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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馒头分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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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一个非常明媚的天空。早晨,你从睡梦里醒来时,我正坐在你的身边看着你。

    你的手狠狠地甩在我的脸上后,我还是微笑着,谁让我整整一个晚上没有回来,在空旷的星空下游荡,这是我自找的快乐。你不打我,我还要感到奇怪。

    旁边的人还在睡着,他们的梦里一定有许多的食品和淡水。在海水的潮声里,一碗碗的泼在枯黄的想像里,就像一股股流在重庆市干旱时田野里的甘霖。他们在坐着皮筏回家的路上,想见到亲人的渴望,也超不过这一碗水的快乐。我知道,就在这些梦寐以求的主题里,他们的水,一滴一滴,正从心头里流出。

    长江,黄河,凡是有水的地方,一定全让他们想过来了,冰川的清凉,也一定让他们抚摸完了。这真是没办法的事情,人控制不了想像力和幻想的时刻,就像失去控制的森林大火,就像洪水冲刷着一望无际的平原,就只能无奈着。

    我把一个粗糙的馒头伸过去时,你望了一望,哭了。你把你的泪水,滋润了我这条同样干涸的河流,没水的河流与没水的河流有着共同的语言,那就是绝望或漫长的等待。

    此时,我们正徘徊在一条沙漠的深处,四周是寂静的黄褐色,我们失去了与外界的联系。这是我们自己选择的过程,生活在幸福的世界上,时间长了,任谁都会感到乏力的无味和疲惫的口淡,就渴望选择去吃一次农民的咸菜萝卜,选择一次没有大人关心的自由,然后去把自己想得透明金黄,为自己想出一个没有堆积物的空间的宽阔的前方视野。我们就是在这样的幸福包围里,选择突围,突破幸福,冲也物质。有时,这种感受,真的比古代战将冲出重重包围还要感到成就和成功。

    于是我们就选择一次没有后援的远行。第一次走出了大人们控制的视野。

    想想幸福生活,真的很让我们轻松而厌腻,物质生活的丰富,让人把自己想像成一块没有满足的海绵体。来自各种目光里的春天,把我们腌制成一段没有细节的酱黄瓜,各种好原料、好味道混在一起后,也就什么味道也没有了。因此,明白了一个道理:好的东西为什么总是单独的。

    我们结成一伙的徒步远行,就是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时刻筹划出来的,在大人们乱成一团的惊异里,我们狼奔豕突,以逃跑的喜悦,走出了永远没有走出过的城市和城市的繁华。当我们回过头来时,你牵着我的手,背着自己挂满饰品的小布包,里面只装着一个用食品袋装着的汉堡包,还有你喜欢的可乐,那是美国生产的东西,也可能是美国在中国生产的东西。你总是以为全天下的小孩子都吃这样的食品,都能喝上这样的外国饮料。你把自己的手递到我的手里时,你就把幸福的食品和西方的理想,如同一个沉重的石块,也寄托在我的背包里。其实,我们都是一样的,都是第一次冲出家族的包围,冲出作业与考试的包围,冲出各种有理由的爱的包围。

    你是我的邻居,你以为自己长硬的翅膀可以飞向了天空,而我也是家族里因为考试成绩而自豪的象征,我们虽然长了很高的身体,长满脂肪的皮肤下,仍然是一个来自南方的植物。有一次,一位南方的植物学家来我家,他是我爷爷同学,他们说起,南方的植物,虽然很高大、丰富、丰满,但却脆弱,因为南方没有风、没有摧枯拉朽的寒冷。所以,北方的风一旦吹到南方,南方的植物就像羊群面对狼群一样,束手无策地等待折断。

    我们也是生活中一片南方的植物?面对无垠的沙漠,在荒芜之中,仆倒在地、无力抗击,无奈的呻吟,是不是就来自于我们习以为常的幸福和幸福的包围?

    你打过之后,却会在我的胸口里哭泣。

    我把最后一个馒头分给你,只能是分给你,而不能全给你,是因为我也需要活下去,是因为我们彻底地迷途了。只有一个白天和晚上的时间,我们就被自己的生活完整地打倒在地,从而失去了反抗的力量。记得路过一个村庄时,一个小男孩因为喜欢你的美丽,让你一定等他,结果等来的是这个用麦子碾出的食品。你还以为是面包,问小男孩子,你们都吃汉堡包吗?

    你的问话,让这个永远不知道这种食品的小男孩子哭了,他走了很远又回过头来说:姐姐你真的很美。

    我把自己的一半馒头又掰下一块,留给了明天或后天。当然也留给你一份希望,因为你吃着馒头时,觉得比城市的馒头好吃,你没心没肝地吃完了自己的一份,继续在没有楼房的地方睡去,像莲花一样的面孔,像神甫一样的表情,让我必须留下四分之一的馒头,来饲养你的美丽和我的爱情。

    美丽的星空,又遇见到了牛郎织女。他们在一条布满闪光的河流边,凝视着远隔千里之处的对方。我望着你的目光,你脆弱的如同一根发丝的爱情,让我绷紧着,又绷紧着,在一种无菌的世界里,发酵着没有污染却孱弱的人类情感。银河呀,你把古人分开,是因为他们有爱,而把我们分开,是因为我们没有了爱。

    这本来是一次没有危险的旅行。我们学习徐霞客,学习陶渊明,模仿许多古今中外的旅行家,觉得他们过得日子真的很美,那些动乱的年代,那些充满幻想的时代;那个没有被举着小旗、戴着统一小帽破坏的景色,一定比我们的现代,比我们修过的庙宇楼台景点,更多一份童话的神秘。而在今天的生活里,我们学会的真真假假,都是为了一个看得见的结果,没有什么比直接看到结果的猜测更失落的事情了。我们将来的日子,是今天父母们的翻版,我们将来的成功,是富翁们今天的成功;还有什么比没有苦难、少了挫折、失去苦涩、淡薄人情的生活,更为让人失望的事情吗?当我们一个个长大时,我们的心还是孩子的,我们的情感还是苍白的,我们爱情还是制作的,我们的幸福还是伪装,而我们的化装却会让父母们高兴。

    我们吃着进口的食品,以为我们能够成为外国人,我们喝着外国的饮料,以为能够成为外国人;我们穿着名牌的时候,还以为成为外国人。其实我们全错了,我们并不会因为食品而成为外国人,心灵的自由和信仰才是自己的,我们问自己,我们又信仰过什么?

    那天早晨,坐在你的身边,我把一个馒头四分之三分给了你,我以为得到了爱情或者是感情,其实,我既没有全部正确,也没有全部错误。因为馒头的爱情是口感的,而金钱的爱情是必需的。

    你哭过之后,你以为哭是爱情吗?

    在这个时代里,我们失去的爱情,只能用物质的东西来弥补它们。用营养喂养长大的爱情,只能是南方的植物,只能是我爷爷他们说过的,心灵缺陷的基因。也许当风来的多了,雨下的大了,干旱时候长了,我们才能有了自己的纤维和支撑,才能在北方的气候里,成为一棵属于自己的花开季节。

    海一样的沙地,让我们联想着生存的艰难。因此,当我们想像着海时,也要想想沙漠。因为我在自己剖析时,可能就完成了一个物种进化的转折。

    暑假里的这次远行,成为一生都让我们心疼的痕迹。过不了多久,就会有文明世界和文明的人来赶来,他们在解救我们,我十分坚信,那个世界怕失去我们的恐怖,并不比我们怕失去那个世界紧迫的多。其实,我们可能才是自己真正的解救者。

    好了,明天这个时候,我们会坐在阳光明媚的客厅里,听着音乐,喝着饮料,然后忘记,有一个小男孩子踉跄着,从家里的柳条筐里,送你一个麦子做成的馒头。

    而你也会忘记,我把四分之一的馒头当成了爱情,送给了一个背着布包、挎着食品饮料,把危险当成一次旅行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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