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小说 > 明驼千里 > 第三回忍泪从军婢心苦志将人比己少

第三回忍泪从军婢心苦志将人比己少

推荐阅读:弃宇宙渡劫之王全职艺术家天下第九三寸人间大符篆师仙宫大侠萧金衍大华恩仇引天刑纪

一品小说 www.epshu.com,最快更新明驼千里最新章节!

    秦方见于冕着急起来,连才回到家门的儿子也骂了,想起这事发生在夜间,休说他小兄弟,连到所有寄宿在于家的侠义,何曾不个个是死人?本要说明原委,因见于冕身后跟着不少前辈。

    知一说出来,彼此都显得尴尬,只好劝慰道:“亲家翁不必着急,令郎己知何人做案,不难水落石出!”

    几位老侠不明就里,只觉对方兀是大胆,居然敢来这里做案,不由暗自称奇。于冕被秦方一劝,自知急也无用,唉声叹气地走进厅堂,立即唤两个儿子到书房去斥责一顿待气稍平,才听取于志敏的禀告。

    其实,这事那能怪于志敏弟兄不小心防护?当夜闹到天交五鼓,才各自寝息,任凭是谁也料不到在天色将晓的时候,仍有人敢来持虎须。再则于冕替幼子答应了三房媳妇,经长子禀告之后,心想王紫霜可能与幼子做成一对,由于于王两家情份来说,决难推却,骆中明曾经见过王紫霜,也再三纵恿于冕将王紫霜也算成一份,所以起这座房子的时候,除了一连四进正屋,还另有回廊、厢房、天井、花园,将最末后一厅四房当作于志敏四房媳妇久居之所。

    因此,两兄弟所宿的书房竟和后进屋子隔了两间,若有什么响动,前面也难得听到。于虽听了幼子一番恭顺的禀告,心里也微微明白,长叹一声道:“这事怎好以配之魂己敦请府尊和都指挥同知来吃喜酒,敢情轿子已经上路,难道还要命人去挡吗,请他们拆回去?”

    于志敏一想,这确是有点尴尬,但事已至此,只有尽量设法,眼珠一转,计上心来,忙道:“敏儿倒想出一个法子,不知可能使得?”

    于冕道:“你先说来!”

    于志敏道:“蝉妹出走,鸾妹被妨,玲姊也出走”原来他早料定老父一知闵小玲出走,定必十分震怒,所以由京里寄信回家,只票告与王紫霜及红姑成婚的事,将闵小玲搁过一边,待当面禀告。

    果然不出所料,于晃一听到闽小玲出走,博得站了起来,喝一声:“什么?她为甚要走?”重重一拍桌子,怒喝道:“定是你私婚的夫妇,欺负玲媳致她赌气走了!”不问有理无理,重重地给于志敏两个耳副,还要大骂道:“你这逆子真气死我也,还有何面目回来见我?”

    于志敏一续亲父震怒,已恭顺跪倒,既不敢吭声,又不敢运功相抗,被打得两颊红肿,两眼含泪。

    诸侠义见于冕叫他两位儿子往书房间话,不便听人阴私,各在厅上谈论玉鸾失踪与仙女教的事,忽闻于冕在书房里暴喝,怒骂,知他痛责于志敏,因为父母宾子,别人不便拦阻,只有骆中明与于家关系非浅,急奔往书店,一路众呼道:“老弟敢是疯了,有话怪慢再说!”一进书房,瞥见两兄弟跪在于冕面前,于冕还要再打,急架开他双手道:“给我一片薄面好不好?”

    于冕见是骆中明来劝,念及他招随老父多年,而且破家之时,多得他救出二小,为于家保存这一线香烟,这个恩不能不报,这个帐不能不买,只得停手苦笑道:“我正要打死个忘恩负义的小畜生,何劳老哥劝随?”

    骆中明见两小兄弟直挺挺跪着,于志敏两片撤脸被打得一片红肿,不由得怜惜起来,冷“哼”一声道:“我看你五十不到,却是比找还要糊诊!敏儿才回来不到半天,就被你并成这样子,亏他懂得孝顺,不然,岂能让你打得着?要说他忘恩负义,我试问你,能做忠臣孝子的人,会是忘恩负义心人么?”

    念峻被骆中明触动衷肠,竟呜呜痛苦起来。

    于冕因心一想,再看跟前的情形,怒火稍息,回顾骆中明道:“老哥不知,我替他答应三门亲事,他总弄得走的走,放的放,你说气不气人?”

    骆中明听说连往岗底斯山寻于志敏的闵小玲也一并走了,大感突然地喝问道:“到底是怎样一回事?”

    于志敏泣道:“玲姐到达网底斯山一共不到两天,头一天正是与魔教决战的最后关头,她还相紫霜、红姑,”于冕忙道:“且往!什么红姑?你先说来!”

    于敏只得把红姑如何搭救他,后来如何被魔党所擒如何追踪解放,才连续大破魔教的情节说了。

    于冕微微一笑道:“你倒是知恩报恩,只苦了我这几位媳妇,你快把闻姑娘怎么走丁的事说来!”

    于志敏最担忧的还是怕严父会责备私纳红姑一节,这时见他轻轻抹过,心神大定,续道:“当时玲姐姐和他两人协力杀贼,有说有笑,不料到了第二天晚上,玲姐姐忽然拿了一包东西交给孩儿,乘孩儿启阅的时候,她却走了!”

    于冕道:“她给你什么东西?”

    于志敏道:“是她得一封信,几绺头发,和爹爹给孩儿的手谕。当时孩儿也追寻到半夜;只是寻她不着!”

    于冕“唔”了一声,眼角挤下几滴泪珠,凄然道:“你起来罢,你认为这事怎样区处?”碍在儿女私情,不便向爱子取索书信来过目。

    于志敏虽然获他爹爹命他起来,仍恭顺跪答道:“她们三人,二走一被掳,敏儿无论如何也得找他回来,尤其是蝉姐被奸贼以沸水毁颜,更当设法替她恢复”

    于冕见幼子说时,语声朗朗,好像蛮有把握似的,不由一声“好!”接着道:“本来理当如此!”

    骆中明将两兄弟顺手扶起,对于志敏,叹了一口气道:“你这孩子真不知天高地厚,到处惹来一身魔阵,将来怎么得了!”

    于志敏似羞似愧,低头不敢做声。

    于冕亲切地注视爱子的秀脸,只觉他神清气朗,光采照人,心里也明白几分,轻喟一声,说一句“也罢!生得灵慧,不见得就是福泽深厚,敏儿得步步当心才好!”话虽如此,但他也自知此事不如人意者,十常八九,只见爱子恭身说了一个“是”字,他自己微微一笑,又道:“方才你说有法子教府尊不来,先说这事要紧!”

    于志敏定一定神说道:“孩儿并不是说叫他不来,而是将今夜的盛筵改个名目!”

    于冕道:“改换什么名目?”

    于志敏道:“我们改成一个庆功宴,第一、曹奸贼被斩,第二是西厂这些奸党几乎全毁在此,虽是我们尽力捕获,但我们不需居功,将功让给他们,由他详报,他们定是喜欢!”

    于冕道:“改成庆功宴,并无不可,但府尊原是为了你的婚事才来,须有人事先对他说明才好!”骆中明一拍胸口道:“这事包在我身上好了!”他原是一位退职的参将,府尊不得不买他几分面子,所以服敢包揽这事来做。

    于冕见骆中明一口应承,喜道:“有劳老哥走这一趟了,恐怕府尊和范同知已经起程,须得早点前往哩!”

    骆中明道:“找立迎上去就是!”说罢告退出门,径自去了。

    于志敏想到一事,嚅嚅道:“玲姐她们走失,自然要去寻找,但紫霜她们在几天敢情就要到达,皇上听说东厂都指挥牛祥唠可能西走瓦刺。蛊惑也先再度入寇中原,曾命孩儿往瓦刺走一遭,杜绝将发的事件,一时不知先办那一椿是好”于冕毅然道:“当然以皇命为先,那还用说!”

    于志敏自然知道以皇命为先,但也要得老父答允才敢放心,当下应了一声,和于志强退出书房,绕过厅堂,走往后院,这才松了一口气。

    秦玉莺早就听到公公在书房里发威,斥责他两兄弟,提心吊胆,不知他两人吃些什么苦头,一见他两人身影溜往后院,忙赶往后面,正遇上于志敏“唉”了一声,不禁好笑道:

    “这一顿排头敢情十分好受!”

    于志敏情绪纷乱,也懒得理会。于志强却勉强笑道:“你也该说句话儿解闷才好,还要赶来气人!”

    秦玉莺哼一声道:“你兄弟吃了公公的排头,那还不是你们自己不好,怪得谁来?谁该给你解闷儿哟?”

    于志敏猛然一顿胸,颤声道:“是我不好!哥哥!嫂嫂!你们好好服侍爹”

    秦玉莺见他那一顿脚,竟把阶石顿得粉碎,知他性子比谁都烈,再听到他颤声吁咛,心里一惊,忙抱紧他一臂,呼道:“你想往那里去?”

    于志强也猛省过来,急把乃弟另一条手臂拖住,关切地喊道:“弟弟!你不能走,你要一走,爹爹该多么伤心,他天天盼望你回来”

    于志敏原是一时强不开,觉得情魔困扰,一身茫荒,才想远遁天滚,让骨化飞灰,不给人间留下半点形迹,此时被兄嫂一阻,不由得施从中来,委曲得流下两行凄泪,主颤声道:

    “你们别说了,我自己知道,除了死,没有方法摆脱这么多的纷扰!唉

    谁教我”

    忽然一个甜脆的声音在门角格格笑道:“谁教你什么?谁放你长得太美了,教人家女孩子要喜欢你?死!没有那么便宜,多少人肯放你去死?”在这一阵笑语中,秦浣霞和盛逸芳已笑吟吟现身出来。

    盛逸芳接着秦浣霞的话尾“唉”一声道:“不害着,偌大一个孩子,还要哭哩!”

    原来女孩子最喜打听别人的私事,一见他弟兄由书屋退出,躲躲藏藏绕往后院,玉鸳竟不向备人打过招呼,也匆忙的走开,就知有好戏看,盛逸芳和秦浣震互换一个眼色,立刻溜往后厅,躲在门后偷听,待见他三人闹成一团,才现身出来。

    于志敏被他几个一闲,哭也不是,笑也不是,睁着一双目痴望着天空,敢情那飘浮的轻云,会启示他应走的路。

    秦玉莺年纪虽比他两人小,但嫁了的女孩子脸皮总要厚些,横他两人一眼:“你们还不过来劝他一劝,要是我兄弟死了,虽然轮不到你哭,倒也不好受!”

    盛秦二女被她这样一逗,不期粉脸飞红,同时“呸”了一声,拨头就跑,却把于志敏惹得“噗嗤”一笑。

    秦玉莺忙叫道:“你们别跑,一跑,他又要哭了!”这一来,无异让她两人跑得更快。

    但是,于志敏已无法再哭,也不能扳起脸来,他灵明一复,立听到又有脚步声走来,忙道:

    “嫂嫂放手!又有看笑话的来了!”

    这回到来的是明因师太和龙啸云,还有于冕和秦方也跟在后面,幸而玉驾和了志强都己松手,不然更加尴尬。

    于冕见他三人像木头般站在一起,幼子泪痕未干,也不知究竟发生什么事,老眉一坚,瞪着于志强道:“你们又闹甚么?”

    于志强生性老父震怒,那敢答话?还是秦玉莺看着父母在旁,嚅嚅道:“敏兄弟说他要死哩!”

    于冕冷眼向于志敏一扫,喝一声:“还不快拜谒你岳父母?”

    于志敏只好随声下拜。

    龙啸云虽因爱女被掳而伤感未尽,到底又得到一拉娇婿而略解愁容,受了于志敏四拜然后挽他起来,攒入怀中,抚摩他的病背,柔声道:“好孩子!年纪轻轻。怎好说那不好的字眼?你别着急,慢慢找你姐姐妹妹回来,一同这个快活的日子!”仰望着于冕道:“于老兄!这被于我也有一半的份儿,就不准你胡乱发恶!”

    于冕见亲家母这般说,心想:“走的是你的女儿,你受怎样就怎样,那还不由你?”当下笑笑道:“但凭亲家母教导就是!”龙啸云说一声:“当然!”拉着于志敏出外问七问八去了!

    这一夜,于府仍然大开盛筵,除了原有潘义恢之外,还有府尊和都指挥同知,与及他们带来十一二位大小将员,将近百名的兵勇,把于府头一进的大井和前庭坐得满是人头不论是官,是兵,莫不欲光见这位力剿魔窟,震惊帝座的少年英侠于志敏为快,府尊更情他一肚子文才,特要考一考这位少年人,不料对答下来,只觉对方真个是才高八斗,学富五车,连他自己也不知、人家用的是那里找来的典故,只好喟然叹道:“于二公子这般才学,要去考文料,那怕不摭抬个把状元,光宗耀祖?”

    于志敏虽觉得这些官僚俗不可耐,也得强打精神和他们敷衍,唯唯否否,还算不失大体。

    当夜席终人散,于志敏将自给的几本图册给于志强。一本是他自练的各种功夫,转教于志强练习之用,另外两本是“连环珠玉剑法”和“盘龙剑法”他在南昌和玉莺姐妹初见面的时候,曾经答应过各教她一套剑法,却因连年奔走,没有机会,只在旅途上利用闲暇,绘成图册,这时交给哥哥转交嫂嫂。然后,再找文信儿过来,也交给他一本厚册,并吩咐道:

    “这本国册除了十二字与及履空蹈虚,束气成钢,展气成雷,三花聚顶,一片丹心等绝学之外,举凡我学过的东西,里面大半都有,只要你勤学五年,已赶得上当今最厉害的魔头,纵使茅干亨复生,也难得胜伤一招半式了,但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你进步,别人也在进步,半点也荒废不得大意不得”

    文信儿对别人可算是十分顽皮,对这位年纪比他大不了多少的师父,却是必恭必谨,唯唯称是。

    于志敏续道:“再则:我给这本册子,你必须以一年的时间完全背诵得出来,并练得乃点不错,到了明年此日,必须将它焚毁,休教别人盗去而为害世人。须知练成这册上各种功夫之后,除了师姐,师祖母,你王师母和我之外,已无人能制,你要是把它遣失了,就是极大的罪过!”

    文信儿听得汗毛根根竖起,连说:“徒儿不敢!”

    于志敏笑了一笑,又道:“明天我就要往很远的地方,本想把你带去,却因你功力不足,去了反而累我,你回去睡了罢!”待文信儿走后,又对于志强道:“你那本上有制服信儿所学的绝艺,但你练的时候,得瞒着他练,这并不是防他,而是防那本书被别人偷去。”

    于志强正担心这一件事,至此才算安心,笑道:“你这人也太麻烦,既恐怕那本书会失,为何这样轻易传授?”

    于志敏笑道:“绝艺不传人,难道任它自绝?这鬼灵精根骨很好,经我用瑜珈术成就他三年功力,当然要教人教到底,否则,当初也不必多此一举了。再过几天,你两位弟妇和阿菩、阿萄、阿莎和瑾姑都要来。但我等不得她们,你将我的信交给霜妹,叫她往西倾山去找我!”

    于志强诧道:“往西倾山找你!你不是要往瓦刺去?”

    于志敏笑道:“我当然先往瓦刺,然后折往西倾山,只怕仙女教将玉鸾妹妹掳往西倾山,得先有人去打探,并看情形解救。

    于志强道:“她带来那几个女的怎办?”

    于志敏道:“红姑有了喜,和穗姑留在家里好了,瑾姑四人却要带去,我信里讲的有,不必多问!”就从袋里取出一封厚得出奇的信,交给于志强,便倒头睡觉。

    于志强却是思潮起伏,捧着于志够给他那本册子,又是喜欢,又是紧张,想睡也睡不着,索性挑灯翻阅,坐到天明,天色才亮,就听到文亮在前庭嚷道:“这小鬼一声不响就这样走了!”不禁一惊,忙怀了书本,往外问叫一声:“师伯!”接着闷道:“你说又有谁走了?”

    文亮满脸愁容道:“还不是你那师侄信儿走了?”随手交给一张纸条道:“你自己看去!”

    于志强接过来一看,下面只有:“禀告爷爷,信儿觅地练功,五年再见,敬祝安康。”

    十八个字,心想:“这小鬼确是可恶,连他爷爷不告诉一声,留字就走,那还成话?”忙问道:“师伯知他几时走的?”

    文亮苦笑道:“我要知他几时走,还不拦住他么?昨夜里他师父找他去,我正和各位前辈床谈,到随时不见他回来,只道你们留他在书房里睡,直到今早上我要用枕头垫坐练功,才发觉这张字条。”

    塞马先生对于冕笑道:“老弟起这庄院,敢情是日子没有拣好,以致犯了空亡,不然怎会走失恁多人口?”

    于昆被塞马先生打趣得无话可说,回顾于志强道:“主事是不是敏儿让他走的!”本来他已经有点不悦,但于志敏是文信儿的师父,师徒之间另有一定规擅,反以不绝厅责志敏,只这样轻轻一问。

    于志强将夜来的事禀过,接着道:“敢情信儿生怕练功的册子被偷被夺,所以觅地躲藏起来,又不顾连累文师伯在荒山时岭受苦,才夤夜出奔,倒不能怪他!”

    文亮听说爱孙已获于志敏亲传秘本,不胜喜悦,连声道:“我那全怪他,但信儿这孩子也太死心眼,有这样重大的事,要是对我说,难道我还不放他走么?”

    明因师太笑道:“师兄见人已走了才放马后炮,要是信儿还在,只怕志敏要带他走,你也还要跟着去哩!”

    她说的可是真话,文亮与爱孙相依为命,那肯轻易放走?信儿自然么明白爷爷的心意,得书之后,想到自来于庄纷扰,绝非安居之所,万一被江湖高手到来偷去秘本,怎生对得住师父一番苦心?所以匆忙留下字条,带了几件衣服、宝剑和几两碎娘,立即越墙而去。

    于志敏这时也睡醒起来,向爹爹和各人道过了早,便往后面独自梳洗,恰遇阿琼,又顺手交给她一套剑法秘抄,然后束装停当,拜别各人,独自赶往瓦刺。

    于冕是放过宫的人,只勉励他公忠报国,待爱子走了,却又感到一种萧索之情,直迫心头,默默地溶然下泪。

    这一天,夕阳西下,天边一片彩霞映得景物都变成金黄的领色,于冕远眺西北,心想目力尽处。激情便是爱子扬威的界域,不由得微吟着:“誓扫匈奴不顾身,五千貂锦葬胡火,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深闺梦里人!”吟罢,蓦地一惊道:“我今天究竟怎的吟起这一首?”自觉不是好兆,急又高唱道:“昔有佳人公孙氏,一舞剑器动四方。观者如山色沮丧,天地为之冬低昂,耀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照,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青光”

    他正高欲中,怒闻身后有人笑道:“老弟竟有此豪兴,看是老马不甘伏枥,又想再度出山了!”

    于冕回头一看,原来是塞马先生,也就微笑道:“若你还有出山之意,我只能望终老此生了!”

    塞马先生笑道:“我这塞翁失马,安知非福?老弟你已变了高声,只怕想安居也安不下来哩!”

    于冕一惊道:“你说此地会有变乱?”

    塞马先生摇头道:“我非仙人,那能前知?以理来推,令郎虽然大破魔教,清除奸党,难保其中没有伪善的奸邪,妄图死灰复燃,我们现在人多齐一,也许他还不敢冒昧来犯,倘若一旦星散”

    于冕惊道:“老哥哥你要走。”

    塞马先生笑道:“我一时倒是不走,但盛、孟、武、鲍四位,各有家室儿女,难道要在你这里作客世?再则明因师太虽与秦老儿是姊弟骨肉之亲,但她已削发为尼,也不宜久住红尘,还要云游去了,不过,她得等她首徒到来,时还走不了,反正不会住得太久就是!”于冕蓦地想到:“天下无不散之席”那句话,也免不了黯然。

    两人痴立多时,忽见正西方地平线上,出现几个白点,而且渐来渐大。塞马先生目力较强,已看出来的是七匹骏马,正沿着西湖边向这庄上疾驰。他心里浮起一个念头,忙道:

    “敢情是她们来了,快叫他们出来相认!”

    于冕愕然道:“你说是谁来了?”

    塞马先生道:“你那几位儿媳呀!”

    于冕猛然记起,连说几个“是”字,正待扬声呼唤于志强和阿琼,那边已传来一个少女声音道:“请问两位伯伯,这里可是秦家庄?”虽然相隔半里,但那声音依然清晰联异常,分明那少女的气功已达最高的境界。

    塞马先生一想,这还会是别个?忙扬声道:“正是!请问来的可是王姑娘?”

    那边笑答一声:“是!”几骑已改向疾驰而到。

    来的果是七位貌若天仙的姑娘,六人一色白衣白银。只有一位是一身红色衣袄,并且是少妇装束。

    七女一齐滚鞍下马,先头一位披着银色披风大氅的少女,立即朝塞马先生和于冕一拱手,笑道:“请问秦寒竹伯伯可在?”

    于冕一看这少女的面貌、装束和气度,已猜准她谁,暗叹怪不得爱子倾心,果然容华绝代。含笑道:“你是王紫霜姑娘么?

    老朽正是于冕!”

    王紫霜“啊”了一声,唤一声:“公公!”登时拜倒,余下五位少女和那少妇来不及上前,都原地下跪。

    这可把于冕慌了手脚,连连叫道:“姑娘请起!”话声甫落,几条身形由大门奔,吃吃一阵欢笑,跑到跟前,一个扒一个,把来的几人全都扶了起来。原来王紫霜在远处和塞马先生对答的时候,已惊动到明因师太等人,龙啸云更是喜不自胜,急招呼玉驾、逸芳、浣霞、阿琼,同时奔出,她自己搀的正是王紫霜,明太师太则挽起了红妨和理姑二人,五鸾无意中却搀起穗姑。阿萄、阿莎、阿菩,也分别被逸芳、演霞、阿系接了起来。

    龙啸云揽着王紫霜相了一相,但见她体态轻盈,腰肢婀娜,脂圆玉润,便知她已和于志敏合欢,虽替爱女玉鸾暗叫一声屈,但为了爱女将来的幸福,又不得不结纳这位爱婿最喜欢的美人儿,当下倏然一笑道:“姑娘比以前更关了,可惜敏儿已先走了三天,不”

    王紫霜听说于志敏走了,不由得惊问道:“他怎么走”

    龙啸云道:“你失别急慢慢再告诉你!”先叫人替他将马牵往后面,回到后堂,先引见诸女,待流洗御装然后同出前厅与诸侠义相见。于冕身为家翁,少不得备酒接风。于志强见个空儿,将于志敏的私画交给这位弟妇。

    王紫霜打开一看,原来里面还包有一封禀告家翁的信,至于留给她的信里,除了情话绵绵之外,还托她向于冕亲告,将穗!”

    和阿琼许配于志强。然后才说红姑有喜,不便远行,留在家里与穗姑为伴被此也有点照应,穗姑虽可留在家里,但她为了搭救穗姑,出过死力,并还身受重伤,应该带在身边,使她也有点安慰,所以连同三女带往西顿山,好好传受绝艺。

    这封信写得很长,王紫霜一面兴起无限甜密的感觉,一面也庆幸穗始此身有托。但她又愁穗始不愿意,因为她曾经试探穗姑将来作如何打算,穗姑眉宇间总带有几分幽怨,说顾意跟她一辈子,弦外之音,那会不觉?

    她想了一想,觉得这事应该找龙啸云商议,否则,教她如何能把这事对家翁开得出口?

    恰好这时龙啸云也正要找她,不由得朝于志强神秘地一笑。

    于志强虽觉得这位弟妇笑得古怪,但由他挖空脑汁,也想不到平白有两块天鹅肉落到他的嘴里。

    龙啸云所要找王紫霜的缘由,就因为知道爱婿对这位美人最是倾心,为了她爱女日后的幸福,只有输情结纳。

    这一夜龙啸云就切宿于府,和王紫霜、甄红姑同睡秦玉莺的床上,问长问短,拜投,要二女设法扫救秦玉鸾。

    王紫霜虽觉有点酸味,却是义不容辞,当下满口应承,趁机托她内于冕进言,替于志强纳阿琼和穗姑。

    龙啸云听得一性,立刻又好笑道:“我真是老娘倒绷孩儿了,反而先要替你这孩子做一椿大事。这事包在我身上好了,我不相信你那家翁还会有甚花样出来!”

    王紫霜笑喊一声:“妈!”接着又道:“你还该去问玉鸾姐哩!

    别是她头一个不答应,那才糟哪!”

    龙啸云笑道:“我那女儿并不是小气鬼,你两人都容让得七八个她就两个也容纳不下?

    不过,倒先得鸾儿的口,好待你安心就是了!”

    王紫霜在她腰间连揉,笑道:“妈快去!我还要先找穗姑过来!”她这话说得大声了,却给睡在面房里的穗姑听到了,齐声问道:“姑娘找我们么?”

    红站叫声:“不好!只怕阿莎那三个小蹄子也听到了!”隔壁“噗”一声笑道:“我没听到!”分明是阿莎的了声音。原来三女正睡在隔厢,那里会听不到?她们正各自担心自己的命运!

    王紫霜笑着骂道:“浪蹄子再敢多嘴,当心我把你轰出去!”

    阿莎笑道:“我知道姑娘舍不得害我们哩!”

    王紫霜对这几位口齿清晰,手脚伶俐的夷蛮少女确是舍不得放地们走,这时断她自己说了出来,却有点轻嗔道:“我偏要哩!”下面部接着一句:“不准偷听了!”

    红站也叱她们一句,待阿莎三女不敢做声,这才唤一声:“穗姐!请你过来!龙啸云自知不便,忙走往第三间正屋,找她长女谈判去了。

    穗姑听到红姑的呼唤,不知有什么要事,慌忙披衣过来,王紫霜要让她上床躺着,她却连说“婢子不敢!”无论如何也不肯上床。原来自九龙场魔教东南总坛被队之后,穗姑便自居婢妄,称于志敏为“相公少爷”称王紫霜为“姑娘小姐”对在魔教时同一辈份的红姑,也尊称为“姐姐”而自称为“婢子小妹”总盼望有一天能够获得爱怜。这时听王紫霜要她上床,不由她又羞又喜,但话未说明白,仍然坚持不敢逾越。

    王紫霜见穗姑不肯上床,只好作罢,亲切地牵过她的手,唤了一声“姐姐!我有句很要紧的话跟你说”

    穗姑忽听她唤得那么甜,猜想自己一片苦心终能达到目的,不禁惊喜得浑身大震,竟站不稳脚,一屁股坐在床沿上。

    王紫霜和红姑见她恁般激动,也会心地笑了起来,交换一眼,续道:“你我回来也有好些时候了,你看大哥的人品怎样?”

    这一问,可把穗姑问得好像一盆冷水浇头淋下,一股凉气由顶门直透丹田,又很快地反冲顶门,登时四肢冰冷,凉气塞喉,竟晕倒沫上。

    王紫霜和红姑见她突然变成这样,立即明白,不由叹一口气道:原来她在暗恋着阿敏,这事怎生是好?”

    红姑滴下几滴凑惶之泪,抚然道:“先把她救醒过来再劝她罢!话已说出,要是改口起来,三四方面都不方便!”

    王紫霜知道红姑说的是道理,要是不教穗姑嫁给志强,仍由志敏收房,岂不变成弟占兄妄?这时深怪自己甚至于志敏都未看出穗姑的心意,以致有此大错,说不定会害她一生。

    想到这个“害”字,又联想到方才阿莎所说话,又是一惊,暗道:“难道这个死丫头都是同一心眼?”

    说起来还是救人要紧,虽然穗姑只是情急晕倒,久了也济元气,只导替她推宫活血。过了一阵穗姑悠悠醒转,长叹一声,泪下如雨。这时候隔厢也传来很轻微的啜泣声,想是毁莎三人也洒下同情之泪。

    王、甄,二女见她哭的恁地伤心,也陪同垂泪,过了半晌,红姑一开始相劝道:“我们都不知姐姐竟是恁般喜欢那冤家,只见大哥敦厚,老实,才替姐姐想起这终身大事来,方力已把话说了出去,只好待秦妈妈回来再说了!”

    穗姑醒后自觉一切美景都已幻灭,心里空空洞洞,惨惨凄凄,不知如何是好,听了红姑相劝,更是伤心,但要说把话收回,岂不是把自己的心情全裸露给人看?纵使能够如愿,但同居一空,与于志强旦夕见面的时候,岂不难以为情?既然是错了,索性错个到底,也许错有错着。

    所以,她反而拦着道:“姑娘和红好不必替婢子担心了”红!”

    惊叫一声:“穗姐”

    穗姑双泪流得更急了,摇一摇头,索性伏在红姑腿上痛哭。

    红姑和王紫霜不是她肚里的蛔虫,那知她转什么念头?不由急得束手无策,想到她身世可怜,也在不知不觉闯陆着堕泪。

    穗姑正哭间,忽觉颈后湿腻腻地,忙转头向上一望,却见王紫霜和红姑两人的眼泪,也像断线珍珠直往上淌,不由得俐呼一声:“姑娘折杀子婢子了!”反而替王紫霜试了一眼泪,嘴里喃喃道:“这是婢媳子命苦,姑娘不要替我伤心,反正女孩子总要嫁人的!”

    王紫霜抽抽噎噎道:“这样说,你是允了?”

    穗姑双泪挤得直流,却足冤冤苦苦地点一点头。

    红姑也知她此时肝肠寸断,把她再拥回怀中,凄凄切切地劝慰了一阵,穗姑自知命运已定,到于志敏虽然风流倜傥,多情知趣,但于志强既是同一父母所生,讲资质,说说性情,不见得就有天渊之别,能够与夫婿早夕相依,总比在魔数中不知此身属谁要胜得多,也就慢慢平活下来。

    秦玉莺那边不消说得。她眼见王紫霜几人恩恩爱爱,早就羡慕别人热闹。不像她自己和夫婿终日眼对眼,眉对眉,说句闺中笑话也没人插嘴,增多一点风超。所以经她妈妈一说,竟是满心喜欢,恨不得立刻把一人拖过去,连忙亲往说阿琼同事夫。阿琼已是落花有音,一拍即合。

    次日晨起,王紫霜和红姑去向家翁于冕请安,将带来那根神龙仗和于志敏的图书,一齐献上。

    于冕接仗过手,觉得十分称手,问知神龙仗的来历,不由笑赞道:“贤媳恁地有心,一枝宝仗竟带了那么远,我生受你的了!”

    打开于志敏的书信一看,也笑道:“敏儿这孩子却是古援,有话不当面说,偏要军情,好!我全依他。”

    王紫霜不知个郎信里说的甚么,又不好动问,乘着家公高兴的时候,厚起脸皮将于志敏想耍于志强纳阿琼与穗姑的,事说出,还以为家公定是不悦,或者还是莫怒于志敏一顿才允。一阵话一出口,于冕已哈哈大笑道:“这不消说得,敏儿信里面就讲得有”有意无意地看了红姑一眼,又道:“甄媳的事,他也重这里秦明了。”

    红姑不知家全为何要看她一眼,待听出言外之音,敢情个郎顽皮得紧,这脸发里面的喜事也对家公说了,不得得一阵渐羞,粉脸飞起两朵红云,部听于冕继道:“而且昨夜里亲家母也来说过,今早上已差人往城里买衣物,她还要先认个干女儿哩!”

    这话刚落,龙啸云飘然而到,劈面就问道:“于老儿又排喧我甚么了?望了红姑一眼,又道“恭喜你要抱个孙儿了哩!”猛看到红姑满面飞霞,又一扯她手道:“快带我去认干女儿,我自己不好说话!”

    王紫霜也向公公道别,跟龙啸云和红姑退下。

    于虽望着她们的背影,掀露微笑,敢情心里得意之视。

    这一天,山河五义的四位侠客(武隐真、鲍逸志,盗凌如,孟开先。)敦请王紫霜表演绝艺。诸女自然不便推却,放在门外!”

    场各玩了一套,一时剑气腾空,寒风四起,不亚于他们初来那一夜的恶斗。

    塞马先生冯寒城在这一群老侠中,可说是艺业最高的一个,看了之后,不但自觉与王紫霜有天渊之别,即与阿菩三女比较仍要差一段距离,不禁对于冕苦笑道:“老弟你一门拦尽天下武学精华,大可高枕无忧!”

    于冕也乐得频频掀髯,自以为塞马先生并非谬赞,那知王紫霜诸女往西倾山不久,这新建立的庄院在一夜之间,竟付之一炬,又遭受到再一度家破人亡的惨痛?——

    旧雨楼扫描,海之子ocr,独家连载

本站推荐:诛仙合体双修武道神尊驭鲛记阎王神武至尊宦妃天下修罗刀帝不嫁总裁嫁男仆九阳神王

明驼千里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一品小说只为原作者墨余生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墨余生并收藏明驼千里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