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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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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沈谦东行奔浙期前数日

    边陲重镇——西冒南郊麕集了嫠牛商队,黑压压的一片,万头拥簇,锅庄营营。

    牛背架上捆扎商货,商人有的穿梭不息于牛群间,有的三三两两聚谈,尚有盘坐于地,一杆在手,吞云吐雾。

    商量驱牛结队运货,西昌乃一中途站,沿途屡有商队加入,浩浩荡荡,一望无际,终站为打箭炉。

    因打箭炉系川藏镇市中心,所有商队在打箭炉转返的。

    牛群之外围,满是皮革作成帐蓬,低矮盘蕈,游牧气氛极为浓厚。

    距帐幕一侧有着数十处似临时支起的小摊贩,摊主夷漠参半,陈列货物多为康藏土着眼中稀有之物。

    此处恰滨邛海,西昌邛海与大理洱海齐名,碧波千顷,澄泓一色,菱茭浮泛映翠,海中风帆如织。

    湖西一带,岸柳千条荡拂,婀娜多姿,荷花万朵锦簇,映日嫣红。

    泸山屹立邛海边缘。

    山中古木参天,松篁滴翠,红墙垩壁,隐现于深林丛薄间,梵音清磬,时与湖水时相应和,景胜幽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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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影西斜,湖上吹来习习凉风,燠闷苦热为之一涤。

    两处帐幕外正烤着羊只,横穿于铁条上。

    下以本地出产之无烟煤烤烘,熊熊旺盛,铁条不时转动,发出吱吱声音,香气四溢,不少人竚立参观。

    面对着烤架有一梨摊,堆置于地,梨只巨大,十数斤重一枚,俗名水多瓜,摊主盘坐于地,凝视着烤羊入神。

    忽地,走来两个黑衣劲装带刃大汉,面像阴骛慓悍,满头大汗,浑身汗渍浸透,似奔波很远路程。

    其中一人发现梨摊,目露喜容道:“贤弟,俺委实口渴难忍,咱们每人吃上一只也好,泸山在望,反正也误不了事。”

    另一人点首道:“也好。”

    遂取出指大金块掷与摊主,每人选上一只张嘴大咬。

    此刻,突奔了过来两夷人装束老叟,形状奇丑,在一双劲装漠子身旁擦挤过去,每人购上一只大梨,扬长走入牛群中不见。

    离去之际,一个面上青筋凸虬,高鼻海口老叟,目光如炬望着两劲装大汉轻笑一声,两大汉懵然无觉。

    两个汉子梨子吃尽,口渴已止,但饥火随升,炯炯目光瞪着两只烤羊。

    终于走了过去,情商让了两只羊腿,向邛海走去,跳上一只小舟驶往对岸泸山,舟行似箭。

    片刻已远在数十丈外。

    一双夷人装束怪老叟忽出现海边,目注远去的小舟一眼后,相视大笑。

    高鼻海口老叟道:“南宫兄,我严苕狂可与老偷儿比身手了。”

    说着由怀中取出一和阗玉盒。

    两老叟正是南宫康侯及严苕狂。

    南宫康侯微笑道:“想必桫椤兄一封信函也放在两个蠢牛身上带交双煞,这样极好,省得费事找寻双煞。”

    说此一顿,目光望了玉盒一眼,又道:“盒中必不是寻常之物,何不掀盒瞧瞧?”

    严苕狂鼻中哼了一声道:“如是寻常之物,我何至于蹑踪四十里不舍。”

    南宫康侯双目合成一线,道:“原来你是早知两个狗腿子身藏此盒,可瞒得我好紧哇!”

    严苕狂道:“这也不然,我亦是触机忆起,所以蹑踪不舍寻求下手的机会。”

    顺手一指,指向正南方,道:“他们是在此山下来的。”

    甫宫康侯循着手指一望,纵目极处,远远只见一突出高峯,矗立云表,峯顶白雪皑皑,与落日余晖相映,发出异彩。

    南宫康侯不禁诧道:“你何以见得他们由此山下来,此山相距西昌不过八九十里,我俩只在另一岔道绕来未经过此山,难道此山隐有什么盖世魔头,武林奇人吗?”

    严苕狂微笑道:“我四十年前行走江湖时,因雅牧游癖,边陲胜境,无一不登眼,只有此山未曾深探其游,如今想起尚为之抱憾不已。”

    南宫康侯笑道:“大概你遭遇什么挫折,不然,以你这执拗个性,那能未竞全功就此而退。”

    严苕狂点点头道:“倒被你猜对了,此山就是露荒三险之一的螺髻山,蜀人有峨嵋开螺髻闭之谣,山闭则仙凡止步,妄登者必死无疑。

    绝顶较峨嵋千佛顶犹高出千尺,山上多珍禽异兽,原始森林,掩蔽天日,神桧古柏十抱合围者比比皆是,无径可行,唯悬崖峭壁可取径。

    虽武功卓绝者亦无法日夜可竟成巅,酷寒奇冻犹是小事,可惧的就是绝顶之下谷中寒罡狂飚挟着巨大冰雹如辨山倒海,千军万马之势奔卷狂吹,日以继夜不休”

    南宫康侯眯着眼笑道:“你是闯此关不过才知难而退,究竟你是为何物吸引而犯险登山?”

    严苕狂道:“绝顶之上约有两亩见方大之天池一泓,池水终年四季不涸不冻,清莹澈底,池中有千年雪鳅两对,另有万载雪芝深植池底,两物都具伐毛洗髓,脱胎换骨之功。”

    说着一笑,手指盒中道:“此中如非雪鳅就是雪芝。”

    南宫康侯冷笑道:“能获此灵物当系身手绝高之人,那两个酒囊饭袋怎有此能力?”

    严苕狂摇首道:“何止说对一半,这两人虽非你我可比,但亦非庸手,不过下手取出雪鳅雪芝二宝的另有其人,此人定葬身寒潭,不然亦遭此两人毒手所害”

    南宫康侯不觉凝耳静听。

    只听严苕狂说下去道:“天外双煞久居泸山,必处心积虑谋取二宝已久,亦必然思考下手之法,如我料想不错,他们耗尽时日不少才探出寒罡暂止之期。

    无奈蓝太泽身受天魔罹体之苦,兀万亦因黑煞钉毒未清,难禁酷寒,是以惑动另一高手前往,俟其得手后已精疲力竭,怎可闪避猝袭之下。”

    说着不禁朗笑道:“鳅芝二宝倘被双煞服用,宇内当无对手,这一来,双煞不气死才怪咧!”

    南宫康侯目瞅着严苕狂冷笑道:“我俩此行,你必是桫椤老儿授意行事,为防我嘴快泄漏,难怪你一路而来守口如瓶。

    否则你那有这么清楚,哼!回至峨嵋后山,我自去找桫椤老儿算账。”

    严苕狂道:“你不可怪他,桫椤老儿一生谨慎,不至必要,决不轻言出口,你知沈谦这娃儿在察视兀万背上黑煞钉毒时,用了一种极巧妙的手法,将一丝钉毒逼向空穴药力不到之处。

    其后双煞犯鸣凤山庄时,沈谦娃儿以黑煞毒钉解药换取白骨钉解药,沈谦娃儿明知不可化解全部钉毒,落得个大方人情做。

    盛百川跟踪双煞,见双煞在青城一个秘谷中,兀万为蓝太泽驱除‘八界天魔’附体之苦时,突发觉自己钉毒始终残余不清,功力不能运用由心,不禁暴跳如雷。

    蓝太泽忽狠声道:‘老二,有仇不报非君子,蓝太泽想起一物可救,此物到手后,宇内当无敌手。’

    兀万一怔道:‘你是说何物?’

    蓝太泽瞪着眼道:‘就是螺髻山绝顶天池中千年雪鳅,万载雪芝。’

    兀万叹气道:‘我俩数次冒死登山,均为寒罡所阻,莫说是冲破寒罡,就是天池之水酷寒无比,你我又不识水性,必然生生冻死池中。

    何况你我功力今非昔比,更是痴心妄想,望梅止渴了。’

    蓝太泽狂笑道:‘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我来时途中已设想寻取二宝之策,那寒罡必有短暂停止之期,或在一日十二时辰之内,亦可能在每月期中。

    相传有据,传出之人他定登上绝顶无疑,他可找出时机未必你我就无能耐,禁受醅寒入池之法,蓝老大已想出,昔年有一方外知友制有一种丹药,可耐酷寒奇冻。

    你我不如返回泸山,你观察寒罡暂止之时刻,我去访那方外之友,复仇不在一日,只要你我不死。’

    兀万概叹一声,与蓝太泽双双如飞奔去。

    盛百川老偷儿立即赶返峨嵋后山暗暗说与桫椤老儿,称我等俱不知情。

    桫椤老儿知我昔年久游边陲,与我密商,又嘱我不得外泄。”

    南宫康侯冷笑道:“我也算得外人吗?”

    严苕狂瞪了他一眼,道:“不是桫椤老儿藏私见外,他知鳅芝二宝一外泄,武林之内必又掀起一片骇浪惊涛。

    你又是急性子,难保你不找上螺髻山犯险,是以密遣一双神狝远来泸山,大灵暗随兀万,二灵蹑踪蓝太泽之后”

    南宫康侯突然高声道:“难怪不见一双神狝半月之久,我只道又是奉命采药去了,原来如此,好啦,你也别说了,我已猜测出其中大概。

    那蓝太泽所邀请之知友即是那天竺魔僧沙宗喀巴,你我此来,也是桫椤老儿算准日期时刻的。”

    严苕狂笑道:“你知道就好了。”

    南宫康侯道:“千年雪鳅,万载雪芝已得,你我亦可返回峨嵋了。”

    严苕狂道:“慢着,桫椤老儿尚有事分派你咧!”

    南宫康侯一怔道:“什么事?”

    严苕狂道:“天外双煞片刻之后即可见桫椤老儿书信,双煞定然怒发如狂,立即兼程赶去少林作一殊死之战。

    桫椤老儿本想把少林置身事外,但少林定要湔雪圆通禅师为蓝太泽白骨钉毙命之仇,所以不得已约斗少林。

    但桫椤老儿白骨钉毒犹在,服用冰芝须七日后始可行动自如,故有烦你去泸山故弄玄虚,不正面为敌,延阻天外双煞及天竺魔僧七日,我即赶回峨嵋。”

    南宫康侯冷笑道:“你们倒是一厢情愿,不明不白的难差事与我来办,人地生疏,七日之期,叫我如何排遣。”

    严苕狂呵呵笑道:“如何排遣却也不难,我指点你见识天下第—奇景,你见了只怕乐而忘返!”

    南宫康侯亦深具山水之癖,道:“天下第一奇景在何处?”

    严苕狂手一指碧波千顷之邛海,道:“就是邛海。”

    南宫康侯摇首道:“邛海风光虽佳,但与滇池洱海五湖相较,亦别无奇特之处,你不要骗我。”

    严苕狂正色道:“我岂能骗你,邛海原为古邛都县城旧址,隋大业五年,一夕自陷,变为巨海,每当夏日晴朗,水波不兴时,泛舟邛海。

    往往能见水底城郭雉堞,屋宇街道,人物车马,幢幢望来,依稀若画,与山东平莱海市蜃楼并为奇景,你到得正是时候,眼福不浅。”

    南宫康侯道:“有此等事,我姑且留此,证实你言有无虚假,否则,我饶不了你。”

    严苕狂大笑,身形疾展,流星奔电而去。

    此时,黄昏日落,一抹残霞,水光山色,宛若图画,南宫康侯跃上一只小舟,呀咐舟子驶向泸山。

    舟影如豆,转瞬隐入水天飘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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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泸山半峯玉皇阁中一高大狞恶黄衣僧人正与天外双煞闲谈。

    阁外松风送涛,涧泉淙淙,若挂千琴,不啻人间仙境。

    三人谈话之际,一个青衣小童走入向双煞禀道:“朱陈二位大侠由螺髻返回。”

    蓝太泽大喜道:“看来他们已得手了,只待我等分服后,立即重入中原,湔雪前耻,唤他们进来!”

    青衣小童领命而出。

    须臾,领着一双黑衣劲装带刃大汉走入玉皇阁中。

    蓝太泽目注两人徽笑道:“两位辛苦了。”

    两汉子欠身施礼道:“不敢。”

    其中一人手往腰间一搭,不禁面色大变,楞目张口,额角冒出汗珠。

    双煞舆番僧见此人神色不对,情知不妙。

    兀万忙道:“朱鸣,你这是做什么?”

    说时已霍地立起。

    朱鸣目露惶骇之色,嗫嚅道:“在下该死,芝鳅二宝已然失去。”

    他那五指仍紧搭着腰际,只觉触手有物,不禁一怔。

    蓝太泽大喝一声,离座窜起,右臂一探,迅如电光地一把抓住朱鸣肩头,目露杀机喊道:“无用的东西!”

    手指一紧,只听咔喳一声,朱鸣肩骨揑碎,人也惨噑一声,几乎昏死过去,面色惨白如纸。

    另一大汉也惊得魂飞胆落。

    兀万皱了皱眉头道:“老大,你这暴躁性情怎么不能改,事尚未问明,你就妄下辣手,此盒之失甚是可疑。

    因千年雪鳅、万载冰芝,除我等之外,武林之内并无一人知得螺髻天池寒潭有此二珍,及我等取二珍之期,莫非螺髻绝顶尚隐居一个武林高人不成?”

    未出一言的黄衣番僧徐徐出言道:“贫僧忖测也如兀施主之见一般。”

    蓝太泽五指缓缓松了下来,沉声问道:“陈权,二宝是如何失去的?”

    陈权惶恐答道:“在下两人趁着寒罡未起时,掠下绝顶到达山麓,二宝始终慎藏朱鸣怀中,在下从未沾手。

    但奔离螺髻山麓时,朱鸣兄曾摸了摸玉盒仍在怀中,一路毫未停留,又未发现可疑人物跟随,在下实不知道是何时失去的?”

    兀万道:“这样说来,定是途中被人窃”

    说此,眉峯浓聚,摇首面露不胜困惑之色道:“不对,途中并未停顿,怎能与人可乘之机,何况你们两人身手并非庸俗,被人窃去怎可懵若无觉”

    目光转落在朱鸣面上。

    朱鸣面如死灰,浑身颤震,极勉强地由怀中取出一个摺叠的信封,嗫嚅道:“这封信不知何时放在在下凄中。”

    兀万怔得一怔,一把抢过朱鸣手中信函。

    触入眼帘者,信封上并无字迹,只绘上一个桫椤散人趺坐于桫椤花下形像,面目逼肖,栩栩如生。

    登时兀万面目变色。

    这一惊非同小可,忙抽出笺函一瞧,只寥寥数语。

    “蒙二位见赐芝鳅二珍,老朽愧感拜领,七日之后老朽当在少室北麓少林寺中恭候大驾”

    笔力雄健犹劲,直透纸背。

    兀万两目怒射电寒,脸上一阵青,一阵白,重重的在地上蹬了两脚,高叫道:“老鬼,我兀万与你誓不两立!”

    蓝太泽从兀万手中抢过。

    一览之下,激怒得张口结舌,久久说不出话来。

    黄衣番僧看双煞神色,已知就里,淡淡一笑道:“可是有人用鼠窃手段偷去芝鳅二宝,但不知那人是谁?”

    蓝太泽送过手中信笺,道:“大师请看。”

    番僧接过一瞧,立即纵声大笑道:“想不到中土武林道上,无人不晓,声威远播的桫椤散人竟是个鼠窃之辈!”

    说此,目注在双煞面上,道:“两位休要念急,信上所写七日之后邀约少林,桫椤散人必是将芝鳅二珍服下,须经七日行功运气,换骨洗髓。

    过速则走火入魔,依贫僧之见,不如立即赶往少林,务在七日之前赶到,使桫椤老鬼阴火焚身,自丧其生。”

    兀万叹息一声道:“大师之言高明之极,兀某亦想及此,但桫椤老鬼必不在高山,那老鬼刁狡如狐。

    他未尝不料我等有此一着,随意择一僻处服用二珍,待功行圆满再赶往少室,我等又待如何?”

    番僧冷笑道:“贫僧就不信桫椤散人眼瞧着少林覆灭于不顾,他也不能不想到此点,贫僧猜准桫椤散人就是藏身少林寺中。”

    双煞闻言,互望了一眼。

    兀万长叹一声道:“事到如今,只有孤注一掷了。”

    暮瞑渐合,云封谷岫,阁内一片苍茫。

    蓝太泽突瞥见阁外远树丛中红光一闪,倏又不见,也不以为意。

    须臾。

    有一青衣小童奔入阁中急报老君殿失火,不可遏止。

    天外双煞面目猛变,双双飞窜出阁外。

    番僧随着掠出,奔往老君殿而去。

    泸山由麓至顶共是十八座殿寺,分布极广,老君殿位于山顶。

    天外双煞与番僧犹在中途,又得自飞报,四处寺殿亦遭祝融。

    抬目眺望,只见林树翳密,峯回路转,瞧不出什么异状。

    其实烈焰腾空,已成燎原之势。

    西昌城内都可瞥见泸山上空红光闪闪,浓烟弥漫。

    此时天外双煞等不知所措,一劲向老君殿掠去,只见满山人影乱窜,纷纷扑抑火势,搜索敌踪。

    此时,玉皇阁外现出一条黑影,电闪入得阁中,只见陈权正与朱鸣治疗肩伤,敷好药后用布层层束裹。

    朱陈两人只道双煞去而复返,不禁一怔。

    忽见来人向自己扑来,情知不妙,正待运掌迎敌,却已是不及,只感前胸一凉,翻身倒地。

    来人正是南宫康侯。

    他点倒两人后,立即往双煞居室掠去,翻箱倒箧,毁橱破壁。

    停留一个时辰,在一方假壁中,搜出两个玉瓶,南宫康侯倾出瓶中之物,用鼻嗅了嗅,目露惊喜之色。

    忽地南宫康侯面色一变,急将两瓶揣入怀中,双肩一振,破窗穿飞激射而去。

    忽闻双煞大暍出声,扑入室中。

    但见室内凌乱不堪,窗户张开,不禁面色激怒发怔。

    黄衣番僧飞掠而入,见双煞神色异样难看,不由微笑说道:“看来泸山虽好,却非久居之地。他们如此作为,目的在覊绊二位不能在七日之前赶抵少林。

    依贫僧之意,偏不如桫椤老鬼之愿,我们立即动身。”

    双煞长叹一声。

    兀万道:“事到如今,谨如大师所命,只是兀某两瓶蜃毒丹及解药已失,身旁虽然存有一些,却不敷应用。”

    黄衣番僧大笑道:“贫僧尚有更厉害的暗器,取桫椤死命易如反掌,二位无须懊悔。”

    一僧双煞勿勿计议已定,率领十数能手星夜奔离泸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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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晚,四更初起。

    银河云淡,长空月明,陕边山阳至龙驹寨驿道上人迹全无,除林木迎风送涛外,沉寂异常。

    道旁左侧不远,背山面溪隐隐可见一所幢幢巨大庄院。

    屋宇栉比连云,飞檐高耸,为一片森森林木围绕,虽在深夜,宅中依稀仍可瞥见两三豆大灯火闪烁如星。

    蓦地——

    驿道上忽现出一条身影,流星电奔而来,在转向庄院宽不及五尺,只容一人一马的小道上停住。

    月色晶澈,来人形貌穿着可一览无遗。

    这人青巾束额,面像丑怪,穿着一身短装,系一老者,目光炯炯如电望了庄宅一眼,喃喃自语道:“桫椤老鬼派给我的好差事,食不甘味犹自小事。

    三晚目不交睫,辛劳奔波,忧心忡仲,如此人何以堪,不把我南宫康侯一条老命断送才不上算咧!”

    他说完后,似跌入沉思中,在思索如何解决一件难题。

    有顷,鼻中一哼道:“我就是这样办了。”

    身形一动,疾逾飘风般向庄院扑去。

    到得护庄河畔,只见一座二十余丈铁索吊桥跨越两岸,通抵庄门下,庄墙之上似有防守,隐隐现出幢幢人影。

    南宫康侯行至桥中心。

    忽听庄墙上传来一声大喝:“站住,你是何人!速报上姓名!”

    说时,一道孔明灯光射在南宫康侯脸上。

    南宫康侯应道:“老朽姓赵,有要事求见贵庄主吕万弼,烦劳通禀。”

    庄墙上那人似乎一怔,道:“敝庄主十年前已封刀归隐,杜绝武林一切交往,尊驾还是请回吧!”

    南宫康侯发出震天狂笑道:“贵庄主明是归隐,暗中其实不是那么一回事?老朽但求一见,兄台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

    说时已掠过吊桥。

    霎那闲,庄墙上电泻而下七八条人影,一列散开,现出神态慓悍,老少不一的江湖能手。

    其中一个花白长须老者,跨前一步。

    他目光烱烱的望了南宫康侯一眼,冷笑道:“看来,尊驽不是求见敝庄主,而是存心生事而来的!”

    南宫康侯眼睛微抬,沉声道:“也可以这么说,老朽奉了两位武林前辈怪杰之命而来,向庄主索借一物,如吕庄主不允惠借,难免一场拚搏。”

    花白长须老者怔得一怔,道:“两位怪杰何名,需借何物,尚望见告,在下还可斟酌与尊驾通禀。”

    南宫康侯微徽一笑道:“怪杰之名眼下尚难见告,至于索借何物,明告于兄台也不要紧,那就是贵庄主随身兵刃七宝刀。”

    花白长须老者面色一惊,倏又哈哈大笑道:“七宝刀据在下所知,敝庄主就从未借与别人,依在下之意,尊驾不如请回免遭杀身之祸。”

    南宫康侯冷笑道:“倘不允借七宝刀,只怕遭杀身之祸的不是老朽,而是贵庄主。”

    突地,飞窜出一人。

    那人手持一柄三尺六寸点钢枪,抡腕震出五点碗大寒星,戮向南宫康侯胸后五处重穴,沉劲有力,破空锐啸,口中喝道:“你有多大的道行敢登门生事!”

    南宫康侯见枪势如电袭来,望也不望,待得枪尖近胸前两寸,身形一斜,左手五指迅如电光石火而出,一把扣住枪尖,一拧一抖。

    那人只觉虎口欲裂,为一股奇猛之力一举,不禁啊哟出声,点钢枪夺手飞出,一溜银芒坠向护庄河。

    人也不由自主地被牵出去三四丈外,栽倒地上。

    南宫康侯冷冷说道:“此行宛若虎口取食,没有三分道行,老朽焉敢单人来至贵庄。”

    花白长须老者等人都是江湖好手,眼力过人,一见南宫康侯诡奇身手,就知来人亦非武林中泛泛之辈。

    花白长须老者不禁心头一震,神色数变道:“原来尊驾乃武林高手,正是真人不露像,在下乡有得罪,请”

    请字出口,一揖至地。

    突然他电闪欺身,两手疾分,拾指箕张,猛往南宫康侯两胁抓去,迅疾如电,指掌劲风,凌厉至极。

    这等鬼蜮猝袭,距离又近,南宫康侯武功再高,也无法闪避。

    果然,花白长须老者拾指电飞触及南宫康侯胁下,心中不由狂喜,暗道:“老匹夫,让你尝尝鹰爪裂腹之”

    心念未了,只觉触指虚陷绵软,力道尽泄,情知不妙不禁大惊。

    但已撒手不及,猛感南宫康侯体内罡力逼震,胸腹气血狂逆夺口惨呼出声,身形侧飞了出去,摔甩至地。

    只见花白长须老者双腕齐折,拾指节节寸裂,鲜血涔涔溢出,昏死过去。

    此刻,南宫康侯倏感头顶有强风雷霆万钧压体而来,知来人必是强敌,身形一挪,双掌托天迎出。

    蓬的一声大震,满空气流漩荡漾,强风逼生,两条人影冲飞半空,南宫康侯脚下沉陷三寸,神色微变。

    一双人影宛若落叶般,飘旋落地,悄无声息,但见是一对面目逼肖的瘦小秃头老者,四只眼珠骨碌碌的打量着南宫康侯不停。

    南宫康侯微笑道:“云中二友居然会在吕家庄托迹,老朽实在梦想不到。”

    左侧一人翻着双目,诧道:“尊驾既知我兄弟名号,就知我兄弟有名难缠,一经为仇,即似寃魂附体,不死不休。”

    南宫康侯冷笑道:“老朽知道令昆仲习性,但老朽此来意在求见吕庄主,并非与令昆仲为对,若令昆仲认为老朽无礼,强以为敌,老朽照样接着。”

    那人哈哈大笑道:“要见吕庄主不难?须尊驾胜过我兄弟才可。”

    南宫康侯道:“这话是你自己出口,可不要说了不算数。”

    那人面色一正,道:“我兄弟俩是何等人,岂能失言反悔。”

    南宫康侯点点头道:“既是如此,令昆仲上吧!”

    云中二友身形一分,翻掌欺攻出手,掌出如龙,在转瞬间,每人拍出十三掌,均朝致命死穴攻去。

    南宫康侯朗笑一声,展出璇玑廿四手擒拿手法,扣、拿、弹、震、点,拨、擒、揑,无不奇奥绝伦。

    但见场中三条人影纵跃如飞。

    冤起鹃落,武林中罕见难睹。

    陡地,南宫康侯身形一榻疾旋,五指奇诡无比的扣着一人腕脉上,纵声大笑道:“这样大概算数了吧!”

    五指疾松,人却飘后五尺。

    云中二友互望了一眼,面色通红,强笑道:“尊驾身手果然高明,我兄弟俩认输就是,吕庄主已至,无须我俩传话。”

    声犹未落,庄墙上腾起一声长啸。

    啸声裂石穿云,震回夜空。

    一条庞大身形电疾泻落,现出一虎背熊腰,面如重枣,凛凛神烕老者,背上斜插一柄厚重钢刀。

    老者目吐慑人寒电四顾了一眼,转注南宫康侯道:“适闻手下来报,言尊驾来意是强借吕某七宝刀,吕某十年前封刀归隐,迁居此地,只云中二友知道,不知尊驾何从得知吕某贱居?”

    南宫康侯笑道:“吕庄主,如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庄主此问未免多余,何况是奉命差遗。”

    吕万弼目露惊容道:“尊驾武功堪为顶尖好手,差遗前来的必是一位名满天下,威望卓着的高人了?”

    南宫康侯道:“不错,庄主虽封刀归隐,不闻武林之事,却不至于没听说过天外双煞其人吧?”

    吕万弼闻言心头一震,神色大变,久久才恢复镇静,答道:“原来尊驾是天外双煞所遣,双煞之名吕某久已闻之,如雷灌耳,可惜缘樫一面,不过”

    话声一顿,面色沉重接道:“尊驾既为武林中人,岂不闻宁折不曲,人死留名之言吗?别说是尊驾奉命索取,就算是天外双煞亲自前来,吕某七宝刀也不易甘心献上。”

    南宫康侯拇指一挑,赞道:“庄主血性豪气,在下佩服之极,庄主借与不借,与在下无干,但在下尚带来一物,庄主一瞧就知。”

    吕万弼闻言一愕,只见南宫康侯取出一连环玉钱,宛若天生,晶莹红润。

    这时吕万弼脸色惨白,倒退了半步,手指着连环玉钱说道:“此钱是天外双煞交与尊驾带来的吗?尊驾可知此钱双煞自何而得,望求见告,吕某当感激不尽。”

    南宫康侯摇首徽笑答道:“这个在下委实不知,却知连环玉钱是庄主赠与恩友之物,有求必遂,为何辗转落在双煞手中,那只怕只有双煞本人知道了。”

    吕万弼神情颓丧,长叹一声解下背上七宝刀,双手托出,道:“尊驾请带回献上双煞吧!”

    南宫康侯却不即伸手接过,庄容道:“蒙庄主割爱,只为在下昔年受了救命大恩,不得不尔,却对双煞所行所为有所不齿,此刀一落入双煞手中,不啻如虎添翼,眼看武林惨遭屠戳”

    吕万弼大喜接道:“尊驾莫非有”

    南宫康侯立阻住吕万弼说下去,道:“七宝刀在下当然要带去复命,然在下提醒庄主,连环玉钱虽有求必遂,却没有不准庄主取回七宝刀之诺言。”

    吕万弼苦笑道:“吕某与双煞为敌,无异以卵击石。”

    南宫康侯迅从怀中取出一只玉瓶,道:“这瓶中贮有毒瘴弹,只取上风打出,弹壳爆裂,瘴雾漫开,仅一丝嗅入鼻中,立即身化浓血而亡,无药可救。

    双煞现住在龙驹寨西街首长胜客栈中,庄主如欲夺回七宝刀,天明时分,双煞必取道豫边卢庄迳奔崤山。

    同行高手不少,庄主在途中设伏,只可智取,不可力敌,不难原璧归赵。”

    说着左手接过七宝刀,右手中飞递向吕万弼而去。

    南宫康侯又道:“在下献上七宝刀后即离开双煞,但愿庄主夺回宝刀。”

    吕万弼迟疑了一下,接过玉瓶。

    南宫康侯一声珍重出口,人已冲霄拔出,斜飞若电,竟掠过廿来丈吊桥,电奔杳然。

    吕万弼不由发怔。

    云中二友一人说道:“此人身手卓绝,宝刀在手,若要加害于你我,只是举手之劳,何必驱使庄主向双煞寻仇。

    看来此人恩怨分明,身怀毒弹,良以受双煞救命之恩,不忍加害,所以临行之言可证实在。”

    只见吕万弼欲言又止,终于毅然道:“刀在人在,刀失人亡,我等回庄速作安排后兼程赶去。”

    十数条身影纷纷掠上庄墙杳然

    口口口口口口

    夜静似水,月坠树梢。

    天己四更将尽,龙驹寨西街长胜客栈南宫康侯身影疾闪而入。

    店小二仰卧柜上,鼾声如雷,口张涎流,正睡得有劲,南宫康侯用手使劲推了小二,低声唤叫。

    大概店小二太困了,推了许久,只嗯嗯出声,倏地翻过身躯,又呼呼大睡。

    南宫康侯鼻中暗哼了声,使劲在店夥腿肚子只拧了一下,这一来,痛得店小二一骨禄翻身坐起,用手连揉被拧之处,口中骂道:“那来的狠蚊子。”

    犹惺忪着双眼。

    昏黄灯光照映下,忽见面前站立一条人影,手执着一柄连鞘钢刀,不禁吓了一大跳,睡意全清,张嘴即欲嚷嚷出口

    南宫康侯低声道:“别嚷,是老汉,快唤店主起来。”

    店小二定了定神,忙奔入店主房内,拉着店主出来。

    南宫康侯不待店主寒喧,即压着嗓门与两人低声说了一阵,由怀中取出两锭赤金分塞入店主与小二手上,又道:“事成后,老汉尚要重酬。”

    店小二一拍脑门,道:“你老放心,这事包在小的身上。”

    南宫康侯颔首道:“那么老汉在房中静侯佳音了。”

    顺手将手中钢刀递与小二手上,身形疾晃不见。

    片刻后,天色已现蒙蒙曙光,旅客纷纷起身,盥洗饮食后,即欲束装就道。

    天外双煞与黄衣番僧等人租下一座独院,他们亦起身了,店主与小二送上一席丰盛的酒菜。

    店主立即退出,店小二殷勤招呼,喜笑颜开,神情格外不同。

    席中一大汉问道:“店小二,你这么高兴,看样子你是发了一笔横财似的。”

    小二咧着一张大口嘻嘻一笑,道:“对,倒被你老说着了,小的今日辞了不干啦,回家买上百亩良田,娶个媳妇儿,一辈子安安逸逸,再也用不着伺候人啦!”

    那大汉笑道:“恭喜你啦,究竟你是发了什么横财?”

    店小二嘻嘻直笑道:“说给你老听也不要紧,一月前有一老客人投住小店,本定第二日一大早赶往省城,不幸他染上风寒重症,竟缠绵病。

    日渐沉重起来,又无钱请医,眼看就要死在小店中,小的见状不忍,何况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修修来世也好。

    是以请了一位名医替他诊治,万幸日渐痊愈,就在昨日一大早离开小店,临行之际赠了小的一个蓝布长囊,并说蒙小的拯救于危,德深恩厚,无可相报,谨以此物相赠。

    并说将此物送至省城当铺朝奉一瞧,他必以重金相购”

    店小二舐了舐嘴唇,又道:“小的问他可值金多少,他微微一笑,竖起两指不说话,小的问他是否值两百两银子,你老猜他怎么说。

    他竟说不止此数,而且是黄金不是银子,又嘱咐不可轻易显露,说毕即离店而去,小的心想,他说的定是两千两黄金。”

    天外双煞及黄衣番僧等人只道小二夸张其词,脸上不禁现出似笑非笑神情。

    大汉笑道:“你说了半天,究竟他赠你何物?”

    “是一抦宝刀。”

    兀万似为宝刀二字所吸引,道:“小二,你取来与老夫观看,倘值得二千两黄金,老夫即付金收买,免你千里长途,跋涉省城。”

    店小二张大着眼,喜不自胜道:“您老说话可是真的吗?”

    兀万捻须笑道:“焉有欺骗你的道理。”

    说时,目注一青衣汉,道:“你在包裹内取出二千两黄金交与店小二。”

    青衣汉子离座走去,须臾取来一个沉重包袱,向店小二道:“此包内约有二千两黄金之数,你拿去吧!”

    店小二畏缩不敢伸手。

    兀万沉声道:“拿去,如不值此数,老夫还要索回。”

    店小二只得接了过来,心中暗暗念佛,喜惧交加,疾奔而去。

    蓝太泽目露疑容望着兀万。

    兀万微笑说道:“如我猜测不错,此刀就是当年慑伏黑道群雄,切金断玉,价值连城的‘神臂金刀吕万弼’那口成名之七宝刀,自”

    话未了,店小二疾奔而入,将刀交与兀万。

    兀万右手三指一按刀柄,呛啷啷一声龙吟,刀身已冲出鞘五寸,光华夺目,寒气森森,兀万忙将刀回鞘,匆匆立起道:“果是此刀,我们走!”

    纷纷离座疾趋出房而去,只剩下店小二楞在那里目瞪口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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