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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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宇,”叶朋谨慎的靠过来,非常小心的问:“我能问你个事么?” 我立在原地不动,用眼角扫着他,看着他耍宝。 “你,以前得过精神病吗?” “没有!”我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答复。 “那,你现在的精神状况你能确定自己没有问题?” 我乐了“怎么,你看不出来吗?我现在很正常!比任何时候都正常!” 叶朋仍不放心,开始毛手毛脚的对我进行‘体检’。 额头不烫,心跳沉稳有力,一切指标似乎都没有脱离常人的范畴。 查不到任何异常,叶朋不禁大失所望,但仍不甘心,摇着头,口中念念有词:“不对!还是不对!张宇,我怎么想都觉得你今天不大对头。你真的没毛病?” 我终于按奈不住,一巴掌拍在他脑门上“去!你才有毛病!” 叶朋躲闪不及,额头中招,疼得连声痛呼,一个劲儿埋怨我下手没轻没重。不理他的怂样儿,我正色道:“得!别瞎逗了,咱还是说点正经的。叶朋,你刚才说郑晓龙是侥幸成功,这是什么意思?” 见我问的还正经,叶朋也正色答道:“按道理说,郑晓龙能拿到拳王的称号,也算名副其实。他连摆五天擂,陆续击败了三十九位挑战者,单是这份战绩,也属于史无前例啦。不过就在第五天晚上,突然传来消息,说上面要来人视察,所以一切赌博活动全停。郑晓龙也就没再打下去。” “那也不能算侥幸啊!比赛可是被迫终止的。”我插言辩道。 “怎么不是侥幸?!”他梗着脖子,来了劲儿“到第五天头上,他已经快不行了!要不是比赛被终止,他肯定坚持不了多久!他不是神仙,也是人!精力和体力也都是有限地。所以我说,谁想在这儿摆擂台,谁就是精神有毛病!” 叶朋这话明显是指桑骂槐,我假装没听出来,继续和他探讨“那你的意思是郑晓龙和这里的官方有勾结?” “我可没这么说!你说他和官方勾结,有证据么?要有证据,好啊!拿出来让大家瞧瞧。要是没证据,你就少嚼舌头根子!张宇,咱是大老爷们儿,说话得负责任!那些个没皮没毛的闲篇,最好别瞎扯!” 虽然叶朋的嘴上是这样说,但我明白,他心里也一直在怀疑郑晓龙的事情有猫儿腻,否则就不会有‘侥幸’二字。 我不再和他争辩,开始慢慢活动,为一会儿的比赛做热身。 晚七点三十分,叶朋看比赛的时间已临近,就领着我出了旅店。我们沿着街道前行五十米,然后左拐,钻进树丛。树丛中有一条上山的小道,我们顺小道又爬了十几分钟的山,来到半山腰,再一转,眼前竟出现一片空场。空场的面积约莫有一亩多,在四周,零星的支着四五个小帐篷。此时,天色已黑,空场上方那些拉着明线的灯泡被悉数点亮。在灯光下,现出无数攒动着的人头,想来都是观看比赛的人。不过,与我以往所见不同的是,在这些人中,男女老幼\各色人等应有尽有。甚至还有做小买卖的,什么香烟水果,零食小吃一应俱全。 我皱着眉,诧异的转向叶朋,问:“就在这里?” “是啊。” “这里不收门票么?”我接着问。 “怎么不收!”他瞪着眼答道,旋即便明白过来,拍着我的肩膀笑道“你以为咱们上山的时候没人拦,就是不收门票?小老弟,错啦!收票的工作在上山的路上就已经做完了。”见我仍不明白,又解释:“在这里看比赛,与咱们平常看电影是不一样的。这里的规矩是认人不认票!谁要是想看比赛,都得事先带着相片来,先登记后交钱。交完钱后也拿不到真正的门票,你上山的时候自有伏在暗中的人相认。这种方法最可靠最稳妥。”说到这儿,他指点了一下场内的人流“你别看这些人,可都是有名有姓的主儿!要真有那傻帽愣头青硬往山上闯,早被拦下了。” “那他们呢?”我指着那些做小买卖的,不解的问:“他们怎么进来的?” “哟!这些人可不简单!你也不想想,这里是什么地方?能来这儿做买卖的人肯定都有极硬的靠山。十之八九都和这里的老大沾亲带故!所以说,小伙子,你别以为随便是个什么芝麻绿豆的都能到这儿混吃喝,这里的学问,可大了去了!” 我明悟的点点头。就在这时,有个满脸落腮胡子的人走过来,与叶朋搭讪几句,随后,叶朋领着我钻进了一顶小帐篷。 “你的比赛是第一场,在十分钟后开始。先换衣服吧。”他一边说,一边从随身的小包中掏出一条短裤抛过来。 趁我换衣服的当口,他又开始唠叨“你今天的对手是广西本地人,听说以前是练举重的” “举重?”我撇着嘴打断了他的话。这世道可真是变了!是个人就敢出来打拳混饭吃?靠!世风日下呀! “怎么?还瞧不起人家?告诉你,人家昨天可是胜了一场。按规矩,你还没有资格和他打呢!这次机会,可是我磨破了嘴皮子好不容易才争取回来的。” 我闭上眼,懒得再听他聒噪。 叶朋会错了意。以为我被吓住,又急忙宽慰“不过你别担心,听说他昨天赢的也不轻松,打了四十多分钟,最后生是把对方的眼珠子给抠下来了才算获胜。据说打完了,他自己都爬不起来了。我估摸着,这一半天,他的体力还恢复不过来。所以说,你今天的战术就是拖!只要拖过半个小时,他准没戏!等你赢了,咱们看情况,如果体力还允许的话,我就再给你安排一场。你刚才说的话我考虑过,觉得挺有道理,越是连胜,成名才会越快” 我被烦得不行!终于忍不住,再次打断了他的连篇废话“叶朋,听你的口气,好象对打拳的事还挺在行?” “那是!我就是吃这碗饭的!平时要不勤钻研着点业务,怎么在这行里混?” 我心中一动,忍住笑,继续问“你是怎么混进这行里来的?” 他终于被问住,怔了怔,不答,却反问我:“你又是怎么混进这行里来的?” 我真想指着他的鼻子告诉他:你逼的!可再一想,明明是自己先找的人家,便叹口气道:“我,是被命运逼的。” “我也一样啊!”他拍了拍我的肩膀,回答得相当圆滑。 就在这时,帐篷的布帘被掀开一角,探进一张瘦脸“该上场了。”瘦脸甩下这句话便没了踪迹。 “去吧!”他轻推了我一把“记住我说的战术!拖!一定要拖垮他!” 怨不得韩进那么爱罗嗦!真是‘名师’出‘高徒’啊。我笑着摇摇头,就着他的推劲儿,低头弯腰,钻出了帐篷。 帐篷的门帘正对着拳场,刚才还在空场中游走的人们都已自觉的散到四周,给中间留出块百十平米的拳场。此时,观众们的情绪都相当高涨,呼喝声此起彼伏,见到拳手出场,纷纷退开,让出道路。而那些呼喝的人则更来了劲儿,都不约而同的加大了嗓门。 我一抬头,巧了!我对手的那顶帐篷刚好与自己这边遥对。我的目光和他的眼神碰了个正着!那人年龄也不大,是个非常敦实的小伙子。他与我匆匆照了一眼,便在原地蹦了几蹦,然后飞快跑到场中,向大家挥手致意,招来连声喝彩。 我叹了口气,开始举步。 我走得相当随便!轻晃着膀子,就象是在逛菜市场。我的轻率惹出了对手的怒意,更招来阵阵嘘声。观众多是来自附近,他们向着本地拳手也在情理之中。 我依旧很轻松很随便,慢慢接近对手。 对面的那个举重运动员突然大喝一声!骑马蹲裆,怒目圆睁,摆出个pose。引得个别女生发出难度极高的尖叫。 我再次摇头叹息:他太紧张了。 我开始默默计算距离,在距他五步远处,突然变换步伐,加速前冲! 举重运动员猛的眯起双眼,收缩瞳孔,凝气迎敌。他虽落在后手,却是,有备而来,士高气涨! 就在大家攒足了精神准备看这出好戏的时候,场中突然发生了意外! 那是我。 我也许太放松了!在前冲时竟没有掌握好步调,脚下突然绊了个蒜,一个踉跄,人已经向斜前方扑倒。慌乱中,急忙伸出左手去撑住地面。 这个变故来得太过突然,使全场在瞬间变得鸦雀无声。举重运动员被吓了一跳!不禁为之一呆。 就是这一呆要了他的命! 我的右脚踹中了他的心窝! 从前冲开始算起,到扑倒并出腿踢中对手,我的全部动作在一秒钟之内完成。可以说快到了极至! 虽然大家明知他是被踢出去的,却没有一人能看清我是怎样出的腿。 我用的正是老儿教授的那十八种踢法之一---前扑踢。还有个别名,叫黄鼠狼给鸡拜年。前扑踢属于直踢,在手掌与地面接触的瞬间就要出腿,关键还在于‘出其不意’这四个字。而我刚才前冲的步法则是七星逍遥步! 我一上手就用上了这两大绝技,目的就是要一击毙敌!并以此立马扬威! 举重运动员被我踹中心窝,却并未退远,不到五步便顿住身形。但很快,他的口、鼻、耳中就渗出了鲜血。他万分惊恐的望着我,至死也不能相信自己所经历的一切! 他已经被我震碎了心脉,必死无疑! 我站直身体,轻轻拍掉手掌上的尘土,不再去看他,转回身,径直向帐篷走去。 没有人鼓掌!没有人喝彩!甚至没有人敢出声! 没有人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大家只觉得眼前一花,一切就都结束了。 “妖术!妖术!” 这里本就是偏乡僻壤,大家对邪神妖鬼之事更深信不疑。不知谁先喊了一嗓子,立刻引起了骚动。所有人都惊惧的望着我,而我所过之处,更引得两侧观众如潮水般退开,使我的前途变得分外宽敞。 我停住脚,漠然向身后扫去,寻找刚才那个够胆出声的人。却在不经意间有了新的发现。 我看到了那个曾刻意找麻烦的异族姑娘。此时,她与众人一样,正象个傻子般大张着嘴。直到与我的目光相接,才猝然惊觉!恨恨瞪了一眼,转回身,分开众人匆匆离去。而她临去时的那一眼却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那是挑衅的眼!那目光分明在说:咱们走着瞧! 叶朋就站在帐篷外。他虽然也很吃惊,但比起其他的观众,已经强了许多。至少,他还知道向我皱眉。 我搂住他的肩膀,一起钻进帐篷。 “怎么样?安排下一场比赛吧?”我抚摩着他的脑袋,就象在逗一个小朋友。 “安排个屁!”他拨开我的手掌,开口骂道。这是他第二次说脏字。他第一次骂街还是年前在少林寺的时候。那一次是因为他在少林寺等了我十多天,差点出家当了和尚。 “怎么?我不是赢了么?”我不解的问。 他突然愤怒了!“开打前我是怎么嘱咐你的?我让你拖!拖!尽量把这场比赛的时间拉长点。可你就是不听!在赌博行里有个最起码的规矩:要想大赢,先得小输。张宇,拜托你动动脑子好不好?噢,你不装得弱点,以为打过这场之后还会有人应战么?你呀,真是个蠢”说到这里,他终于控制住了情绪,没有第三次骂街。 “可我赢了!我有资格要求下一场比赛!”我也有些冒火! 好歹我也是胜利者!没功劳,我还有苦劳呢!怎么就落了一身不是? “得了,废话少说!赶紧换衣服,咱们走人!”叶朋大手一挥,已决意结束今天的战事。 “凭什么?!”我火冒三丈!噌的蹿起来,顶得帐篷不住晃动。 我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打完这十场比赛!我必须尽快离开这里!我想知道老儿手术后的情况,我想尽早赶到俄罗斯与郑晓龙决一雌雄! “唷!我说的你还不信啊?那你出去试试,看看谁还能跟你打?”叶朋一赌气,别过脸去,不肯再看我。 我掀门帘,一头撞出帐篷。 还好,观众们都还在。 “还有谁不服?不服的就过来跟我打!”我站在拳场中央,吼叫着,挑衅着,形状非常嚣张!也非常疯狂! 观众们都谨慎的盯着我,就象在看着个疯子。已有人开始悄悄后退。 “还有谁?你?!你?!”我疯叫着。 越是没人应战,我心中的气就越大!到最后干脆指点起附近的人来。而所有那些被指到的人都“嗷”的一声,抹回身,瞬间消失在人群中。 我的气更大!人也更嚣张! 终于,当我指向一个满脸横肉的汉子时,他没有逃跑,反而指着我的鼻子骂道:“你他妈疯了?还是吃错葯了?不就赢一场比赛吗?牛x什么?” 我立刻冷静了。轻轻抚摩着拳头,眯着眼,阴阴的看着他“好!终于有人应战了!你真好!”说话间,缓步向他走去。 那汉子见我玩真的,刚才的勇气顿时消散殆尽。他左右张望,略显慌张道:“你?你想干什么?不要乱来啊?我不是拳手!”说着说着,已忍不住蹭着向后倒退。 他越害怕,我就越高兴! 我前进的步伐控制得相当好。我不过是吓吓他,真实意图还是想逼出真正的高手。 就在我兴高采烈,大过特过坏人瘾的时候,叶朋却极不知趣的挺身而出,做起了英雄。 “小宇!你怎么又犯病了?!” 他冲过来,一把将我推开,而后陪着笑对那个横肉脸汉子道:“岳哥,今天是您看场子?对不住啊。我这个小兄弟冒犯您了。您千万别跟他一般见识。” 叫岳哥的汉子整整衣领,上下扫量叶朋一番,昂然道:“是你呀!切!我能和他一般见识?不过,叶朋,你可要好好管教管教这小子!刚赢一场就狂成这样?操!什么玩意儿!哎,对了,你说他犯病了?什么病?” 我被他骂得再次冷了脸,呲着牙作势就要扑上去,却被叶朋用后背死命扛住。 “岳哥,您也不是外人,我就不瞒您了。这个兄弟,我管不了!他因为练功,这里受过刺激。”叶朋边说边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精神病?”岳哥惊问。 叶朋头点得就象只拨浪鼓。 我被叶朋形容得越发来劲儿!挥舞起双臂,牙呲得更加夸张。 岳哥被惊得一哆嗦!脸上横肉乱颤。却对叶朋喊道:“你他妈想死啊?!知道他有病,不送疯人院,还他妈带到这儿来打拳?” “快过来跟我打!”我怒吼着,继续张牙舞爪。 岳哥被吓得又是一哆嗦,再退一步。 叶朋哭丧着脸对他道:“岳哥呀,精神病院我送过了,可您猜怎么着?” “啊?怎么着了?” “光男护士就打残了六个,其中有两个还被打成了植物人!我换了三家医院,到最后,没一家敢再收他了!” “那那你也不能带他来这儿呀!”岳哥慌了!“你说,现在可咋办?” “您别急啊,我这兄弟其实也好打发。” 叶朋的话让岳哥看到了希望“怎么打发?” “精神病一般分两种,一种是癔症,一种是燥症。我这兄弟的毛病属于燥症,咱只要让他发泄出来,就自会恢复正常。” 叶朋说得有鼻子有眼,由不得岳哥不信“发泄?怎么发泄?靠!你的意思是让他杀个人就行啦?他刚才已经杀过一个了。” “不够!”叶朋表情严肃,煞有介事道“得找高手!只有高手才能让他过瘾。岳哥,跟您实说吧,我这次带他出来,”说到这儿,他回过头小心看了我一眼,凑到岳哥耳边小声道:“我这次带他来,就是希望能有个高手替我收拾了他,好去掉这块心病。”
“张宇,”叶朋谨慎的靠过来,非常小心的问:“我能问你个事么?” 我立在原地不动,用眼角扫着他,看着他耍宝。 “你,以前得过精神病吗?” “没有!”我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答复。 “那,你现在的精神状况你能确定自己没有问题?” 我乐了“怎么,你看不出来吗?我现在很正常!比任何时候都正常!” 叶朋仍不放心,开始毛手毛脚的对我进行‘体检’。 额头不烫,心跳沉稳有力,一切指标似乎都没有脱离常人的范畴。 查不到任何异常,叶朋不禁大失所望,但仍不甘心,摇着头,口中念念有词:“不对!还是不对!张宇,我怎么想都觉得你今天不大对头。你真的没毛病?” 我终于按奈不住,一巴掌拍在他脑门上“去!你才有毛病!” 叶朋躲闪不及,额头中招,疼得连声痛呼,一个劲儿埋怨我下手没轻没重。不理他的怂样儿,我正色道:“得!别瞎逗了,咱还是说点正经的。叶朋,你刚才说郑晓龙是侥幸成功,这是什么意思?” 见我问的还正经,叶朋也正色答道:“按道理说,郑晓龙能拿到拳王的称号,也算名副其实。他连摆五天擂,陆续击败了三十九位挑战者,单是这份战绩,也属于史无前例啦。不过就在第五天晚上,突然传来消息,说上面要来人视察,所以一切赌博活动全停。郑晓龙也就没再打下去。” “那也不能算侥幸啊!比赛可是被迫终止的。”我插言辩道。 “怎么不是侥幸?!”他梗着脖子,来了劲儿“到第五天头上,他已经快不行了!要不是比赛被终止,他肯定坚持不了多久!他不是神仙,也是人!精力和体力也都是有限地。所以我说,谁想在这儿摆擂台,谁就是精神有毛病!” 叶朋这话明显是指桑骂槐,我假装没听出来,继续和他探讨“那你的意思是郑晓龙和这里的官方有勾结?” “我可没这么说!你说他和官方勾结,有证据么?要有证据,好啊!拿出来让大家瞧瞧。要是没证据,你就少嚼舌头根子!张宇,咱是大老爷们儿,说话得负责任!那些个没皮没毛的闲篇,最好别瞎扯!” 虽然叶朋的嘴上是这样说,但我明白,他心里也一直在怀疑郑晓龙的事情有猫儿腻,否则就不会有‘侥幸’二字。 我不再和他争辩,开始慢慢活动,为一会儿的比赛做热身。 晚七点三十分,叶朋看比赛的时间已临近,就领着我出了旅店。我们沿着街道前行五十米,然后左拐,钻进树丛。树丛中有一条上山的小道,我们顺小道又爬了十几分钟的山,来到半山腰,再一转,眼前竟出现一片空场。空场的面积约莫有一亩多,在四周,零星的支着四五个小帐篷。此时,天色已黑,空场上方那些拉着明线的灯泡被悉数点亮。在灯光下,现出无数攒动着的人头,想来都是观看比赛的人。不过,与我以往所见不同的是,在这些人中,男女老幼\各色人等应有尽有。甚至还有做小买卖的,什么香烟水果,零食小吃一应俱全。 我皱着眉,诧异的转向叶朋,问:“就在这里?” “是啊。” “这里不收门票么?”我接着问。 “怎么不收!”他瞪着眼答道,旋即便明白过来,拍着我的肩膀笑道“你以为咱们上山的时候没人拦,就是不收门票?小老弟,错啦!收票的工作在上山的路上就已经做完了。”见我仍不明白,又解释:“在这里看比赛,与咱们平常看电影是不一样的。这里的规矩是认人不认票!谁要是想看比赛,都得事先带着相片来,先登记后交钱。交完钱后也拿不到真正的门票,你上山的时候自有伏在暗中的人相认。这种方法最可靠最稳妥。”说到这儿,他指点了一下场内的人流“你别看这些人,可都是有名有姓的主儿!要真有那傻帽愣头青硬往山上闯,早被拦下了。” “那他们呢?”我指着那些做小买卖的,不解的问:“他们怎么进来的?” “哟!这些人可不简单!你也不想想,这里是什么地方?能来这儿做买卖的人肯定都有极硬的靠山。十之八九都和这里的老大沾亲带故!所以说,小伙子,你别以为随便是个什么芝麻绿豆的都能到这儿混吃喝,这里的学问,可大了去了!” 我明悟的点点头。就在这时,有个满脸落腮胡子的人走过来,与叶朋搭讪几句,随后,叶朋领着我钻进了一顶小帐篷。 “你的比赛是第一场,在十分钟后开始。先换衣服吧。”他一边说,一边从随身的小包中掏出一条短裤抛过来。 趁我换衣服的当口,他又开始唠叨“你今天的对手是广西本地人,听说以前是练举重的” “举重?”我撇着嘴打断了他的话。这世道可真是变了!是个人就敢出来打拳混饭吃?靠!世风日下呀! “怎么?还瞧不起人家?告诉你,人家昨天可是胜了一场。按规矩,你还没有资格和他打呢!这次机会,可是我磨破了嘴皮子好不容易才争取回来的。” 我闭上眼,懒得再听他聒噪。 叶朋会错了意。以为我被吓住,又急忙宽慰“不过你别担心,听说他昨天赢的也不轻松,打了四十多分钟,最后生是把对方的眼珠子给抠下来了才算获胜。据说打完了,他自己都爬不起来了。我估摸着,这一半天,他的体力还恢复不过来。所以说,你今天的战术就是拖!只要拖过半个小时,他准没戏!等你赢了,咱们看情况,如果体力还允许的话,我就再给你安排一场。你刚才说的话我考虑过,觉得挺有道理,越是连胜,成名才会越快” 我被烦得不行!终于忍不住,再次打断了他的连篇废话“叶朋,听你的口气,好象对打拳的事还挺在行?” “那是!我就是吃这碗饭的!平时要不勤钻研着点业务,怎么在这行里混?” 我心中一动,忍住笑,继续问“你是怎么混进这行里来的?” 他终于被问住,怔了怔,不答,却反问我:“你又是怎么混进这行里来的?” 我真想指着他的鼻子告诉他:你逼的!可再一想,明明是自己先找的人家,便叹口气道:“我,是被命运逼的。” “我也一样啊!”他拍了拍我的肩膀,回答得相当圆滑。 就在这时,帐篷的布帘被掀开一角,探进一张瘦脸“该上场了。”瘦脸甩下这句话便没了踪迹。 “去吧!”他轻推了我一把“记住我说的战术!拖!一定要拖垮他!” 怨不得韩进那么爱罗嗦!真是‘名师’出‘高徒’啊。我笑着摇摇头,就着他的推劲儿,低头弯腰,钻出了帐篷。 帐篷的门帘正对着拳场,刚才还在空场中游走的人们都已自觉的散到四周,给中间留出块百十平米的拳场。此时,观众们的情绪都相当高涨,呼喝声此起彼伏,见到拳手出场,纷纷退开,让出道路。而那些呼喝的人则更来了劲儿,都不约而同的加大了嗓门。 我一抬头,巧了!我对手的那顶帐篷刚好与自己这边遥对。我的目光和他的眼神碰了个正着!那人年龄也不大,是个非常敦实的小伙子。他与我匆匆照了一眼,便在原地蹦了几蹦,然后飞快跑到场中,向大家挥手致意,招来连声喝彩。 我叹了口气,开始举步。 我走得相当随便!轻晃着膀子,就象是在逛菜市场。我的轻率惹出了对手的怒意,更招来阵阵嘘声。观众多是来自附近,他们向着本地拳手也在情理之中。 我依旧很轻松很随便,慢慢接近对手。 对面的那个举重运动员突然大喝一声!骑马蹲裆,怒目圆睁,摆出个pose。引得个别女生发出难度极高的尖叫。 我再次摇头叹息:他太紧张了。 我开始默默计算距离,在距他五步远处,突然变换步伐,加速前冲! 举重运动员猛的眯起双眼,收缩瞳孔,凝气迎敌。他虽落在后手,却是,有备而来,士高气涨! 就在大家攒足了精神准备看这出好戏的时候,场中突然发生了意外! 那是我。 我也许太放松了!在前冲时竟没有掌握好步调,脚下突然绊了个蒜,一个踉跄,人已经向斜前方扑倒。慌乱中,急忙伸出左手去撑住地面。 这个变故来得太过突然,使全场在瞬间变得鸦雀无声。举重运动员被吓了一跳!不禁为之一呆。 就是这一呆要了他的命! 我的右脚踹中了他的心窝! 从前冲开始算起,到扑倒并出腿踢中对手,我的全部动作在一秒钟之内完成。可以说快到了极至! 虽然大家明知他是被踢出去的,却没有一人能看清我是怎样出的腿。 我用的正是老儿教授的那十八种踢法之一---前扑踢。还有个别名,叫黄鼠狼给鸡拜年。前扑踢属于直踢,在手掌与地面接触的瞬间就要出腿,关键还在于‘出其不意’这四个字。而我刚才前冲的步法则是七星逍遥步! 我一上手就用上了这两大绝技,目的就是要一击毙敌!并以此立马扬威! 举重运动员被我踹中心窝,却并未退远,不到五步便顿住身形。但很快,他的口、鼻、耳中就渗出了鲜血。他万分惊恐的望着我,至死也不能相信自己所经历的一切! 他已经被我震碎了心脉,必死无疑! 我站直身体,轻轻拍掉手掌上的尘土,不再去看他,转回身,径直向帐篷走去。 没有人鼓掌!没有人喝彩!甚至没有人敢出声! 没有人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大家只觉得眼前一花,一切就都结束了。 “妖术!妖术!” 这里本就是偏乡僻壤,大家对邪神妖鬼之事更深信不疑。不知谁先喊了一嗓子,立刻引起了骚动。所有人都惊惧的望着我,而我所过之处,更引得两侧观众如潮水般退开,使我的前途变得分外宽敞。 我停住脚,漠然向身后扫去,寻找刚才那个够胆出声的人。却在不经意间有了新的发现。 我看到了那个曾刻意找麻烦的异族姑娘。此时,她与众人一样,正象个傻子般大张着嘴。直到与我的目光相接,才猝然惊觉!恨恨瞪了一眼,转回身,分开众人匆匆离去。而她临去时的那一眼却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那是挑衅的眼!那目光分明在说:咱们走着瞧! 叶朋就站在帐篷外。他虽然也很吃惊,但比起其他的观众,已经强了许多。至少,他还知道向我皱眉。 我搂住他的肩膀,一起钻进帐篷。 “怎么样?安排下一场比赛吧?”我抚摩着他的脑袋,就象在逗一个小朋友。 “安排个屁!”他拨开我的手掌,开口骂道。这是他第二次说脏字。他第一次骂街还是年前在少林寺的时候。那一次是因为他在少林寺等了我十多天,差点出家当了和尚。 “怎么?我不是赢了么?”我不解的问。 他突然愤怒了!“开打前我是怎么嘱咐你的?我让你拖!拖!尽量把这场比赛的时间拉长点。可你就是不听!在赌博行里有个最起码的规矩:要想大赢,先得小输。张宇,拜托你动动脑子好不好?噢,你不装得弱点,以为打过这场之后还会有人应战么?你呀,真是个蠢”说到这里,他终于控制住了情绪,没有第三次骂街。 “可我赢了!我有资格要求下一场比赛!”我也有些冒火! 好歹我也是胜利者!没功劳,我还有苦劳呢!怎么就落了一身不是? “得了,废话少说!赶紧换衣服,咱们走人!”叶朋大手一挥,已决意结束今天的战事。 “凭什么?!”我火冒三丈!噌的蹿起来,顶得帐篷不住晃动。 我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打完这十场比赛!我必须尽快离开这里!我想知道老儿手术后的情况,我想尽早赶到俄罗斯与郑晓龙决一雌雄! “唷!我说的你还不信啊?那你出去试试,看看谁还能跟你打?”叶朋一赌气,别过脸去,不肯再看我。 我掀门帘,一头撞出帐篷。 还好,观众们都还在。 “还有谁不服?不服的就过来跟我打!”我站在拳场中央,吼叫着,挑衅着,形状非常嚣张!也非常疯狂! 观众们都谨慎的盯着我,就象在看着个疯子。已有人开始悄悄后退。 “还有谁?你?!你?!”我疯叫着。 越是没人应战,我心中的气就越大!到最后干脆指点起附近的人来。而所有那些被指到的人都“嗷”的一声,抹回身,瞬间消失在人群中。 我的气更大!人也更嚣张! 终于,当我指向一个满脸横肉的汉子时,他没有逃跑,反而指着我的鼻子骂道:“你他妈疯了?还是吃错葯了?不就赢一场比赛吗?牛x什么?” 我立刻冷静了。轻轻抚摩着拳头,眯着眼,阴阴的看着他“好!终于有人应战了!你真好!”说话间,缓步向他走去。 那汉子见我玩真的,刚才的勇气顿时消散殆尽。他左右张望,略显慌张道:“你?你想干什么?不要乱来啊?我不是拳手!”说着说着,已忍不住蹭着向后倒退。 他越害怕,我就越高兴! 我前进的步伐控制得相当好。我不过是吓吓他,真实意图还是想逼出真正的高手。 就在我兴高采烈,大过特过坏人瘾的时候,叶朋却极不知趣的挺身而出,做起了英雄。 “小宇!你怎么又犯病了?!” 他冲过来,一把将我推开,而后陪着笑对那个横肉脸汉子道:“岳哥,今天是您看场子?对不住啊。我这个小兄弟冒犯您了。您千万别跟他一般见识。” 叫岳哥的汉子整整衣领,上下扫量叶朋一番,昂然道:“是你呀!切!我能和他一般见识?不过,叶朋,你可要好好管教管教这小子!刚赢一场就狂成这样?操!什么玩意儿!哎,对了,你说他犯病了?什么病?” 我被他骂得再次冷了脸,呲着牙作势就要扑上去,却被叶朋用后背死命扛住。 “岳哥,您也不是外人,我就不瞒您了。这个兄弟,我管不了!他因为练功,这里受过刺激。”叶朋边说边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精神病?”岳哥惊问。 叶朋头点得就象只拨浪鼓。 我被叶朋形容得越发来劲儿!挥舞起双臂,牙呲得更加夸张。 岳哥被惊得一哆嗦!脸上横肉乱颤。却对叶朋喊道:“你他妈想死啊?!知道他有病,不送疯人院,还他妈带到这儿来打拳?” “快过来跟我打!”我怒吼着,继续张牙舞爪。 岳哥被吓得又是一哆嗦,再退一步。 叶朋哭丧着脸对他道:“岳哥呀,精神病院我送过了,可您猜怎么着?” “啊?怎么着了?” “光男护士就打残了六个,其中有两个还被打成了植物人!我换了三家医院,到最后,没一家敢再收他了!” “那那你也不能带他来这儿呀!”岳哥慌了!“你说,现在可咋办?” “您别急啊,我这兄弟其实也好打发。” 叶朋的话让岳哥看到了希望“怎么打发?” “精神病一般分两种,一种是癔症,一种是燥症。我这兄弟的毛病属于燥症,咱只要让他发泄出来,就自会恢复正常。” 叶朋说得有鼻子有眼,由不得岳哥不信“发泄?怎么发泄?靠!你的意思是让他杀个人就行啦?他刚才已经杀过一个了。” “不够!”叶朋表情严肃,煞有介事道“得找高手!只有高手才能让他过瘾。岳哥,跟您实说吧,我这次带他出来,”说到这儿,他回过头小心看了我一眼,凑到岳哥耳边小声道:“我这次带他来,就是希望能有个高手替我收拾了他,好去掉这块心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