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小说 > 铁血柔情泪 > 第七章威震内行厂

第七章威震内行厂

推荐阅读:弃宇宙渡劫之王全职艺术家天下第九三寸人间大符篆师仙宫大侠萧金衍大华恩仇引天刑纪

一品小说 www.epshu.com,最快更新铁血柔情泪最新章节!

    健骑铁蹄翻飞,紧挨紫禁城的一片宏伟建筑在望。

    那就是内行厂,连东西两厂都怕的内行厂,这地方花三郎来过,只来过一次。

    地点,要比东西两厂近禁城,占地不比东西两厂大,但是一片建筑要比东西两厂气派得多。

    事实上,权势也要比东西两厂大得多。

    你看,单那宏伟的门头,那高挑着一串大灯的旗杆,那站门的一十六号番子,就硬是比东西两厂慑人。

    听见蹄声,偏门大开,三人三骑连同八名跟马跑的八名大档头,成一线的进了偏门。

    西厂的八名大档头,小院子里候着,没资格跟进去,东弯西拐一阵,进了一个大花园,这地方花三郎眼熟得很,对面一座大厅,灯火辉煌,光同白昼,八名内行厂的二档头佩刀侍立。

    到了大厅门口,项刚扭头一句:“你们俩在这儿候一会儿。”他进去了,转眼工夫之后,大厅里传出了项刚洪钟似的话声:“花三郎、阴海空进见。”

    花三郎、阴海空两个人谁也没说话,并肩登阶进大厅。

    乍进大厅,灯光耀眼,定一下神再看,看见了,自领内行厂的刘瑾居中高坐,两旁雁翅般排列八名大档头,身后还有四名,项刚坐在刘瑾身旁,熊英也在,可是在这儿他只有站着的份儿。

    阴海空急步趋前躬身:“卑职阴海空见过九千岁。”

    花三郎跟着上前,也一躬身:“卑职花三郎见过九千岁。”

    刘瑾没理也没看阴海空,一双目光却盯上了花三郎,闻言见状,一双白眉刚往起一耸。

    项刚一旁说了话:“阴海空把西厂的总教习给他了。”

    刘瑾“嗯”了一声道:“长得是不赖,让我看看他究竟是凭什么,让我的东西两厂抢他。”

    项刚“哈”地一笑道:“凭什么,您算是问对了,连我”

    花三郎一旁忙截口:“九千岁何不派个人考考卑职。”

    刘瑾一怔,项刚转脸:“阁下很会为别人留颜面,不过你这个请求,我仍表赞同,而且想鼓掌喝采。”

    刘瑾似乎脸色要变,听项刚这么一说,脸色马上又平和了,道:“你赞同。”

    项刚道:“您不是正有心考人家吗?”

    “你给我派个人。”

    “不,我认识他,不愿落人话柄,人还是您自己派吧!”

    刘瑾脸上没表情,道:“巴凤歧。”

    身后一名大档头应声越前躬身:“九千岁。”

    “你给我试试他。”

    “是!”巴凤歧转身望花三郎,花三郎站着不动,也没说话。

    巴风歧往前走了两步,道:“出手。”

    花三郎笑望项刚。

    项刚道:“巴风歧,这个人有点傲,你就别跟他客气了!”

    巴风歧双眉一耸,跨步欺身,单掌递出。

    高明,绝对比东西两厂的大档头高明。

    巴凤歧是高明,奈何他碰见了花三郎。

    花三郎脚下移动,轻易地避开了巴凤歧的头一掌。

    项刚道:“阁下,你也用不着有什么顾忌。”

    “不是顾忌,项爷!”花三郎含笑道:“在没来‘内行厂’之前,我自己许下了诺言,如果是必须比武较量,不论是谁,我一定礼让三招。”

    刘瑾一双白眉为之一耸。

    项刚一点头道:“有你的,巴凤歧,你尽管出手吧,还有两招,他不会还手。”

    巴凤歧心里相当不是味儿,手上一紧,连环攻出两招,都是实招,而且都是重手法,取的也都是花三郎的要害,招连招,一气呵成,快捷如电。

    无奈,他连花三郎的衣角都没能碰到。

    三招已过,花三郎退声道:“巴大档头,恕我要出手了!”

    身随话动,疾飘欺前,轻描淡写,向着巴凤歧当胸抓去。

    踏中宫、走洪门,他犯了武家大忌,可也有点轻视人。

    巴凤歧脸色一变,拂脉手,疾袭花三郎右腕。

    花三郎脚下不移,身躯不动,一翻腕,五指上扬,反扣巴凤歧腕脉。

    巴凤歧吭哼发招,封架、攻击,两个人就这么站着不动,一连对拆五招,看得人眼花撩乱。

    巴凤歧似乎不弱。

    但是行家都看出来了,在场除了刘瑾,都是行家,刘瑾自领内行厂,耳濡目染,也算得上半个行家。

    花三郎,神定气闲,轻松潇洒,兼而有之。

    巴凤歧,表情凝重,进攻、退守、出招、封架之间,就不象人家一丝火气不带,就没人家那么从容,就没人家那轻滑圆润。

    对拆五招能够保持不败,恐怕人家是手下留情。

    大喝声中,巴凤歧腾跃扑击,似乎是作全力一搏。

    花三郎微退半步,双腕翻起,双腕碰双腕,巴凤歧身躯微震,脚下微动。

    花三郎疾进半步,右掌灵蛇般穿进,在巴凤歧胸前轻轻一按,飘身而退。

    巴凤歧脸色煞白,但是风度很好,转身施礼:“九千岁,属下技不如人。”

    刘瑾还没来得及说话,只见项刚手一摆:“胜败乃兵家常事,不怪你,是我这个总教习没教好。”

    “谢总教习!”

    项刚说的话,一如刘瑾,巴凤歧躬身而退。

    刘瑾怎么好再怪巴凤歧,怪巴凤歧等于是怪项刚。

    刘瑾斜了项刚一眼:“你倒挺会护徒弟的啊!”项刚道:“我说的是实话,本来就是这么回事。”

    刘瑾道:“那么你的徒弟你派吧,我不管了。”

    项刚一笑,还没说话。

    一个森冷话声传了进来:“禀总教习,属下讨令。”

    厅里的人抬眼外望,只见一名二档头在厅外躬身。

    项刚眉锋一皱道:“你”

    刘瑾道:“进来。”

    “是!”那名二档头恭应一声,低着头,哈着腰,疾步进厅。

    项刚望刘瑾:“您不是说不管了!”

    刘瑾道:“我可能又想管了么!”

    妙,这位权倾当朝的奸官,在项刚面前,居然一点脾气没有,耍上赖了。

    项刚道:“这是比武较量,可不是要伤人。”

    刘瑾道:“他要真行,伤不了他,他要是不行,阴海空要他又有什么用。”

    项刚浓眉一轩,霍地转脸望那名二档头:“勾万春!”

    “属下在。”

    “拳掌,巴凤歧比过了,你的拳掌功夫远不如巴凤歧。”

    “不敢瞒总教习,属下想在暗器上较量。”

    项刚两眼威棱一闪,要说话。

    花三郎道:“项爷,别瞧扁了人,我的暗器也不差。”

    项刚沉声道:“你知道不知道,他出身阴山百毒宫。”

    花三郎“呃”地一声,没下文了。

    项刚冷冷道:“你的暗器也不差?”

    花三郎倏然一笑:“项爷,我不能听见这五个字就认输了,您说是不是?”

    项刚一怔:“那你”

    花三郎道:“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为我自己的前途,我不能不舍命陪君子。”

    项刚道:“阁下,他的暗器,可都是渗过毒的啊!”花三郎笑道:“九千岁说得好,我行,他伤不了我,我不行,西厂要我没用,我活着又还有什么意思。”

    项刚深深一望:“你这个赌注,下得可不小啊!”“项爷,谈赌,我精,不下大注,赢得了大钱么!”

    项刚还待再说。

    “项爷,您已经是很对得起朋友了。”

    刘瑾道:“让他们比!”

    项刚道:“有人愿意这么赌,只好比了,花三郎,你用什么暗器?”

    花三郎道:“项爷,我打暗器的功夫不差,可是我生平不带暗器,也不用暗器。”

    “那好,为示公平,让勾万春借给你些暗器用。”

    “项爷,恐怕您没听清楚,我生平不用暗器。”

    “你究竟是什么意思?”

    “很简单,他打,我躲,而且我身不离一丈方圆,不过得以三次为限。”

    在场俱惊怔。

    项刚霍地站起:“花三郎,你疯了。”

    “您看象么?”

    “您”

    “我就不懂,您为什么这么瞧不起我。”

    “不是我瞧不起你,是我太了解勾万春了。”

    “那么,等到比过之后,您也就了解我了。”

    “怕只怕我没有机会。”

    “那么我这个人也值不得您了解了,对不?”

    刘瑾道:“项刚,你是了解他一点,他这个人的确很狂!”

    “九千岁,”花三郎道:“有两下子狂,比没两下子狂,能让人容忍,您说是么?”

    “我能容你,但愿勾万春的暗器也能容你,勾万春,比吧!”

    “是。”

    勾万春抬起了头,好阴狠的长相,瘦削的脸庞,凹睛隆淮,鹰钩鼻,两片嘴唇奇薄,还留了两撇小胡子。

    他阴阴地看了花三郎一眼:“阁下,咱们”

    “别急,勾二档头!”花三郎道:“我有个条件,还没说出来呢!”

    “呃,你有条件?”

    “勾二档头,我拿生命当赌注,你呢,你拿什么当赌注?”

    “我”

    项刚道:“有什么条件,说。”

    “我拿这条性命,赌勾二档头那只右手,项爷看怎么样?”

    大伙儿闻言无不一怔,连项刚也为之呆了一呆,道:“你倒是没占便宜”

    “何止没占便宜,我吃亏大了。”

    “这我就不明白了。”项刚望着花三郎道:“既然知道吃了大亏,你为什么还偏这么干?”

    “项爷,这世界上要是人人都想占便宜,那有些事就办不成了,您说是不,您问我为什么愿意吃亏,很简单,因为我知道自己吃不了亏,您要是问我怎么知道自己吃不了亏,也不难回答,那是因为我有把握,有把握这位勾二档头绝打不中我,至少在这三次里,他绝打不中我,我这么说,您满意了么?”

    项刚环目凝注,没说话。

    花三郎道:“项爷,世上没有那么傻的人,拿自己的命硬往人家刀口上碰吧!”

    项刚道:“命不是我的,但是你愿意,手也不是我的,这种事我不能替人做主,我得问问勾万春”

    当即转望勾万春道:“你怎么说?”

    勾万春本来是盛气凌人,沾沾自喜的,花三郎提出这么个条件,再加上花三郎谈笑风生的表现,倒真使得勾万春有点胆怯了,他道:“这”花三郎道:“勾二档头,一只手换一条命,这算盘怎么打都划算,你要是不敢,咱们就别比算了。”

    刘瑾突然道:“比就比,还谈什么条件。”

    花三郎倏然一笑道:“九千岁,要是不谈条件的话,这位勾二档头,只怕会输得更惨。”

    “呃!”

    “把条件谈在前头,这位勾二档头要输,也不过是只输一只手,要是不谈条件,他要输,恐怕就得输一条命了。”

    刘瑾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我还是不懂。”

    “是这样的,九千岁,卑职的条件是,任他打,以三次为限,如果他打不中我,我要他一只手,要是不谈条件的话,卑职就不能这么干了,卑职要跟他各凭本事,以暗器对他,勾二档头的暗器,都是淬过毒的,见血封喉,沾身断魂,您说,他不就得赔上一条命了吗?”

    刘瑾道:“不要紧,他自己有解药。”

    “九千岁,既是比这东西,那就不能用解药,与其用解药,那就不如干脆象小孩儿似的,弄几块石头来,他扔扔我,我扔扔他。”

    刘瑾道:“听你的口气,好象你是胜券在握,赢定了似的。”

    “是这样,不过有些事是难以预料的,任何一种因素,都足以影响胜负结果,这些因素只要碰上一个,卑职就完了,所以说,把握是一回事,不到比试过去,谁也无法断言胜负的。”

    “可是你要知道,勾万春以暗器见长,他要是没了右手,他就完了。”

    “听九千岁的口气,好象也认为勾二档头是输定了,既然是这样,九千岁又何必派他跟卑职比暗器!”

    一句话堵住了刘瑾,刘瑾只说了声“这”就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他心里老大不是味,本来嘛,刘瑾这位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人物,平日何等的威风,何等神气,几曾受过这个,就是王公大臣,也不敢顶撞他。

    但是如今花三郎顶了他一句,当着这么多的人。

    不过花三郎说的是理,尤其是这么多人里,有一个刚直讲理的项霸王,刘瑾他只好听了。

    项刚跟着又来了一句:“这倒是,那就干脆别比了。”

    项刚说的是实话,也是为花三郎好的一份私心。

    听在刘瑾耳朵里,却象火上泼了油,刘瑾脸上变色,砰然一声拍了座椅扶手:“谁说的,我说出来的话,谁能更改,谁敢更改。”

    项刚浓眉一轩道:“您说的话没人能更改,也没人敢更改,可是既让他们比,您就不要心疼勾万春的右手。”

    刘瑾怒声道:“你”“九千岁。”花三郎道:“您请暂息雷霆,您刚才说得好,卑职行,任何人伤不了卑职,卑职若是不行,西厂要卑职也没用,同样的,勾二档头要是在卑职不还手的情形下都伤不了卑职,您这内行厂,要他那只右手又有什么用,您又何必心疼。”

    刘瑾一怔,然后猛点头:“好,好,说得好,勾万春,你敢不敢跟他比。”

    勾万春何止是骑虎难下,简直是逼上梁山,他是个聪明人,他知道,如果现在他说个“不”字,将来这“内行厂”他就别想再混了,那情形比他断只右手还糟,当着这么多“上司”如何能示弱?

    尤其,他还真有点不相信,浸淫了几十年,赖以成名,赖以纵横,从没失过手的暗器,会在三次之内打不中这个花三郎。

    闯“内行厂”来行刺的,应该都是一流高手,前些日子那个夜闯“内行厂”的高手,不就伤在他的暗器之下吗,虽然到现在还没找到那个人,毕竟是打中他了“阴山”“百毒谷”的暗器下,何曾有过活口,那个刺客,应该是早不知道死在哪儿了。

    有此一念,勾万春胆气陡壮,毅然点头:“卑职敢,九千岁的吩咐,卑职赴汤蹈火,粉身碎骨在所不辞。”

    刘瑾一点头:“好,那就跟他比。”

    “卑职遵命。”勾万春一躬身,转望花三郎,阴侧侧地道:“花总教习,你准备好了么?”

    花三郎笑道:“勾二档头举手投足皆是暗器,我是随时随地都在准备,不过,咱们总不能在厅里比吧!”

    勾万春道:“我无所谓,我这暗器既是对你,就绝伤不了别人。”

    “哎哟!”花三郎道:“厅里地方小,你我距离近,我可就吃亏了。”

    “你要是怕吃亏,咱们就上外头去。”

    花三郎沉吟了一下:“我看不必了,在厅里,九千岁可以看得更清楚些,勾二档头,你就出手吧。”

    勾万春可真是个“阴”字号的人物,花三郎一句话刚说完,话声方落,他已经扬了手,然后才说:“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这句话出口,暗器已到了花三郎身前。

    在场的人谁也没看见暗器,只见花三郎身躯转了一转,然后,花三郎身后鹅黄色的丝幔上,出现了一个针孔大小的黑点,一转眼间就扩大得碗口似的,丝幔都焦了。

    真够毒的。

    花三郎道:“这是头一次。”

    勾万春唇边泛起一丝阴森笑意:“不要紧,还有两次。”

    没见他动,真没见他动。

    真的,连项刚都没看见他动。

    但是,花三郎看见了,因为花三郎躲了,他演了一式最俗的“铁板桥”脚下没动,整个身躯弯向后去。

    同时,丝幔上出现品字形三点,这没见扩大,但是在场的人都闻见了一股腥臭味。

    花三郎身子一旋,站了起来:“勾二档头,只剩一次了!”

    在场的人都是高手,谁都不知道什么是怕。

    可是,现在,大伙儿没一个不紧张。

    为花三郎紧张,因为这最后一次,必然是勾万春最拿手,也最厉害,最有把握的一着。

    可也都为勾万春捏一把冷汗,因为勾万春的前两手,已经是够难躲难防了。

    在场的人自问,没一个能躲得过的。

    而,花三郎都躲过了,不但都躲过了,还从容不迫,潇洒轻松,假如这一次再让他躲过

    突然,勾万春扬起了右手。

    大伙儿一惊。

    花三郎没动。

    紧接着,勾万春又扬左手。

    这回大伙儿都看见了,都看见暗器了,蓝汪汪的一片,一蓬,象天上成群的飞蝗,又象陡然间降下来的骤雨,往上一飘,倏而下降,变成了个网,不但立时罩住了花三郎,而且也罩住了花三郎身周的一丈方圆之地。

    花三郎说过不还手。

    花三郎也说过,绝不离一丈方圆。

    他怎么躲?

    在场的人,谁也没办法替花三郎想出怎么躲,谁也想不出办法来。

    势如奔电似的一蓬暗器,已到花三郎头顶了。

    勾万春阴笑看着,他要看花三郎怎么躲。

    花三郎身躯疾闪,速度比奔电还快,然后,他人不见了。

    那蓬蓝汪汪之物一经落下,嗤,嗤,乱响,烟气四腾,腥臭扑鼻,中人欲呕,方圆一丈的那块地,都黑了,铺地的花砖也裂了。

    可就不见花三郎。

    众人方一怔,只听花三郎轻笑声从梁上传下:“好厉害的毒物,‘阴山’‘百毒谷’果然名不虚传。”

    众人忙抬眼,只见花三郎整个人不是在梁上,而是在梁下,整个身躯顺着梁势紧紧的贴在大梁下,就好象吸在大梁下似的。

    会武,擅轻功的人,窜到大梁上去不难,但是把身子贴在大梁下,象吸在了那儿,可就不容易了,而,能把身子紧紧吸在大梁下,又能出声说话,那就更不容易了。

    众人看得心头方震,花三郎一笑飘落,点尘未掠,冲勾万春含笑一声:“承让!”然后转向刘瑾微躬身躯:“托九千岁的洪福,花三郎还能为九千岁效力。”

    勾万春象根木头似的站在那儿。

    刘瑾阴着脸没说话。

    项刚浓眉一耸,道:“勾万春!”

    勾万春机伶一颤,面如死灰,转向刘瑾曲下一膝:“九千岁”

    刘瑾道:“比武较量当什么真,起来。”

    “谢九千岁!”勾万春忙应声站起。

    项刚霍地站起,道:“您这算什么?”

    刘瑾道:“我这算和事佬,本来嘛,比武较量认什么真!”

    “他们说话或许不必认真,但是您说的话必须认真,就是把三厂都毁了,您也得认真,您要是不能言出必行,往后怎么带三厂这么些人。”

    刘瑾双眉一轩:“你这是威胁我,我就不信谁敢说什么,更不信谁敢不听我的。”

    “九千岁,看得见,听得见的算不了什么,但是,看不见,听不见的,才是真正厉害的致命伤。”

    刘瑾勃然变色:一拍座椅扶手:“项刚,你不要太不象话。”

    “据理力争,怎么叫不象话?”

    刘瑾道:“你不是不知道,勾万春的暗器是一绝,三厂之中,只他这么一个。”

    “我身为总教习,内行厂里,各人的专长我比您清楚,但是如今证明,他的暗器并不是举世无匹,天下无敌,拢住一个勾万春,走了一个花三郎,我不知道您这个算盘是怎么打的。”

    “算盘怎么打的,是我的事,你用不着管。”

    “可是我身为总教习,又是个见证,我非管不可。”

    “你”“九千岁,勾万春他们的武功,有一部分是我教的,师徒情份,我比您更爱惜他们,但是我的爱惜跟您的爱惜不同,大丈夫轻死重一诺,在这种情形下我要是护他,那我是害他,是断送了他的一辈子。”

    “各人的爱惜法不同,不见得就是你对我错。”

    “但是身为三厂之首,言而无信,出尔反尔,您就是大大的错误。”

    刘瑾怒极暴叫:“你还能认清谁是三厂之首,今天我就不让勾万春自毁右掌,看谁敢把我怎么样!”

    项刚脸色铁青:“我很清楚,您是三厂之首,是没人敢把您怎么样,可是我这个总教习不干了总行。”

    话落,转身往外就走。

    刘瑾喝道:“站住!”

    项刚他听若无闻,大步走他的。

    花三郎横跨一步,拦住项刚去路:“项爷,您请留一步!”

    项刚嗔目大喝:“闪开,谁也拦不住我。”

    抖手挥了过去。

    花三郎道:“恐怕只有我拦得住您。”

    扬手一抓,正好扣住项刚腕脉。

    项刚环目威棱暴闪:“你”花三郎淡然道:“项爷,您可以发脾气,掼乌纱,但是您让花三郎我何以自处!”

    项刚脸色一变,旋即点头:“好,算你拦住我了,但是今天不是勾万春右掌落地,就是内行厂另请高明,这是谁也改变不了的。”

    刘瑾气得发抖:“项刚”

    项刚头也没回,道:“九千岁可以杀了我,但是没办法改变我的心意,我的决定。”

    “就为个花三郎,你就跟我翻脸。”

    “九千岁错了,我为的不是花三郎,我为的是个‘理’字,为的是勾万春,为的是您!”

    刘瑾点头:“好吧,勾万春,我护不了你了,你去求总教习吧。”

    勾万春白了脸,转向项刚道:“总教习,属下是不是能以左掌代右掌。”

    项刚道:“勾万春,你的一只右手重要,还是‘阴山’‘百毒谷’跟你勾万春的名声重要,你要知道,你要是舍不得你一只右手,你这个人从此就算完了。”

    勾万春没说话,头上冷汗涔涔而下。

    花三郎道:“总教习,我赢来的赌注不要了,这总行了吧。”

    项刚的话斩钉截铁:“不行,这由不得你。”

    勾万春脸色煞白,浑身发抖,突然切齿咬牙,扬左掌向右腕砍下,只听“叭”地一声腕响,浑身抖得更厉害,头上冷汗粒粒似豆大。

    项刚霍然转身,飞指一点,闭了勾万春右肘穴道,道:“从现在起,你是‘内行厂’的大档头,敷药去吧。”

    勾万春一怔,面现惊喜之色,急忙一膝点地:“谢总教习恩典。”

    起身急出。

    在他来说,是因祸得福,做梦也没想到,一只右手能换个大档头,早知如此,让他把手齐肘砍下他都干。

    项刚抬眼望刘瑾:“我擅作主张,提升勾万春一级,您谅必不会反对。”

    刘瑾道:“我说话了么,当然该有些补偿。”

    “那好,花三郎在这儿,您还要不要再找谁试试?”

    刘瑾道:“不用了,再试下去,我要让你气死了。”

    项刚浓眉一挑:“您这话”

    刘瑾忙摆手:“好了,好了,算我没说,算我没说。”

    项刚转望熊英跟阴海空:“熊英、阴海空。”

    熊、阴二人忙躬身:“总教习。”

    项刚道:“你们两个,一领东厂,一领西厂,一如九千岁的左右臂膀,手心手背,九千岁不偏不向,为示公允,愿在哪一厂供职,让花三郎自己抉择,你们两个认为怎么样?”

    熊英、阴海空又躬身:“但凭总教习吩咐。”

    项刚转望花三郎:“您怎么说?”

    花三郎一笑道:“项刚,两位督爷但凭您的吩咐,也让我听您的吩咐,行么?”

    项刚浓眉一皱,忍不住笑了:“你倒会把得罪人的事,往我身上推啊,我刚说过,九千岁不偏不向,不便替他们做这个主,我当然更不好说话。”

    阴海空道:“总教习,我已经把西厂的总教习给出去了!”

    熊英道:“总教习,我东厂也可以给出一个去。”

    项刚道:“既是这样,那干脆”一摇头,接道:“还是你们三个自己去协商吧。”

    阴海空目光一凝:“熊英,他已经进了我西厂”

    熊英道:“阴海空,人是肖家从我的人手里讹骗过去的。”

    “你东厂连个人都保不住”

    “什么叫连个人都保不住,这本是防君子不防小人的事!”

    阴海空脸色一变:“你说谁是小人?”

    熊英毫不客气:“你!”

    阴海空勃然色变,就待发作。

    项刚道:“好了,看清楚这是什么地方没有?”

    刘瑾座上哼了一声。

    熊、阴二人连忙躬下身去。

    项刚转望刘瑾:“这种事我管不了,我看还是您来吧。”

    刘瑾冷冷道:“花三郎,你可真是个宝啊,谁都抢。”

    花三郎微欠身:“九千岁抬爱,事实上卑职的确不差。”

    刘瑾哼了一声道:“好大的口气。”

    花三郎道:“九千岁,卑职要是说,您整个内行厂里,没卑职的对手,您是不是觉得卑职的口气更大些。”

    刘瑾又哼了一声:“以我看,人是东厂先”

    “那您就有所偏向了。”花三郎道:“事实上卑职是先进了西厂,而且承蒙督爷赏了个总教习。”

    “我是不偏不向,你人是先在东厂手里,但是你先进的是西厂,为示公允,你也该在东厂兼上一职。”

    “这是您的吩咐,卑职不敢多说什么。”

    “熊英、阴海空,你们俩怎么说?”

    熊、阴二人道:“还请九千岁做主。”

    项刚道:“熊英,阴海空给了他个总教习,你能给他什么?”

    熊英忙道:“自然也是个总教习。”

    项刚一点头道:“那好,就这么说定了,从今后你们两厂之间,别再明争暗斗,勾心斗角了,大家都在九千岁麾下,本应同心协力,携手效忠,回去吧,说不定肖家还在等着呢,你们三个去叨扰一顿,互敬一杯,大事化小,小事也就化无了。”

    熊英、阴海空、花三郎齐躬身:“是!”这个决定,未必是皆大欢喜,但对花三郎来说,可说是“一步登天”了。

    一身兼东西两厂的总教习,这种事不但是空前,恐怕也必然绝后。

    本来就是,象花三郎这种奇才,上哪儿找第二个去。

    熊英、阴海空、花三郎联袂走了。

    刘瑾可瞪上了项霸王:“项刚,我忍了半天了,我要是跟你一般见识,倒霉的是你不是我,你知道不知道。”

    项刚淡然道:“九千岁,我只知道据理力争,就是斧钺加身,头断尸横也在所不惜。”

    “你”刘瑾一听气又来了:“你就不能说句好听的!”

    “九千岁如果爱听好听的,我不会,我只是个教武的教习,不是师爷篾片之流。”

    刘瑾道:“当着熊英他们,难道你就不能低个头,非让我下不了台不可。”

    “九千岁,您倚重项刚,是要他为您做事的,不是要他为保全您的颜面,动不动就低头的,没有人比您更了解项刚,他从来只向理字低头。”

    “你知道不知道,这样会惯坏花三郎。”

    “只要是个堪用之材,宠宠惯惯又何妨,一如您对项刚,项刚并没有桀骛不驯,坏过您什么事。”

    刘瑾忽然笑了,摇头道:“算你会说话,冲你后头的事办的还称我心,饶你这回天知道我饶你多少回了,天知道我又能拿你怎么样,别站在我眼前了,你请回吧!”

    “项刚告辞。”

    项霸王二话没多说,一躬身,大步走了。

    项刚前脚走,后脚从厅后进来个人,看长相、装束,一看就知道是项刚刚才所说的师爷篾片一类人物。

    他走近刘瑾,阴阴的:“九千岁,他没宠坏那个花三郎,您可真把他宠坏了。”

    刘瑾道:“我知道,他自己也明白,但是,目前我不能没有他,否则,我带不了三厂这么些人。”

    “那就更危险了,三厂之首是他,不是您。”

    刘瑾阴冷轻笑:“我总会慢慢拉过来的,到那时候再看吧!”

    “九千岁,是时候了,何不来个‘以毒攻毒’?”

    “不行,为时尚早,这个人我还没摸透,但是项刚,他至少没有二心,不会叛我。”

    “九千岁”

    刘瑾道:“我就是这个主意,不要再多说了。”

    那位师爷忙躬下了身:“是!”熊英、阴海空、花三郎三个人联袂出了内行厂。

    阴海空不理熊英,望着花三郎道:“花三郎,你要上哪儿去?”

    花三郎道:“督爷,肖老府上还有未完的酒席呢!”

    阴海空道:“你去吧,我不去了。”

    “是!”花三郎答应了一声,人却没有动。

    阴海空道:“你怎么还不走啊!”花三郎道:“督爷,我总得跟熊督爷告个辞。”

    阴海空不悦地望熊英。

    熊英冷哼了一声。

    “哼什么?”阴海空道:“如今你如了愿了啊?”

    熊英道:“人本来就是我东厂的。”

    阴海空道:“我就不懂,自己养着些酒囊饭桶,到头来死皮赖脸硬把人抱过一半去,又有什么意思。”

    “你”“要是我,绝没这个脸来告状。”

    熊英勃然大怒,一掳袖子,硬要动手,阴海空自是不会示弱,眼看两个提督东西厂的人物,就要在内行厂前干起来。

    花三郎身兼两家职,不能偏,不能向,本来他也不对谁特别有好感,但是不偏不向并不意味袖手旁观,装看不见。

    他只好权充和事鲁仲连劝起架来了,他这里刚往中间一站,内行厂里随后出来了霸王项刚,他一怔瞪了眼:“你们这是干什么?”

    熊英、阴海空怕这位爷犹甚于怕刘瑾,连忙收手退后,躬身叫道:“总教习。”

    花三郎道:“项爷,两位督爷一言不合”

    项刚寒着脸沉声道:“你们考虑到自己的身份没有,睁开眼看看这是什么地方,想丢人丢到外头去。”

    熊、阴二人,除了连声唯唯之外,别的一句话不敢多说。

    项刚道:“不回去还等什么?”

    “是!总教习,我告退。”

    熊、阴二人异口同声,齐一躬身,连忙走了,走得还挺快的。

    花三郎目送二人不见,转过身来摇了头:“祸由我起,这两位都太爱护了。”

    “简直不识大体。”项刚冰冷一句,旋即换上一副脸色:“你要上哪儿去?”

    “回肖府喝酒去,项爷要不要一块儿”

    项刚截口道:“回肖家喝什么酒,走,我带你上个地方喝个痛快去,一来算是给你庆贺,二来我要好好交交你这个朋友。”

    不由分说,项刚的一只铁掌已经落在了花三郎手腕上。

    不骑马,不坐轿,两个人安步当车。

    花三郎道:“项爷,您要带我上哪儿去呀?”

    项刚道:“别问,到了你就知道了。”

    花三郎没再问,走没两步,他道:“项爷,您有没有办法,让九千岁收回成命。”

    “收回成命,什么意思?”

    “一身兼东西两厂的总教习,不独前无古人,恐怕后无来者,我想”

    “你是怕遭嫉?”

    “不!我花三郎凭的是真本事,谁不服气,尽可来抢,能把我推得动一动,我马上让位。”

    “豪语,那为什么要让九千岁收回成命?”

    “我福薄,消受不起。”

    项刚笑了:“我明白了,你是怕熊英跟阴海空”

    “项爷,您说,往后让我顾哪一头”

    “既然是身兼二职,自然是两头都顾。”

    “我自信可以做到恰到好处,但是绝没用,一定不是这位挑眼,就是那位埋怨,弄不好他两位积怨更深,甚至反目成仇,那是我的罪过。”

    项刚笑笑:“老弟,二女之间难为夫,齐人之乐不是福,这句话听说过吧!”

    花三郎眉锋一皱道:“好比喻。”

    “老弟,虽嫌不庄,但绝对是实情,你如今的处境,就跟那齐人之乐有异曲同工之妙,谁叫人家都看上你了,谁又叫你点了头,受着点儿吧!”

    “天地良心,我岂是贪多之人,九千岁的吩咐,您可以不听,我能不点头?”

    “就是皇上万岁爷也一样,该不点头,就是不点头。”

    “我就是欠缺项爷这副铁骨,这颗虎胆。”

    “未必,我看得清楚,还是你自己愿意,不然谁也不能让你低头,谁也拿你没办法,”

    花三郎苦笑一声:“谁叫叫化子乍拾黄金,起先是有那么一点,甚至还挺得意,可是现在品出滋味儿来了,还真不好干,真难受。”

    项刚哈哈大笑,旁若无人,这时候的内城里,旁边还真是没有什么人:“老弟,你放心,一旁还有我这个大姑子呢!你还能受得了委屈,他们谁敢惹你,我就整谁,冲着我,他们根本就不敢。”

    “项爷,您弄拧我的意思了,我倒不是怕他们两位,而是怕九千岁,一旦他二位闹点什么,我岂不成了惹祸墙,到那时候,丢官罢职事小,万一”

    “放心,有我呢,他们要是闹就让他们闹他们的,到时候丢官罢职的不是你,谁也动不了你一根汗毛。”

    “您给我撑腰。”

    “谁叫我爱交你这个朋友。”

    行了,花三郎等的就是这一句。

    有这位项霸王撑腰,花三郎他能把这座京城闹翻过来。

    项刚没说错,到了就知道了。

    当然,没去过的地方,就是到了也未必知道。

    但是,这地方花三郎来过。

    一拐进这条胡同,花三郎就认出来了,是南宫玉的住处。

    花三郎心头震动,脚下不由顿了一顿:“项爷,怎么是南宫姑娘这儿?”

    “怎么?这儿来不得么?”

    “那倒不是,只是这时候跑来打扰,不是太”

    “太什么,跟她还客气。”

    “您是不必,可是我”

    “你跟我也没什么两样,这位姑娘,交往久了你就知道了,她,无论提哪方面,都愧煞咱们须眉。”

    说话间,两个人双双跨进大门,项刚带头,大踏步直往里走。

    迎面来了个人,当然是听见动静才过来的,南宫玉的老车把式,他一怔:“哎哟,总教习,还有这位花爷。”

    “老爹!”项刚道:“你们姑娘在家么?”

    “在,在,在楼上呢,我先给您通报一声去。”

    老车把式三脚并成二步走了。

    项刚笑顾花三郎:“老弟,象是让人埋怨不速的样儿么?”

    花三郎笑笑,没说话。

    踏着青石小径,来到了精雅小楼前,小楼上,轻窗轻掩,灯影摇动。小青、小红花蝴蝶似的飞了下来,双双一裣衽,道:“总教习、花爷。”

    项刚道:“小丫头今儿个特别多礼,特别周到,尤其乍惊还喜的,来的是两个,究竟是冲哪一个呢。”

    花三郎心头不由为之连跳几跳。

    小青、小红一沉脸,一噘小嘴,纤腰扭动,又双双飞上了楼。

    项刚为之大笑。

    登上小楼,南宫玉已在小客厅迎客,一袭晚装,娥眉淡扫,似乎还多了两片淡淡的胭脂痕,但,没掩住那份轻微的憔悴。

    四道目光碰在了一起,花三郎如遭电殛,打心底深处机伶一颤,连忙避了开去。

    只听南宫玉道:“总教习、花爷,许久不见,今儿晚上是什么风”

    “东南西北风全有,南宫,我们俩是上你这儿来喝酒的,有酒菜么?”

    “没有总能做呀,两位今儿晚上何来这份兴致?”

    项刚一指花三郎:“一来我要给他贺贺,二来我要好好交他这个朋友。”

    “呃?花爷有什么喜事儿?”

    花三郎总觉得不安,忙道:“不值一提。”

    “谁说的?”项刚道:“换个人还得了,比中头名状元都值得庆贺,真的啊,老弟,你没我清楚,头名状元好中,这个职位那可真难比登天啊,换个人他非摆上流水席,唱它十天半月戏不可。”

    南宫玉娇靥上一片讶然色:“职位,花爷得了官里的差事了,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这么说吧,南宫。”项刚道:“如今站在你眼前的,是两个总教习,他比我神气,一身兼东西两厂,熊英、阴海空还抢呢,为他差点没打起来。”

    南宫玉、小青、小红脸色都变了,但是南宫玉很快就换上了一副惊喜色:“呃,那是该大大庆贺一番,小青、小红,还不快准备去。”

    南宫玉巧妙地支走了小青、小红,只因为两个姑娘脸色很不好看。

    瞒过了项刚,却没能瞒过花三郎。

    花三郎表面泰然,心里却更不安了。

    南宫玉却是满面春风,喜上眉梢:“项爷,您看我是不是该重见一礼?”

    花三郎忙道:“姑娘千万别这样,花三郎万万不敢当。”

    入目花三郎的不安劲儿,项刚哈哈大笑,拉着花三郎坐下,道:“老弟,你要再这样,我的酒兴一点儿都没了,往日的豪气哪儿去了,你自己看得见,南宫这个主人,真让你局促么?”

    花三郎强笑一下,没说话。

    南宫玉道:“项爷象是话里有话,怎么回事?”

    项刚没遮拦,硬把半路上花三郎不肯来的事给抖了出来。

    静听之余,南宫玉美目中闪过了几许幽怨神色,等到项刚把话说完,南宫玉的一双眸子又归于清朗,笑笑道:“没多久不见,花总教习生分多了。”

    项刚道:“听见没有,主人心里不痛快了。”

    花三郎强笑道:“姑娘”

    “别听项爷的,开玩笑的,怎么才几天不见,花爷平步青云,竟一身兼东西两厂要职,是项爷的推荐?”

    “南宫,我不敢居功,你也别埋没了奇才,说来话长,精彩绝伦,可愿坐下来慢慢听。”

    南宫玉道:“求之不得,哪有不愿的道理。”

    她坐了下去,就坐在花三郎对面。

    项刚清清嗓子说上了,想必是来自熊英告的那一状,他对两边的情形居然都很清楚,从头到尾,巨细不遗,一直说到了刚才出内行厂。

    南宫玉静静的听,一直静静的听,只有两次,她美目中闪过异采。

    那两次,一次是听见提起肖家父女,一次是听见花三郎要了出身“阴山”“百毒谷”的勾万春的一只右手。

    前者,不知南宫玉是怎么想,但是后者,她胸中雪亮,因为当初花三郎的伤是她治的,命是她救的。

    项刚叙述完了,还补上一句:“怎么样,精彩吧。”

    南宫玉娇靥上堆着笑,但笑得很含蓄:“精彩,精彩极了。”

    花三郎道:“说什么精彩,项爷是添油加醋,拿我开心!”

    项刚目光一凝,望南宫玉:“三厂之中,多少人都为之震动,你似乎很冷静。”

    南宫玉道:“你叙述的只是证实了我的看法而已,我当然不会象三厂中人那么震动。”

    花三郎心里怦然跳了一下。

    项刚一怔道:“呃!你早看出来了?”

    南宫玉道:“象我这样的女儿家,都该有一双过人的眼力,你说是不!你不也早看出来了,花爷是位不凡的人物。”

    项刚点头道:“我是头一眼就觉得他不凡,可没想到他不凡到这种程度。”

    南宫玉道:“那你的眼力还不如我。”

    花三郎道:“项爷,您找我上南宫姑娘这儿来,敢情是为找个帮手联合起来损我的。”

    “损你!”项刚道:“天地良心,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捧你了,老弟,别的都能假,唯独三厂里假不了,九千岁一再容你,阴海空,熊英拿你当宝抢,东西两厂的总教习都给了你,这种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事,可绝假不了,也绝不是没道理的啊。”

    花三郎道:“要让我说,那全得力于项爷的厚爱。”

    “我可不敢居功,三厂的情形你不清楚,是人才,不用人护,不是人才,就连九千岁本人都护不了,你连挫两个得力的大档头,勾万春奇绝霸道,连九千岁都把它当宝的暗器手法,竟连你的衣角都没碰着,在场的大家伙不是瞎子,你还用谁厚爱,用谁维护!”

    花三郎还待再说,小青、小红已经捧着酒菜走了出来,项刚道:“别说了,老弟,留点精神喝酒吧。”

    南宫玉笑吟吟地道:“花爷,谦虚是美德,可是过了份,那就变成虚伪了。”

    花三郎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笑笑,没作声。

    南宫玉不但是个奇女、才女,还是个很出色的主人。她的招待,不过也无不及,恰到好处,而且谈笑风生,笑语如珠,既不让你感到枯燥,也不让你感到拘束。

    谈笑的话题无关三厂,无关项刚跟花三郎,都是些轻松事。

    但是谈笑间,南宫玉又一次地显露了她的才华,她的胸蕴。

    不知道项刚怎么想,花三郎确是暗暗心折不已。

    这一席酒,直喝到更尽漏残,曙色微透,南宫玉她居然毫无倦容。

    似乎,她还能谈下去,但是项刚、花三郎两都不忍,双双起身告辞,南宫玉一没多留,二也没殷勤叮嘱常来坐坐,送客送出大门。

    项刚兴致高,也为惺惺相惜,邀花三郎上他那儿小睡片刻去。

    花三郎却怕肖家牵肠挂肚,跟项刚分手走了。

    回到了小楼上,老车把式也来了,小青、小红一脸的不高兴,小红更直嘟嚷:“可惜了这些酒菜了,填了这种人的肚子。”

    南宫玉微笑问:“小红,你是指项刚,还是指花三郎?”

    小红道:“两个都一样,项刚还好点儿,另一个,救了他的命,却让他卖身给了三厂,早知道当初就该让他死在街上喂狗。”

    老车把式道:“姑娘,听小红、小青说,姓花的进了三厂了,还一身兼了两个总教习。”

    “不错!”

    “是项刚的拉拢。”

    “不,出自肖铮的力荐,要是我没料错,他是有意给自己制造机会。”

    小青道:“那咱们可真是救对人了。”

    南宫玉道:“的确,还真没救错。”

    小青、小红齐声叫:“姑娘”

    南宫玉道:“你们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我刚从项刚那儿获得了证实,他就是那个夜闯‘内行厂’行刺刘瑾,任何人都以为已经死了的那个刺客。”

    小红、小青还有老车把式都一怔。

    小红急道:“真的!”

    小青道:“不对,姑娘,项刚要是知道,还会这么跟他称兄道弟,更不会让他进入三厂。”

    “问题是,项刚根本不知道他是。”

    小红道:“可是您刚说,是从项刚那儿获得了证实。”

    南宫玉笑笑道:“我把项刚刚才说的,说一遍给你们听听看。”

    她把项刚的叙述,从头到尾重复了一遍,枝节居然丝毫不差。

    刚听完,老车把式悚然击掌:“我懂了,那天晚上咱们救他,他是伤在‘百毒谷’的淬毒暗器之下,而今,他藉着比试,当着刘瑾跟项刚,让出身‘百毒谷’的勾万春自己毁了仗以为恶的右掌。”

    “对了,老爹。”南宫玉道:“照这么看,那天晚上的刺客,不是他还有谁。”

    小红道:“这么说,婢子冤枉了他。”

    小青也是一脸的不安歉意:“姑娘怎么不早告诉婢子们!”

    “傻丫头,当着项刚跟他的面,我能说吗?”

    老车把式道:“这么看,他如今往三厂里钻”

    “自然是有深意。”

    老车把式道:“姑娘,他是平步青云,一步登上天,可是三厂里上自刘瑾,下至那些鹰犬,个个一肚子的诡诈,不见得好应付啊。”

    “他不会想不到,不过有机会我还是要提醒他一二。”

    小青道:“这个人也是够那个的,要了勾万春的爪子,居然还当着刘瑾的面,日后要是让刘瑾明白了,不喷血气死才怪。”

    小红飞快地看了南宫玉一下,然后眨眨眼道:“捉狭不足以形容他,但是他透着可爱。”

    南宫玉道:“小红别跟我耍贫嘴,你这是讨打。”

    小红道:“姑娘,婢子们是吃谁的向谁,您可得留神,肖铮那个女儿是个劲敌。”

    南宫玉站了起来,道:“都一夜没合眼了,你们睡会儿去吧。”

    小红欲言又止,因为她碰上了老车把式的眼神,答应了-声,跟小青收拾收拾桌子,下楼去了。

    老车把式没动。

    南宫玉道:“老爹不去歇会儿。”

    老车把式看着南宫玉,没说话。

    南宫玉又道:“老爹是想劝我什么?”

    老车把式道:“姑娘您知道咱们是干什么来的,您受尽了委屈,找了这么个化身,为的是什么。”

    南宫玉道:“我懂老爹的意思,但是老爹似乎不该对我说这种话。”

    “没有人比我更了解姑娘,但是我也了解,这种事一旦沾上,当局者往往是迷惑的。”

    “老爹以为我沾上了么?”

    “姑娘应该自问,不该问我。”

    南宫玉道:“老爹放心,我不会迷惑的。”

    老车把式还想说什么。

    南宫玉又道:“我累了,老爹也请歇息去吧。”

    老车把式迟疑了一下,答应了一下,转身下楼而去。

    南宫玉站着没动,她的一双眸子里,升起了一层雾,薄薄轻纱也似的雾。

    花三郎在曙色中回到了肖家。

    晨间的肖府,出奇的静。

    许是昨儿晚上一夜热闹,睡得迟,今儿早上也就都起晚了。

    其实,起得晚的没几个,花三郎只是没看见肖铮跟卓大娘,前后院的管事跟下人们照旧还是早起来了,当然,他们怕吵了主人,干什么都是静悄悄的。

    如今花三郎的身份不同,前院,前院管事恭迎,后院,后院管事恭迎,一问后院的大管事,果然,主人肖铮还没起,只因为等花三郎等到天亮,也不过是刚睡下。

    没说两句话,花三郎就直奔了他所住的小楼,他也想小唾片刻。

    登上小楼还没进房,就闻见了那股熟悉的香气,他以为是丫头们给他送来的洗脸水带来的。

    等掀开门帘一看,他怔住了,屋里没有洗脸水,却有个人,正是身上带那股香气的人贾玉。

    贾玉躺在一张靠椅上,睡着了,身上盖条毯子,睡得相当甜。

    贾玉本有冠玉似的一张脸,如今那张脸因为睡得香甜,也因为房里的暖意,更是白里透红,看上去“娇嫩”无比,爱煞人。

    花三郎马上就明白了,准是贾玉应邀而来,他却被项刚叫去了“内行厂”席散后人家还在等他,他却久去不回,人家一直等他等累了,找张靠椅来睡了,睡在他屋里,连睡都在等着他,这份情义,可算是够上加够了。

    一股子歉疚油然而生,花三郎本就不忍吵醒贾玉,如今更是不忍了。

    他想睡,怎好意思睡。

    好朋友为了等他睡靠椅,他好意思上床去睡。

    人家能等他,他就不能等人家,干脆,不睡了。

    正打算坐等贾玉醒来,突然

    “阁下。”

    花三郎忙回头,贾玉醒了,睁着惺忪睡眼,白里透红的脸上带着笑,正望着他。

    花三郎不知是喜还是歉疚,忙道:“吵醒了你了。”

    贾玉含笑坐起:“睡在你屋里,别怪我既失态又失礼。”

    花三郎更不安了:“别这么说,是我不好,累你久等。”

    贾玉一掀毯子想起来。

    花三郎忙过去,伸手按在贾玉肩上:“别起来,多睡会儿。”

    贾玉道:“我找别的地方睡去,你也睡会儿,咱们待会儿再聊。”

    “干吗找别的地方睡,你上床睡,我睡靠椅。”

    “你睡靠椅,我睡不着,我在这儿,你准睡得着么?”

    这倒也是实情。

    花三郎道:“我已了无睡意,干脆不睡了。”

    “我可是宿醉未醒,还得睡会儿。”

    花三郎只好收回了手。

    贾玉站了起来:“睡吧,待会儿我来找你。”

    他掀帘出去走了。

    人走了,留下了那股不能再熟悉的香气。

    花三郎只好睡了,和衣躺上了床,但却辗转反侧难成眠。

    他想南宫玉,因为项刚无意中已经把他和盘托给了她,相处几个时辰,南宫玉始终谈别的,完全象个没事人儿。

    她是项刚的粉红知己,没有出卖他,明知道她不会出卖他,为什么?她究竟是个干什么的。

    他也想贾玉

    除了这两个人,他脑海里再也放不进别的了。

    就这么想着,他原本了无睡意,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却睡着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醒了,还没睁眼,他就觉出床前坐了个人。

    忙睁眼看,没错,是有个人,贾玉,正笑吟吟地望着。

    花三郎窘迫一笑,想起来。

    这回贾玉伸手按住了他,贾玉的手永远是那么白、那么嫩、那么美、那么动人:“刚醒,再躺会儿。”

    花三郎想起来,但是那只手没收回去,使得他不忍拂逆:“来了多久了。”

    “我要说来了半天,准吓你一跳。”

    敢情又让人家等了半天。

    花三郎一阵歉疚忙道:“什么时候了。”

    “快晌午了!”

    花三郎猛然坐了起来:“哎哟,怎么睡这么久。”

    “太乏了。”

    “有人过来没有?”

    “我来之后,肖老来过又走了。”

    花三郎摇头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人家没拿你当外人,你又见什么外。”

    “那倒不是,而是不管怎么样,我在这儿是客”

    “谁说的,如今你是肖家的上司。”

    “千万别这么说,我不是那种人。”

    “你不是那种人,但是三厂的规法极严,任何人不敢不遵。”

    “我跟肖家该例外,不是肖老的力荐,我没有今天,不是你帮这个忙”

    “我不敢居功,肖老固然是推荐颇力,但是真正帮了你大忙的,却是另有其人。”

    “呃!谁?”

    “肖老那位掌珠,肖府‘一楼’的楼主,肖姑娘。”

    花三郎笑了:“当然,肖姑娘所以赐我一臂鼎力,也是冲着你。”

    “冲着我?为什么!”

    “你不是肖老的未来乘龙快婿么。”

    “我是谁告诉你的?”

    “我自己猜的。”

    贾玉笑了:“你这是自作聪明。”

    “怎么,你不是。”

    “本来就不是。”

    “那你跟肖家是”

    “世交,肖老是我的父挚。”

    “真的?”

    “当然是真的,这是什么事,我有必要骗你么!肖姑娘眼高于顶,哪会看得上我。”

    “她要是连你都看不上,那眼界太高了,普天之下也就没有她看得上的人了。”

    “你把我看得太高了。”

    “在我眼里,是这样。”

    “但是事实上”

    “事实上,的确是这样。”

    贾玉笑了:“别再谈我了,说说你自己吧,进内行厂的情形怎么样?”

    花三郎把进“内行厂”的经过,从头到尾说了个清楚。

    静静听毕,贾玉不但没替花三郎高兴,反倒皱了眉:“我没想到,我没想到事情会有这种变化,你居然一身兼东西两厂的总教习。”

    “怎么,不好?”花三郎明知故问。

    “还是真不好。”贾玉摇头说。

    花三郎道:“当初助我鼎力的,是阁下你,如今我一步登天,直上青云,怎么你反倒皱了愁眉。”

    贾玉道:“我虽然不是三厂中人,可是有肖老这么一位父挚,耳濡目染,对三厂的事,我知道得不少,尤其对熊英、阴海空这两个提督东西两厂的人物,知之颇深,官场宦海难免如此,上头有位自领内行厂的九千岁,难免互相倾轧邀宠,因之,自有三厂以来,东西两厂无时无刻不在明争暗斗,熊、阴二人也无时无刻不在钩心斗角,这两位都是极不好应付的人,除了九千岁跟项总教习外,几乎再也找不出能驾驶他们的人,你处在这个夹层之间,只怕往后少不了你头痛的时候,有时候甚至你哭都会哭不出来。”

    “呃?”

    “我直说一句,你我这段交情不平凡,谅你不会在意,你不该贪多。”

    “我贪多?天地良心,九千岁的吩咐,我能怎么办,给顶回去,请他收回成命?”

    “阁下。”贾玉脸色有点凝重:“怕的就是九千岁的吩咐啊!”花三郎何等人,立即听出话中有话,道:“这话怎么说?”

    “这话我不该说,可是对你,我不能不说,听你告诉我的,我对你这趟进‘内行厂’的情形清清楚楚,千不该,万不该,你不该废勾万春一只右手,勾万春在内行厂,官不大,可是由于他过人的异能,九千岁拿他当宝,你废勾万春一只右手,无殊去了九千岁一个得力的贴身铁卫,九千岁已有杀你之心,所以没当场杀你,恐怕是沾了项总教习很大的光,九千岁惹得起普天下的任何一个,唯独惹不起这位项霸王,如今他让你身兼两厂总教习,将来两厂之间再有点什么争斗,九千岁他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杀你,到那时候,你能有什么话说。”

    花三郎才智过人,该想到的他都想到了,真可以说是能“预知”未来,但独独这一点,他没有想到,还是真疏忽了,经贾玉这么一语惊醒,他打心底颤栗,忍不住霎时一身冷汗。

    这才是真朋友,对贾玉,他还能说什么:“阁下,承蒙指点,我感激。”

    “我也没要你感激,只是事已成定局,你的处境,实在让人揪心,我不妨这么告诉你,你身兼两厂总教习,等于接到了阎王帖,除非两厂之间能相安无事,否则你随时有杀身之祸。”

    花三郎皱眉道:“项爷应该知道这个利害,他怎么没有提醒我!”

    “项总教习刚烈耿直,少有的磊落英雄,他要是能想到这一点,也就不值得人钦敬了。”

    花三郎沉默了一下:“你说九千岁惹得起普天下任何一个,唯独惹不起项总教习。”

    “在宫里,九千岁是太后的皇儿干殿下,在外头,他自领‘内行厂’,统辖东西厂,就是皇上,也无不让他三分,普天下,还有谁他惹不起的。”

    “那么项总教习对我说过这种话,尽管放手去干,天大的事,他给我撑腰,你看有用么。”

    贾玉一怔,笑了,他的笑永远那么动人:“你怎么不早说,害入家白替你揪了老半天心。”

    那动人的笑,说话的姿态表情,看得花三郎不由为之一呆。

    贾玉拱手笑道:“现在我可以恭喜你了,项霸王一诺万金,有了他这么一尊‘护身符’,你就是闹翻天,谁也不敢拿你怎么样了。”

    花三郎举手抹额,曲指微弹:“吓出了我一身冷汗。”

    贾玉看了他一眼道:“别跟我这样了,我知道你也是个不知道什么叫怕的人,真正揪心的,恐怕也只有我一个!”

    “阁下情义深重,我永远感激。”

    “又来了,谁让你感激来着。”

    花三郎道:“不管怎么说,对你阁下,我是迟早总有一报的。”

    “我等了你大半夜,就为让你跟我说这个么。”

    花三郎道:“施人不必念,受施岂可忘!”

    “原以为你我这段交情不平凡,谁知仍然难免于世俗。”

    花三郎窘迫地笑了笑,没说话。

    贾玉目光一凝,道:“要是你真要有什么报答的话,就请多照顾肖家,他家跟我家没什么两样。”

    “这个我做得到。”

    贾玉忽地目光一凝:“尽管放手去干,天大的事,他给你撑腰,这话,项霸王不会是在‘内行厂’里,当着九千岁的面说的吧。”

    “那当然,这话,项爷是在‘内行厂’大门外说的。”

    “呃?怪不得你一夜没回来,上项霸王府去了。”

    “不,没去项霸王府。”

    贾玉一怔:“没去项霸王府?那,这一夜你上哪儿去了?”

    “项爷力邀,上他一个朋友家喝酒去了。”

    贾玉凝目:“那位名满京华,有才女之称的南宫姑娘香闺?”

    “怎么,你也知道项爷有这么一位红粉知己?”

    “九城内外,没有不知道的,只是有一点,别人恐怕没我清楚。”

    “哪一点?”

    “项霸王对她,可以说用情极深,而她对项霸王,恐怕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何以见得?”

    “只能意会,无法言传。”

    “这么说,项霸王是一厢情愿。”

    “这么说,让人有些不忍,事实上,她对项霸王只有敬佩,拿项霸王当知心的好朋友,但无关儿女私情。”

    “那就不只让人不忍了,简直让人不平,项霸王顶天立地,铁铮英豪,马上马下,一身好能耐,若执干戈,必是朝廷柱石虎将,她还有什么好求的。”

    “这是实情,任何人不能否认,但情之一事是微妙的,女儿家的心,更是难以捉摸”

    “对女儿家的心,你似乎有相当的了解。”

    “可以这么说,我,自小在女儿圈,脂粉堆里长大,虽是须眉男儿,但对女儿家的心,没有一个人比我摸得更清楚,也就因为这,我要对你提句忠告”

    “对我提忠告。”

    “留神卷入那个旋涡。”

    花三郎心头猛一跳:“开玩笑,项霸王的红粉知己”

    “也只是朋友而已,何况谁也没口头上的盟约。”

    “阁下,花三郎不是横刀夺人爱之人,尤其是对项霸王,我不会,更不能。”

    “你不会横刀夺人爱,你却无法不让人家对你倾心,你自己不知道,你是个危险人物。”

    “危险人物?”

    “女儿家极容易倾心的人物。”

    花三郎笑了,一摇头道:“可惜!”

    “可惜什么?”

    “可惜阁下你不是红粉女儿,要不然,任它弱水三千,我只取这一瓢饮。”

    贾玉玉面飞红:“怎么玩笑开到我的头上来了!”

    “我这是实情实话。”

    “别胡说了,有机会,我倒希望你能见识见识我那位小妹。”

    “你哪位小妹?”

    “肖姑娘。”

    “呃!肖老的令嫒,‘一楼’的楼主。”

    “不错。”

    “你刚说,那位肖姑娘,眼高于顶。”

    “她是眼高于顶,但绝不会看不见你。”

    “她看见你了么?”

    “看是看见了,奈何欠缺一个缘字。”

    “怎见得她跟我有缘。”

    “不见面,哪来的缘。”

    “不,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识。”

    贾玉“哈”地笑了一声:“真行,这一句用的倒是时候。”

    “可却是实情实话。”

    “不管怎样,见见吧,绝不比那位南宫才女逊色。”

    “兄弟,我是不是该叫你声‘贾媒婆’?”

    贾玉笑了,珠走玉盘似的:“随你,如此佳婿谁不求,肖老确有这意思,但愿你别让我头一冰斧砍折。”

    花三郎眉锋微皱,笑笑道:“这么一来,我倒不应长久在肖府打扰了。”

    “怎么?”

    “别让肖老跟我,双方都落人话柄。”

    “你倒顾虑周到。”

    “不该么?”

    “闲话少说,言归正传,我等你一句话。”

    花三郎沉吟一下,正色道:“肖老抬爱,兄弟好意,但是”

    “怎么样?”

    “我不想那么急成家。”

    “天,谁逼你成家了,别把人肖家当世俗中人,人家要听的,也只是你一句话就够了。”

    花三郎沉默一下:“那么,兄弟,这样好不,有机会见见再说。”

    “行,至少我这头一样没办砸,也不急,改天我来安排。”

    只听一阵楼梯响,楼上上来了人,肖铮的话声:“花总教习起来了么?”

    花三郎忙应道:“起来了,肖老请进来吧。”

    肖铮进来了,一眼看见贾玉,一怔:“你”贾玉含笑站起:“世伯。”

    肖铮一定神:“贤侄怎么在这儿?”

    贾玉笑道:“陪小侄这位好朋友聊天,以慰他客中寂寞啊。”

    肖铮突然间笑逐颜开:“对,对,应该,应该,往后我忙的时候,贤侄就来多陪陪花总教习吧。”

    贾玉淡然一笑,道:“这是理应效劳的,不过世伯有忙的时候,也得看小侄是不是能抽出工夫来。”

    肖铮一怔,旋即赔笑:“说得是,说得是,我的意思,也就是指贤侄有空的时候。”

    花三郎插嘴道:“好办,贾兄弟有空的时候,请多过来聊,贾兄弟没空的时候,我就多去陪陪贾兄弟。”

    肖铮拊掌笑道:“好主意,好主意。”

    贾玉看了花三郎一眼道:“主意是不错,只是往后你可不一定能抽出工夫来啊。”

    肖铮忙道:“怎么,花总教习”

    贾玉截口道:“世伯还不知道,这位花爷,如今是奉九千岁之命,一身兼了东西两厂的总教习啊。”

    肖铮一怔忙道:“总教习,您怎么又兼上东厂的”

    贾玉道:“世伯没听小侄说么,这位花爷是奉了九千岁之命。”

    肖铮脸上马上堆起了笑容,不过谁都看得出来,他笑得有点勉强:“呃,是,是,那该恭喜花总教习。”

    花三郎两眼雪亮,哪有看不见的?当即含笑道:“肖老放心,不管花三郎身兼几职,花三郎不是过河拆桥的人,贾兄弟跟肖老的隆情厚谊,我是永不会忘怀。”

    肖铮笑得自然,爽朗多了:“岂敢,岂敢,往后仰仗的地方还多,仰仗的地方还多!”

    一阵轻盈步履声传了上来,接着卓大娘的话声在外头响起:“老爷子在这儿么?”

    肖铮道:“总教习已经起来了,卓大娘进来吧。”

    卓大娘掀帘走了进来,先施一礼:“总教习,贾少爷。”

    肖铮道:“卓大娘,看样子,你是知道贾少爷在这儿。”

    卓大娘道:“当然知道,我是府里的总管,府里什么事儿瞒得了我呀?”

    肖铮点头道:“有道理,有道理,你找我有事儿?”

    卓大娘马上面泛异色:“老爷子,来了个不该来的,东厂来了个大档头,要见花总教习。”

    肖铮道:“谁说不该来,如今总教习是奉九千岁之命,一身兼了两厂的总教习了。”

    卓大娘微一怔,忙施下礼去:“恭喜总教习,贺喜总教习。”

    花三郎一边还礼一边道:“卓大娘,东厂来人在哪儿?”

    “在厅里候着呢。”

    花三郎道:“肖老、贾兄弟,我见见他去。”

    虽说是“我见见他”去,可是陪着花三郎上厅里去的,却有肖铮、贾玉、卓大娘三个人。

    厅里的东厂来人有三个,大档头巴天鹤,带了两名番子。

    肖铮、贾玉、卓大娘没理巴天鹤。

    巴天鹤可也跟没看见他们似的,独向花三郎恭谨施下礼去:“巴天鹤见过总教习。”

    花三郎倒有几分“官”架子,抬了抬手道:“巴大档头找我有事?”

    巴天鹤哈着腰,毕恭毕敬:“奉督爷之命,特来请总教习去一趟。”

    “去一趟”没说上哪儿,当然是东厂了。

    “督爷有事儿。”

    “督爷没交代,属下不清楚。”

    花三郎道:“好吧,我跟你去一趟。”

    花三郎辞别肖铮、贾玉,跟着巴天鹤走了。

    肖铮、贾玉、卓大娘三个人,却留在厅里谈上了。

    卓大娘道:“老爷子,九千岁永远偏向东边,看眼前的情势,只有一个办法可以紧紧的拉住他。”

    肖铮望贾玉,道:“丫头”

    贾玉淡然道:“我可不是为了别的谁。”

    肖铮微怔道:“那你是”

    贾玉道:“我要跟南宫玉较量较量。”

    卓大娘道:“南宫玉,那不是项霸王的”

    贾玉冷冷一笑:“项霸王跟南宫玉之间的事,没有人比我看得更清楚,怕只怕南宫玉根本没对项霸王用情。”

    肖铮忙道:“丫头,你可别胡闹,得罪了项霸王”

    “谁说会得罪项霸王,只有这样才不会得罪项霸王。”

    卓大娘道:“那您看”

    贾玉道:“我已经擅做主张,代肖家求取佳婿了”

    肖铮、卓大娘一怔而喜:“呃!”

    “当然不是真那么急,他要是马上点头,也不让人觉得可贵,不过他倒是答应,要先见见肖姑娘了。”

    卓大娘有点激动地道:“就怕他不见,只要一见,准保他跑不掉。”

    贾玉道:“我希望这样,可也不希望这样,我回去了,等他回来,告诉我一声。”

    他还是说走就走,没容肖铮跟卓大娘多说一句,他就转身出厅去了。

    留下了肖铮跟卓大娘,站在那儿互望。

    巴天鹤带着花三郎,是进了内城,可却没往东厂去,他带着花三郎,进了一条胡同,一户民家。

    说民家,似乎不对,看这家的陈设,也不是普通人家,因为普通人家花不起这个钱,作这种陈设。

    花三郎道:“督爷不在东厂”

    巴天鹤赔笑道:“您进去就知道了。”

    花三郎跟着巴天鹤进去了,宅子不大,但是室雅何须大,光看这经过匠心设计,美而雅的小小花园,就可以知道几间精舍是什么样了。

    一进小客厅,花九姑赫然在,除了花九姑之外,还有两名美艳青衣少女。

    花三郎跟巴天鹤一脚跨进,花九姑带着两名青衣少女盈盈施礼:“恭迎总教习。”

    花三郎讶然道:“巴大档头,这是”

    巴天鹤欠身道:“督爷的意思,总教习没个府邸总不行,长久住在肖家不是办法,所以委屈总教习暂时在这儿住些日子,等找到合适的房子,装修布置之后,再请总教习搬过去。”

    熊英煞费苦心。

    花三郎胸中雪亮,熊英此举,一为收揽人心,二为让他远离西厂人的环境。

    花九姑紧接着道:“督爷派我带这两个丫头,在这儿侍候总教习。”

    天,还有另一招。

    花三郎定定神:“无功不受禄,这叫我怎么领受得起。”

    巴天鹤道:“自己人,您还跟督爷客气,督爷求才若渴,能得您为总教习,东厂上下,无不鼓舞欢欣。”

    花九姑没容花三郎说话,紧接着道:“请总教习到处看看,中意不中意。”

    巴天鹤、花九姑陪着花三郎到处看。

    小客厅里豪华而不失雅致的布置是看过了。

    花三郎的卧房里,床上、床下,每一样,是新的,考究的。

    小厨房里的锅碗瓢勺,甚至小到一根筷子,是新的,考究的。

    甚至连花九姑带着两个丫头住的地方,都赛过富家千金的闺房。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这份儿周到,这份儿情,令人不能不把感激之色,流露在脸上,花三郎道:“还有什么不中意的,只让我不敢”

    巴天鹤接了话,诚惶诚恐:“总教习,当初争取您的差事,属下跟九姑办砸了,如今,说什么求您给我们两个赎罪的机会。”

    人家这么说,花三郎还能表示什么,何况,他既兼东厂教习,似乎也该领受。

    他沉默了一下,然后道:“尽管受之有愧,到底却之不恭,我敬领了,代我谢谢督爷”

    巴天鹤、花九姑喜形于色,花九姑道:“督爷说了,只等您一安顿下,他马上来看您。”

    “不敢当,代我转奉督爷,一经安顿,我马上进厂拜谢!”

    花九姑道:“我看您还是等督爷来看您吧。”

    花三郎立即就猜到花九姑要说什么了,但他还是问了一句:“为什么?”

    花九姑的说法,跟花三郎猜的一模一样:“督爷礼贤下士,他认为该来看您,如果您进厂拜谢,督爷不会怪您,可却一定会怪我跟巴大档头。”

    花三郎乐得不跑这一趟:“既是这样,那我就只好恭候督爷了。”

    巴天鹤道:“总教习打算什么时候搬过来。”

    花九姑道:“还用问,总教习也不是住在肖家,这不是已经来了么?”

    花三郎道:“九姐说的不错,只是,礼貌上不能不跟人家打个招呼。”

    花九姑道:“您是上司,跟两厂的督爷平起平坐,还用您亲自跟肖家打招呼,派个人跟他们说一声,就很给肖家面子了。”

    花三郎道:“不,九姐不知道,我跟肖家之间,还有着我一个好朋友,我能有今天,得力于这位朋友的帮忙不少,他跟肖家,渊源颇深,所以我势必得亲自去打个招呼。”

    “您的好朋友?您是说谁?”

    花三郎刚要告诉花九姑是谁,门口却来了人,是巴天鹤带的两名番子里的一个,进来躬身行礼:“禀总教习,督爷到。”

    来的真是时候,花九姑不能知道花三郎说的是谁。

    花三郎忙带着巴天鹤、花九姑迎了出去,在小院子里接着了提督东厂的熊英:“恭迎督爷,并谢督爷恩典。”

    熊英一把拉住了花三郎:“这什么话,让我先问问,中意不中意。”

    花三郎道:“再不中意,我就要住进大内了。”

    熊英哈哈大笑:“说得好,说得好。”

    他拉着花三郎进了小客厅,目光略一扫动:“凑和了,暂时委屈些时日吧。”

    花三郎道:“督爷再这么说,我就更受不住了。”

    熊英笑道:“好,好,不说,不说,我公忙,不能在这儿陪你了,你刚接教习,难免有些私事要办,我给你一天假,后儿个一早,上厂里去见我。”

    花三郎除了答应跟致谢外,别的还有什么好说的。

    熊英走了,把巴天鹤也带走了,独留下花九姑带着两名美艳侍婢侍候花三郎。

    熊英在的时候,花九姑一派恭谨,熊英走了,花九姑居然还是一派恭谨:“总教习中饭想吃点什么,交代下来,我也好让倩倩、盼盼去做。”

    原来两个美艳侍婢,一个叫倩倩,一个叫盼盼。

    花三郎没告诉花九姑想吃什么,却说:“九姐这样,比督爷还让我受不了。”

    花九姑讶然道:“总教习这话”

    “督爷赐宠,不过是一会儿,走了也就好了,可是九姐你不是在这儿待一天半天的,这样长此下去,我怎么受得了。”

    “那么总教习是要我”

    “九姐以前是怎么对我的,最好现在还是那样对我。”

    “我不敢。”花九姑突然一脸的委屈神色,看在眼里,也颇动人:“上次就那么吓跑了总教习,这次要是再吓跑总教习,督爷非要我的命不可。”

    “上次事情赶巧了,不能怪九姐。”

    “可是督爷不这么想。”

    “你放心,这次吓不跑我了,就算吓跑了我,我会让督爷的想法跟我一样。”

    花九姑迟疑了一下,摇头道:“总教习还是让我拘谨些好。”

    “怎么?”

    花九姑突然媚态横生地瞟了花三郎一眼:“若要是让我随便起来的话,只怕总教习就更受不了了。”

    花三郎胸中雪亮,笑笑道:“九姐,任何人都愿意受那后者受不了,我恐怕也无法例外。”

    花九姑一双能勾人魂的妙目为之一亮:“总教习,这话可是你说的。”

    花三郎笑道:“出自我口,又有倩倩、盼盼为证,九姐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花九姑春风满面,喜上眉梢,伸手拉住了花三郎的手臂,腻声道:“兄弟,你不提头儿,我就不敢说,你不知道,这些日子来,可委屈死我,窝囊死我了”

    花三郎伸手拍了拍花九姑的手:“九姐,有什么话咱们晚上再说,我上肖家打个招呼去,咱们把中饭改成晚饭,九姐你亲自下厨,最好再准备点儿酒,晚上咱们痛痛快快喝两杯。”

    别人需要什么的时候,就给什么,花三郎深得个中三味,所以,花九姑不但答应了,而且还答应得高高兴兴,心花怒放。

    当然,花三郎是总教习,不管怎么说,花九姑她一定得从命,但是能让人在心甘情愿之下点头,又为什么不让人在心甘情愿的情形下点头呢。

    花三郎走了,花九姑还带着倩倩、盼盼送到了大门外,娇声扬手:“兄弟,可要早点儿回来啊。”

    花三郎这里出了熊英为他安置的住处大门。

    那里,贾玉进了南宫玉住处的大门。

    空荡、寂静,看不见一个人。

    贾五有点诧异,但他还是背负着手,迈着潇洒步往里走。

    一直走到了南宫玉住的小楼前,居然还不闻人声,不见人影。

    贾玉更诧异了,但他不走了,背负着手,把眼前这美而雅的小院子扫视一匝,然后摇头晃脑轻哼:“花径无人春寂寞”

    刚这么一句,马上就听见人声了,是小红在问:“谁呀?”

    紧接着,小红出现了,不知道她是从哪儿出来的,反正她是从花丛里出现的,看见贾玉,她一怔:“你”贾玉举手一揖:“小可贾玉,特来拜望南宫姑娘,烦请代为通报一声。”

    小红讶然道:“贾玉?”

    只听南宫玉的话声,从小楼上传了下来:“小红,请贾公子上来。”

    小红应道:“是!”看了贾玉一眼道:“贾公子请跟我来吧!”

    转身往小楼行去。

    贾玉一声:“有劳!”忙迈步跟上。

    上了小楼,南宫玉就在她那精雅的小客厅里,身边站着小青。

    贾玉深深看了南宫玉一眼,道:“姑娘果然风华绝代,国色天香”

    南宫玉淡然一笑:“贾公子夸奖了,小红、小青,见见花爷的朋友,贾公子。”

    小红、小青、贾玉都一怔。

    小红、小青忙见礼。

    贾玉一定神,答了一礼,讶然道:“花兄,他在姑娘面前提过我?”

    南宫玉道:“何止提过,简直推崇备至。”

    贾玉道:“呃!这我倒没想到。”

    南宫玉道:“不知道贾公子莅临,未曾远迎,当面恕罪。”

    贾玉道:“好说,是贾玉来得鲁莽、冒昧。”

    “贾公子是花爷的好朋友,也就等于是我的好朋友,还请别客气,请坐。”

    “谢谢!”

    客主落座,小红奉上香茗:“贾公子请喝茶。”

    “谢谢!”

    “贾公子太客气了。”南宫玉说:“公子一个人来的?”

    “是的,我那花兄不知道我来。”

    “呃!”

    贾玉道:“再好的朋友,总不能时刻不分离,无论干什么,都在一起,姑娘说是不是?”

    南宫玉含笑点头:“有道理,就是一家人也做不到这一点。”

    贾玉道:“就是啊。”

    南宫玉接着又是一句:“人与人之间,最亲密莫过于夫妻,所谓朝夕厮守,晨昏相随,如胶似膝,片刻不分离,那也只是有情人之间的共同愿望,打古至今,恐怕任何一对夫妻都难以真正如愿,公子说是不是?”

    贾玉微微一怔,旋即笑道:“姑娘好比喻。”

    南宫玉道:“比喻虽然欠当,然而却是实情,夫妻关系最亲密,尚且难以时刻相随,寸步不离,何况朋友?”

    贾玉道:“所以我说姑娘好比喻。”

    南宫玉淡然一笑:“过奖了,公子独自莅临,不知道对南宫玉有什么见教。”

    “岂敢!”贾玉道:“我是慕名而来。”

    “呃?”

    “听我那花兄说,姑娘国色天香,风华绝代,尤其才学冠绝一时,允称奇女,所以,我来瞻仰,也是领教。”

    南宫玉道:“花爷言过其实,也过于抬爱。”

    贾玉道:“我倒觉得我那花兄所言,还欠缺几分,闻名不如见面,见面胜似闻名,这句话半点不虚。”

    “那是公子对南宫玉之抬爱,尤胜于花爷,其实,能够拜识公子,才是我福缘深厚,无上荣宠呢。”

    贾玉道:“姑娘这话”

    南宫玉微微一笑道:“我刚说过,花爷对公子这位良朋益友,备极推崇,从花爷口中,我得知公子的人品才学,无一不是一流中的一流,私心仰慕已久,今日得能拜识,不是我的福缘荣宠是什么?”

    贾玉道:“这么说,姑娘与贾玉,彼此仰慕,神交已久。”

    “可以这么说。”

    “是否也能说,一见投缘,进而相惜呢。”

    “公子若是不弃,自当又是南宫玉的荣宠。”

    “唉!”贾玉目光凝注,突然一叹道:“今日得见姑娘,夙愿已偿,本应心满而意足,但此时此地,贾玉却不免有相见太晚之恨。”

    南宫玉讶然笑问:“公子这话怎么说?”

    “姑娘要问。”

    “愿闻其详,还请公子明教。”

    “先请姑娘恕我唐突。”

    “公子实非世俗中人,南宫玉也不愿妄自菲薄,你我如此朋友,相交贵在率直,何来唐突二字。”

    “既是如此,贾玉就直言了。”

    “南宫玉洗耳恭听。”

    “贾玉认识姑娘,远在项霸王跟我那花兄之后,怎不让贾玉有相见太晚之恨。”

    “公子这么说,南宫玉就更糊涂了,项霸王如何?花爷又如何?”

    贾玉道:“项霸王傲称姑娘之须眉知己,我那花兄更深邀姑娘青睐,贾玉我,在姑娘心目中又能取什么地位,占什么份量呢!”

    南宫玉“呃”地一声笑道:“原来如此,我明白了,那么,敢问,公子又想怎么样呢?”

    贾玉道:“贾玉不惜一切,愿将项、花二位逐出姑娘芳心,独邀姑娘青睐。”

    南宫玉微笑道:“公子的私心相当重啊。”

    贾玉道:“我倒觉得,这种事本应如此。”

    “公子或许不认识项霸王,但却是花爷的好友。”

    “此事当前,亲兄弟也是大敌。”

    南宫玉道:“公子,你我可是头一次见面啊!”贾玉道:“诚如姑娘所说,彼此非世俗中人,又一见投缘,进而相惜,姑娘不该以交浅言深见责。”

    南宫玉笑道:“公子或许是卖油郎,可是南宫玉却不敢自比花魁啊!”贾玉道:“花魁之与姑娘,不啻萤火之与中天皓月。”

    “但是公子应该知道南宫玉是个什么样的女子,我不能不广交朋友,遍许知己,否则南宫玉我便难以度日。”

    贾玉道:“姑娘这么说,不觉得太委屈自己么?”

    “这是实情,既然走上了这条路,本就是这种人,又有什么好委屈的。”

    贾玉道:“姑娘”

    南宫玉道:“蒙公子厚爱,倘若公子能给南宫玉三餐饱暖,衣食无缺,南宫玉愿从此洗尽铅华,杜门谢客,就连项、花二位也不例外。”

    贾玉道:“姑娘当真?”

    “南宫玉当真,也求公子真诚对我,公子既知项霸王,当知项霸王之为人,我若将他摒诸门外,他绝不会怪我,一旦我拿他当朋友,他对我仍然能一如往昔,公子若是三心二意,有负南宫玉一片真心,可休怪南宫玉请出项霸王来找公子说话。”

    贾玉脸色连变了好几变:“这个我未必有负姑娘之心,但是民不与官斗,这位项霸王,我毕竟惹不起。”

    他站了起来,一拱手,要说话。

    南宫玉跟着站起:“怎么,公子要走?”

    “我还坐得下去么!”

    “公子变得何其快。”

    “怪只怪姑娘搬出了项霸王。”

    南宫玉笑了:“那么公子请慢走一步,听我一言”

    一顿接道:“项、花二位都是我须眉知己,公子也是我的好朋友,南宫玉处在此时此地,深有自知之明,不敢想的太多,公子日后若有闲暇,还请常来走动,我怎么对项、花二位,照样也会怎么对公子,不过,以后还请公子不要再加戏弄。”

    贾玉一怔道:“这”“小红、小青,代我送贾公子。”

    “是!”小青、小红双双恭应,向着贾玉道:“公子请。”

    人家等于是下了逐客令,贾玉他还能不走,既然非走不可,索性潇洒点儿,当即含笑拱手:“贾玉告辞,容日后再来拜望。”

    南宫玉道:“恕我不送了。”

    贾玉走了,小青、小红一直送出了大门。

    送走了客人,回到了小楼上,南宫玉还在那儿站着:“走了?”

    “是的。”

    南宫玉微笑道:“她居然找上门来,跟我较量起来了。”

    小青、小红一怔,小青讶然道:“姑娘这话”

    南宫玉道:“你们以为她是谁?”

    小红道:“贾公子啊!”“不错,他的确是假公子,但却不是西贝贾,而是真假的假。”

    小青道:“真假的假,姑娘是说”

    “还用我说,难道你们也没看出来。”

    小红突然瞪大了一双美目:“经姑娘这么一提,婢子也觉出不对了,对!他的确有几分弄了半天,原来他是个易钗而弁的西贝公子啊!”小青道:“姑娘,这个丫头是谁?她想干什么?”

    南宫玉:“我看出她是个易钗而弁的西贝公子,但却不敢肯定说她是谁,不过按照事情的经过来推测,这一阵子花爷跟肖家来往颇勤,肖家有个不俗的女儿,要是我没有猜错,这位西贝公子,该是肖家那个文武双才的女儿。”

    小青、小红脸上变了色,小红道:“肖家的丫头,她这是什么意思。”

    “她的用心,显而易见,这还用问么!”

    小青道:“您是说,是因为花爷。”

    “虽不中,恐怕也相去不远了。”

    小青道:“这丫头好大的胆子。”

    “何只胆大,难道你们没听出来,言辞也咄咄逼人哪,要不是我搬出项刚来,恐怕还吓不退她呢!”

    小红道:“姑娘,她这是分明上门找碴儿欺人,她要是真把咱们当成风尘青楼女,那她可就错了,您找项刚去,让他把肖老头儿叫去问问,究竟是什么意思,给她点儿厉害看看。”

    南宫玉微一笑:“人家又没拿我怎么样,何必那么小家子气。”

    “难道说,您就这么算了。”

    “嗯,难道你们不觉得,这样挺有意思的。”

    小青道:“您就是这么好说话。”

    小红噘着小嘴儿道:“就是嘛,这要是换了婢子,婢子不整她个七荤八素才怪。”

    南宫玉微敛笑容,正色道:“小青、小红,我平日是怎么教你们的,待人要宽厚,难道你们忘了?”

    小青道:“婢子们不敢忘,只是,对这些狗腿子角色,难道也要宽厚。”

    南宫玉道:“肖家虽是刘瑾的外围爪牙,可是肖家这个女儿不俗,冲这一点,我不能不对她宽厚,尤其涉及一个‘情’字,她应该是情有可原。”

    南宫玉这么说,小青、小红尽管心里再不服,但却不敢多说什么了。

    南宫玉微微一笑,又道:“我原该想得到的,任何一个女儿家,见了他都能情难自禁。”

    小青道:“您还说呢,他可真有良心啊,您救了他的命,对他那个样儿,他却一天到晚把个西贝贾玉当莫逆之交,这是什么居心?”

    小红道:“就是嘛,婢子就不信,他会不知道她是个易钗而弁的红粉裙钗。”

    南宫玉微一摇头道:“他未必知道,这种事女儿家最敏感,也最细心,连你们都让瞒过了,何况他,尽管他各方面都超越别人,毕竟他是个男人家,男人家就不如女儿家细心。”

    小青道:“您还帮他说话呢,婢子说句不该说的话,您现在有了对手了,跟花爷能朝夕见面的,是她不是您,您可千万小心”

    南宫玉微笑截口:“我没什么好小心的,万般皆缘,强求不得,他要是让她这样拉了去,那也就不值得珍惜了。”

    小青、小红还待再说。

    南宫玉已然又道:“我要歇息片刻,你们下去吧。”

    “是。”

    小青、小红微一裣衽,双双下楼走了。

    南宫玉娇靥的笑意逐渐消失,代之而起的,是一片令人难以言喻的神色,一双原本清澈、深遽的眸子里,也逐渐地蒙上了一层薄雾

    贾玉回到了肖府,登上了那另一座小楼,三四个彩衣少女来到眼前。

    “姑娘要不要换衣裳。”

    “姑娘的洗澡水打好了。”

    “”“”你一言,我一语,贾玉似乎一句也没听进去,问道:“卓大娘呢?”

    卓大娘的话声传了过来:“我来了,姑娘。”

    卓大娘含笑走了过来。

    贾玉一摆手,道:“你们都先下去吧!”

    “是。”几名彩衣少女齐施一礼,鱼贯下楼去了。

    卓大娘看了贾玉一眼:“这一趟恐怕不大顺利。”

    贾玉一拍妆台道:“何止不大顺利,南宫玉我算是领教了,厉害。”

    “呃!毫不客气。”

    “毫不客气,那就不叫厉害了,她客客气气,笑语如珠,这才是真厉害。”

    卓大娘道:“别人不知道,我清楚,姑娘您也不比谁弱呀!”

    “大娘你就别损我了,没见着南宫玉之前,我向以所学、机智、口才自诩,对任何人也绝不轻许,绝不稍让,但是领教了这位南宫姑娘之后,我却不能不自叹不如。”

    卓大娘道:“本来嘛,项总教习的眼力不差,他又岂是轻许的人。”

    “不提项总教习还好点儿,她把项总教习不着痕迹的搬了起来,我还能拿她怎么样,这位爷我惹不起,只好忍了!”

    卓大娘微一笑道:“我的姑娘,别让她看穿了你吧。”

    贾玉呆了一呆:“那恐怕不会”

    “最好不会,要不然她万一把项霸王搬了来,看您怎么应付。”

    贾玉摇头道:“这绝不会,南宫玉我虽然是初会,但是以往听过她不少,加上如今见上这一面,能让我觉得自叹不如,她就绝不会是那种小家子气的女儿家,就算她看穿了我,她也绝不会真把项霸王搬来。”

    卓大娘道:“倒有点儿惺惺相惜的意味啊!”“还是真有那么一点儿。”

    “可惜她是您的大敌,碰上这么一个对手,您可要步步为营,稳扎稳打啊。”

    贾玉看了卓大娘一眼:“有大娘你这么一位军师在,我还怕败下阵来么?”

    卓大娘道:“您最好别对我期望过高,我虽没见过这位南宫姑娘,可是您给我一个感觉,那就是对任何人我都有把握,唯独目前头一个让我对付不了是这位花总教习,如今又多了个她。”

    “照你这么说,我岂不已居下风,凶多吉少!”

    “姑娘,我无意安慰您,那倒也不一定,若有缘分,不必强求,若没缘分,强求也没用。”

    “那么,你看我跟他有没有缘分呢?”

    “姑娘,毕竟他已经少不了贾玉了,是不!”

    “可是贾玉不是我。”

    “固然贾玉不是您,可是有个贾玉在,您已经占了不少便宜,是不?”

    贾玉眉锁轻愁,轻轻地吁了一口气:“但愿如此了。”

    卓大娘道:“好了,姑娘,别愁了,贵客来了,您下去见见吧。”

    “贵客,谁?”

    “他!”

    贾玉猛然站了起来:“他回来了,回来多久了?”

    “有一会儿了,我上楼来就是请您来的。”

    “他在哪儿呢?”

    “厅里。”

    “都谁在?”

    “老爷子陪着他呢。”

    贾玉想了一下道:“你先去陪他一下,我马上来。”

    卓大娘凝目深注,道:“您是要”

    贾玉道:“我想让他见见肖姑娘。”

    卓大娘微一摇头道:“目下,恐怕尚非其时。”

    贾玉道:“呃,尚非其时,为什么?”

    “不为什么,只觉得尚非其时。”

    “那么”贾玉迟迟一下道:“大娘你觉得什么时候才是该让肖姑娘见他的时候。”

    “当然是时机成熟的时候。”

    “那么,大娘以为什么时候才是时机成熟的时候?”

    卓大娘道:“我要是您,我绝不急着让肖姑娘见他,现在这段时间,应该让贾公子尽量撒出网去,直到牢牢的网住了他,直到有一天他片刻也离不开贾公子,那才是适当而成熟的时机。”

    “大娘不以为,他离不开的是贾玉,而不是肖姑娘,会是两回事么。”

    “事是两回事,人却是一个人,到那时候,他已经挣不脱那无形的网了,只要他是个有良心的人,他就该回过头来迁就事实。”

    贾玉想了一下,微笑道:“谁叫你是我的军师,我听你的,走,贾玉见他去。”

    他拉着卓大娘的手,往楼下去了。

本站推荐:诛仙合体双修武道神尊驭鲛记阎王神武至尊宦妃天下修罗刀帝不嫁总裁嫁男仆九阳神王

铁血柔情泪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一品小说只为原作者独孤红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独孤红并收藏铁血柔情泪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