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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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物表
赵老蔫巴——男。五十多岁。北方普通农民。行为拘谨、语言迟钝、假痴不癫型。简称老蔫。
高大嗓门——女。约五十岁。精明泼辣农妇。思维敏捷、快嘴快舌、胸无城府型。
系赵老蔫巴妻。简称大嗓。
村主任——男。四十多岁。系有文化的村干部。因当地通称其为村长，故简称村长。
时间：农历年三十。
地点：莲花乡集贸市场。
布景：在“莲花乡集贸市场”牌子下有几个水泥摊床。陆续传来卖蔬菜的、卖日用商品的叫卖声和讨价还价声，以及打铁的和收破烂的吆喝声。
[老蔫、大嗓各挎一柳条筐与村长相向上。
村长：（边巡视边自言自语）这大过年的人还不少！
大嗓：（用手指）那不是村长吗？
老蔫：是吗？真是瞎猫碰到了死耗子，这就叫踏破铁鞋无觅处
大嗓：长江自有后来人！
老蔫：你瞎掺和啥呀。
大嗓：（冲村长大声喊）村长，我们正找你呢。真是有福不用忙，在这儿就把你逮住了。
村长：（惊诧地）噢，原来是老叔、老婶呀。你们逮我是因为啥事呀？（作戴手拷状）
大嗓：咳，我们是想到你家串个门。
老蔫：还带点稀罕玩意儿。
村长：不敢当！不敢当！老叔、老婶，你们去就去呗，还拿这么多东西干啥呀？
大嗓：也不是啥好东西。
村长：我琢磨我也不配啥好东西！
大嗓：村长，你看你想到哪去了！我是说这些东西都不金贵，都是自个儿家产的。
老蔫：（指挎的筐）这是十只小公鸡，纯绿色食品，一点儿没喂农药和化肥，都是自个儿养的。
村长：那鸡能吃农药和化肥吗？
大嗓：你看你老叔这笨嘴拙腮的。他是说这鸡吃的食物里边没有一点农药和化肥的成份，是清一色的遛达鸡、笨鸡。（转脸对老蔫小声说）我看你都快成笨鸡了
老蔫：那只能证明我－－纯，没有污染！当今社会没有污染的男人你上哪儿找去！
大嗓：（指自己挎的筐）你再看看这一百个鸡蛋
村长：这也是绿色食品？自个儿
大嗓：对！自个儿下的。
老蔫：瞅瞅你这张破嘴，你下的呀？那是鸡自个儿下的。
[二人放下筐。三人坐到摊床上。
村长：老叔、老婶，你们大过年的突然想到我家串门，是不是有啥事呀？
大嗓：也没啥事，就是夜猫子进宅－－没事不来！
老蔫：又瞎说。那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其实也没啥大事。这不过年了吗，我们老公母俩就想，你这当村长的，一年四季也不着闲，风里雨里忙，起早贪晚干，刚刚赢了三百五，一炮点进一大半
村长：你是说我打麻将呀？
大嗓：他是说你今年夏天，累得猫腰撅腚直冒汗，还轻伤不下火线，领导群众苦苦相劝，你这才住进了医院。
村长：我那是小毛病，阑尾炎手术，和干工作没关系。
大嗓：你没听说吗，领导要想富，住院是条路，在医院里没少捞吧？
老蔫：你净瞎说啥呀！村长那是害怕检查来领导，医院里边倒一倒，工资照样开，外捞还不少！
村长：这不一样吗？！
大嗓：我们的意思是说，你这一住院哪可把你老叔坑苦了，那人丢的
老蔫：丢啥人啦！那叫唐老鸭扒窗户－－也露一小脸。我和省长一齐上电视了。
村长：是吗？
大嗓：那不是你住院了吗，省长来视察，在村西杨树林子里开群众座谈会
老蔫：这事还得我说。省长那叫真有水平，号召栽树种草、保持生态平衡、生产绿色产品。开座谈会的时候，不让市、县、乡的领导汇报，非要和老百姓面对面地直接对话。我是莲花村的基本群众，村支书一看我还有点文化，就让我发言，还让刘会计给我写了个发言稿。
村长：他是咋写的？
老蔫：（从衣兜里掏出稿）我还留着呢。东风浩荡鼓征帆，革命群众志冲天。栽树种草百年计，生态平衡万代传。你说这刘会计虽然是初中毕业，可写文章也不合格。中间有一段不会写了，就用符号代替，后面还搁括号注音。你看看，（指给村长）一个符号吧（w）后面注明“打”又一个符号吧（t）又注明“踢”最后把那个句号写得跟字一边大。
村长：那你是咋念的？
老蔫：又打又踢句号完了。
村长：那是wto！
老蔫：最后省电视台都播了。
村长：就这么原声播的？
大嗓：管有影、没有声。
老蔫：早知道这样，我还不如象演员拍戏那样1234567、7654321地瞎叨咕呢！
村长：省长都说啥了！
老蔫：省长那才叫平易近人呢！他说，他这次来就是要听实嗑、摸实底、查实情、办实事。为了鼓励大伙发言，他还讲了个故事呢！
村长：咋讲的？
老蔫：说过去有些领导一下乡，只见满村的大牛漫山遍野地疯跑，为啥呢？因为牛也惜命呀，就怕领导来了吹牛皮！后来发展到连牛犊子也不敢着面啦，为啥呢？因为有些领导不仅吹牛皮，吹完牛皮还学会扯犊子了！所以省长说，要从领导作起、求真务实、真抓实干、奋发图强
村长：省长讲的栽树种草、保持生态平衡那是造福后代的子孙工程啊！
老蔫：不象有些领导净搞掏老百姓挎兜的孙子工程！
大嗓：省长还说要修建公路呢！
老蔫：要说你这人就不会来事！领导正讲话呢你插什么嘴？你就是领导最膈噎的四种人之一
村长：哪四种人？
老蔫：领导讲话你唠嗑，领导夹菜你转桌，领导提杯你不喝，领导上停你自摸！
大嗓：你算啥领导哇？
老蔫：户主户主就是一户当中的主要领导！
村长：你们俩别掐了，还是说正事吧。老叔、老婶，你们找我有啥事呀？
大嗓：这不是吗，头两天我们叫王老绷给告了！
村长：噢，我想起来了，你们和王老绷是邻居，都养鸡，他说有几只鸡跑你们家去，叫你们给昧下了。你们是不是想让我给说说情？
大嗓：这你可想错了。大侄子，他赵老蔫巴和我高大嗓门一辈子活得清清白白、本本正正，能干那缺德事吗？他王老绷昧着良心告我们，整得我们清不清白不白、人不人鬼不鬼的，多憋气呀！这个案子过了正月十五就开庭，你是村长，说话有份量？沂窍肴媚愀龈鲋？
村长：出证？我也不了解情况啊，你们家过去有多少只鸡，现在有多少只鸡我也不知道哇！
老蔫：谁知道啊！鸡的准确数量变化只有黄皮子最清楚！
村长：黄鼠狼啊！
老蔫：它一天到晚象个特务似的在鸡舍跟前绕来绕去，长年当班，也不休个大礼拜节假日啥的，没白天带晚上的在那儿死盯着鸡。那才叫主人呢！哪只鸡跟哪只鸡有过节、哪只鸡跟哪只鸡相好、哪只鸡是第三者、甚至哪只鸡冠上有雀斑青春疙瘩痘它都了如指掌！
村长：别扯远了，到底是咋回事呀？
大嗓：那不是吗，秋天那场大雨把王老绷家的鸡舍冲塌了，我和老蔫巴帮他拾掇一天，到晚上一清点，发现少了五只鸡，就说跑我们家去了，咋解释都不行！
村长：他咋胡乱猜疑呢，得有证据呀！
老蔫：王老绷说了，我就是证据！口气老大了。简直没法听！
村长：那叫啥话呢，这不是不讲理吗？
大嗓：人家有人，有仗势，他大爷是法院的高干！
村长：我咋没听说呢，是院长还是庭长？
老蔫：都不是，是咱们县法院烧锅炉的。
村长：哎呀，一个烧锅炉的算什么法院高干啊！
老蔫：你可别小看锅炉工呀。再说他也不是一般的锅炉工。别的锅炉工只管一个炉，他一人管两炉，一个是供暖的锅炉，一个是喝开水的茶炉。你想呀，谁要是得罪了他，他在三九天白天不烧锅炉晚上烧，那法官还不都得感冒住院呀。还有那茶炉，他要是放里点蒙汗药，还不得出人命呀！
村长：你也是瞎说，他能敢吗！
老蔫：这还算便宜呢，要是他管仨炉，那我们就更完了！
村长：还有什么炉哇？
老蔫：火化炉呀！要是他再管火化炉，连鬼都不敢得罪他，更何况人啦！嗨，我们和人家打官司，就好有一比呀
村长：怎么比？
老蔫：就好比世界杯上沙特大脚勇踢德意志－－只输没赢八比啊！就好比打麻将上圈缺幺这圈断九，兜里有钱你就往外仍吧！
大嗓：你看你这窝囊样，真是马尾穿豆腐－－提不起来了。嗨，我嫁给你呀，才是一朵鲜花插到牛粪上！
老蔫：那叫庄稼一枝花，全靠粪当家！
村长：据我所知，法官断案是凭证据的，而且还有一套程序。
老蔫：别管它“成事”不“成事”！没吃过肥猪肉，还没见过肥猪走吗！法官有啥可怕的，不就是坐个高背椅子、穿个大黑袍子，手里拎个木匠槌子（作敲击状）
村长：那叫法椅、法袍、法槌，你见识过呀？
大嗓：他看过。那回他外甥三邦子因为偷驴又进去了。
老蔫：我外甥也是个能人。开庭那天我去了。最后法官跟他说，被告人三邦子，你已经是第四次接受审判了，我不希望以后在法庭上再见到你了。我外甥当时就说了，难道你准备改行吗？
[“蛐蛐儿”“蛐蛐儿”响。老蔫一愣，四外寻找响处。村长从怀里掏出手机。
村长：喂！是严庭长啊，过年好啊！
大嗓：完了！这肯定是老王家把人托好了。
老蔫：我让你早来你不早来，这叫心动不如行动。这回好哇，你刚刚上停等着别人点炮，结果让人家给自摸了！
村长：对，都是养鸡户，还是邻居是五只鸡。
大嗓：这就定性了，谁家的鸡也没有记号呀！你说这鸡也是的，混来混去都没混出个名字来！
村长：好、好，赵老蔫俩口子正在我这儿，我就直接通知他吧，明天王老绷去他们家，你也去
大嗓：肯定是抓鸡了。
老蔫：那叫强制执行！
村长：好、好，明天见！（关掉手机，放入怀里）
大嗓：村长，你别让他们来了，我主动执行行不？（拎起装鸡的筐）把这筐鸡全给他，省得丢人现眼了。
老蔫：你可别坷碜人了。这是送给村长的。大不了我豁出去了，抓鸡的不行，抓人的－－更不行！但是咱们也得留条后路，万一明天我叫他们给抓去了，你就说我接受法院院长的邀请，到法院去度过一个祥和、但不平等也不喜庆的春节了！
村长：你们都想到哪去了！
大嗓：咋的了？
老蔫：还有缓？可以缓期二百年执行？
村长：方才是法庭严庭长打来的电话。他说接到王老绷的起诉后，就要求王老绷提供证据，并且教育他在没有得到切实可靠的证据以前，不要胡乱猜疑，以免破坏邻里关系。今天早上老王家拾掇柴禾垛时发现一堆鸡毛，才知道那五只鸡是让黄鼠狼给吃了。法庭刚给王老绷办理完撤诉手续就给我打了电话，并且让王老绷明天去你们家赔礼道歉，法庭的人也参加。
大嗓：谢谢严庭长！
老蔫：感谢黄鼠狼！
村长：你说啥？
老蔫：我得感谢黄鼠狼嘴下留情，它要是把鸡毛都吃了，我不和它划等号了吗！那屎盆子就稳稳当当、不偏不斜地扣到我头上了！
大嗓：那我们就走了。
村长：（提起两只筐）把筐拿上。等明天老王家人去时，你们再找几个街面上的亲戚朋友，把鸡炖上，把蛋炒了，大伙乐乐嗬嗬地喝上几盅，也能增进团结。
老蔫：那我不更亏了吗！
村长：怎么？
老蔫：那不等于我替老王家招待客了吗！
－－剧终
作于2002年夏
人物表
赵老蔫巴——男。五十多岁。北方普通农民。行为拘谨、语言迟钝、假痴不癫型。简称老蔫。
高大嗓门——女。约五十岁。精明泼辣农妇。思维敏捷、快嘴快舌、胸无城府型。
系赵老蔫巴妻。简称大嗓。
村主任——男。四十多岁。系有文化的村干部。因当地通称其为村长，故简称村长。
时间：农历年三十。
地点：莲花乡集贸市场。
布景：在“莲花乡集贸市场”牌子下有几个水泥摊床。陆续传来卖蔬菜的、卖日用商品的叫卖声和讨价还价声，以及打铁的和收破烂的吆喝声。
[老蔫、大嗓各挎一柳条筐与村长相向上。
村长：（边巡视边自言自语）这大过年的人还不少！
大嗓：（用手指）那不是村长吗？
老蔫：是吗？真是瞎猫碰到了死耗子，这就叫踏破铁鞋无觅处
大嗓：长江自有后来人！
老蔫：你瞎掺和啥呀。
大嗓：（冲村长大声喊）村长，我们正找你呢。真是有福不用忙，在这儿就把你逮住了。
村长：（惊诧地）噢，原来是老叔、老婶呀。你们逮我是因为啥事呀？（作戴手拷状）
大嗓：咳，我们是想到你家串个门。
老蔫：还带点稀罕玩意儿。
村长：不敢当！不敢当！老叔、老婶，你们去就去呗，还拿这么多东西干啥呀？
大嗓：也不是啥好东西。
村长：我琢磨我也不配啥好东西！
大嗓：村长，你看你想到哪去了！我是说这些东西都不金贵，都是自个儿家产的。
老蔫：（指挎的筐）这是十只小公鸡，纯绿色食品，一点儿没喂农药和化肥，都是自个儿养的。
村长：那鸡能吃农药和化肥吗？
大嗓：你看你老叔这笨嘴拙腮的。他是说这鸡吃的食物里边没有一点农药和化肥的成份，是清一色的遛达鸡、笨鸡。（转脸对老蔫小声说）我看你都快成笨鸡了
老蔫：那只能证明我－－纯，没有污染！当今社会没有污染的男人你上哪儿找去！
大嗓：（指自己挎的筐）你再看看这一百个鸡蛋
村长：这也是绿色食品？自个儿
大嗓：对！自个儿下的。
老蔫：瞅瞅你这张破嘴，你下的呀？那是鸡自个儿下的。
[二人放下筐。三人坐到摊床上。
村长：老叔、老婶，你们大过年的突然想到我家串门，是不是有啥事呀？
大嗓：也没啥事，就是夜猫子进宅－－没事不来！
老蔫：又瞎说。那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其实也没啥大事。这不过年了吗，我们老公母俩就想，你这当村长的，一年四季也不着闲，风里雨里忙，起早贪晚干，刚刚赢了三百五，一炮点进一大半
村长：你是说我打麻将呀？
大嗓：他是说你今年夏天，累得猫腰撅腚直冒汗，还轻伤不下火线，领导群众苦苦相劝，你这才住进了医院。
村长：我那是小毛病，阑尾炎手术，和干工作没关系。
大嗓：你没听说吗，领导要想富，住院是条路，在医院里没少捞吧？
老蔫：你净瞎说啥呀！村长那是害怕检查来领导，医院里边倒一倒，工资照样开，外捞还不少！
村长：这不一样吗？！
大嗓：我们的意思是说，你这一住院哪可把你老叔坑苦了，那人丢的
老蔫：丢啥人啦！那叫唐老鸭扒窗户－－也露一小脸。我和省长一齐上电视了。
村长：是吗？
大嗓：那不是你住院了吗，省长来视察，在村西杨树林子里开群众座谈会
老蔫：这事还得我说。省长那叫真有水平，号召栽树种草、保持生态平衡、生产绿色产品。开座谈会的时候，不让市、县、乡的领导汇报，非要和老百姓面对面地直接对话。我是莲花村的基本群众，村支书一看我还有点文化，就让我发言，还让刘会计给我写了个发言稿。
村长：他是咋写的？
老蔫：（从衣兜里掏出稿）我还留着呢。东风浩荡鼓征帆，革命群众志冲天。栽树种草百年计，生态平衡万代传。你说这刘会计虽然是初中毕业，可写文章也不合格。中间有一段不会写了，就用符号代替，后面还搁括号注音。你看看，（指给村长）一个符号吧（w）后面注明“打”又一个符号吧（t）又注明“踢”最后把那个句号写得跟字一边大。
村长：那你是咋念的？
老蔫：又打又踢句号完了。
村长：那是wto！
老蔫：最后省电视台都播了。
村长：就这么原声播的？
大嗓：管有影、没有声。
老蔫：早知道这样，我还不如象演员拍戏那样1234567、7654321地瞎叨咕呢！
村长：省长都说啥了！
老蔫：省长那才叫平易近人呢！他说，他这次来就是要听实嗑、摸实底、查实情、办实事。为了鼓励大伙发言，他还讲了个故事呢！
村长：咋讲的？
老蔫：说过去有些领导一下乡，只见满村的大牛漫山遍野地疯跑，为啥呢？因为牛也惜命呀，就怕领导来了吹牛皮！后来发展到连牛犊子也不敢着面啦，为啥呢？因为有些领导不仅吹牛皮，吹完牛皮还学会扯犊子了！所以省长说，要从领导作起、求真务实、真抓实干、奋发图强
村长：省长讲的栽树种草、保持生态平衡那是造福后代的子孙工程啊！
老蔫：不象有些领导净搞掏老百姓挎兜的孙子工程！
大嗓：省长还说要修建公路呢！
老蔫：要说你这人就不会来事！领导正讲话呢你插什么嘴？你就是领导最膈噎的四种人之一
村长：哪四种人？
老蔫：领导讲话你唠嗑，领导夹菜你转桌，领导提杯你不喝，领导上停你自摸！
大嗓：你算啥领导哇？
老蔫：户主户主就是一户当中的主要领导！
村长：你们俩别掐了，还是说正事吧。老叔、老婶，你们找我有啥事呀？
大嗓：这不是吗，头两天我们叫王老绷给告了！
村长：噢，我想起来了，你们和王老绷是邻居，都养鸡，他说有几只鸡跑你们家去，叫你们给昧下了。你们是不是想让我给说说情？
大嗓：这你可想错了。大侄子，他赵老蔫巴和我高大嗓门一辈子活得清清白白、本本正正，能干那缺德事吗？他王老绷昧着良心告我们，整得我们清不清白不白、人不人鬼不鬼的，多憋气呀！这个案子过了正月十五就开庭，你是村长，说话有份量？沂窍肴媚愀龈鲋？
村长：出证？我也不了解情况啊，你们家过去有多少只鸡，现在有多少只鸡我也不知道哇！
老蔫：谁知道啊！鸡的准确数量变化只有黄皮子最清楚！
村长：黄鼠狼啊！
老蔫：它一天到晚象个特务似的在鸡舍跟前绕来绕去，长年当班，也不休个大礼拜节假日啥的，没白天带晚上的在那儿死盯着鸡。那才叫主人呢！哪只鸡跟哪只鸡有过节、哪只鸡跟哪只鸡相好、哪只鸡是第三者、甚至哪只鸡冠上有雀斑青春疙瘩痘它都了如指掌！
村长：别扯远了，到底是咋回事呀？
大嗓：那不是吗，秋天那场大雨把王老绷家的鸡舍冲塌了，我和老蔫巴帮他拾掇一天，到晚上一清点，发现少了五只鸡，就说跑我们家去了，咋解释都不行！
村长：他咋胡乱猜疑呢，得有证据呀！
老蔫：王老绷说了，我就是证据！口气老大了。简直没法听！
村长：那叫啥话呢，这不是不讲理吗？
大嗓：人家有人，有仗势，他大爷是法院的高干！
村长：我咋没听说呢，是院长还是庭长？
老蔫：都不是，是咱们县法院烧锅炉的。
村长：哎呀，一个烧锅炉的算什么法院高干啊！
老蔫：你可别小看锅炉工呀。再说他也不是一般的锅炉工。别的锅炉工只管一个炉，他一人管两炉，一个是供暖的锅炉，一个是喝开水的茶炉。你想呀，谁要是得罪了他，他在三九天白天不烧锅炉晚上烧，那法官还不都得感冒住院呀。还有那茶炉，他要是放里点蒙汗药，还不得出人命呀！
村长：你也是瞎说，他能敢吗！
老蔫：这还算便宜呢，要是他管仨炉，那我们就更完了！
村长：还有什么炉哇？
老蔫：火化炉呀！要是他再管火化炉，连鬼都不敢得罪他，更何况人啦！嗨，我们和人家打官司，就好有一比呀
村长：怎么比？
老蔫：就好比世界杯上沙特大脚勇踢德意志－－只输没赢八比啊！就好比打麻将上圈缺幺这圈断九，兜里有钱你就往外仍吧！
大嗓：你看你这窝囊样，真是马尾穿豆腐－－提不起来了。嗨，我嫁给你呀，才是一朵鲜花插到牛粪上！
老蔫：那叫庄稼一枝花，全靠粪当家！
村长：据我所知，法官断案是凭证据的，而且还有一套程序。
老蔫：别管它“成事”不“成事”！没吃过肥猪肉，还没见过肥猪走吗！法官有啥可怕的，不就是坐个高背椅子、穿个大黑袍子，手里拎个木匠槌子（作敲击状）
村长：那叫法椅、法袍、法槌，你见识过呀？
大嗓：他看过。那回他外甥三邦子因为偷驴又进去了。
老蔫：我外甥也是个能人。开庭那天我去了。最后法官跟他说，被告人三邦子，你已经是第四次接受审判了，我不希望以后在法庭上再见到你了。我外甥当时就说了，难道你准备改行吗？
[“蛐蛐儿”“蛐蛐儿”响。老蔫一愣，四外寻找响处。村长从怀里掏出手机。
村长：喂！是严庭长啊，过年好啊！
大嗓：完了！这肯定是老王家把人托好了。
老蔫：我让你早来你不早来，这叫心动不如行动。这回好哇，你刚刚上停等着别人点炮，结果让人家给自摸了！
村长：对，都是养鸡户，还是邻居是五只鸡。
大嗓：这就定性了，谁家的鸡也没有记号呀！你说这鸡也是的，混来混去都没混出个名字来！
村长：好、好，赵老蔫俩口子正在我这儿，我就直接通知他吧，明天王老绷去他们家，你也去
大嗓：肯定是抓鸡了。
老蔫：那叫强制执行！
村长：好、好，明天见！（关掉手机，放入怀里）
大嗓：村长，你别让他们来了，我主动执行行不？（拎起装鸡的筐）把这筐鸡全给他，省得丢人现眼了。
老蔫：你可别坷碜人了。这是送给村长的。大不了我豁出去了，抓鸡的不行，抓人的－－更不行！但是咱们也得留条后路，万一明天我叫他们给抓去了，你就说我接受法院院长的邀请，到法院去度过一个祥和、但不平等也不喜庆的春节了！
村长：你们都想到哪去了！
大嗓：咋的了？
老蔫：还有缓？可以缓期二百年执行？
村长：方才是法庭严庭长打来的电话。他说接到王老绷的起诉后，就要求王老绷提供证据，并且教育他在没有得到切实可靠的证据以前，不要胡乱猜疑，以免破坏邻里关系。今天早上老王家拾掇柴禾垛时发现一堆鸡毛，才知道那五只鸡是让黄鼠狼给吃了。法庭刚给王老绷办理完撤诉手续就给我打了电话，并且让王老绷明天去你们家赔礼道歉，法庭的人也参加。
大嗓：谢谢严庭长！
老蔫：感谢黄鼠狼！
村长：你说啥？
老蔫：我得感谢黄鼠狼嘴下留情，它要是把鸡毛都吃了，我不和它划等号了吗！那屎盆子就稳稳当当、不偏不斜地扣到我头上了！
大嗓：那我们就走了。
村长：（提起两只筐）把筐拿上。等明天老王家人去时，你们再找几个街面上的亲戚朋友，把鸡炖上，把蛋炒了，大伙乐乐嗬嗬地喝上几盅，也能增进团结。
老蔫：那我不更亏了吗！
村长：怎么？
老蔫：那不等于我替老王家招待客了吗！
－－剧终
作于2002年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