头的关夫人不耐地喊着“还不走了,待会耽搁了时间,得算在谁的头上?”

    关逢春闻言,应了声,连声告辞都省了,等着关夫人一上马车,一行人随即扬长而去。

    祝湘缓缓回头,就见祝涓竟还痴痴地看着关逢春离去的身影,不禁无声叹了口气。

    “姊,为什么春哥哥会改变如此的多?”祝涓小声问着。

    “我也不知道。”面对失去笑容的祝涓,教她不禁心疼着,怎么也无法对她道出实情。

    其实,说穿了不过就是因为她们没了爹依靠吗?

    爹尚在世时,至少是个坐馆大夫,在杏花镇上是家喻户晓的仁医,有身分更有清誉,自然和关家般配得起,可如今爹已不在,她们姊妹俩没了身分地位,没了有力的娘家为恃,关家人势利,便看不上眼了。

    “我原本以为爹去世时,关家人会赶在百日前将我迎娶,可是他们却是不闻不问。”

    “大概是因为你尚未及笄,等明年你及笄了,也许就”她顿了下,亲热地挽着她。“你啊,这么早就急着要离开我,不怕我舍不得?”

    “姊,我当然会舍不得你,我也没想要那么早出阁的。”她只是不习惯关逢春的改变,所以有些怅惘罢了。

    祝湘笑了笑,庆幸祝涓的心思一向单纯,随意拐了话便忘了难过。“祝涓,咱们回去吧。”

    “嗯,走吧。”祝涓扬起笑,帮忙抬另一头的板凳。

    看着她的笑容,祝湘不禁也被感染笑意。

    对祝湘来说,祝涓不只是她仅剩的亲人,更是她心的救赎,所以不管怎样,就算她再厌恶关逢春那个男人,她还是得帮祝涓完成心愿,谁教这门亲事是在多年前便订下的?谁教祝涓偏是盲目的看上那种男人?

    关逢春仗着秀才身分狂妄不可一世,加上关家又是小有家底,如今自然是不愿履行婚约迎娶无依无靠的孤女,所以她得更有本事才行,只要她有本事攒得更多银两,给祝涓弄家铺子,如此一来能得匹配,也许关家人就会改变心意。

    可是她却更加忧心有朝一日祝涓嫁进了关家,那日子肯定不会好过。

    偏偏除了完成爹的遗愿,她还能如何?

    死者为大,尽管她一点都不乐见这门亲事,但她还是得做。

    两抹身影缓慢地朝赤霞山山腰而去,走的不是山道,而是尚未开垦,就连栈木都没有的崎岖野路。

    两人身上的粗布青衫早已汗湿一片,眼看着天色渐暗,前头的男人一手抓着前方的树枝,一手则拉着身后的男人,但后头的男人脚下一滑,走在前头的男人立刻紧扣住他,回头问着。

    “王爷,你不要紧吧?”

    被唤王爷的男人就是传言下落不明的睿王齐昱嘉,他脸色黑中带青,就连唇色都是令人担忧的绀紫色,状似昏厥,只存有一口气的紧抓着前头的男人。

    男人紧皱浓眉,看向四周,就见不远处的山坳处似乎有间茅屋,无暇再细忖,向前一步道:“王爷,你忍着点,前头有间茅屋,我背着你到那里歇会。”

    齐昱嘉唇瓣动了动,连话都说不出口。

    男人二话不说地背向他蹲下,将他一把背起,避开树林里横生的枝桠,小心翼翼地朝茅屋而去。已是掌灯时分,但茅屋里却一点灯光皆无,他在周围绕了下,确定里头无人,才放胆背着齐昱嘉踏进屋里。

    这是间非常简陋的茅屋,门开是座小厅,临窗边摆上一张方桌和两张圆凳,再无其他。右手边的小通廊有两间房,他随意走入一间,庆幸里头至少还有钉制的床板。他猜想,也许这里是山上的猎屋,是一些猎户上山打猎时的临时休憩处,又或者原有村民居住,但早已迁居。

    他将齐昱嘉搁放在唯一的床板上,大手搁在他额上,只觉冰冷得吓人,而汗湿的身上早已分不清到底是冷汗还是汗。

    该带睿王就医的,他身上不只有伤,还中了毒,尽管服用了自己随身带着的百解丸,但这只能缓解毒,不代表解了毒。

    “穷奇”

    “王爷。”袁穷奇收回心思,目光一落,就见齐昱嘉艰难地张开眼。“王爷无须担忧,这里还算安全,咱们可以在这里暂宿一夜。”

    “你丢下我吧”齐昱嘉勉强地勾着笑说。

    “没有丢下王爷的道理。”袁穷奇俊魅的黑眸眨也不眨,无一丝动摇。

    “丢下我,你才能逃”

    “王爷,义父要我跟在王爷身边,就是要我平安将王爷带回京城。”

    齐昱嘉闻言,笑着,眸底却噙着泪。“这儿离京城有千里远,怎么回去?就算回得去还活得了吗?”当初皇上授命他领军北防,镇压兀朮,本以为是皇上要给他建功的好机会,岂料却是要将他送上黄泉!

    “我一定会带着王爷回京。”袁穷奇没有丝毫畏惧,坚定的目光彷佛无视眼前的困境。“总有一天会将齐贤那狗贼除去。”

    齐昱嘉注视他良久,不知道该笑他天真,还是附和他的认真。如果齐贤这么容易除去,这朝纲不会如此萎靡不振。

    齐贤是何许人也,他可是东厂督主,仗着皇上的宠信,赐了齐姓,在朝中翻云覆雨多年,权倾朝野,而皇上却也默许着他,任由他诬赖忠良,颠倒朝纲,让他俨然成了大盛的地下皇帝。

    就连这一次与兀朮一战,他都怀疑根本是齐贤进言,要皇上利用此举让他战死边疆,否则为何不过是派个东厂千户,就让兀朮议和了?

    如果这么容易就能议和,当初又何必出战?

    如果真要他的命,不需要拉那么多将士陪他上路!一道圣旨就能要他的命,压根不需要如此大费周章,劳民伤财。

    “没有机会”齐昱嘉笑得虚弱,那齐贤哪是这般容易除去的角色。

    “没有走到最后,谁都不能论断。”袁穷奇神色未变,让人难以猜测他的心思。“当王爷被兀朮大军掳走时,又有谁想得到我能闯入敌营将王爷救出?”

    没有走到最后,他绝不会放弃,这是他给“那个人”的承诺。

    “是啊如果没有你,我早已经命丧兀朮人手中了。”那时,他确实认为,他会死在异乡,作梦也没想到袁穷奇竟会带着一支锦衣卫,突围入营,硬是将他救出。

    四年前,郭庭卲为了救下户部曹尚书一命,不惜向齐贤那狗贼下跪央求,才让他知道原来朝堂里还有人如此正直,无惧齐贤,所以当郭庭卲派义子袁穷奇跟在他身边时,确实教他心安了几分。

    但当战事爆发他被掳时,他认为就算就此死去也不会太意外,也正因为如此,当他看到袁穷奇闯入敌营时,他心怀感激,更加确认锦衣卫有情有义,公正忠勇。

    “咱们好不容易过了边界,绕过东诸城来到这里,自然更没有放弃的道理。”袁穷奇环顾四周道:“王爷就不用再多想,咱们可以在这里多歇个几天,找个大夫替王爷治伤祛毒。”

    齐昱嘉笑皱着眉。“袁穷奇,你真是个不会安慰人的人,但是你说的话却是恁地铿锵有力,彷佛一切都会否极泰来。”晦暗的光线底下,眼前就像是逃不出生天的深渊,一切令人连抵抗都觉得无力,可是袁穷奇却可以恁地狂妄,彷佛再艰困的谷底,也会背着他离开。

    只是这一路走来,他知道这附近有多荒凉,别说大夫了,就连人也只见到一个姑娘,在这种穷山恶水之地想要找大夫,恐怕比登天还难。

    “当然,阎王想跟我要人,得先杀了我。”袁穷奇说着,取出身上的水袋递给他。“喝点水,要是吃得下的话,先吃点干粮果腹。”

    齐昱嘉虽有忧患意识,但终究还是个王爷,过惯养尊处优的生活,曾几何时将自己搞得这般狼狈?他又累又渴,中了毒更有剑伤,他很清楚他没有任性的借口,还能活着感觉到痛,是袁穷奇不要命地将他救出,所以就算再无食欲,干粮再硬,他和着水也要吞下去。

    “袁穷奇,你不吃?”他啃着干粮,却见袁穷奇只是在前头坐下。

    “我还不饿,王爷先吃吧。”袁穷奇靠着墙盘坐,稍作歇息。

    齐昱嘉看着他,想着这一路走来,他们尽其可能地避开热闹城镇,就怕后有追兵,所以能补上的干粮也不多,他是怕干粮不足,所以不吃吗?

    忖着,齐昱嘉再吃了两口便将干粮收起。

    不知道这状况还得维持多久,能省自然得省。在上一个小镇,竟也有东厂番子沿街走动,虽不确定是否会被认出,但能避则避。

    只是这样子走走停停,到底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回京?

    齐昱嘉不敢想,闭上眼休息,他现在必须养足体力,不拖累袁穷奇。

    天未大亮,袁穷奇便外出,一方面打探地形,一方面则看附近是否有人烟,而他运气不错,遇到一户刘姓人家。

    “大夫?这位公子,想找大夫的话,得到杏花镇或是来春镇,咱们这种穷乡僻壤没有医馆,怎会有大夫。”刘文耀没心眼地说着。

    “但这附近总是有个村落,要是有人伤了病了,都是如何处置的?”袁穷奇不死心地再问。

    “这个的话,咱们东诸城外的这些散村,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铃医经过,那位铃医的医德极好,医术奇佳,连我爹那摔断的腿,被她医了两回,已经不喊疼,也可以下床稍稍走动了,而且她的收费非常便宜。”

    袁穷奇闻言,喜出望外地问:“这位铃医大概多久会再过来一趟?”

    “她昨天刚来,给了五天份的药材,所以应该要五天后才会再过来。”

    “五天”袁穷奇垂睫忖了下。“你可知道那位铃医家住何方?”

    他等得了五天,但睿王恐怕是等不了!睿王不说,但他看得出来,他的体力和脸色是一天比一天还糟,再这样下去,他体内未祛的毒终究还是会沿着经络,逆血攻心。

    “我只知道她家住杏花镇,但不确定是在杏花镇的哪处。”刘文耀看不出他内心的焦急,径自道:“要不你就到山脚下等,这位铃医总是在东诸城外的村落走动,你在山脚下等,总会等到她。”

    “不知那位铃医长得什么模样?”看来只能到其他村落碰碰运气了。

    “她是个姑娘家,姓祝,个头大概到我肩膀,总是穿着素白短襦配鸦绿色裙,身上背个竹篓,最重要的是她会边走边摇铃,你只要听到铃声就对了。”

    “多谢兄弟。”袁穷奇感激不尽地道,再攀谈了两句,便先回茅屋跟齐昱嘉说明此事,待天色大亮后,立即下山寻人。

    沿着山路,他疾步奔驰,不放过每一条路径,然而眼见天色都快要暗了,却依旧未听到铃声,打探了其他村的村民,在一无所获的情况下,他只好先回茅屋,等待隔日再寻。

    一早,当他再度下山,正打算朝山脚的小风村去时,却突地听见摇铃声。

    他飞步朝铃声奔去,开口喊着“请问前头的可是祝大夫?”茂密的丛林将不远处的身影切割得零零碎碎,教他看不清楚。

    祝湘闻声,停下脚步,往后望去,眉头随即一皱。

    而几乎是同时,袁穷奇拨开了凌乱枝桠,清楚地看见她,突地一顿。

    她不是两天前遇见过的那位姑娘吗?

本站推荐:重生之老子是皇帝医妃惊世采红回到宋朝当暴君回到明朝当王爷嫡长孙四季锦史上最强帝后清穿之四爷宠妃毒妃在上,邪王在下

凄奴锦衣卫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一品小说只为原作者绿光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绿光并收藏凄奴锦衣卫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