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小说 > 灰雪 > 第九章

第九章

推荐阅读:我的帝国无双明天下唐枭乘龙佳婿长宁帝军医妃惊世行祸天下史上最强帝后超凡兵王清明上河图

一品小说 www.epshu.com,最快更新灰雪最新章节!

    柯纳的身体一日日恢复健康,他的心情也一日日的烦躁起来。

    他和雪之间仿佛产生一种隐形的隔膜,让他跨越不过去。

    联姻的事情一直在进行中,丝毫没有停顿,她仍然打算嫁给安君崇。

    他急吗?当然急,急得不得了。

    然而,他急的却不是她即将属于别人了。这双未婚夫妻充其量只是合作关系,心都不在彼此身上。即使雪真的被安公子娶去,他也不担心,总会有法子把她抢回来。

    让他担心的人是沙如雪本身。

    在他面前,她褪去了防备,渐渐展露自己的真性情。也因为如此,她在他面前怔忡出神的情况越来越多,有时候似乎想到什么气恨的事情,一双眼迸出强烈的情绪,几乎让他以为她随时会爆发。

    她把太多事情压抑在心里了,这种长久培养下来的习惯非一朝一夕之间能够改善。唯一能帮助她的方法,就是将她完全抽离台湾的环境,去面对崭新的生活。

    可是,她又不肯,固执地要留下来,近乎著了魔似的,彷佛与杨家作对是一种神圣的使命,非为之不可。

    仇恨是一把双刃的匕首,他不要她握著这样的武器。

    “我们回美国好不好?”

    “我走不开。”

    “天下没有走不开的事。”他从身后拥著她,把脸埋进她的发间。

    她不语。

    “我爱你。”他毫不害躁地撒娇。

    “你才刚认识我。”她的脸色稍霁,偏眸睨他一眼。

    “我认识得够多了。”他低笑,一双手不规矩地在她纤腰游移。

    她受不住痒,娇声轻笑起来。两个人滚倒在床被里,他的伤势未愈,只能靠爱抚和亲吻,缠绵成一气。

    “我爱你。”他不断告诉她。

    她闻言,一次又一次叹息。

    胸部中枪终究不是小事,虽然子弹卡在两根肋骨之间,只对局部肺脏造成微弱的伤害,他仍然躺了两个多星期才能下床行走。

    六月末的某个傍晚时分,他来到别墅的庭院里散心。安公子虽然家道中落,生活上还是挺享受的,这间别庄位于台北城的另一处山区,据说是他祖父生前用来金屋藏娇的,也难怪他有自信隐密得让外人找不到。

    清风送爽,转眼间他也从台湾的初夏,勾留到盛夏了,甚至即将进入末夏的开始。

    “一个人逛花园,不嫌太寂寥吗?”

    柯纳愕然回首,他的“情敌”正似笑非笑地站在一株树下向他打招呼。“雪没来,我是寂寞了点。”对即将娶走他心爱女人的家伙,老天赋与他态度恶劣的人权。

    “嘿,我是好人,站在你这边的,别滥杀无辜啊。”安公子举起双手投降。

    “这是观点问题。”他咕哝几声。

    “我和如雪还没结婚,离婚协议书就已经先签妥盖章,瞧,我够牺牲了吧?”安公子继续捻他的虎须。

    “这则是权益问题。”他毫不客气地说。“杨老头一日不把金额转进基金会,你就一日占著我老婆不放。”

    “相信我,杨家人比我们还急。”安公子微微一笑。“我已找人暗地里施加了点压力,所以查他们帐的动作正在加速之中,杨老头巴不得我们明天就立即成婚。”

    “你们不会成功的。”不是柯纳长他人之气,灭自己威风。直觉告诉他,天下没有太容易烤熟的鸭子。

    “我同意你。”安公子敛去笑意,换上一脸深思的表情。

    “哦?”真难得。

    “杨老头太多疑了,现下他已经对如雪起了猜忌之心,找到的尸体又焦黑得辨认不出身分,也很难证实就是你,即使我们结了婚,届时他一样会想出新的花招,保有他的优势,我和如雪很可能只会落得空欢快一场。”

    “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因为我们两个今天中午看到杨老头新提出来的婚前契约了。”

    柯纳心中涌起不好的预感。“是关于哪方面的约定?”

    安公子耸耸肩。

    “大部分都说得很好听,不外乎两个人要共信共谅,共度难关云云,并且,”重点就在这个并且。“为了保障他侄孙女的权益,我们两人结婚之后,五年内不准离婚,起码必须生一个孩子,否则他赞助基金会的金额,就无条件永远冻结下来。”

    “什么?”他霍然趋近安公子身前。“雪的反应是什么?”

    “中午杨老头的律师分别打电话给我们俩,消息才传出来的,至于现在,”安公子微微一笑。“如雪接到她二舅的电话,约她前去杨家位于台南的度假小屋秘商,她已经出发赴约了。”

    “你是她未婚夫,明知她可能有危险,还让她独自前往?”柯纳勃然大怒。

    “我没有啊。我这不是来向你讨救兵了吗?”安公子无辜地眨眨眼。“先生,你的块头可是比我大很多。”

    柯纳忍下一拳揍倒这家伙的冲动,他还需要人帮忙带路。

    “走!”

    唉,爱情真伟大。安公子无奈地叹口气,认命跟上前方疾步而去的大汉。

    “二舅,你有事找我?”沙如雪谨慎地选择老人家对面的沙发椅落坐。

    台南天暖,这间度假小屋是杨家人冬日避寒才会来访的住所,罕得下来一趟,二舅单独约她来此,又是在新版婚前协议刚发布不久的时机,她不得不有所联想。

    “老头子最新的决定,想必你和君崇都听说了吧?”二舅面前摆著一杯热气氤氲的茶。

    他今年刚做完六十大寿,在杨家四兄弟中,向来是最诡诈狡猾的那一个,也最得父亲宠信。

    “我听说了,叔公也是为我们好。”她温顺地垂下眼睫,继续装乖。

    二舅的眼闪了一闪。“雪儿,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吧!老头儿已经怀疑你们了,你们自己也心知肚明。”

    “雪儿”两字让她忍不住皱起了眉心。

    “二舅,我不懂呢!”敌人来意不明,她知道自己的每一步都必须走得非常小心。

    “真不懂也好,假不懂也好。”二舅啜了口热茶。“我必须承认,新版的婚前契约是出于我的献策。”

    “我不意外,二舅向来就是杨家的军师,叔公对您是最宠信不过了。”她暗暗嘲讽。

    “你和君崇若想早一点分到钱,也不是没办法。只要我几句话说一说,你们就不必苦苦等候了。”依照原本约定,转入帐的款子小夫妻俩可以分到一成,他自然不知道他们俩早就做了独吞的打算。

    “那我们一定得特别答谢二舅了。”难道连那一成他也想分一杯羹?沙如雪暗忖。

    “雪儿,在我们四兄弟里头,老大和老幺都过去了,所有家产迟早是我和阿三的,我想要钱还怕少吗?那小小的一成,我还不放在眼里。”二舅轻笑了两声。

    她想也是如此。

    “那二舅是希望我和君崇如何报答你呢?”

    二舅不正面回答她,迳自环顾起屋内的装潢。

    “这间度假小屋的陈设还真不坏,可惜就是远了点,难怪我们家人一年难得来几次。”

    “是。”她漫声应著,心思仍在起伏。

    “雪儿,我老了,再享福也没几年了。”他突然一改往日的阴森古怪,语气亲昵了起来。

    沙如雪抬头,猛不期然对上一双异样热烈的眼睛。他他究竟想要什么?

    二舅马上主动提供她答案。

    他突然站起身,移坐到她的身旁来。

    “二舅”她不自在地挪了挪身子。

    “真美。”他紧盯住她,轻声叹息了。“你自己一定也知道,你有著平常人少见的美貌,几乎让人喘不过气来。”

    “谢谢二舅。”她的手臂激起一阵鸡皮疙瘩。

    “如此细致的皮肤,年轻的容貌,风华绝代的气质”他的指尖轻轻滑过她柔细无瑕的粉臂。“像一尊上好的搪瓷娃娃一样,真是美极了。”

    “杨家美貌的人比比皆是,像莲儿的容色就胜过我许多。”沙如雪必须拿出所有克制力,才能维持平静。

    “她太年轻了,少了那种成熟女人的韵味。”二舅凑近她的耳边,呼吸全喷在她的颈项上。“雪儿,我老了,能享福的时间也只剩下这几年。”

    “外面漂亮的女人更是不少,足够二舅享乐了。”她猛然起身换到另一张沙发椅去。

    她母亲是他的亲堂妹,他竟敢!

    话说回来,她不该意外的。住在杨家这么多年,她见过的丑事难道少了?

    “有哪些女人拥有咱们杨家人的容貌?你虽然身为外姓人,杨家貌美如花的因子在你身上却一点也不少。”他继续用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轻叹声说话。

    “二舅,这种事,被人发现了不太好吧?”

    “什么事?只不过是二舅约外甥女出来谈谈心,聊聊近况,哪有什么怕人知道的事?”他双手一摊,眼中写满狡猾。“雪儿,有些事情想做就得趁早,切莫待机会流逝,那就只能大呼遗憾了。”

    “二舅的意思是,婚前协议一事愿意帮我处理妥当?”她寻思片刻,缓缓的开口。

    “既然是我提的主意,我自然有办法让它作罢。”

    “二舅真是仁慈善良。”她讥嘲道。

    “其实,签下那纸婚前契约对你们俩也不算坏事,起码可以保障你未来三年的婚姻幸福”他无可无不可地摊了摊手。“我和你叔公也都是为你好,你能了解吧?”

    “我了解。”太了解了。

    他叹息了一声,眼神变得悠远。“只可惜了你姊姊,生得一副闭月羞花,年纪轻轻就成了一具焦炭。如果她现在还活著,不知该有多美。”

    沙如雪的笑容完全未变,脑中却有一根弦迸裂了。

    他不该提起姊姊的,不该

    “那都已经过去了,生者应该往前看,不要沉缅于过去。”只有她自己知道,体内有一处软柔的地方正在僵硬、发冷、死去

    “说得也是。”他欠了欠身。“二舅的时间不多,不想全花在说话上头,你自己多想想。”

    “二舅看上雪儿,说来还是雪儿的荣幸了。”她似笑非笑地瞟著他“只是不晓得二舅需要我多久呢?”

    “这种小事也不必占去我们生活的太多时间,以后我们每两个月碰一次面就行了。”

    “是吗?”她垂下眼睫,再抬起时,眸心泛著一抹勾惑的光采。“对我来说,倒不是难事。”

    “你也同意罗?”

    “我试过君崇,也试过那个美国佬,倒没和年纪大的男人在一起过。”她媚人地挑起嘴角,一双水眸露骨地扫描著他的身躯,仿佛用视线代替手,正在爱抚他。“二舅的身材保养得真好,一点都看不出来是六十岁的男人。”

    “你这个小浪蹄子!一知道要结婚,老头子那方面的监督松懈了,就瞄著我们开荤?”他的脸上有一种猎物即将到手的亢奋神采。“男人的能力和年龄不一定成反比,我还有其他更厉害的地方,你没见识到。今天晚上就让你见识见识。”

    “那,雪儿等著一开眼界了。”她的舌尖舔了舔红唇,充满诱惑力地低问:“各取所需?”

    “各取所需!”

    车子弯进度假小屋幽静的车道里。两旁薄林夹道,分外清幽凉僻。这个地区大多辟为独门独户的休闲别墅,目前并非度假季节,一路行来几乎没遇到几辆车子,人烟稀少。

    小别墅前,停了两辆汽车,其中一辆喜美的后车厢打开。

    “你还好吧?”安君崇熄了引擎。

    柯纳的伤势初愈,方才一路从台北颠簸下来,实在是辛苦了一些。

    “我没事。”他脸色苍白,抚著胸口勉强笑了一下。

    “厢门大开的那部车是如雪开来的。”

    下了车,小屋的前门竟然是大开的。

    “那是什么味道?”安君崇嗅了嗅空气问。

    两人交换一眼,神色倏变。

    “汽油!”

    柯纳连胸口的痛伤也顾不得了,拔腿冲进小屋里。

    屋内的景气霎时让他瞪大眼。大型家具还安然放在原位,一些较轻的小椅小花瓶,却碎裂了一地,整个客厅地板全浸在汽油里,气味越发刺鼻。

    壁炉前,一个老人两手被反剪在身后,全身五花大绑,嘴巴贴了一张胶带,委顿在地上。他的头脸充满红肿的伤痕,似乎是被钝器打出来的。

    碰撞声从里间响起,沙如雪的身影随即出现在走廊口。

    她的秀奉乱,衣襟撕裂,颈项与脸颊上有几处暗红的淤痕,伤势此较轻,显然是占上风的那一个。

    她手上提著一个大汽油桶,跌跌撞撞的正在四下泼洒汽油。

    “雪?”他柔声轻唤。

    她神智似乎有点昏沉,眼神烁亮得异常诡谲。把最后一丁点汽油泼完之后,她茫然地呆立在客厅中央,甚至没有发现他已经进了屋子,正在呼唤她。

    安君崇眼看情况不太对劲,远远站在院子里,不敢进来。

    “雪。”柯纳一步一步走向她的身后。

    “谁?”她猛然惊震了一下,飞快跳开来。

    “是我,别怕,是我。”他把声音放到最柔。

    她茫然的眼神先是没有焦点,然后才渐渐聚集在他的脸上。

    “柯纳?”

    “对,是我,我来了。”他温柔地接过空汽油桶,丢到旁去。

    她手上紧握著一只打火机,他不敢硬抢,只能见机行事。

    “你你来了”她喃喃说。“你来了”

    “唔!唔!”壁炉前的人发现有救星驾临,死命地发出呜呜。

    神疲力乏的表情退去,她的眼陡然冷冽了起来。

    “你先出去!”

    “我们一起走。”他平静地伸出手。

    “我马上就到。”她转过身,盯住俘虏。

    “不,你跟我一起,我才离开。”他沉稳如昔的声音,如同滔天汪洋里的一处岛屿,充满了安全和倚赖,一点一滴穿透她狂乱的神智。

    不!懊完成的事情一定要完成!她甩了甩头,一步步往倒地不起的俘虏走过去,眼神近乎狰狞。

    “唔”救我!救我!二舅绝望地向柯纳恳求。

    “雪。”柯纳看也不看他一眼,他的心只在一个人身上。“雪,看着我。”

    “别碰我!”她猛然挣开他,点燃打火机。“你快出去。”

    “不。”他冷静地摇头。“你看,我也站在汽油里,你一点火,就会连我一起烧死。”

    “出去!”她嘶喊。“我就知道你一定是个阻碍!这几个月来我想尽了办法要赶走你,你就是不肯离开!”

    “没有你,我哪儿也不去。”他平静而坚持。

    她几乎被他的固执逼疯了。

    “我不放过他,绝对不放过他!”她飞快闪到沙发后回,打火机握在颤抖的手指间岌岌可危“我要让这个人渣也尝尝被火烧死的滋味!我要亲眼看着他化成一团灰!”

    “如果你想让我变成一个谋杀罪的共犯,我依你,可是,我不会一个人离开这间屋子。”

    “出、去!”

    “他不值得的。”柯纳柔声说。

    她的痛苦狂乱,让他的心也跟著情痛如绞。

    “那是因为你不知道他对我们做了什么。”她陡然哭了出来,声音因为哀泣而破碎。

    “无论他对你们做了什么,都不值得你把自己的命也赔进去。”他小心地接近她,尽量不做出会惊动她的大动作。

    沙如雪痛苦地闭上眼睛。泪水从紧合的双睫间缓缓沁出来,滴落在地板上,混进汽油里。

    “他们说,我们姊妹俩是外姓人,更方便掩护他们做事还说养兵千日,用在一时,现在轮到我们报答杨家养育之恩的时候了。”她无力地掩著双眸,浑身颤抖地泣诉。“他们把我们两个人,绑在两张椅子上,我们如何都挣脱不开二舅一直打我们,都打在看不到外伤的地方我们姊妹俩被折磨得快死了,还是不肯答应”

    “好,没事了,没事了。”接近她之后,他缓缓探出长臂,将她拥进怀里,亲吻她的头顶心。

    “后来他们拿了两罐汽油来,淋在我们身上,二舅还点了打火机,在四面八方不断晃著不是姊姊嫁,就是妹妹嫁,总之非有一个人出阁不可我怕了,我说好,不要伤害她,我嫁就是了。他们全笑了起来。

    “二舅又甩了我们几巴掌,笑我们不识好歹,早一点答应不就没事了我求他们放开她,她和我都被吓坏了有人想松开我们,二舅突然说,要在我们两人之一的身上做个记号,以后才方便认人他是天生的邪恶,和他老子一样,唯有看人受苦才能得到快感!

    “他拿了打火机,要去烧她的手臂,她好害怕,拚命尖叫,不断尖叫我像发了狂一样,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突然连人带椅地扑过去,撞开他!

    “打火机掉到地上,点燃了几摊汽油火势突然窜起来,越烧越猛,越来越热他们每个人都像懦夫一样,尖叫地冲出去,把我们姊妹俩丢在里面。”她埋进他的怀里,发出小动物受伤的低鸣。

    “乖,没事了,你安全了。”他粗哑的说,收拢双臂,几乎想把她揉进自己身体里,揉掉她所有可怖的记忆。

    她停不下来,强自压抑六年,一旦松口就必须全数发泄出来。“我的椅子因为那一扑而撞坏了我赶紧松了绑缚,想回头去救她,可是火一路住她身上烧过去。我三番两次要扑上前,把她从火堆里拉出来。

    “她只是不断地号叫:快走!救你自己!活下去替我报仇!我救不了她救不了她”

    “那不是你的错。”他吻著她的眼,她的眉,她的泪痕。

    “我们出自同一个娘胎,从小相依为命,没想到,最后我只能眼睁睁看她在我面前,活活烧死火烧在她身上,却烧在我心上,我好痛好痛好痛”她失声痛哭,禁忍了六年的感情终于完全崩溃了。

    她的同胞手足,就在她眼前被活生生的痛死、烧死她的心也在那一瞬间死去了一半。

    这六年来,她只有半个人还活著,另一半早就被阴邪鬼魅占据,无时无刻想伺机报复。

    动不到杨老头无所谓,起码她要让当年那个亲自点火的人也尝尝烈火灼身的滋味,她要看见他临死之前的表情,看他发现另一半的她站在幽冥深处,等著勾走他魂魄的惊恐。

    她要让他粉身碎骨,永世不得超生!

    “这些人不值得你为了他们而毁灭自己。”

    “值得的!他们疯了!杨家人都疯了!那栋大园子是一个人间炼狱,发生过无数你所能想像最肮脏、最邪恶的事情。在那里面,人不是人,鬼不是鬼,男不是男,女不是女任何人一踏进那块土地,死活便由不得自己。那只老鬼有钱有势,只手遮天,便以为自己真是睥睨天下的帝王。那里是全世界最邪恶秽乱之处,猛鬼横行”

    “嘘没事了,没事了。”他抱起她,将她带往门外。

    “不,我不走!”她激烈地挣扎。“我要替她报仇!”

    “她不要你报仇,她只要你活下去。”

    “她要的,她要的。她口口声声交代我”她哭到嘶哑。

    “那是因为她要把你骗出火场去,不要你白白陪她死去。”他的语音像催眠一般的徐缓平稳。“她和我一样爱你,要你好好的活著,你懂吗?”

    她怔怔望着他,任泪水奔洒。

    “我爱你,如雪。”他吻住她。“别再说,也别再想了!我们到一个他们无法干涉的地方去,杨家的秽臭永远不会再飘进你的梦里。”

    “走不掉的。”她疲倦地瘫软在他怀里。“他们不会放过我这个叛徒,我必须先毁了他们”

    “走得掉。”一束清脆的少女声音突然加入战局。“只要你真的想走。”

    杨真莲。

    她一袭丝质白衣,裙裾飘飘,平静地站在门口,面对如此凄冽的场面,平静如常的脸上没有一丝惧懦。

    方才的一顿发作似乎抽去了沙如雪所有精力,她虚弱地瘫在他怀里,无以为继。

    柯纳如护子的猛虎,全身凝起一股狂猛的张力。“你想要做什么?”

    三个人僵在屋子出入口,空气迟缓不动。

    “你带她走吧!”杨真莲面无表情。

    “你怎么会突然善心大发?”他冷笑。之前吃过她一次暗亏,他半丝不敢松懈。虽然不知道这小女孩在家族中是什么地位,但想必不同凡响。

    杨真莲看向另一方,好半晌才回头。

    “就当是报恩吧!两个雪姑姑好歹教养过我,此后两方再无瓜葛,一笔勾消。”

    柯纳深呼吸了一下。“杨家人那里呢?你如何回话?”

    “我会处理。”她的神情沉稳。

    “你处理得来?”他不是有意质疑,只是,这样的小女孩实在让人有些不放心。

    她突然一笑,笑中却无任何喜色。“我是血统最纯正的接班人。除了我,还真没有人处理得来。”

    他不再多间,简短地点了点头。

    “是莲儿来了?”沙如雪忽然抬头轻唤。

    两个女人四目交对,沉默不语。许多复杂的感觉在彼此的眼神中交换、流去。

    “去吧,雪姑姑。”杨真莲微微一笑,眼中却盈满了悲哀。“总有人该得到自由的。”

    泪水再次从沙如雪眼角滑落,她别开脸,不再看她。

    莲儿曾经是一种“责任”只是让她们姊妹俩在杨家有个名正言顺住下来的藉口,彼此之间并不见得有多深厚的感情。这就是这家人可悲的地方,他们不信任何人,也不让任何人信任,于是,她们姊妹俩只能悲凉地选择变成同一种人。

    她想,她是真的倦了

    “你们别再回杨家了,直接走。”杨真莲回开眼神,让开一条路。

    “如雪的证件一定没有带出来,怎么走?”对她们家务事插不上手的安公子突然出声。

    她太疲惫,无法去想太多。

    柯纳却突然咧嘴笑了。

    “她的护照,我有。”六年来不曾离身。

    小屋前顷刻间走得一乾二净,只剩杨真莲,及细倒在地上的老翁。

    “唔!唔!”老翁如释重负,努力发出声音博取侄孙女的注意力。杨真莲怔仲的眼神从远行的车影上收回来,投注在他身上。

    “唔,唔唔!”还不快放开我,扶我起来。

    “唉伯公呀伯公。”她站在门口,幽幽叹息了。

    老翁忽地瞪大眼睛。

    杨真莲灿然微笑,眼神明亮,整个人明艳如一朵绽放的白莲。

    她从口袋里,掏出一盒火柴。

    “唔!唔唔,唔”老翁凄厉地号叫。

    “再见了,伯公,我会想念你的。”一根火柴划燃,飘落地板。

    轰!度假小屋转瞬间陷入火海。

本站推荐:重生之老子是皇帝医妃惊世采红回到宋朝当暴君回到明朝当王爷嫡长孙四季锦史上最强帝后清穿之四爷宠妃毒妃在上,邪王在下

灰雪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一品小说只为原作者凌淑芬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凌淑芬并收藏灰雪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