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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盛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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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月五。

    这一天,晌午时分,位于岳阳西城的岳阳楼上,酒客如云。

    这时候,在一间临湖的雅室门口雕屏高竖,室内坐着两席身份异常特殊的人物。

    两席均是圆桌,各坐七人。

    右边一席,坐的是两位清瘦的道士,跟五位穿着一色黑绸长衫的瘦小老人。他们是武当的玄清道长、玉清道长、以及华山五剑。

    左边一席,顺序数下去,第一位是个年约七旬,白须垂胸的老人,剑眉虎目,不怒而威。第二位,是个僧人,身材枯瘦,慈眉善目,神态异常严肃。第三位,也是一位僧人,身材魁梧,长眉红脸,法相至为庄严。第四位,是个道长,头戴天师冠,身披鹤氅,腰系绶带,同字脸,古月眉,柳髯拂胸,相貌其古。第五位和第六位,是两个生相粗迈豪矿,边幅不修的老人。两个老人,一个背部高高隆起,一个双肩略显不平,怀中抱着一根高过人头的龙头铁杖,两老都是一般的发蓬须结。第七位,也是最后一位,却是一位年约廿四五,面赛冠玉,眉目如画的俊秀文士,只见他,嘴含浅笑,温文儒雅,头戴秀士巾,巾前正中嵌着一块拇指大小的青玉,玉色润泽晶莹,越发社出此人的气派高雅,雍容华贵。

    他们是谁?

    北邙天龙老人、少林正果禅师,衡山一瓢大师、武当上清道长、昆仑驼二仙翁、华山一朵梅当今武林六大名派的掌门人是也。

    两席十四位人物,谈笑甚洽。

    就在这个时候,楼外的洞庭湖面上,在如蚁的舟丛中,一舟穿行如梭,自君山方向,破浪而来。

    坐在窗楼口的武当玄清道长,偶尔朝湖面上投去一瞥,一瞥之下,眼神立即被那条穿行迅速的小舟所吸引,他朝小舟谛视了好半晌,突然发出一声惊噫。

    几乎是同时,室中其他十三人,一齐回首。

    十四对如电目光,一致引颈,注视着湖面。

    玄清道长道:“船上是位中年妇人。”

    玉清道长道:“她穿的是青布衣裤。”

    此刻,那位儒雅俊美的文士向五位黑衫老人举手微微一挥,五位黑衫老人倏然离座,朝文士恭敬地俯身一躬,鱼贯着,出室而去。

    其余诸人,收目归座,谈笑如前。

    盏茶光景,华山五剑,连袂飘入。

    二剑三剑,立于室门之左,四剑五剑,立于室门之右,四人分做两排,垂手而立。

    一剑杨雄,跨上两步,走至那位俊美文士,华山本代掌门人梅男的面前,一躬之后,朗声禀报道:“报告掌门人,天山慕容老前辈驾到!”

    众人轻啊一声,纷纷肃然起立。

    就在这个时候,一位看上去才不过四旬出头,身穿一套青布衣裤,头戴青布包头,面目清丽慈和的中年妇人,含笑缓步入室。

    妇人微笑着,朝室内诸人,分别点头示意,五剑归座,妇人也就毫不客气地走向左首一席,在北邙天龙老人和华山梅男之间的空位坐下。

    众人落座之后,一齐举杯朝着中年妇人道:“慕容老前辈好!”中年妇人连忙端起自己的杯子点头答礼道:“各位好,各位好。”

    是的,后来的这位中年妇人便是闻人凤的祖母,以鱼龙十八变的绝学为中原各派武林人物所景仰的天山毒妇慕容卿。

    天山毒妇将酒杯在唇边微微一靠,朝室内环顾一眼,她将眼光落在梅男身上。

    看光景,室内诸人,大概只有一个梅男,她不认识。

    北邙天龙老人,手捋白须,才待开言介绍时,梅男已自端起酒杯,含笑道:“慕容老前辈,华山梅男敬您老人家一杯。”

    “噢噢,梅男,梅掌门人,是的,凤儿提过了。”

    “以后尚望老前辈多多教诲才好。”

    “梅叟跟梅掌门人怎么个称呼法?”

    “家师。”

    “唔”毒妇谛视着梅男之面,看了好一会儿,然后以一种由衷的赞许点点头道:

    “华山今后在梅掌门人的领导之下,金龙绝学领袖剑林,已是指日可待的了。”

    梅男的脸颊微微一红,跟着,又是微微一笑。

    很显然,毒妇真诚的赞美,带给她莫大的欣悦。

    “那么,”梅男似有所思地道:“老前辈难道不是司马少侠请来的?”

    “不,要老身来此的,是老身那个淘气的孙女儿。”

    “闻人小妹妹?”

    “是的。”

    “闻人小妹妹呢?”

    “走了。”

    “去了哪儿?”

    “谁知道!”

    众人皆是一惊。

    “老前辈!”梅男异常关切地道:“闻人妹妹不会有甚意外吧?”

    “很难说!”毒妇摇摇头,无可奈何地淡然一笑道:“那孩子的功力虽浅,但经老身自幼调教,身手却还灵活,加以人尚玲珑,就算遇上当今一流高手,打团打不赢,但如果知道风声不对,想跑,大概还跑得了。”

    梅男慰藉地嘘出一口气。

    “可是,”毒妇皱眉道:“万一她自己想不开,那就谁也救不了她了。”

    “噢?”

    毒妇摇摇头,苦笑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

    众人虽知其中另有别故,但因为毒妇不愿意说出来,众人当然不便追问。

    “老前辈,”片刻之后,梅男换了一个话题问道:“您老人家见到过司马少侠没有?”

    “见过!”

    正果禅师道:“是他去少林之前?还是去少林之后?”

    “这个,老身并不清楚。但依老身猜忖,应该是在去少林之后。因为老身见到司马少侠,只不过是前一二十天的事。”

    “在什么地方?”

    “鲁山。”毒妇道:“老身在鲁山见到他,也许是第二次。月前在洛阳一座古园中,老身曾见到一个乞儿,据凤儿后来赶到时说,那个乞儿,极有可能便是他那玉龙哥哥化装的。”

    一抹异样神色,迅速地掠过梅男的脸部。

    谁也没有注意。

    毒妇继续说道:“也可以这样说,我见过他两次,第一次,我们之间,谁也不认识谁,而第二次,却是我见到了他,他并没有见到我。不过,他也应该知道我见过他,因为,在事后,我为他留下了一张纸条给他。”

    天山毒妇朝在座诸人,看了一眼,跟着,长叹一声,将鲁山之夜所见到的一切,全说了出来。最后,她说:“据老身观察,那位女扮男装的蒙面人,年事虽轻,却是一个相当可怕的人物。以司马少侠现有的一身成就,以及司马少侠天赋的聪明才智,居然会为对方所乘,实在太不简单,恕老身说句冒昧之言,那女子的一身武功,虽不一定能够强过在座的各位掌门人,但也绝不在各位掌门人之下。”

    众人闻言,全都为之失色。

    而众人之中,尤以梅男为甚。

    上清道长因为过分为司马玉龙担惊,显然地,余悸犹在,这时,道长勉强镇定着心神向天山毒烟请问道:“那女子究竟有多大年龄,老前辈可曾注意?”

    天山毒妇道:“那女子,脸蒙黑纱,无法知悉庐山真面目。但从也那冰冷的音调上,可知她已服用了变音药丸。不过,根据老身的观察,那个女人一定非常阴险,音调之冷,仅有一半由于药力关系,另一半实在发诸她的内心。从她见面之后便毫无顾忌地直呼老身全讳来推测,她如不是过去的几个邪庭之后,年纪最少在四十上下。”

    “老前辈不是说她年事尚轻么?”

    “是的,那是老身对她的直接印象,也唯因了这一点,此女在内功上的成就,才令人震惊。”

    梅男突然失声道:“她会不会是金兰?”

    众人全都为之一震。

    “金兰?”毒妇道:“她是谁?”

    “她就是天地帮的帮主。”

    “噢?”

    “五行门下的叛徒。”

    “喔,对了!”毒妇点头道:“老身记起来了,很久很久以前,老身在天山碰到五行怪叟公孙民在找一种名叫‘金线莲’的复功药草,他跟老身说过他失去功力的原因,公孙民说到伤心之处,若非老身手快眼明,那可怜的老儿,几乎就死在他自己的掌下呢!”

    正果禅师叹息道:“这位金兰女侠,可算是武林有史以来最狠毒无情的人物了。”

    “至于那位女子是不是现在的天地帮主,我们不应将断语下得太早!”毒妇沉思着道:

    “不过,有一点老身敢加以确定:那女子想夺去司马少侠的一身清白,绝对不是为了她爱他!”

    梅男失声道:“她想毁他司马少侠?”

    “是的毁他或许另有一些其他相近的原因。”

    “那么,”众人几乎异口同声地道:“她是谁呢?”

    现在,谁都这样问,但谁也无法答复这个问题。

    这时,毒妇朝窗外看了一眼,自语似地道:“司马少侠怎还不见来?”

    这时,已近未初,上清道长趁空将司马玉龙自人五行门下,经五行怪叟倾一身功力相授。并传以掌门之位,司马玉龙为光大五行门风,先后两次不顾一己安危,抢救华山武当两派,更蒙苗疆女侠桃面骚狐罗香荷两次从中暗助的经过,向在座一些尚不知道情形的几位,详细述说了一遍。

    上清道长语音甫歇,蓦地,室内响起轰雷似地一声爆响。

    响从何来?原来是昆仑驼跛二仙翁之一的跛仙翁方斌那根龙头铁杖,在楼板上狠狠地顿了一下。

    跛仙翁方斌和桃面骚狐当年因误打误伤的一段恩怨,在座诸人,几乎无一不知。

    所以,众人虽然为突如其来的怪响所惊,但在看清系跛仙翁所发,又紧接于上清道长说完桃面骚狐两次的可敬行为之后,略加连串,无不立有所悟。

    这时,只见跛仙翁圆瞪那双怪眼,怪眼中泪光闪耀,恨恨地悲声道:“唉唉,我跛子几十年的心愿,这下子算是连根毁尽了唉,唉,唉!”

    当下,上清道长和梅男,不约而同地霍然起立,二人手上,都端着满满一杯酒。

    武当和华山的两派掌门人,手擎酒杯,极其诚挚地举向跛仙翁面前,肃容说道:“方仙翁慷慨弃嫌,华山、武当感同身受。”

    驼仙翁丁康也伸出他那宽大如蒲扇的手掌,一巴掌拍在跛仙翁的阔肩上,哈哈笑道:

    “老弟,怎么样呢”我老驼子哥哥说你这笔仇可能这一辈子也报不了,说错了没有?”

    跛仙翁长叹一声。

    他擦擦眼睛,端起自己面前的酒杯,也站了起来,先跟上清道长和梅男干了杯,然后偏脸瞪着双眼朝驼仙翁吼道:“驼子,你少噜嗦,索性告诉你,假如武林中还有第二个罗香荷,我跛子剩下来一条腿,一定还会交给她驼子,你如果是个会气的,最好气死!”

    “好!好!”室内,欢声雷动。

    就在这个时候,门外走进两人。

    前面一个,五短身材,疏眉细眼,荔子细眼,荔子鼻,蒲包嘴,人长得白白胖胖,颇一副团团富家翁的气派。后面一个,年华双十,丰神奕奕,英挺潇洒,为一绝世罕见之美少年。来了,他们两个。

    前面一个,一进门就嚷道:“岳阳与君山,声嗽可通,你们的胆子,可还真不小呐!”

    跛仙翁第一个快活地笑道:“好好,员外来了,跛子这下可总算找着拼命的对手啦。”

    但在众人看清笑脸弥陀身后的司马玉龙之后,不约而同地,全都离座而起。

    司马玉龙快步走至天山毒妇面前,拜将下去,毒妇想要拦阻已是不及,只好笑着受了司马玉龙一拜。

    司马玉龙向天山毒妇拜毕,起身又赶到上清道长面前,深深鞠了一躬,然后,才转身跟其他诸人分别见礼。

    毒烟摆手叫司马玉龙在她和梅男之间的空位上坐下。

    跛仙翁正向跟天龙老人说完话的笑脸弥陀喊道:“这儿来,员外,咱们拼两盅。”

    笑脸弥陀摇头笑道:“太挤,太挤,而且,你们那一席都是坐的掌门人,我这张脸,不用打,已经够胖的了。”

    跛仙翁笑骂道:“跛子本来还想赖着不走,给你这一叫破,跛子可也坐不下去了,好,跛子迁就你,坐到你那边去如何?”

    众人齐都哈哈大笑。

    重新坐定之后,司马玉龙向梅男笑问道:“你们刚才在喝谁的彩?”

    梅男将跛仙翁谅解桃面骚狐的经过,约略说了一遍。

    司马玉龙听了,肃然起敬,连忙端起自己的酒杯,赶至右边一席,恭恭敬敬地,向跛仙翁敬了一杯。

    跛仙翁直乐得哈哈大笑不已。

    司马玉龙归座,天龙老人向他问起迟到的原因,司马玉龙皱眉道:“玉龙和韦老前辈会合是在丐帮潜江分舵,三天前,我们便自潜江动了身,依韦老前辈计算,一路上如无耽搁,准可在今天午时以前赶抵此间。果然,韦老前辈估计完全正确,我们在今天辰牌时分,就已到达岳阳北面的城陵机。

    “城陵机到这儿,一共才那么几里路,以韦老前辈和玉龙的脚程来说,当然不会将这几里路放在心上。我们一看时光还早,犯不着作急,便开始放缓步伐,一面走着路,一面说笑起来。喂,韦老前辈,底下的,由您老接着说说如何?”

    说至此处,司马玉龙突然将话头向笑脸弥陀身上推过去。

    众人甚感不解。

    “没有空!”笑脸弥陀哈哈大笑道:“我要喝酒。”

    “就在这个时候,怪事来了!”司马玉龙面微酡,无可奈何地继续说道:

    当我们二人经过一座树林时,我们同时听到了一阵渗和着吃吃而笑的私语。因为今天的日子不同,而且又在岳阳附近,一旦碰上这等大有蹊跷的事儿,我们如何肯予放过?当下,我跟韦老前辈互望一眼,便即悄悄停下步子来,笑语立即清楚地传人我们的耳中:“姐姐!”

    “唔。”

    “咱们师父将一个司马玉龙形容得如何如何,我看呀,嘿嘿。”

    “你看怎么样?妹妹?”

    “我看呀?”简直有点笨头笨脑!”

    “何以见得?”

    “你没见连我们在骂他,他都没有发觉,这算是什么掌门人?”

    “妹妹,你这一骂,岂不连那矮冬瓜也给骂上了?”

    “那个矮冬瓜有什么了不起?姑奶奶骂他,又怎样?”

    “嘘,轻点。”

    “做啥?”

    “人家若兴师问罪又怎办?”

    “他们敢?”

    “万一恼羞成怒了呢?”

    “别瞎担心,那种人的脸皮老得很。”

    “嘻嘻嘻嘻”

    接着,是一阵嘲讽的低笑。

    笑声,就在我们身后不远。

    这种事情,来得实在太过突然。很显然的,我们身后说话的那两个,是一对年轻的姊妹,细察她俩的用意,颇似有意激怒我们。同时,司马玉龙直觉地猜想,以她俩的年龄而有这番举动,一定是受了别人的指使!

    不然,她们怎知我司马玉龙的名字?

    另外,还有一点,颇令玉龙和韦老前辈同感讶异,就是藏身林中的姊妹俩,武功一定高得相当惊人,因为,她俩究竟是什么时候缀上我们两个,我们居然一无所知。若非她们故意出声让我们警觉,我们根本不知道有人跟在我们身后。这种轻身功夫,又在光天化日之下,要蒙过我司马玉龙,还不算什么,但现在居然连韦老前辈也给蒙过了,实在令人难安。

    兵书上,有所谓三十六计之说,而每一条计谋,都不外一个要素,就是想尽方法让自己的布置得到预期的效果。现在,我们既知对方旨在激怒我俩,若是我们两个不让对方激怒,她俩便算白费心机,彻底失败了!

    所以,依玉龙当时的意思,本预备装作充耳不闻,一走了之但是,韦老前辈却不愿意那样做,我,当然得听他老人家的。

    当下,韦老前辈朝我比了一个手势,意思是:上!我点点头,表示无可无不可。

    于是,我跟韦老前辈,同时猛拔三丈多高,径往发声之处扑去。我们二人的身法,当然不会太慢。饶是我们二人身法快速,仍然未能将对方一下罩住。我们身形下落,对方却于同时纵起,双方仅是一步之差而已。就此一步之差,如果双方功力相去不太悬殊的话,就够赶个三里五里的了。

    敌我双方,相距约有五丈。从背影上看去,前面姊妹俩,大的绝不超过双十,那个小的,可能只有十六七。

    姊妹俩,一身淡青短打,倏起倏落,有如两只青鸟。起初,她俩不尚沿着湖边官道朝洪湖方向走,渐渐地,她们拐人一条荒僻的岔路,朝无人的方向飞奔而去。

    我看看天色,出声将韦老前辈喊住。

    “再有里把路,”韦老前辈埋怨地道:“我们就可以追上啦。”

    “我们上了当呢!”我笑道:“老前辈,你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

    “两个妞儿定跟天地帮有关系。”

    “怎见得?”

    “不然她们为什么要选了今天在这儿拦路?”

    “老前辈以为,”我道:“她俩想误我们的时刻?”

    “恐怕这尚是次要目的,这两个妞儿可古怪得很。”

    “那么老前辈为什么还要明知故犯地去上当?”

    “我笑脸弥陀就不相信有谁敢在我面前弄鬼。”

    这时,两姊妹在半里之外朝我们含笑招手。

    “算了!”我道:“她们既有意找我们的麻烦,决不肯就此罢手,以后的机会,还多得很呢!”

    “唔,这也对。”

    于是,我们掉头回跑,一径到了这里。韦老前辈,玉龙有没有将刚才所经过的情节,遗漏去一些什么呢。

    笑脸弥陀笑骂道:“我恨死你说得那样详细。”

    众人听了,又是哄然一笑。

    最后,上清道长皱眉说道:“司马少侠跟北邙韦兄在城陵机附近所遭遇的这一段,表面上看去,仿佛有点近乎玩笑,丝毫不带任何凶险的征兆,但因发生的时间、地点、以及人物,我们可不能将它轻易忽略过去。”

    这时,天龙老人也同意道:“道长之言,甚有见地。今天武林各派能到的,可算都到得差不多了,而当今各派中,收有女弟子的,惟有华山。华山派的轻身术,别具一格,不但瞒不了本派韦老兄,而且,说句华山掌门人不多心的话,华山派的女弟子固然不会这样做,若然,如说华山派两个女弟子的成就能在司马少侠和韦老弟之上,其谁能信?”

    梅男点点头。

    上清道长又道:“所以,我们首先得想出那两个女孩子的来历。”

    “奉劝诸位,少费心血!”笑脸弥陀连干三杯之后,大摇其头道:“姓韦的是目击者之一,我姓韦的说诸位想不出所以然来,诸位大可将此事暂搁一边,谈谈别的。”

    天龙老人道:“那么,我们来谈正事吧。”

    上清道长道:

    “这事应由慕容老前辈主持。”

    天山毒妇道:

    慕容卿僻居天山,数十年来,未曾入关一步,更由于一些武林同道对慕容卿的误解,慕容卿早对江湖恩怨,心灰意懒。但这次天地帮的出现,由于不肖劣孙闻人龙衡山三代弟子大智僧的惨遭冤死,该帮有意跟我慕容卿拉上关系,说什么,我慕容卿也只好追随中原各派长者之后,略尽绵力。至于谁来主持这次大会一节,因为武当全真道友、华山梅叟、五行公孙长者都因他故未克参与,论年龄,慕容卿业已九十有五,在座诸位,都可说是我慕容卿的小老弟,我再推让,反形见外。所以,慕容卿也就不客气了。

    记得我那凤丫头向老身说起,此次岳阳大会之形成,乃系苗疆桃面罗女侠暗中所促,如依天地帮主之约定,则应改在中秋夜于君山大会时,一次了断。

    兵法云: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现在,我们不妨先将双方的实力比较一下。

    天地帮方面,能正式出场的,应自金牌香主算起,五位金牌香主,减去一位苗疆少侠,还有四位,外加三色老妖跟天地帮主本人,共得六位。

    回头再看看我们这一方面,包括老身在内,现在已有十七位,我们这十七人,说句自己人听的话,可说人人都能出手,所以说,在人数上,我们首先占了莫大便宜,就算天地帮得地利人和之优,我们还是不会吃亏。另外,我们如果计划周详,我们这一方面的人数,还会增加。例如武当尚有四位道长,衡山尚有降龙尊者,这几位,我们都没有计算在内。

    所以说在人数上,我们确占了绝对优势。

    现在,我们不妨再将双方的功力比较一下。

    天地帮方面,单一个三色老妖,已是无人能敌,如果老身与之相较,胜负之数,实在难卜。至于天地帮主,据说其功力并不在三色老妖之下,我们这方面若派出司马少侠,虽不致落败,但若想稳操胜券,亦是不易。剩下来的四位香主,又得出动我们四位掌门。经过这番比较,我们获得另一结论,如果双方会合一起,摆明了阵仗,按武林规矩分高低,虽然不免伤亡损失,但其结果,胜利将属我方,则无疑义。

    在座诸位很瞧得起我慕容卿,这一点,我慕容卿是知道的。

    但假如诸位在听了我慕容卿这番比较而大放宽心的话,那么,诸位可就大错而特错了。慕容卿适才已将好的一面完全说尽,现在则请诸位听慕容卿分析一下我们的危机。

    诸位当然明白,慕容卿适才所说的“我们”是一种整体的力量,这种整体力量,几乎包括当今武林所有名派的精华,假如我扪心自问,如果以我们任何一门一派的力量,单独去对付天地帮的话,那将会有怎样的后果呢?好了,问题来了!天地帮的人并不笨,凡是我们所想的一切,天地帮方面,必然也会想得到!试问,天地帮的人物愿意自动走上败亡的路子么?

    当然不!

    这就是说,天地帮如将敌我双方之情势判明,势必另走一条于他们有利的路!他们所采取的新方式,可能将是我们的致命之伤。诸位,慕容卿说到这里,大家心中有点明白了么?

    众人沉默下来。

    “是的,老前辈说得不错!”司马玉龙点头道:“据玉龙看来,前些日子华山和武当的例子,已证明该帮自食前约,中秋之夜,该帮决不可能在君山等候我们。”

    毒妇微笑道:“该帮所做的,比司马少侠的想象更为彻底。”

    “老前辈以为该帮要将总坛搬离君山他去?”

    毒妇微笑道:“这不是猜测,事实上,已经如此了。”

    一室之人,脸色全变。

    “老身是前天到岳阳的!”天山毒妇叹息了一声,说道:“当天夜间,老身便独赴君山。先后花了一天一夜的时间,已将整座君山踩遍,结果发现君山已然没有天地帮的踪迹了!”

    众人默然。

    “这是一种很大的危机!”毒妇肃容继续道:“俗语说得好,明枪好躲,暗箭难防。现在,该帮再度转入地下,由半明而全暗。该帮看我们,像我们俯首看洞庭湖中的船只一样清楚,而我们对该帮的情况,却相反的一无所知。”

    司马玉龙点头道:“就连我们今天的集会,该帮也可能已经得着消息呢。”

    毒妇淡然一笑道:“更有可能的,目前的岳阳楼,已经在该帮的监视之中。”

    “我们有没有在楼外留人?”

    “这倒不必,该帮就是派人窥视,最多也不过在远处瞧瞧动静而已。现在楼上坐的是些什么人物,他们一定相当清楚,一个行动不慎,给我们留住了,岂是该帮所愿?”

    司马玉龙又道:“请问老前辈,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

    毒妇摇摇头道:“事情演变至此,要想筹出万全之策,实在为难。”

    司马玉龙忧虑地道:“今日会后,各派难免分散,那时候,人力不集中,该帮如果又径向某派暗下毒手,则将如何是好?”

    毒妇沉思了一下道:“这是个问题,另一个更重要的问题是,司马少侠今后在外面行走,务必特别小心才好。”

    “为什么?”

    “鲁山之夜,以及城陵矶的怪遇,都说明了此一事实。”

    “真令人纳闷。”

    “这说明天地帮目前的要务,十有八九是在除去司马少侠你!”

    “真是这样的话,玉龙倒是相当欢迎。”

    “同时,该帮于无意中泄露了另一个很大的秘密。”

    “什么秘密,老前辈?”

    “天地帮于最近可能罗致了一位不世奇人。”

    “这一点,是否从城陵矶事件上看出来的?”

    “是的,那姊妹俩系受天地帮的命令行事,应无可疑。以二女子之年龄推断,二女的师父,必仍健在。二女既人天地帮,她们师父焉有不在帮中之理?根据少侠你的一番述绘,二女武功,已跟在座各位掌门人的功力相去无几,那么,她俩的师父,其功力绝不在三色老妖之下,亦不难想见。”

    司马玉龙点点头,认为毒妇的判断,全在情理之中。

    “这样一来,”毒妇又道:“我们这方面的威胁就更大了。即令双方明着对仗,我们这方面如不能找出一位前辈高人出面助阵,已逐渐显得有点薄弱不支了。”

    毒妇说到这里,突然抬脸朝司马玉龙望了一眼,司马玉龙点点头。跟着,司马玉龙又朝在座的天龙老人、上清道长、一瓢大师、正果禅师、梅男、驼仙翁等人望了一眼,众人全都会意。

    于是,天山毒妇抬脸向门口的屏风后面婉声道:“外面站着的,是本楼的伙计么?”

    一人应声而出,正是岳阳楼上那个斜眼店伙计。

    斜眼店伙计手上,捧着歹一只精致的黑漆食盒。

    只见那店伙计,紧上两步,瞧着自己的双手,红着脸,朝着毒妇连打好几躬,这才期期文文地问道:“敢敢问夫人这儿可可有一位田翁老人?”

    毒妇反问道:“谁?”

    “田田翁老人!”

    “田翁老人?”

    “是是的。”

    毒妇又道:“不要是天龙老人吧?”

    店伙计忙道:“噢噢,是是了天天龙老人,天龙老人一点不错,天龙老人,是天龙老人。”

    笑脸弥陀虎目暴睁。

    毒妇道:“伙计,你找天龙老人做什么?”

    店伙计道:“不不是我找,是是别人。”

    “谁?”

    “我我也不认识。”

    “生做什么样子?”

    “一个男人。”

    “怎么样的一个男人?”

    店伙计红着脸,斜着眼,满室乱瞟。

    “这里没有一个相像的?”他自语了一阵,然后为难地向毒妇摇摇头道:“夫人小小的说说不上来。”

    天山毒妇好气又好笑地道:“算了,你也别形容啦,说吧,那人找天龙老人做什么?”

    店伙计将手中黑漆食盒端了端道:“他他说这这儿做了一个名菜

    要要敬天龙老人。”

    天龙老人,双目神光电射,伸手便待去接。

    毒妇摇手止住,旋即盖上,一面朝店伙计挥挥手道:“知道了,你去吧!”

    店伙计一躬而退。

    室内十几对冷电似的目光,一齐射上那只精致的黑漆食盒。

    这时,天山毒妇向梅男望了一眼,梅男立即朝华山五剑传达了一道无声的命令,五剑悄然起身出室而去。

    华山五剑出室后,天山毒妇正容向天龙老人道:“天龙大侠,慕容卿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天龙大侠肯见纳否?”

    天龙老人脸色微异但仍倾身恭敬地答道:“慕容卿老前辈太客气了,老前辈有甚吩咐,小老儿无不唯命是从。”

    天山毒妇正容继续说道:“天龙大侠为当今武林六大名派的一代掌门人,在天龙三式上的成就毋庸老身多加夸扬。但另一方面,心性的修养,其重要性不下于任何绝艺。这就是说,老身希望,如果有任何意外已在北邙派中发生,愿大侠能清楚自己在当今武林中罕有的身份地位,保持绝对的平和冷静。”

    天龙老人,脸色大变,但仍镇定地点点头。

    其他诸人,察言辨色,心头无不各个一震。

    天山毒妇说罢,将黑漆食盒往桌心一推,顺手一把掀去盒盖。

    啊啊,天哪!意是这样一份名菜三颗血迹模糊的人头正是北邙三瘟。

    就在这个时候,天龙老人突然喝道:“韦吾,回来!”

    原来,笑脸弥陀在一瞥之下,已将人头上的面目看清,惨笑一声,即欲夺门而出。

    天龙老人在这种情形之下,因有毒妇劝戒在先,心理上略有准备,所以,他仍能保持三分冷静。天龙老人一见盒中人头,似乎全在意料之中,一个念头从他脑海中一闪而过,他忙着朝另一席上的笑脸弥陀扫瞥过去。

    果然,天龙老人出声阻止得正是时候。

    否则,以笑脸弥陀那份身手,再迟就来不及了。

    武林中,除武功而外,最讲究的,便是门规戒律,尤以名门正派的要求,更为严格。

    笑脸弥陀的武功虽然不在天龙老人之下,但在名义上,天龙老人总是一代掌门,假如笑脸弥陀置天龙老人的呼喝于不顾,那么笑脸弥陀的武功即令再高一些,又有什么值得尊敬的。

    笑脸弥陀,闻声止步,一张本就很白的脸上,此刻一点血色也找不出来了。

    “你来!”天龙老人沉声又道:“韦吾。”

    笑脸弥陀默默走至天龙老人面前,低头一躬。

    天龙老人,伸出一只战抖的手,按上笑脸弥陀的肩头,颤声道:“韦吾,你想到哪儿去?唉,韦吾,你是三瘟的兄长不错,但你可曾想一想,我又是三瘟的什么人?你心中此刻的难受我知道,在座的各位,谁不知道?你的脾气,绝没有别人能比愚兄知道得更为清楚了!你这一去,除非天地帮的人物全部死在你手中,你是不会再返北邙的!可是,那怎办得到呢?你又准备将愚兄一人放到哪儿去?兄弟,你可知道,武林中薄有声誉的北邙一派,于今只剩下了你和我?”

    众人全都为之黯然。

    笑脸弥陀低头哽咽道:“尚望掌门人原谅韦吾的一时愚昧才好。”

    天龙老人长叹道:“兄弟,喝酒去吧,总有一天,人们会看到的,北邙派虽死至最后一人,也绝不会那样轻易地就倒下去。”

    “韦吾永远跟在掌门人身后即使走向阎罗地府也是一样。”

    笑脸弥陀毅然抬头,从怀中摸出那面五行副符,送到司马玉龙面前。司马玉龙慌忙起立,朝令符一躬道:“韦老前辈不必交代了,司马玉龙知道如何做的。只是,尚请韦老前辈将期限提示一下,好让司马玉龙全力效劳。”

    “没有期限,少侠!”笑脸弥陀哑声道:“什么时候掌门人知道了谁是这件血案的凶手,就请掌门人如法炮制,将对方那颗脑袋割下,装在一只黑漆食盘之中。”;司马玉龙又是一躬,应了一声:“是!”这时,梅男道:“司马少侠,谁是凶手,我已替你找着了。”

    司马玉龙忙道:“谁?梅掌门人。”

    “看看中间这颗头颅可有异样?”

    “唔,右眼已瞎,血色略呈黑紫。”

    “这是什么现象?”

    “死前右眼为暗器所伤。”

    “血色呢?”

    “暗器可能有毒。”

    “再看脑后吧,仍然完好如故呢。”

    “那么,暗器尚在脑中了?”

    “梅男的看法,差不多就是这样。”

    于是,司马玉龙暗运神功于右掌,轻轻覆上食盒内中央那颗属于人瘟欧阳长卿的脑袋的右眼之上,提劲一吸,一根蓝光打闪,长约寸许,中圆两尖,身上刻着螺旋状血槽的金针,赫然跳贴掌心。

    “两尖毒芒!”

    “那么,”司马玉龙冷冷一笑道:“他是巫山淫蛟孙成影。”

    这时,已是申牌时分。

    天色,渐渐暗下来了。

    店伙计掌灯。

    室内诸人,一时不得主意,只有各自沉思着喝着问酒。

    梅男到窗口限散布在楼下的五剑分别打了个手式,一样不得要领。

    这时,司马玉龙突然想起一件事,不禁恨恨地拍了自己一下脑袋。原来,他于此刻忽然忆及一个人的几句话:五月五,端阳开拆,自能逢凶化吉,事事吉祥。

    众人一致朝他望着。

    于是,他从怀中取出在潜江病罗汉了了上人给他的那张密封素笺。

    司马玉龙打开一看之下,不禁怔住了。

    众人看了司马玉龙的神情,虽然甚感纳闷,但碍于各人自己的身份,不便随意动问,只是投以询问式的眼光,等待司马玉龙自己开口。司马玉龙怔了一会儿,终于朝笑脸弥陀招招手道:“韦老前辈,你来看看。”

    笑脸弥陀走过来,从司马玉龙手上接过那张素笺,一看之下,也给怔住了。

    “韦老前辈,这是怎么回事?”

    “真是出人意料之外。”

    “谁对?你?还是他老人家?”

    “我应该相信我自己,”笑脸弥陀喃喃地道:“可是,他老人家又怎会说错了呢?”

    笑脸弥陀摇摇头,苦笑一声,将素笺顺手送至天山毒妇手上,天山毒妇默默看完,递给天龙老人,天龙老人看完,再递给正果禅师。就这样,一个传一个,最后由跛仙翁手里再缴回司马玉龙。

    除了华山五剑,室内现有十二人都已看过。

    十二人素笺看过,一共发出十二声高低不同的惊噫。

    原来素笺上这样写着:

    九嶷山中,别有天地,小心南海一枝花。

    病罗汉

    “南海一枝花?”众人无不喃喃自语:“甚么?南海一枝花?”

    显然地,南海一枝花尚在人世,颇为出乎众人的意料之外!

    “韦老前辈,”司马玉龙道:“南海那一段,司马玉龙可以转述一番么?”

    笑脸弥陀点点头表示同意。

    于是司马玉龙便将笑脸弥陀当年在南海的那一段遭遇复述了一遍。

    众人听了,无不惊讶不置,只有天山毒妇一人,一直沉吟不语。

    司马玉龙问道:“慕容老前辈,您对这事有何看法?”

    天山毒妇反问道:“少侠刚才说,韦侠见到的那个婆子,她是南海一枝花的什么人?”

    “奶妈。”

    “嘿嘿!”

    “噢?”

    “她就是南海一枝花本人!”

    “为何前后判若两人?”

    “后者显系她的化装。”

    “她为什么要那样做?”

    “她当然有她的目的!”

    “目的何在?”

    “希望借韦快之口,向武林传播一个消息:南海一枝花亡故了!”

    “目的又何在?”

    “话虽如此说,其实,她只要有一个人知道,也就够了。”

    “谁?”

    “仇志!”

    “噢,玉龙知道了。”

    “是的,实情正是如此。她想找那位名叫仇志的男人,但那位叫仇志的男人一直回避着她,于是,无可奈何,只有出此下策。现在,事隔数十年,她见心计丝毫效果没有,说不得,只好再度出世。”

    “南海一枝花究竟有多大年纪?”

    “跟老身差不多。”

    “那么,韦老前辈在石龛中见到的是她本人么?”

    “是的。”

    “那种气息断绝的现象,应该作何解释?”

    “那与她看上去那样年轻同一缘由。”

    “这是一种武功?”

    “是的,它叫做‘观心大法’!”

    一室寂然,众人屏息静听着天山毒妇的解说。

    “所谓观心大法者,实在说起来,就是一元大法!”毒妇肃容说道:“站在一个武人的立场而言,它可算得上是内功修为的最高境界了。自武圣以来,由于一元经的正本不知所之,武圣门下,因不忍一代奇学就此式微,便各凭一己之天赋,就本身修习一元大法之心得,加以注解,而录成了若干本一元大法的副册,观心大法,便是其中的一种。”

    众人听了,不禁齐都露出了讶异之色。

    什么?观心大法竟是脱胎于一元大法?

    “在这种情形之下,虽不能说所有的副册一定较一元大法有所逊色,但内容方面稍有出入,总是在所难免的。”毒妇继续说道:“因此,著述者为了有别于正宗的一元大法起见,便都分别于副册上,谦虚地冠上了新的武学名称。”毒妇沉吟了一下,终于毅然地接下去说道:“今天,在座诸侠,无一不是素享清誉之武林长者,慕容卿于此稍稍透露一点武林秘密,自信当无所语非人之悔。是这样的,一元大法的副册、共有三种。除了上述的‘观心大法’之外,另外的两种,便是现为天地帮所劫持的‘大乘神经’及慕容卿所持有的‘鱼龙十八变’!”

    众人听了,又是一惊。

    不过,这一次,众人的心情,与刚才的心情,不同多了。

    凡是武林中人,谁都知道,武林中,最珍贵的秘笈是一元经,最玄奇的武学,便是一元经中的一元大法。但由于一元经在武林中失踪已达数百年之久,人们业已逐渐淡忘,偶乐谈及,也不过像白头宫女数说天宝造事的借景罢了。

    刚才,众人蓦然听得“观心大法”脱胎于武学之最的“一元大法”想及南海一枝花此法已经练成,此刻正又有投身天地帮之可能,焉得不惊?但现在,救星出现了!令众人安心的是随之而来的两个名词:“天山毒妇”、“鱼龙十八变!”

    “那么,”司马玉龙道:“照这样说起来,南海花老前辈该跟慕容老前辈有着同派渊源了?”

    “这一点,不太清楚。”

    “什么,老前辈?您老是说,您老也不清楚?”

    “说起来,似乎有点令人难以置信,但是,事实上,确是如此!”毒妇微喟一声,苦笑道:“如果司马少侠将这个问题拿去询问那位南海一枝花的话,慕容卿相信,司马少侠所能得到的答复,一定也跟慕容卿刚才的答复差不多!”

    “为什么呢,老前辈?”

    “说来话长!”毒妇道:“武圣门下,共有三位弟子,这一点,正是一元大法副册只有三种的原因!大家都知道的,武圣晚年,因为看破了红尘,在九宫山出了家,但是,诸位一定不相信,武圣圆寂后,并未留下任何遗物遗言。在武圣而言,这正是他老人家参透样机的结果,一了百了。可是,这一来,可将他老人家的三位弟子难倒了。谁出来继承武圣,担任天山掌门之职呢?谁也不肯。

    “三弟子说大弟子为当然人选,大弟子说师父有遗命,应由武学造诣较深的二弟子担任。二弟子又说三弟子文武兼备,足可光大门楣如此这般,不出旬日,三人先后全部悄悄地离开了天山。

    “三人离开天山之后,彼此都将自己的行踪隐密得异常周到,互不相见,直至终老。说起来,也真可笑得很。慕容卿从鱼龙十八变末页的附记上,虽然知道了上述的一些让位梗概,但却不能知道先祖究竟是武圣三位门下的第几位,因为附记,关于这方面的事,竟然只字未提。

    “所以,慕容卿相信,南海一枝花的观心大法上,记载情形,一定也跟鱼龙十八变差不多。另一方面,慕容卿更相信,南海一枝花对鱼龙十八变的武学,可能相当了解,这就像慕容卿听了司马少侠述说,马上就知道对方所练的是观心大法一样。”

    “那么,”司马玉龙道:“依了老前辈的看法,南海花老前辈在观心大法上,现有若干成就?”

    天山毒妇略为思索了一下,然后点点头道:“唔,可能已经进入五成火候。”

    众人相顾愕然。

    司马玉龙失惊道:“五成火候?”

    毒妇微笑道:“是的,五成火候司马少侠,你以为是多了还是少了?”

    司马玉龙嗫嚅地道:“玉龙的意思,老前辈当然看得出来老前辈,五成在一套完整的武学而言,是否稍嫌欠缺了点?”

    毒妇微笑道:“欠缺了点?唔已经太多了。”

    司马玉龙呐呐地道:“难道难道这是什么缘故呢?”

    毒妇正容道:“俗语说得好,难得可贵!这句话,如果应用到武学上,更见允当。越是玄奇的绝学,它对修炼者的要求,也比较一般武学为苛刻。武圣之后,整个武林中,就连作了古的一些前辈也计算在内,能将上述三种武功练至五成火候者,亦只不过三五个人而已!”

    “敢问老前辈,”司马玉龙又问道:“所谓火候,是否系以武圣之成就为准?”

    “非也!”毒妇道:“就慕容卿所知,武圣在一元大法上的成就,也仅八成。”

    “连武圣的成就也仅得八成?”

    “八成,应该是最高的估计。”毒妇肃容道:“修练一元大法者,除了必须具备过人的天赋不去说,另外尚有两个先决条件。第一,童身。第二,年纪在十八岁之下。第一点、武圣合格。可是,武圣取得一元经的那一年,刚满十八。单就这一点,即已失去了十成火候之望。至于普通武林人物,半路出家,能有个一二成火候,也就算得相当不错了。”

    “老前辈从何判断花老前辈只有五成火候?”

    “因为少侠说过,南海一枝花习武在十八岁之前,这一点,合了修练一元大法的第二个要求。可是,少侠又说,她在习武期间,已跟那位名叫‘仇志’的男快有了‘夫妇之实’,而这一点,正是难得大成的致命之伤。不过,这些话是那位老婆婆说的,那位老婆婆是否就是南海一枝花本人,及这些话的真识性,都得存疑,并不能作为老身推断的依据。老身判定南海一枝花在观心大法的火候只有五成,另外尚有原因。”

    “是何原因?”

    “也是从少侠的述说中得来。”

    “哪一段?”

    天山毒妇微笑道:“少侠。你且猜猜看。”

    司马玉龙也笑道:“老前辈说了罢,玉龙猜不着。”

    “少侠,你得猜一猜!”毒烟含笑又道:“在洛阳,我那凤丫头一再赞美少侠的才华,老身因为未曾见过少侠之面,心中有点半信半疑,当下便跟她打了个赌,我说,见了少侠的面,要考你一考。她说,老身一定难不倒你少侠。现在,凤丫头虽然不在这里,但有当今各大名派掌门人在座,正好做个见证少侠,你猜一猜吧,老身正拿它当做一道试题呢!”

    司马玉龙,玉脸飞红。

    他,遍身漾起一股甜蜜的感受同时,一个意念泛上他的心头。这里散了,他想只要不和正事冲突,为了她的安全,我就应该尽我的全力去将她找回来。以我身为五行掌门人的身份来说也好,以我司马玉龙的身份来说也好,这,都是我的责任。

    众人齐都哈哈大笑。

    众人之中,只有一个人,笑虽笑了,但可有点笑得不太自然。

    这人是谁呢?

    是的,梅男!

    这一点,谁也没有注意所有的眼光,都集中在司马玉龙的身上。

    司马玉龙想了一下,抬脸赧然笑道:“老前辈,玉龙想是想到了一点,只是不知道对不对。”

    毒妇含笑点头,蔼然道:“说出来吧,孩子老身知道你会想得出来的!”

    司马玉龙道:“是因为南海一枝花出现于石龛之际的神色有异么,老前辈?”

    “啊啊,对了,完全对了。”

    “一元大法练至最高境界时,该现何等法相?”

    “拈花微笑,慈如我佛!”毒妇道:“孩子,你说过,北邙韦侠见到的南海一枝花,作何神色?”

    司马玉龙想了一下道:“好像是凤目紧闭,蛾眉低垂,粉黛无色。”

    毒妇微笑道:“好了,这种神色,正说明一件事,南海一枝花在一元大法上的成就,只得五成!”

    “假如练到八成,该是一副什么样的神色?”

    “很简单,只要将上述的十二个字,稍微修改一下,便成了。”

    司马玉龙笑道:“如何个修改法呢,老前辈。”

    毒妇微微笑道:“如改成:凤目微合,蛾眉舒展,玉颜如生,那么,就无异武圣再世!”

    司马玉龙又道:“假如换了慕容老前辈您,在那种情形之下,将会是如何一副仪态呢?”

    毒妇笑斥道:“你为什么不干干脆脆问一声:老前辈,您在一元大法上有几成火候?比南海一枝花如何?凤丫头说得不错,孩子,你太习了。”

    众人又是一阵大笑。

    司马玉龙笑了。

    梅男也笑了。

    是的,这正是众人所关心的问题。

    那便是:天山毒妇在一元大法上有几成火候?比南海一枝花如何?

    刚才,司马玉龙的那一问,正是时候。

    它,无异的,正代表了在座众人的心声。

    司马玉龙话一出口,众人的心神,全都为之一振。

    可是,天山毒妇又是何等样人?说什么,她也不会上这个当!以毒妇在当今武林中的身份地位,她拒绝回答这种问题,自是理所当然的事而司马玉龙如此问,也不过是因为年轻好奇,一鼓作气,满以为毒妇会一时大意露出口来,好令众人知道一点己方的实力,放放心。

    如今,毒妇既然一语道破,他自不便强人所难。

    于是,他改了一个话题问道:“老前辈,一元大法之精义何在,可否略示一二,以开晚辈茅塞?”

    “五魔六欲七情,无一莫非念由心生!”毒妇道:“心为性本,性为灵根,培灵必先养性,养性则先修心。这个道理,很浅,在座诸侠,均为内家高手,自毋庸慕容卿多作赘述。

    至于修心之道,道家讲究的是:心如止水,心如死灰。佛家而云:心如明镜,一尘不染。不过,说法虽有多种,但求一心之定,因而生明,生静,生慧,以致虚无缥缈,不着色相,却是殊途同归的共同要求。这一点,便也就是一元大法的最高要义。”

    司马玉龙不禁诧异道:“这样说来,它跟一般的内功修习,又有什么分别呢?”

    “的确没有多大分别。”毒妇含笑说道:“不过,内功之修为,其所以有种种门户派别之分,端在心诀之各异。而心诀方面,一句之差,一字之差,便是俗学与绝学的分野。”

    这是至理名言!

    司马玉龙点点头。

    众人也都点点头。

    是的,内功修为,系诸心诀,心诀之差异,例是俗学绝学的分野。天山毒妇已然说得很明白,一元大法之可贵,当然可贵在一元心诀上,至于一元心诀如何,以在座诸人之身份,自然不便再问下去。

    最后,司马玉龙问道:“老前辈,一元大法之威力,究竟如何?”

    天山毒妇见问,笑意突敛,肃容答道:“如有三成火候,便可无敌于天下!”

    众人大惊失色。

    “老前辈,”司马玉龙不安地道:“您老刚才可是说南海花老前辈她老人家现在已有五成火候?”

    “是的,老身自信,老身的猜忖不会错到哪儿去!”

    “假如她老人家已为天地帮所蛊惑,那将怎么办?”

    “有了那等成就的人,任何人也将蛊惑不了!”

    “可是,事实摆在眼前,我们如何能够不信?”

    “她为的是惹恼那位名叫‘仇志’的大侠出面干涉。”

    “‘仇志’是否尚在人世,值得疑问。”司马玉龙忧虑地道:“再一点便是,那位仇大侠过去既能忍过几十年,不接受南海一枝花的挑战,如今,就算他仍活着,如果他仍抱定以往那种视若不见,听若不闻的态度,南海一枝花为达到她的目的,势将采取天怒人怨的手段对付武林正派人物以激恼对方,老前辈,若果这样,吾辈何能以堪?”

    毒妇沉吟了一下道:“孩子,你的见解甚是让老身再想想。”

    梅男突然提醒司马玉龙道:“‘观心大法’与‘鱼龙十八变’同源,既有慕容老前辈在我们这一边,你愁什么,司马少侠?”

    众人听了,连忙用眼去望天山毒妇。

    天山毒妇摇摇头说道:“梅掌门人,你的见解错了。现在的问题并不是明着对仗。慕容卿早就说过,如果双方依武林常规决定强存弱亡,天地帮就是再多几名高手,也不足虑。可是,一在明处一在暗处,他们可以选择任何一派,任何一人,在任何时间内加以全力攻击,而我们却必须集中全部人力,作全面防卫,劳逸相去难以道里计,岂不太难了?现在慕容卿索性告诉你们,鱼龙十八变虽与观心大法同源,假如南海一枝花真个已经有了五成火候的话,老身的成就,并不在她之上。”

    众人默然。

    这时候,天已起更。

    北邙天龙老人朝笑脸弥陀吩咐道:“韦吾,你下去接替一下华山五剑吧!”

    昆仑驼仙翁丁康也向跛仙翁笑道:“瘸子,你忍心不陪陪韦员外么?”

    笑脸弥陀跟跛仙翁二人,大笑下楼。

    片刻之后,华山五剑相继登楼归座。

    这时,天山毒妇抬起了头,向众人扫瞥了一眼,似有话说

    众人屏息以待。

    “南海一枝花的二度出世,实出老身意料之外。而南海一枝花的本门武学竟是观心大法,更为老身始料所不及!”天山毒妇沉重地说道:“但是,事已至此,烦愁无益,唯的一解决方式,便是面对现实!在时间上来说,我们的要求是速战速决,拖延下去,对我们有弊无利。现在,衡山派前辈了了上人已给了我们明白指示,天地帮已移向九嶷山方面,所以我们也只有一条路好走,走向九嶷山!”

    司马玉龙道:“尚清老前辈将各项细节安排安排,好让大家有所遵循。”

    毒烟沉吟了一下,突然抬头朝另一席上的武当玄清道长笑道:“老身久闻玄清道长有‘羽衣诸葛’之称,道长,现在可得偏劳你了。”

    玄清道长慌忙离座欠身答道:“玄清才疏识浅,实在不敢当此重任,还是老前辈做主的好!”毒妇正容道:“一个人的机智权谋,跟武功辈分完全是两回事。今天事态急于燃眉,为了武林公益,在座诸侠,不分男女长幼尊卑,如有一得之见,即应自告奋勇而陈诸筵前,此时此地,实在不是礼让谦逊的时候道长,您说可是?”

    众人点头称是。

    上清道长也道:“玄清,既然慕容老前辈如此吩咐,你如有甚见解,就说出来听听吧!”

    “请恕玄清放肆!”玄清道长恭诺一声,出席两步,先朝两边席上分别一揖,然后退出半步,挺立着缓缓朗声道:“今天的岳阳大会,我辈能够欢聚一室,并得亲聆慕容老前辈的种种教益,实属甚幸。”略为一顿,又道:“这次,南海一枝花的二度出现武林,颇为令人震惊和困扰,但是适才经玄清三思之下,却有一点比较值得宽慰的见解报告诸位!”

    众人神色为之一紧。

    连毒妇也为之一怔。

    “首先,且让我们重新将南海一枝花的为人了解了解!”

    玄清道继续说道:

    玄清跟大家一样,没有见过南海一枝花的真面目,我们今天所知道的,几乎十九属于传闻。不过,就传闻所知,我们可以归纳出两点结论:第一,南海一枝花的武功很高。第二,南海一枝花嗜杀。

    在一个武人来说,嗜杀,只是一种偏激个性所促成,假如杀的不是善良无辜,它就不能算是一种罪恶。

    死在南海一枝花手上的人,是好人呢?抑或是坏人呢?这一点说法有两种,一说她杀人是为了喜新弃旧,一说则是那些人均是为色丧生。因此,毁誉纷纭,莫衷一是。今天,玄清斗胆,要为这件公案下结论了!依玄清一己的见解,南海一枝花,她老人家,应该是一位清清白白的人!

    现在,请听玄清的论据。

    南海一枝花是一个情感很浓,而且用情很专的人,这一点,从她对那位仇大侠的爱情可以得到证明,假如她是个人尽可夫的坏女人,她将没有第一次的佯死退隐,她也不会有今天的二度出世。

    这一点,大家应该和我玄清一样明白。

    所以,她杀人,正如她亲口告诉北邙韦侠的一样,是一种手段是一种压迫仇志仇大侠现身过问的手段她一方面要仇大侠痛恨她的残忍,另一方面也想藉此引起仇大侠的误会,误会她朝秦暮楚可是,很不幸,那位仇大侠一定也有他的难言之隐,坚持今生不再相见,而结果,误会的不是仇大侠,而是整个武林!

    这种既成之事实一旦造成,有口也难分辩。

    所以,玄清断定,那些死在南海一枝花手上的人,不管他们平日多正派,都是一种伪善的外衣,里面裹着的,一定是颗丑恶的色心,关于这方面,玄清尚有一个反证。那就是,如果那些死者都曾一度是南海一枝花的人幕之宾,而结果南海一枝花又将他们以极其残忍的方式杀了,这,除了说明南海一枝花的变态心理外,还能说明些什么?

    好了,说到这里,玄清可得要引证慕容老前辈的推断了。

    一元大法,是一种无上正宗的内家心法,一个人如果心不正,情不顺,她能求得定、明、静、‘慧,而不着色相么?嘿,她不早就走火入魔,才怪!

    玄清上述诸节,只在证明南海一枝花的重于情而又专于情。

    同时,也惟有专于情的人,才知礼,才识义!

    今天,我们无法抹煞事实,南海一枝花可能确在天地帮中,但我们切不可果断地认为,她的再度出世是为了助纣为虐,像三色老妖一样,是受了天地帮主名和利的诱惑。

    相反地,玄清以为,南海一枝花是在利用着天地帮。

    利用天地帮的罪行,引出她想再见一面的人,仇志!

    有关仇大侠的一切,我们一无所知。同时,那是两位前辈私人间情感的纠纷,玄清也不便妄作揣测。不过,有一点,玄清可以确定,以南海一枝花今天的成就,又在隐居数十年后,决不会轻易做徒劳之举,所以,由南海一枝花的再度出世,我们知道了一件事实,那位名叫“仇志”的“仇大侠”一定仍在人世!

    现在,我们可以知道,我们这一边,很可能还有一位隐身助手那人便是仇志仇大侠!

    同时,我们又可以知道,我们并不是南海一枝花的敌人,同样的,南海一枝花也不真是我们的敌人,所以说,南海一枝花的武功再高一点,也并不十分可怕诸位想想看设若玄清微言幸中,岂非大值吾人宽慰?

    室内,紧接在落针可闻的寂静后面的,是一阵雷鸣的彩声。

    “且慢,”玄清道长双臂微挥,待众人停声之后,继续说道:“此去九嶷山途中,玄清尚有一点顾虑,尚望各位注意及之尤其是司马少侠、闻人少侠、以及华山梅掌门人三位那便是,南海一枝花可能指使门下,由天地帮徒协助,对吾辈暗施手段,以为要挟那位仇大侠的借口这一点,从司马少侠和北邙韦侠在城陵机的遭遇,以及对方对司马少侠之熟稔,可窥端倪由于对方年事甚轻,虽系奉命行事,但他们会选年龄相若的三位少侠下手,却极可能。”

    众人点点头。

    玄清道长继续说道:“俗云:名师出高徒。以南海一枝花在武学上的成就,经她老人家调教出来的门下,身手自属不俗。吾辈来日如遇上此等事,一定得小心应付,不可丝毫大意,这是分内事,尚在其次!另一点,应该特别注意的,便是不可任性。纵令来人武功在我们之下,假如确定了她们是南海门下,我们便须在尽可能的范围内,尽可能地容忍我们不应该将一个疑敌弄成真正的劲敌,自求纷扰。”

    众人甚以为是。

    最后,玄清道长道:“至于此去九嶷山的走法,以及人员的分配,仍请慕容老前辈筹划为宜。”

    玄清道长说罢,一揖归座。

    “果然不愧羽衣诸葛之称,见解之周详,着实令人钦佩!”天山毒妇笑赞了一番,然后朝众人正容说道:“此去九嶷,虽然以顺着湘水南下较为便当,但我辈皆不习水性,易为敌方所乘,而且,联络与呼应上,也欠方便。所以,我们仍以走官道为宜。至于人员的分配,大可不必。因为,大家知道的,我们今天的岳阳之会,早为该帮所知,我们再谨慎些,也是多余。这一路,大家高兴怎么走便怎么走,只要月底能在九嶷北麓的宁远会合,也就可以了。”

    于是天山毒妇吩咐取来纸笔,提笔在纸上定了“追踪可疑人物”、“求援”、“回避”

    等三种暗号,给众人传阅了一遍,然后交给司马玉龙道:“不早了,我们暂时各散这个,少侠等会儿给韦、方二快看看。”

    这时候,天已三更。

    众人相继下楼。

    司马玉龙走在最后,他朝前面诸人望着,不知道跟哪一个走去是好。

    上清道长是他的始业思师,天山毒妇是他情侣的祖母,他想慰问正果老禅师的少林惨变,他又想趁此机会告诉一瓢大师有关衡山七老的不幸消息,天龙老人是他景仰的人,昆仑驼跛二仙翁也是他景仰的人。

    他喜欢和笑脸弥陀走在一起。他更有一点离不开玄清道长。

    很久很久了,他还没有跟玉清道长交谈一言半语他,8渴望私下见见华山五剑,以及以及华山一朵梅。

    他木然地将那张记着暗号的纸片交给笑脸弥陀和跛仙翁方武。

    他痴立着,像一段木头直到远处更鼓传来,他才蓦然惊觉,偌大一座岳阳楼前,夜风徐徐,月色迷蒙,冷清清地,只剩下了他一个人,拖着一条悠长的黑影,孤立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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