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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几度惊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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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甘泉想了想,正容说道:“我想带你见见我师父,不过你没见过,师父他老人家一提起地老老前辈,就两眼喷火。你去见他老人家,好,便对你有莫大的帮助,否则,只怕反来送送你反来对你有害!所以我决定不下。”

    宗钟毅然道:“大不了一死,我为地老死也情愿!你带我去吧!你师父现在哪里?”

    甘泉反复寻思,终于允了,但不肯说出地点,只教他跟着她走。

    翌日,两人相偕向东南进发。

    两人走了两天,这天午后在河南伏牛山区中行走,一路说说笑笑,乐在其中。

    突然宗钟一跤摔倒了,并且立刻人事不知。

    甘泉且不去看视他,立即放眼四下搜寻。烈日之下,一目了然,不见半个人影,这才探视躺在地上的宗钟,只见他紧闭两目,喘息如牛,脸上不见汗珠,却涨得通红山区一片荒凉,连户人家也望不到,更无法寻找郎中诊病了。

    甘泉芳心惶惶,一摸他额际,竟是触手生烫!情急之下,说什么男女之嫌,抱起他飞一般疾驰下山宗钟仰卧在她一双手臂上,昏迷中吐出来的气,简直就是一道一道的火风,热度迫人她有些受不了,又不知道宗钟有过因螭血热毒导致昏厥的毛病,眼看天快黑了,宗钟仍没醒来她一点不懂医道,纵然心里再急,也只有盼望早些下山求医这条路好走了。

    要知伏牛山脉,横亘河南西部,连绵数百里,岭峻山深,绝少人烟。她极力奔驰了一整夜,放眼仍是山峦起伏,而宗钟的热度却越来越高呼吸也越转越弱她着实慌了,人也累了,就便找了个洞穴,先让宗钟歇下再说。

    歇了一会,再探宗钟时,热度退减不少,呼吸也较前均匀许多,她想:他是不宜动弹的,便静静守候在一旁,取出干粮果腹。

    日薄西山,黄昏已临,宗钟的呼吸已完全恢复正常,但热度却始终不减。

    洞穴一片昏暗——甘泉孤零零守候在洞口,不时去探一下宗钟的热度,仍然炙热如火!她不知道天明之后是留在这里好,还是抱他下山好星移斗转,已是五更时分。

    甘泉正打着盹儿,朦胧中仿佛听到宗钟吁了一口气,连忙叫声“宗钟”静听反应,只听宗钟有气无力地说道:“甘泉姑娘么?我身上好热!这是哪里?黑黝黝的!”

    甘泉的心定了,忙趋上前来,轻声说道:“你养养神吧!有事明日再说。”

    宗钟没再作声。隔了一阵,忽然急叫道:“我我要我的包袱呢?”声音仍然微弱得很。

    甘泉柔声劝道:“这里黑,看不到,明早再拿给你好了。”

    宗钟不依道:“不!我现在要!”

    甘泉无奈,只好递给他包袱,宗钟马上吩咐她:“你走开,走远些!”

    甘泉莫名其妙,又怕他是烧得胡说,人虽然走出洞口,却伸出头来偷偷看他。

    这时东方已露曙光,洞里面已隐约可以看到宗钟的动态,只见他挣扎了好几次,才勉强坐起身子,打开包袱,拿出一条裤子,然后褪下身上的裤子,呀!敢情他是要换裤子果然,他脱裤子了,但病中无力,裤子没脱掉,人又躺下了。

    甘泉看得清清楚楚,不由得面红心跳,芳心里也决定不下,她不是淫贱女人,不是生了什么绮念,而是考虑应不应该帮忙他眼见宗钟两手扶地,几番挣扎,仍然坐不起来,她忽然作了决定,大大方方走进洞里,动手便代他褪下裤子。

    宗钟陡然见是甘泉不声不响地来替他代劳,羞得面红过耳,心里更是责她无耻,方要拒抗时,裤子早脱下来了。

    宗钟想转动一下身子的力气都没有,急切间只好紧闭双眼,连声喝叫她赶快走开。

    甘泉不理会也不答应,拿起脏了的裤子替他下体擦了一遍,又替他穿上干净裤子,才拿了脏的裤子走出洞去。

    过了片刻,她走回洞中问宗钟道:“你现在觉得怎样?要不要吃点干粮什么的?”神色从容自若,绝无半点羞涩之态。

    宗钟反倒难以为情,闭着眼摇了摇头,甘泉庄容道:“你大概就快要复原了,静心养神吧!”

    宗钟轻轻嗯了一声,只有他自己才听得见。

    不片刻,天已大亮。宗钟肚子里猛地一阵雷鸣,他睁眼见甘泉仍然守候在侧,忙不迭命她出去,甘泉只好避出洞穴,却叮嘱他道:“就听其自然好了,回头再换裤子就是。”

    甘泉估量他已经大便过了,马上进洞来,如法泡制,再又替他换上裤子,宗钟虽然满心不愿,苦于浑身没有半点力气,拒抗不得,便沉下脸说道:“你不应该这么做的!”

    甘泉道:“你去年在湖南郴州做了,我如今怎么做不得?你娶不娶我是你的事,我心目中已自有主张,我能眼看你吃力挣扎吗?我这算是淫荡无耻吗?”

    这番话说得宗钟无言可答,默不作声,甘泉又道:“我也没别的奢望,将来只求伺候你娘一生一世,目前只求你以身体为重,不要拘泥这些小节,等我引你见了师父他老人家,告诉你万象宝录中的奥秘记截,我就回九连山去!”

    宗钟一阵狂喜,欣然问道:“你师父知道万象宝录中的奥秘?”

    甘泉冷冷道:“我不是说过好,便对你有莫大的帮助,的话么?”

    宗钟想要说句道歉的话,一时却想不出来,只好叹口气,幽幽道:“都是这三目螭珠害了我!”

    一言甫毕,又是一阵雷鸣。

    宗钟挣扎着又要起身,甘泉扶住他道:“就这样不很好么?”

    宗钟急叫道:“不行,我没有裤子了!”说时,卟卟卟卟之声已连连响起,登时腥气四溢。

    甘泉拿来她的裤子替他换上,道:“将就点,等你的裤子干了再换回来吧!”

    宗钟这次倒十分合作,不再挣扎了。

    话休烦絮,宗钟因螭珠排除身上热毒,日必大便数起,每次皆由甘泉殷勤服伺。宗钟大大过意不去,屡向甘泉道谢,甘泉也笑脸相迎,耳鬓厮磨,相处益得。

    旬日之后,宗钟精神已逐渐转佳,但体力仍然虚弱。甘泉终日厮守在旁,天南地北,引古述今,尽拣些有趣的事逗他开心。

    这天,两人并头躺在一起,甘泉笑语如珠,正讲述一段才子佳人的香艳韵事。甘泉吹气如兰,肌肤生香,宗钟不觉心旌摇曳,飘飘然如醉如痴。甘泉以后说些什么,他一个字也没听进耳朵。

    甘泉偶然无意发现了,正要出声询问,忽然宗钟肚子又咕噜咕噜响起来了,甘泉忙为他准备裤头,等他便过之后,便代他清扫秽物。

    若在平时,宗钟照例要拒绝一番,这次他一句话也不说,只静静地一任她来摆布,两只眼睛则射出贪婪的光芒,偷偷紧注甘泉的面孔不放。

    当男人的心理发展到某种地步时,部分器官,便呈现着变化,一点也隐瞒不了。甘泉豆蔻年华,情窦已开,她目睹这等怪异现象,早羞得面红过耳,芳心卜卜乱跳,草草清扫之后,立即代他穿上裤头。

    殊不知就在这时,宗钟猛地坐起身子,一个饿虎扑羊,扳倒甘泉,双双躺下,宗钟既不言语,也不动手,只死命搂在她,吁吁喘着气。

    甘泉娇羞难自,用力挣扎了一下,却不料宗钟忽如天神下降,陡然间力大无比,竟然挣不开身子,这时她心里既兴奋,也惊惧,满心跃跃欲试,却又十分顾忌。

    矛盾复矛盾,终于她理智战胜了情感,细语道:“不行呀!宗钟。”

    宗钟软玉柔香抱满怀,情怯怯,意绵绵,简直忘怀了人间的一切,哪里肯就此罢手!他咿咿唔唔地说道:“嗯啊我我要要”

    甘泉紧紧守住最后一道防线,婉转道:“我早就说过,此心已许,自不应该拒求,可是这会影响你练功的呀!放开我吧!钟!”

    宗钟欲念难禁,浑身无一对劲地方,他牢牢搂紧她的身子,并用嘴压住她的樱唇,算是无言的答复。

    甘泉情知软劝无功,当机立断,使劲挣扎,但她腰肢被宗钟抱住,两腿也吃宗钟夹紧,尤其他此刻不知哪里来的神力,饶是她努力挣扎,始终挣不开他的两手两腿。

    甘泉拒之适足害之,宗钟禁不起这阵磨擦,那一点元阳,竟如黄河决口般,汹涌奔腾出来两人正面相接,甘泉虽然贞关未破,宗钟这等情形,她自然清清楚楚地感觉到,前功尽弃,不由停止了挣扎,幽幽道:“不料你竟这般唉!”话到这里,忽然打住。

    宗钟这时如泄了气的皮球,早放开了甘泉,听甘泉这么一说,立觉惶愧无地,埋下头腆腆地道:“我我真该死!”

    甘泉怕他难堪,反而婉言安慰道:“事情过去了就算了,再歇息两天,就动身见我师父去,不然干粮又要吃完了。”说完,自顾找了衣裤出洞换了。

    宗钟自觉无颜,向甘泉嗫嚅说道:“我不想见你师父,我先回九连山一趟。”

    甘泉知道他是感到相对无颜,红着脸轻轻笑劝道:“别傻,你不替地老前辈传口信了不去领教万象宝录的玄奥记载了?我已经是你的妻子了,还有什么难为情的。”

    宗钟被她道破心事,更是羞愧难当,久久说不出一句话来。

    甘泉又转弯抹角地劝了好一阵,宗钟终于被劝服了。

    两人一路走了半月,宗钟虽已慢慢变得自然了,可是他从此不敢和甘泉说一句涉及儿女之私的话,反倒甘泉还往往尽情体贴,曲尽妇道。

    这天傍晚时分,两人登上了皖西潜山的一道高峰。甘泉仰首指着峰顶,笑问道:“你猜,这上面有没有人长年居住?”

    宗钟懒懒地摇了摇头,显然羞愧之心尚未全去,甘泉要逗他开心,笑道:“你摇头是说不知道呢?还是说上面没有住人?”

    宗钟无精打采地漫应道:“不知道。”

    甘泉笑道:“你若这般模样见了我师父,他老人家还道我用武力迫你来的,到时不好讲话还在其次,岂不扫了地老老前辈的面子?你放威武些,显得精神奕奕,摆出视死如归的气概,岂不更妙!”

    宗钟颓丧地道:“随便怎么死都好,我只希望快些死!”

    甘泉不料这多天的劝解,竟没冲淡他内心的阴影,便正言诤谏道:“我不知道你如何会这般想法?假如你是因为前些日子在伏牛山中一时情感冲动,引以自咎的事,那你根本就错了。慢说你没有浸犯我,纵算侵犯了我嘛,也并非过分不端的事,何况此事只你我知道,并无第三者介入其问,你又何必耿耿于怀。”

    “再说你生父与你义父都已谢世,两姓只剩你一线子息,你果真有非死不可的必要,那自然又当别论,如今你一味矢志求死,不知是为了什么?忠孝节义,一字不沾,徒使你娘和我,从此独寡相依,成为不孝不义之人!你在九泉,于心能安?”

    这一席话,说得宗钟汗涔涔下,拱手谢道:“你教训得极是,我应该谢谢你。”躬身一揖,大礼拜谢,慌得甘泉也忙还礼不迭,一面笑道:“你太多礼了,教我如何当得起?好了,上去见师父他老人家去吧!”

    宗钟讶然道:“你师父就在峰顶?”

    甘泉含笑点头,并又切实叮咛道:“你千万不可发傻劲,遇事要看我的眼色行事,免得激怒他老人家,弄巧成拙!”

    宗钟应了,两人相将登山峰头。

    登山无路,荒草没颈,甘泉前面领路,约莫爬了两百来丈,猛听有人沉声喝道:“什么人?停步报名!”声震耳鼓,却听不出声源所在。

    甘泉连忙大声应道:“师父,是泉儿回来了!”她虽然没使内力,深山峻岭,却也声达数里。

    那声音又厉问道:“还有那人是谁?你怎么胡乱领人前来?”

    甘泉边走边回道:“一个您乐于见面的人!”又悄声关照宗钟道:“待会让我慢慢瞧机会说明你的来意,你可鲁莽不得哟!”

    宗钟点头应允。

    两人这时正走到一个洞穴面前,甘泉进入石洞,并用手势教宗钟随她入洞。

    洞穴并不太深,宗钟刚进入洞口,触限便见一个灰须老人,倚壁而坐,下面长袍覆地,看不到他有无双腿,甘泉行了礼,叫道:“宗钟,快见过我师父!”

    宗钟因得甘泉暗示,忙拜倒在地,口称:“宗钟叩见卓老前辈。”

    天荒卓三畏端坐不动,挥手命起,向甘泉问道:“他就是你以前说的那个宗钟,你带他来见我有什么事情?”

    甘泉垂手答道:“他已得到万象宝录了,只为参不透其中的玄奥,泉儿斗胆带他来见你老人家,望您垂训。”

    天荒卓三畏手拈长须,莞尔笑道:“你这般替他卖力,他都答应你了?!”

    甘泉玉面微红,娇羞地垂头不语。天荒又向宗钟笑道:“天荒的弟子可不准人欺负,你得永远爱护她才行。”

    甘泉还没等宗钟回答,马上偎到天荒身边,撒娇地叫了声师父,天荒呵呵笑道:“还没过门!你就帮他了?真是女生外向!”

    甘泉道:“您告诉他万象宝录的玄奥嘛!”

    天荒脸色一正,道:“其实,我也是人云亦云,拾人牙慧而已,据说万象宝录上所记载的文字,大都晦涩不成句子,如果不知其中决窍,纵能背诵如流,也无法应用”

    宗钟见他一言道破,心中无限欣喜,一旁插嘴道:“正是这样,我简直一个宇也不懂!”

    天荒笑道:“所以说:‘江湖一点诀,说破不值半文钱。’就是这个道理。据我所知,要想参悟其中奥秘,应先知道那首诵读的歌诀。那歌诀就是:‘奇中无偶,偶中有奇,一头一尾,便知端的。’你懂不懂?”

    甘泉噘起小嘴道:“您讲给他听不顶好么?”

    天荒大笑道:“我知道的也就到此止步了,你们慢慢去琢磨吧!”

    宗钟想了一下,不知从哪里着手,看甘泉时,只见她两眼翻天作苦思状,他自知头脑太笨,索性不去琢磨它。

    天荒不忍见甘泉苦苦思索,故意引开话题,微笑问道:“这事且留待以后去琢磨。我问你,我命你办的事情怎么样了?有了线索没有?”

    甘泉一心在琢磨这歌诀,根本不曾听到,宗钟的想法则与天荒恰恰相反,他唯恐天荒扰乱她的思路,当下忙接口道:“不知你教她办的什么事情?”

    天荒见他你你我我的,殊欠礼教,微有愠意,冷冷问道:“我教她探厉无双的下落,你知道?!”他是估料着宗钟一定不知道。

    不料宗钟立刻说道:“我知道的!”

    天荒又惊又怒,脸上登时微微变色,强作镇静问道:“甘泉告诉你的?”

    宗钟昂然道:“是我告诉她的!”

    天荒大愕道:“你认识地老厉无双?”

    宗钟道:“他传过我的武功。”

    天荒忽然发出几声厉笑,笑声激荡回环,震人耳鼓甘泉被笑声惊醒,愕然望时,但见宗钟神色木然,天荒则满面肃杀,正不知所以。天荒笑声一歇,立又怒笑一声,道:“好啊!如今竟是变本加厉,居然打发徒弟上门生事来了!”

    宗钟、甘泉立时齐声辩道:“我不是他的徒弟!”

    “他不是地老门人!”

    天荒哪里肯信,冷哼道:“眼前且不说那些,宗钟,你说厉无双那老贼如今在哪里?你来干什么的?”

    甘泉樱唇刚动,天荒向她瞧了一眼,吓得她敛眉垂首,不敢正视。

    宗钟岸然道:“他如今就在陕西太白山红花谷东面的一片死沼里,特地教我到处找你,约你即刻前去,了结你们四十多年前的一段恩怨!”

    天荒听得发须俱张,目眦尽裂,大声道:“好好好,老夫先毙了你,再去找那老贼算帐!”说完,不容宗钟置喙,袍袖一拂,一股疾劲无比的狂飙,直向宗钟胸前袭到甘泉尖叫一声,急急窜到宗钟面前,用身子掩住宗钟,哭求道:“你让他说句”

    一语未了,宗钟忽然闷哼了一声,接着退了一大步,哇地吐了一口紫血原来天荒刚才正是用的“隔体传功”功夫,甘泉这一拦,身子并未受到损害。他所打出这掌的实劲,竟穿过了甘泉的身子,全部落在宗钟的身上,宗钟所以后退吐血,便是禁不起这奋力的一击甘泉猛然见了,又慌又惊,又急又痛,正没作理会处,宗钟忽然踏前一步,沉声道:

    “刚才我没防备,你再打我一掌试试!”中声充沛,丝毫不见吐过血的迹象天荒卓三畏也不禁微微一惊,刚才吐过血的人,居然行如无事,面色陡然一沉,大喝道:

    “你能接下老夫三掌,就饶你一命!”

    甘泉连忙跑到天荒跟前,双膝跪倒,泣求道:“师父,您容泉儿说一句话儿,好不好?”

    天荒卓三畏叱道:“闪开!待我毙了他,再听你说。”

    甘泉哭道:“泉儿并不是为他一命说话,为的是您多年好朋友呀!”

    天荒卓三畏怒道:“为师的从此不要交朋友,快让开些!”

    宗钟义愤填膺,早把甘泉叮嘱的话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大声道:“你本来就不是东西嘛谁和你做了朋友,谁就倒霉!”

    天荒怒不可遏,隔着甘泉向宗钟劈出了一掌,厉喝道:“小贼,你敢当面诬蔑老夫!”

    宗钟这番有了提防,也不示弱“车前马后”打出霹雳八掌中的第一招,道:“我说的都是真的,没有冤枉你,你若仗着武功欺负我,我也不怕,我若打不过你,只怪我武功没练到家,你出手吧!”

    他硬生生接了这一招,虽然又退了一步,可是对他来说,仿佛绝不在乎,天荒恼他含血喷人,怒道:“小贼,你含沙射影,若举不出事实来,有得你苦头吃!”

    甘泉闻言心想,这番总算有机会说出地老被变成猿人的事情了。正自暗喜,却不料宗钟道:“事实就是事实,我为什么要说出来?”

    天荒卓三畏暴怒如焚,正要出手,甘泉急急叫道:“您慢点生气,地老老前辈如今正跟您一样的受人暗害了!”

    天荒卓三畏停掌不发,问道:“我被他害了;他又被谁害了?”

    宗钟道:“他是被你害了;谁知你是被谁害了?”

    甘泉怕天荒生气,忙把地老酒醒之后,发现自己不知如何变成猿人,并且也换了一个地方,以及不见天荒,是以数十年来,也要找天荒报仇的事说了。

    天荒不觉半信半疑,强词夺理道:“你相信么?一派胡言!”

    甘泉道:“不是泉儿代外人分说,这实在是双方误会了。地老说是您将他变成猿人模样,害他终生见不得人;而您又说是他毁了您的双腿,你们两位老人家原是好朋友,为什么突然要彼此加害?并且都怀疑对方?是不是当时在场的就只你们两位老人家?”

    天荒理直气壮地道:“当时并无外人,不是他在酒里使了手段,乘我酒醉之后害我,还有谁来?”

    甘泉一怔之后,忽又问道:“他害您的时候,您有知觉没有?当时为什么不抵挡?”

    天荒卓三畏愤愤道:“我当时人事不知,如何抵挡?”

    甘泉道:“既然这样,当时他如何不下毒手,如今事隔数十年,还念念不忘对您报仇?”

    天荒卓三畏着实想了一想,便不言语。

    甘泉乘机说道:“据泉儿看来,定是有人在暗设计陷害你们两位老人家!”

    天荒卓三畏猛然记起一件事来,大声道:“不对不对!是他派人送信给我,约我去八公山的迷云峰顶去饮酒的,别的可以假,他的笔迹岂能假得了。”

    话刚说完,宗钟立即抢着说道:“好好好,我拿样东西给你看看!”说时,怀中摸出一张折叠整齐,颜色发黄,几乎腐烂的信笺,怒冲冲地递给天荒卓三畏。

    天荒卓三畏接过一看,脸色频频转变,先是愤怒,继而诧异,终于惊疑不止甘泉觉出事情必有惊人发展,也凑上前去看了看信笺上的内容,只见上写:“宇付双兄亲览:秋高气爽,橙黄蟹肥,九月九日,聊备无肠公子数斤,果酒数坛于皖中八公山顶之迷云峰顶,扫尘以待,有兴盍乎持螫对酌一番。”

    甘泉看了,满面迷惘,向天荒卓三畏讶然问道:“师父,这不是您的手笔么?”

    天荒卓三畏半晌无言,忽然感叹地道:“太像了!太像了!连我自己也分辨不出来!”他转头望甘泉肃容说道:“不过我绝没写过这封信是真!”

    宗钟以牙还牙,一旁冷冷说道:“笔迹岂能假得了?”

    天荒卓三畏默默无言,甘泉望他说道:“这人既然能伪造您的笔迹,而且假的可以乱真;自然地老老前辈写给您的信,也是这人一手伪造的了!只不知您的一些友人中,有谁熟悉您们两位的笔迹?”

    天荒卓三畏略一寻思,猛然省悟道:“一定是她,准错不了!”

    甘泉宗钟齐声急问是谁?天荒切齿道:“就是卜通的老婆儿哈忽真客!她不但识得我们两人的笔迹,而且善于摹仿。我这许多年来,只知一味气苦,却忘了这个老贱人!”

    宗钟接口说道:“难怪我前次找卜通问你的行迹,他不肯说,反而问出地老的居处,率领金光教人马,前去骚扰,幸而没有得手,倒是不幸中之幸事。”

    甘泉道:“如今真相已明,师父,您应该不再责怪地老前辈了,关于报复卜通夫妇的事,您看泉儿也胜任得了么?”

    天荒卓三畏嫌隙一消,心情立刻开朗起来,他打趣着两小道:“英雄出少年,这件事情就在你小两口身上了结了。你们何时动身?”

    两小脸色绯红,宗钟道:“我要先回九连山看看我外公的病势去。”

    天荒卓三畏笑道:“这是你的孝心,可喜可嘉,泉儿,你也同去吗?”

    甘泉仰望天荒道:“您不是一个人孤单单地留在这儿了?!”

    天荒卓三畏笑道:“几十年的孤独生活已经习惯了,你若有心,便等卜通夫妇的事了结之后,设法接来地老,共度余年,我的心就满足了。”

    宗钟道:“有机会我先办这件事情。”

    天荒卓三畏又谆谆告诫两小好些有关江湖上的事情,两小这才拜别离开潜山,取道九连山而去。

    途中,甘泉问宗钟道:“你与张介寰两年的约会就快到了吧?如今回九连山去,来得及?”

    宗钟道:“已经取消了,前次他亲口对我说的。”

    甘泉道:“其实他并没什么了不起的成就。别说你,就是我也未必怕他!”

    宗钟一阵脸红,道:“我哪里比得上你?”

    甘泉正色道:“真的嘛!别的不说,你该相信张介寰总接不下我师父一掌吧?而你却接了两掌,并且没有受伤,可见你的成就已经超过张介寰了!”

    宗钟面红红地道:“只怕‘三目螭珠’发挥功效了!”

    甘泉道:“听说张介寰一向眼生于顶,何以又自动取消呢?只怕还有旁的原因吧?”

    宗钟道:“你猜得不错,果然别有原因,他因受不了卜通夫妇的胁迫,所以才到处替我找寻‘三目螭珠’,想让我吃了发挥‘三日螭血’的威力,除掉卜通夫妇。眼下虽已服用一颗‘三目螭珠’,却不见有什么奇效,只怕空负他的期望了!”

    甘泉安慰他道:“你眼前不是已见功效了么?还有甚好怀疑的!”

    宗钟一想,也自欢欣不已。

    两人走了几天,这天经过江西宁都县城南郊,只见两骑骏马,由南向北,飞驰而来,马上两人,一律劲装,背上斜背单刀,威风凛凛。

    两人猝然发现宗钟,老远就滚鞍下马,趋至宗钟面前,躬身行礼道:“宗少爷,您到底被小的们找着了!”

    宗钟打量了两人一眼,并不认识,因道:“你们是”

    两人中,一人忙接口道:“小的张兴义,顺天帮红旗堂了的一名头目。为了寻您,蓉姑娘派出了十几拨人马,要您赶快回帮,越快越好!”宗钟一怔,甘泉急问道:“赫连帮主好吗?”

    张兴义回道:“帮主虎驾金安。”

    宗钟也忙问道:“我娘呢?她没病吗?”

    张兴义道:“蓉姑娘好,她只是切盼你早些回去!”

    甘泉甚不放心,再问道:“不知有甚紧要事情?你听说了没有?”

    张兴义微微皱眉道:“不知是甚事情,小的只知自从陈姑娘一到九连山,蓉姑娘就马上传命,分派十几拔人马到处寻找宗少爷。”

    甘泉疑心是陈菡英,忙问是哪一个陈姑娘?张兴义道:“小的也说不上是哪位陈姑娘,只听别人是这么说法,宗少爷回去之后,自然会知道的。”

    甘泉要追问,宗钟向甘泉道:“咱们赶快回去吧!免得娘惦念着。”

    甘泉同意,于是撇下张兴义两人,和宗钟连夜急奔广东九连山而去。

    六七百里路程,两人全速奔驰,第二天中午时分,便已抵达九连山。

    两人径直人赫连蓉姑卧室,见赫连蓉姑正闷坐房中,宗钟甘泉见了,同时叫道:“娘!”

    “伯母!”

    赫连蓉姑正当愁思,原不曾发觉两人入室,一听叫声,猛抬头见是他两人到来,不禁又惊又喜,忙问道:“你们怎么忽然来到了?是听到了什么赶来的?还是顺便回来的?”

    宗钟把途遇张兴义的事说了,便问:“有什么事吗?”

    赫连蓉姑很快地扫了甘泉一眼,支吾道:“没什么太要紧的事,待会我再告诉你。”

    宗钟被弄糊涂了,既没太要紧的事,为什么派十几拨人马寻找自己?但没有出声,只闷在心里。

    甘泉知必有大事故,赫连蓉姑之所以不马上说出来,实是疑着她了。她有心要回避一下,便借词说道:“帮主他老人家的病好了没有?我看看他老人家去。”

    赫连蓉姑忽然笑道:“你等会儿去,先让钟儿去好了。”

    宗钟听说,自顾去了。

    这儿赫连蓉姑笑盈盈地目注甘泉,久久不语,直欲看穿她心底的秘密似的。

    甘泉知道赫连蓉姑绝无恶意,但不知为何这般打量她?饶是女人看女人,也不由她玉面飞红,埋首弄衣。

    赫连蓉姑笑问道:“甘泉,你刚才叫我什么来着?”

    甘泉埋着头,低低说道:“叫你伯母。”

    赫连蓉姑笑道:“为什么忽然改口叫伯母了?为什么不干脆叫娘?”

    甘泉面红过耳,想道:“难道伏牛山区中,宗钟把持不住,兴起爱欲的事被她知晓了?!”

    羞得无地自容,恨不得钻到地下去。

    赫连蓉姑歇了一下,忽然正色说道:“自从你打吕梁山劝我脱逃之后,我就没将你见外,眼下我有一桩极其为难的事和你商量,求你帮忙,希望你答应我,并且别怪我才好!”甘泉再聪明,也不知她这番话是何所指,于是抬头说道:“您言重了,只要我做得到的,无不全力以赴!但不知是什么事?”

    赫连蓉姑不答反问道:“你知道陈姑娘陈菡英来过一趟九连山么?你也知道她是‘今华陀’陈一超的女儿,有一手好医道么?”

    提起陈菡英,甘泉自然而然地迟疑了一下,才点点头。

    赫连蓉姑继续道:“陈姑娘风闻钟儿寻到‘三日螭珠’之后,特地赶来九连山告诉我一桩紧要大事,说如果不照她的话去做,必然毁了钟儿。我听本帮谢左护使说你与钟儿在一道,才派人四出寻找你们,天幸你们两人都赶回来了,并且你也答应帮忙了,我简直太高兴了。

    不过我还得问你一件事,钟儿服食‘三目螭珠’,确切是哪一天?”她问这话的时候,眼睛里充满了期待与焦灼的眼神,好像宗钟的一切都寄托在这日期上面似的。

    甘泉见她神色这等严肃,料知服食的日期必然十分重要,也不由非常紧张,低头凝思道:

    “让我仔细想一想。”

    可是她因为心情紧张,思维始终集中不起来,想了好半晌,脑子里一片空白。赫连蓉姑急了,催促道:“是不是记不起来了?大概有好久了?”

    甘泉略一思忖,心慌慌地道:“大概总有一个多月了吧!”赫连蓉姑一听,登时花容骤变,紧张而急切地问道:“到底好久了?是一个月之前,还是一月以内?”

    甘泉屈指一算,据实说道:“恐怕过了一个月了,叫宗少爷来问问看。”

    赫连蓉姑不觉热泪盈眶,挥了挥手,黯然哽咽道:“不必了,我生成的克夫克子命!”

    “克子”自然是说宗钟必有凶讯,甘泉也不禁慌了,忙问道:“陈姑娘究竟怎么说的嘛?”

    赫连蓉姑噙泪道:“她说钟儿服用螭珠之后,若不在一个月以内设法施为,钟儿体内的真力和‘螭血’突发的功力猝然剧斗,他顶多只能活上三个月。”

    甘泉娇躯剧震了一下,忽然觉出陈菡英别有企图,定了定神,淡淡问道:“你相信陈姑娘所说的是真的?!”

    赫连蓉姑唏嘘道:“她说这话的时候,也是黯然神伤,她恐怕咱们多半不可能在一月之内见面的!”

    甘泉气恼不过,恨恨说道:“纵然她所说是真,也是故意装成伤心的模样骗骗您而已,其实她是在幸灾乐祸,巴不得宗少爷这般下场!”说时,不禁眼帘潮润,汩汩淌出泪水来。

    赫连蓉姑幽幽道:“你太多心了!英儿不是那等阴险人,她至今仍然热爱着钟儿的!”

    甘泉心头只觉酸溜溜的,本待再说几句,又怕赫连蓉姑责她量小,便隐忍不言,室中顿时变成一片死寂。

    便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步履之声——少时,有人掀帘入室,那是四个人,当先一个是顺天帮帮主赫连表,以次是左护使谢望人,右护使任莫兴,最后便是宗钟。

    四人中除了宗钟,脸上尚无任何异样表现外,其余三人的面色都非常凝重。赫连表进得房来,首先向赫连蓉姑低沉沉地说道:“钟儿说了,他服用‘三目螭珠’,连头带尾,今天已是第三十五天!”

    赫连蓉姑强忍心头伤恸,轻声道:“孩儿听甘姑娘说过了。”说时,忍不住洒下几滴热泪来,又连忙偷偷拭掉。

    甘泉不待引见,向三人一一行过了礼,默默退在一旁。

    房中又复陷入寂静之中——宗钟直心肠,总觉出空气有些不调和,慢慢挨到甘泉身边,悄声道:“他们脸色都很难看,出了什么事情么?”

    甘泉不便答话,白了他一眼,示意他不要发问。

    饶是宗钟的声音问得很低很低,众人到底还是听见了。甘泉刚刚暗示宗钟,赫连蓉姑已经忍不住抽泣出声了她这一哭出声来,其余的人无不相对唏嘘,只有宗钟莫名其妙,又不敢动问,一双大大的眼睛,在众人脸上瞧来瞧去,不知发生了什么伤痛的事。

    一片悲怆气氛中,赫连表出声劝蓉姑道:“蓉儿想开一点,有道是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英儿的话虽然不可不信,却未必可以全信。如今只有死马当做活马医,把英儿交待如何施为的办法说出来,别理它期限过了没有,咱们先试试再说。”

    赫连蓉姑幽幽一叹,欲言又止,脸上泛出一片为难之色。

    宗钟惶惑不已,上前轻声问道:“娘,究竟是什么事情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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