猴终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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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与父亲外貌是不般配的。我父亲身材高大，相貌潇洒，母亲呢，身高才1米5，相貌普通。两人属相也不合，一个属鸡，一个属猴，很多算命先生说：这两个人的婚姻不会到头，但父母亲现今年近古稀，竟谁也离不开谁，不能不说是一个意外。
父亲是姊妹中最小的一个。很小的时候，他父亲就死了，与寡母依附大伯生活。依附的生活自然仰人鼻息，父亲的婚事被他自己早早提起。那时他才十七岁，由于家贫，无父，哪怕当时的父亲人高马大，一表人才，也难以找到称心如意的姑娘。给父亲介绍的对象不是丑，就是麻。到介绍母亲时，父亲点了头。母亲除了个矮，人还是相当精明的。以至结婚那天，村人都这样评价母亲：就是个矮，样样都好。
婚后父亲在大队当会计，母亲务农，一个里，一个外，日子照理应过得红红火火，其间还有了姐姐、哥哥，父亲却报名参军了。母亲直到父亲走得那天才知道。她在村口堵住换了一身绿军装，相貌威武的父亲。“要是你走，把一双儿女也带去。”母亲气愤把哇哇大哭的哥哥姐姐往父亲怀里推。“这是干啥，我又不是不回。就是怕你不让去才没告诉你。”父亲小声嘀咕。看看不远处停在闸口的军车，军车上站满一身绿军装的军人，戴着大红花，个个喜笑颜开。父亲又看看娇弱憔悴的妻子，蓬头垢面不知从那儿拉出来的哥姐，眼角酸涩了。他说：“在村里有啥奔头，当会计这个刁难那个数落，那日子我早过够了，我出去闯闯，兴许有点名堂，到时来接你们娘仨。”听到这话，怒气冲冲的母亲沉默了。父亲当会计的一幕幕浮现在眼前。
最初不会打算盘，笔算被人讥笑，后来发狠跑遍四乡八村，借来打算盘的书，数九寒天地练，终于打得噼呖啪啦象弹钢琴了，村人还是时不时来挑刺。有一次大年三十，隔壁的黄伯拿来他自己算的帐与父亲核对，硬说父亲给他算得东西分少了。父亲没法，细细从头到尾给他算，一分一厘算。一阵急风暴雨的算盘响过，数据分毫不差。黄伯呆了，灰溜溜地走了，父亲却脸色阴暗了一天。想起这些窝心事，母亲呜地哭了，一咬牙拉着一双儿女头也不回地回家了。回到家里，看穿母亲心思的婆婆劝道：“我的儿子我知道，他不会抛弃你们不管的。别听那些村人瞎嚼舌根。好好在家把他两个孩子养大，他是会感你情的”奶奶这些话母亲常拿来劝爱和老公吵架的我。我却嗤之以鼻。都什么年代了，谁离了谁都过得成。要他感什么情，好象乞讨似的。但母亲却靠着这句话和父亲的一封封信在乡间苦熬着岁月，期间还添了讨债的我。
母亲一个人种着四、五亩田。那份艰辛我小时候深有体会。挖河打堤时，谁都不愿和母亲做对子，总是母亲还未去，给她分配归她一个人挖得河堤已经圈在那儿了。集体扛东西，没谁因为母亲个矮而少加一撮箕东西，总是堆得高又满。村里的妇女更是看人下菜，有什么事，无论好坏都一致推到母亲头上。母亲想和他们拉呱，一看见她都避瘟神缄口不谈。孤零的母亲只得和湾里一个有些二百五的妇女为伴。这妇女因为嫁了瞎了一只眼的男人，又因为一次把自己刚生的儿子抱到生了两个女儿的书记门口显摆而被村人不齿。无奈的母亲只好与她为伴。絮絮向她诉说自己的烦恼。哪怕对方听得云里雾里，不知所以，依然絮絮讲下去。她好象只是为了倾诉，倾诉因为丈夫的不在自己的苦闷和辛酸。
远在部队的父亲自然知道。他从小在贫困的乡村长大，又有什么不知道，不了解。他除了写一封封信安慰母亲，还找一切可能的机会回家探亲。与母亲多多交流，多多慰藉母亲。每次回来，总是大包小包买许多糖果、衣物。除了给自己的孩子吃，村里有小孩的都叫我们姊妹三人送去一把。以期村人在他回部队后多多照顾我们娘仨。对帮助我们的外公外婆极敬孝心，逢年过节总是给钱给物。父亲走后的许多日子，母亲和我们姊妹三人都是在外婆家度过。以至外公有一天对母亲说：“兰呀，你说人们是喜欢吃肉的客还是吃粥的客。”意思是吃肉的客不常来，而我们这些吃粥的客，以外婆家为家，已经稀松平常了。至亲的亲戚尚且如此，外人可想而知。父亲参军三年，我们母亲在家吃得苦可以说罄竹难书。
无奈父亲转业回家。他那时已经是连长了，可以带家属到部队。但母亲不愿去内蒙古，那个与苏联交界的地方。她更愿意在自己有家乡。哪怕家乡给予她太多的辛酸和泪水。她仍愿意固守在这儿。于是父亲只好回来，转业回来。回来后的父亲与母亲走在一起更不般配了。母亲又矮又老。二十四、五的她眼角已经有了皱纹，脸也没有少妇的红润、枯涩苍老。与父亲走在一起，人们都说，仿佛老了父亲七八岁。其实他们仅仅只相差一岁。但父亲没有嫌弃，哪怕他一转业回来就在一家工厂成了时下所谓的白领，当了财务科长，他也没有抛弃母亲。他肯定心里有动摇。那时在部队，许多逃出农村的军人都选择了离婚，抛弃了土里创食的乡下婆，父亲没有。曾有一妇女干部看中了一表人才的父亲，想把自己的妹妹介绍给父亲。父亲说：我有老婆孩子。拒是拒绝，但心里肯定有动摇，不然不会时时拿这件事讲给我们听，眼里射出骄傲的光芒。
父亲不仅自己未抛妻，还劝与他一同去参军的同大队的伙伴。有个三队的男军人想离婚，抛弃自己的糟糠之妻。父亲苦口婆心地劝。怎么劝，无非是拿母亲一个人在乡下含辛茹苦养育我们的事讲给别人听。说到最后，他哽咽了，他说：她们不容易呀，人要有良心。就是这不容易让父亲转业回来的日子时时呵护母亲。一下班回家就帮母亲干活。在单位打扮得人模人样，回家照样一件烂褂子拉粪耙地。人们为父亲不值，当了干部的父亲更是有魅力。厂财务科是知识女性聚集的地方。有胆大的自己到乡下找父亲，当然是借着工作的名义。当看到一身烂衣烂裤的父亲与矮小的母亲合拉一辆粪车时，她们唏嘘了，自己回家了。当然父亲和母亲也有争吵，为一些家庭琐事争吵。谈起父亲，母亲可没自卑：“有什么，不就是会拨算盘珠子吗，就这也是婚后才学的。要不是看他有些聪明，我还不跟他呢。那时女人多俏。”父亲听见，笑笑。日子就在这笑笑吵吵中一天天过来了。
如今两老年近古稀，偎依在乡下。种种菜田，聊聊家常。有时朝我们发发老小孩脾气。若是来了算命先生，父亲不会放过。仍然要他们说说鸡猴为什么不能到头。待算命先生说得振振有词时，父亲来一句，：“我和老伴就是一个属鸡，一个属猴。”算命先生哦哦半天，脑筋急转弯：“大约常年不在一起。”闻言父母大笑，笑声中有说不出的揶揄和自豪。是呀，怎么常年不在一起呢，现在不就是相守到白头吗？看来鸡猴不是不能到白头，而是都要有一颗为对方时时着想，体谅对方的心，婚姻才会长长久久。
母亲与父亲外貌是不般配的。我父亲身材高大，相貌潇洒，母亲呢，身高才1米5，相貌普通。两人属相也不合，一个属鸡，一个属猴，很多算命先生说：这两个人的婚姻不会到头，但父母亲现今年近古稀，竟谁也离不开谁，不能不说是一个意外。
父亲是姊妹中最小的一个。很小的时候，他父亲就死了，与寡母依附大伯生活。依附的生活自然仰人鼻息，父亲的婚事被他自己早早提起。那时他才十七岁，由于家贫，无父，哪怕当时的父亲人高马大，一表人才，也难以找到称心如意的姑娘。给父亲介绍的对象不是丑，就是麻。到介绍母亲时，父亲点了头。母亲除了个矮，人还是相当精明的。以至结婚那天，村人都这样评价母亲：就是个矮，样样都好。
婚后父亲在大队当会计，母亲务农，一个里，一个外，日子照理应过得红红火火，其间还有了姐姐、哥哥，父亲却报名参军了。母亲直到父亲走得那天才知道。她在村口堵住换了一身绿军装，相貌威武的父亲。“要是你走，把一双儿女也带去。”母亲气愤把哇哇大哭的哥哥姐姐往父亲怀里推。“这是干啥，我又不是不回。就是怕你不让去才没告诉你。”父亲小声嘀咕。看看不远处停在闸口的军车，军车上站满一身绿军装的军人，戴着大红花，个个喜笑颜开。父亲又看看娇弱憔悴的妻子，蓬头垢面不知从那儿拉出来的哥姐，眼角酸涩了。他说：“在村里有啥奔头，当会计这个刁难那个数落，那日子我早过够了，我出去闯闯，兴许有点名堂，到时来接你们娘仨。”听到这话，怒气冲冲的母亲沉默了。父亲当会计的一幕幕浮现在眼前。
最初不会打算盘，笔算被人讥笑，后来发狠跑遍四乡八村，借来打算盘的书，数九寒天地练，终于打得噼呖啪啦象弹钢琴了，村人还是时不时来挑刺。有一次大年三十，隔壁的黄伯拿来他自己算的帐与父亲核对，硬说父亲给他算得东西分少了。父亲没法，细细从头到尾给他算，一分一厘算。一阵急风暴雨的算盘响过，数据分毫不差。黄伯呆了，灰溜溜地走了，父亲却脸色阴暗了一天。想起这些窝心事，母亲呜地哭了，一咬牙拉着一双儿女头也不回地回家了。回到家里，看穿母亲心思的婆婆劝道：“我的儿子我知道，他不会抛弃你们不管的。别听那些村人瞎嚼舌根。好好在家把他两个孩子养大，他是会感你情的”奶奶这些话母亲常拿来劝爱和老公吵架的我。我却嗤之以鼻。都什么年代了，谁离了谁都过得成。要他感什么情，好象乞讨似的。但母亲却靠着这句话和父亲的一封封信在乡间苦熬着岁月，期间还添了讨债的我。
母亲一个人种着四、五亩田。那份艰辛我小时候深有体会。挖河打堤时，谁都不愿和母亲做对子，总是母亲还未去，给她分配归她一个人挖得河堤已经圈在那儿了。集体扛东西，没谁因为母亲个矮而少加一撮箕东西，总是堆得高又满。村里的妇女更是看人下菜，有什么事，无论好坏都一致推到母亲头上。母亲想和他们拉呱，一看见她都避瘟神缄口不谈。孤零的母亲只得和湾里一个有些二百五的妇女为伴。这妇女因为嫁了瞎了一只眼的男人，又因为一次把自己刚生的儿子抱到生了两个女儿的书记门口显摆而被村人不齿。无奈的母亲只好与她为伴。絮絮向她诉说自己的烦恼。哪怕对方听得云里雾里，不知所以，依然絮絮讲下去。她好象只是为了倾诉，倾诉因为丈夫的不在自己的苦闷和辛酸。
远在部队的父亲自然知道。他从小在贫困的乡村长大，又有什么不知道，不了解。他除了写一封封信安慰母亲，还找一切可能的机会回家探亲。与母亲多多交流，多多慰藉母亲。每次回来，总是大包小包买许多糖果、衣物。除了给自己的孩子吃，村里有小孩的都叫我们姊妹三人送去一把。以期村人在他回部队后多多照顾我们娘仨。对帮助我们的外公外婆极敬孝心，逢年过节总是给钱给物。父亲走后的许多日子，母亲和我们姊妹三人都是在外婆家度过。以至外公有一天对母亲说：“兰呀，你说人们是喜欢吃肉的客还是吃粥的客。”意思是吃肉的客不常来，而我们这些吃粥的客，以外婆家为家，已经稀松平常了。至亲的亲戚尚且如此，外人可想而知。父亲参军三年，我们母亲在家吃得苦可以说罄竹难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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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两老年近古稀，偎依在乡下。种种菜田，聊聊家常。有时朝我们发发老小孩脾气。若是来了算命先生，父亲不会放过。仍然要他们说说鸡猴为什么不能到头。待算命先生说得振振有词时，父亲来一句，：“我和老伴就是一个属鸡，一个属猴。”算命先生哦哦半天，脑筋急转弯：“大约常年不在一起。”闻言父母大笑，笑声中有说不出的揶揄和自豪。是呀，怎么常年不在一起呢，现在不就是相守到白头吗？看来鸡猴不是不能到白头，而是都要有一颗为对方时时着想，体谅对方的心，婚姻才会长长久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