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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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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中年人穿着塞外牧民的装束,双目炯炯,一副精明的样子,进来以后朝乌赛珍一弯腰道:“小姐,对不起,这是我管辖不周,才出了这种混帐,居然敢对小姐如此无礼,实在是死有余辜。来呀,把他拖出去,不准埋,丢到沙漠上喂狼去,你们这些混帐东西,我一个不注意就跑出来闹事,灌足了猫儿尿,居然对小姐都敢冒犯了。”

    黑山熊的眉心上开了个洞,红的血水,白的脑浆,汨汩地往外冒着,瞪大了眼,似乎死得很不甘心。

    可是那些汉子却都脸现畏惧之色,连忙把黑山熊搭了出去,乌赛珍眼瞪着这个进来的中年人道:

    “尤总管,你怎么就在这儿杀人呢?”

    中年人弯弯腰笑道:“小姐,您是小王爷,这家伙敢对您如此冒犯,就是犯了死罪,再说属下是怕他发起横来伤了小姐,刚才他的手已经摸到了后面”

    乌赛珍又顿了一顿才道:“尤总管,我们牧场里的人也该好好地管一下了,实在不像话。”

    中年人忙道:“是,是,属下一定留意,以后绝不会再发生类似的事了,黑山熊这家伙最近本来就不太对劲,没事儿专往这儿跑,跟些不明不白的人来往,今天要是不做了他,往后不定会闯出什么祸来呢。”

    乌赛珍想了一下,手指看小金宝道:“还有这个女人,我交给你,给我好好问间,看她是什么来路,为什么要跟黑山熊勾结在一起,故意制造事端?”

    中年人忙道:“是,属下把她带回牧场问去。”

    小金宝脸色如土,连忙跪了下来道:“小王爷,这不关我的事,是有人叫我这么做的。”

    那个姓尤的中年人,上前一把揪住她的头发,另一只手掌就掴了上去,拍拍几声,小金实的半边脸就肿了起来:“臭婊子,难怪你敢打黑山熊的嘴巴,原来有人给你撑腰,说,是谁叫你这么做的,如果你不说实话,老子砸扁了你。”

    他的眼睛瞪得像一对铜铃,满脸凶相,看样子真能把人给撕成两半,小金宝这时再也不泼了,可怜兮兮地猴在地下,连哭都不敢哭,姓尤的见她不开口,提起手来又要打下去,她才叫道:“我说,我说,是黑山熊。”

    “什么?是黑山熊自己?”那个姓尤的神气已经相信了,因为他的手已经松开了,追问这一句,只是为了怕人家不相信而要小金宝作更详细的解释。

    “是的,他说他要找关家的碴儿,又怕没藉口,才叫我故意跟他闹起来,躲到这位爷的身边儿去的。”

    这理由倒是说得过去,而且黑山熊人已经死了,死无对证,就更没理由推驳了,姓尤的中年人向乌赛珍哈哈腰,陪个笑道:“小姐,您听见了,黑山熊的确该死。”

    乌赛珍寒着脸:“好了,尤总管,把她轰出寨子去。”

    小金宝又跪了下来:“小王爷!求求您,别赶我走,我自小儿就没了爹娘,被人卖来卖去,好容易在这儿立了根,混成个自由之身,您把我赶出去,又得落在人家手里,这一辈子也不得出头了。”

    乌赛珍倒是一怔道:“你在这个地方倒是能出头?”

    小金宝抹着眼泪道:“这地方虽然苦一点,可是赚钱容易,牧场里的爷们虽然脾气躁一点,花起钱来都很大方,我把所有的积蓄都拿了出来,才顶下那个窝儿,只指望等他个两三年,好让下半辈子有个着落。”

    乌赛珍似乎不太明白,巴山虎这时可就神气了,笑笑道:“小王爷,您或许不明白,这一片土城是周围四里地唯一的歇脚所,在沙漠里混生活的人,都是一年半载看不见女人的,到了这儿,只要有个娘儿们,还会在乎钱吗?何况托了两家牧场的福,在这儿没有那些地痞流氓,土棍吸血虫,他们赚到的每一块大洋,都是自己的,在别处的娘们卖一辈子皮肉,也没这儿一年的收入多,以前有几个娘儿们在这儿干了三四年,都是用骆驼载了大洋钱走的。”

    乌赛珍笑了起来:“照这么一说,这儿竟成了个金矿了,可是多少年来,这儿还是老样子,没见繁荣起来啊?”

    巴山虎笑道:“就这么大一片地方,那么几间屋子,往那儿发展去?西寨那二十家半开门,多少年来就维持着那个数目,去了一个顶上一个,没见少过,也多不出来,别瞧那一间破木房子,顶费在内地够买个像样的小四合院子了。小金宝来了还不到半年儿,大概才捞回本儿,小王爷要是可怜她,就让她在这儿混下去吧。”

    乌赛珍道:“原来西寨那一排屋子都是卖淫的,难怪那边一直都在闹事,也难怪我爹不让我上那儿去。”

    巴山虎笑道:“小王爷,您是多高贵的身份,怎么能上那儿去呢,这个小金宝”

    乌赛珍道:“我可以不撵她,不过以后也没那么好赚了,酒色每为淫盗之媒,我要整个地拆了那一片宅子。”

    姓尤的中年人连忙道:“小姐,那怎么行呢?”

    乌赛珍道:“怎么不行,我查过帐契了,那是我家的产业,我有权利这么做的。”

    姓尤的道:“小姐,那二十三间木屋每年的租金是牧场里十分之一的收益,一半的员工薪俸是用这笔帐开支的。”

    鸟赛珍吧的一声,把马鞭用力抽在桌上,脸上带着一层怒色道:“乌家牧场下赚这种作孽钱,难怪关天月骂我们家男盗女娼,气得我差点没跟他拼命,原来还真有这种事,不行,我回去告诉爹后,一定要他拆。”

    姓尤的笑道:“咱们只管收房租,规规矩矩的赚钱,那没什么可笑人的,至于人家租了屋子去做生意,可不关咱们的事,这些女人不是咱们家养的,姓关的怎么说也碍不著咱们。

    关天月要是再说这种话,小姐尽可拿大耳括子打他,问他凭什么这么糟蹋人?”

    乌赛珍怒道:“凭事实,那排屋子要是干干净净的,又凭什么收这么高的租金,虽然我们没开娼馆,但骨子里跟我们家开的有什么两样?还有,关家的马匹常在我们的牧场里出现,有一回连小玲的一捧雪也叫你们给牵来了,要不是我自己点数,就被你们给卖了出去,男盗女娼,人家骂得一点不也错,我凭什么跟人争去,现在关天月就是打我的耳光,我也只好认了,我还敢跟人说什么?”

    姓尤的低下头没有说话,巴山虎也不敢说什么了,因为他发现很多人的眼睛都狠狠地盯着他。

    白振英觉得应该说话了:“乌小姐,我想关大哥是出于误会,他跟你一样,对内情并不了解。拆房子实在大可不必,娼妓是一种最古老的行业,更是一种天赋的社会关系,所以有人说:‘有人类的地方,就有娼妓的存在。’动物在求偶的时候,还知道用食物或其他的物件去取悦异性,这是最原始的娼妓制度出发源,北极的企鹅在求偶时,公鹅会潜到水里去找寻圆形的小石子献给雌鹅,以博取一欢,可见这是一种自然的行为,何况在有的时候,娼妓的存在,可以避免很多纠纷冲突的发生。”

    巴山虎连忙道:“白爷说的是,寨子里有了这些女人,可也省了许多事,别的不说,光是两家牧场里,就有几百个光棍,要是没有一个地方让他们泄泄火,很可能会闹出大祸来,早些年常跟维吾尔为调戏妇女的事冲突,近年好多了,不也是大伙儿的玩心有了寄托吗?要不然,老王爷是镇上的地方官儿,对这种事儿不会放任不管的。”

    他总算能说会道,把乌赛珍脸上的怒气给说平了,顿了一顿后方道:“尤总管,这镇上的房租是谁来收的?”

    姓尤的忙道:“是巴玛大爷,所有的帐目也是他经手。”

    乌赛珍一声冷笑:“他能管帐?超过了十个手指头的加法,他就算不过来了,还能经管帐目,还不是由着你们唬弄去,只要两皮袋子酒,他连自己是谁都忘了的人,能经手这笔帐目,难怪咱们家里永远都是笔糊帐了。”

    尤总管干笑了一声道:“小姐,因为这儿是夫人的牧地,巴玛大爷是族里的长老,非得借重他不可,镇上还有一半营业是族人在经营着,他们只听他的。”

    乌赛珍冷笑道:“他们听不听我的?”

    “小姐说什么来着,你是小王爷,将来他们都是你的子民,怎么敢不听你的呢?”

    “那就好,从明天起,这个镇上的一切事务由我来经管,牧场里的人谁都不准插手,以往的烂帐我不追究了,往后谁敢再跑到这儿来闹事,我捉住了当埸就毙人。”

    尤总管脸色变了变,不敢再多说。乌赛珍又道:“带着牧场里的人,立刻给我回去,以后再逢到休假的,上我那儿先报备后,才准上这儿来,否则我也是立刻革退。”

    尤总管刚要开口,乌赛珍道:“没什么可说的,往后我会在寨子口派族里的人守值,没有我批准的假条,一律不准进寨子,连你自己也在内。”

    “小姐,这会造成很多不便。”

    吧的一声,马鞭又抽在桌子上:“我回来也不过三四个月,发现牧场里的人太不像话了,今天这黑山熊故意生事不说,还敢跟我动手,这都是你管的好部下。”

    “黑山熊是该死,属下已经制裁他了。”

    “黑山熊是我爹的老部下,居然敢如此跋扈不法,可见他们是受了什么人的蛊惑,仗着背后有人撑腰才敢这样横的,我还要往深处调查,你告诉大家小心点,给我走!”

    尤总管目中凶光一闪,但忍住了没发,仍是哈哈腰道:“小姐,这么一来,牧场里的恐怕都-不住了。”

    乌赛珍冷笑道:“你这是在要胁我!”

    “属下不敢,属下是说的老实话。”

    乌赛珍冷笑道:“那很好,谁要是不想干了,可以立刻拔腿走路,一个场工每月三十块大洋的工资,我不怕找不到好手,别以为我不懂,这次我回来,特别从南疆绕了一趟回来,打听得很清楚,别处的工资没这样高的,我只要出一半的工资,找人卖命都会成群地涌了来。”

    “这咱们的弟兄们不同,他们都是跟着老场主多年的旧人,曾经为牧场流过血汗,建过苦劳。”

    “尤总管:我不是刚回来,我是在这儿土生土长的,我爹当年一起带来的弟兄还有多少,我自己知道,走掉的有多少,我更清楚,你是不是要我一个个背出来?”

    尤总管扬扬头道:“咱们卖的是个忠心。”

    “那就老老实实地干活儿,少动脑筋,我再告诉你一件事,牧场新添的人手我已经接洽好了,你交给爹的名单我不准备采用,你叫他们别来了。”

    “小姐,这是早就说好了的,场主也答应了。”

    “别忘了新辟的牧地是我名下的产业,也是娘送给我的族中分配给我的牧地,这事由我作主。”

    “老场主答应的话,总不能说了不算。”

    “爹并没有答应,只说等看过了再说。”

    “那就是答应了,老场主无非是看看他们的技术,那都是千中选一的好把子,文武全才,绝没问题。”

    乌赛珍的脸一沉:“尤总管,我们是开牧场,不是要成立一枝军队,我们需要的是捕马、驯马、养马的技术,不是找人拼命赌狠的打手,我说不要就不要!”

    尤总管强硬地道:“小姐,这不是叫属下为难吗?属下已经叫他们下个月前来报到,这让我怎么回去?”

    乌赛珍怒道:“尤四明,我叫你一声叔叔,是为了你是爹带来的老弟兄,别忘了你还是总管,不是真的长我一辈,什么时候你事事都能自己作主了?”

    尤总管道:“那些人都是些亡命之徒,个个都是不要命的江湖汉子,得罪了他们实在没有什么好处。”

    “他们敢杀人放火,造反抢劫?”

    “要是真的惹毛了他们,很可能会干得出来的,在塞上是王法管不到的地方,咱们犯不着得罪他们!”

    “真有这么大的胆子吗?”

    “这可很难说,所以属下还是请小姐三思而行。”

    “尤四明,假如他们真是-批亡命不法之徒,你把这些人找来是什么意思,难道这是你为我们家忠心的表现?”

    尤四明摆了两句狠话,以为把乌赛珍吓倒了,心中正在得意着,没想到乌赛珍忽然冒出这么一句来,一时没了主意,顿了一顿才道:“关天月回来之后,对咱们很不谅解,属下听说他有意在内地招募枪手要对付咱们,所以属下才跟老场主商量着请一拨人来保护牧场。”

    “那是爹糊涂,被你们涂着了,关天月对我们有所误会是不错的,但他不是那种糊涂人的,也不会做这种糊涂事,跟关家的事不要你们操心,我会去跟他们解释,你们把牧场的事办好就行了,那些人绝对不用,你负责回绝。”

    “小姐,属下是为了牧场的安危,要是出了什么纰漏,属下可不负责。”尤四明干脆摆下狠话来了。

    可是乌赛珍根本不吃他这一套,冷笑道:“你要完全负责,因为这些人是你自作主张引来的,我要告诉你一句话,你可以转达过去,我已经在族里训练了一支枪兵,历年来在俄国读书,省下的钱买了一批新式的马枪,两天前已经运到了,今后巡逻牧场的工作,由他们担任,要是我发现有不明身份的外人进入,立加格杀,绝不宽贷!”

    尤四明一惊道:“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四天前出发去参加回族骑赛的那批青年,实际是去接收枪支,练习射击的,明天就可以回来。”

    “我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连爹都不知道,多少年来,娘不管族里事了,可是她老人家并不糊涂,牧场里闹得太不像话,她要我在外面多学一点,就是要好好整顿一下,爹太信任你们。”

    尤四明脸色一变道:“小姐是在怪属下不称职?”

    “过去的事我不管,爹自己督导不周,不能怪你,今后是否称职由我来考核。乌家不会亏待人,但也不容许员工横行不规,有功的该赏,有过失的重惩,现在你可以走了,记得告诉大家别乱跑,明天我带枪队回来执行巡逻。”

    尤四明像一头斗败的公鸡似的,垂头丧气地走了。

    巴山虎一竖大姆指道:“小王爷,你真行,那位尤爷号称沙漠一条虎,这头虎让你给治服了。”

    乌赛珍笑了一笑,伸手指向小金宝道:“你过来!”

    小金宝的脸肿得像个刚蒸熟的干馍,畏畏蒽葸地过来,又想要跪下去,乌赛珍道:“坐下,我有话问你,只要老老实宝地说,我不会为难你。”

    店里的伙计忙把桌椅扶好,乌赛珍先请白振英坐好了,自己坐在横头,然后才指指对面道:“巴山虎,你也坐下,我对寨子里的情形不太熟,如果有不周到的地方,你得提醒我一声,别让人给唬了去。”

    巴山虎有点坐立不安道:“小王爷,您明鉴,小的只是个货客,能知道些什么,您是小王爷,老王爷又兼这儿的地方长官,小的还会比您更清楚吗?”

    乌赛珍道:“巴山虎,从小我就看着你在沙漠上跑了,咱们也算得上是老邻居,我是很信任你,所以才请你顾问一下,这对大家都好,要是沙漠叫一批匪徒们盘踞横行,你也断了生计,所以我真心请你帮个忙,坐下!”

    最后二个字等于是命令,巴山虎只有硬着头皮坐了下来。乌赛珍笑笑再指着白振英对面的凳子向小金宝道:“坐下!实话实说,今后我会给你作主,要是你再给我打马虎眼儿,我不但撵了你,而且还要把西寨的窑子都封了,大伙儿要是没得混了,那都怨你,她们会活活撕了你的。”

    小金宝简直就想哭,吓得直抖,白振英和蔼地笑道:“你别怕,你也应该看得出来,乌小王爷是个明理的人,只要你说老实话,她会保护你的。”

    小金宝木然地点点头,乌赛珍的问话很有技巧,她开口第一句话问的都是:“你本名叫什么?”

    “自小没爹没娘,四岁时就被拐子拍花拐走了,卖给凉州府的一个老鸨儿,她叫金宝,就管我叫小金宝,这些年来,我被人卖来卖去,那有个本名儿呢?”

    “你今年多大岁数了?”

    “算来是二十六个年头儿了。”

    “倒比我还大上两岁。”

    “小王爷,我怎么敢跟您比,我这二十多年,等于是吃的草料,没有一天过的是人的日子。”

    乌赛珍脸色一正:“环境逼迫着你操下贱的行业,那并不可耻,但是一个人要是自甘下流,那才真正的不是人,小金宝,白爷为了你,冒着生命的危险,跟人拼刀子,他可不是为你长得美,而是不忍心看一个弱女子受人欺凌,这种侠义行为是何等可敬,在你一生中,遇见过几个像这样的正人,你说说看。”

    小金宝低下了头,脸上现出了羞惭之色:“没有,像我们这种女人,那会有人为我们仗义打抱不平,最多只是为了争风而打架,把我们当作战利品。”

    “好了,那么像白爷这种仗义君子,你竟然还跟别人串通好了硬-他一口,你心里安吗?

    今天幸亏是我在事前先问清楚了,要是我糊里糊涂地信了你话,跟白爷冲突了起来,不慎伤了他,你这一辈子心里内咎能平服吗?”

    小金宝在良知与严词的挤压下,哇的一声哭了起来,乌赛珍吩咐烫了块热手巾把儿来,让她擦了脸,然后才道:“小金宝,现在你可以老实告诉我了,究竟是不是黑山熊要你这么做的?记住,我要听句老实话!”

    小金宝迟疑良久,才勉强地挤出两个字:“不是。”

    “好,我也知道不是,黑山熊是条蠢熊,脑子里不会转出这种巧点子的,这次算你聪明,没一口咬定是他。”

    小金宝满脸凄色道:“小王爷,您要是可怜我,就别再问下去了,我只是个苦命的女人,一生受尽折磨”

    乌赛珍点点头说道:“你放心,我只要知道不是黑山熊就够了,并不想问出那个真正的指使人出来。”

    小金宝满脸感激,可是乌赛珍下一个问题却使她惊怖得脸无人色:“小金宝,你是真为了赚钱才到这儿来的呢?还是另外有目的,上这儿来计算谁的?”

    小金宝张大了嘴,半天开不得口,乌赛珍道:“这是你自己的问题,没有什么可犹疑的,实话实说,我保证不追究你,如果你再昧着良心说瞎话,我就在明天一大早,把你绑在寨子口,用半天云的同党罪名,公开地处决你!”

    白振英一怔道:“半天云又是什么人?”

    巴山虎道:“半天云是沙漠上的一股悍匪,手底下有百来个人,行踪鬼魅,下手狠毒,成队的商旅,只要被他咬上了,就是死路一条,因为他做案从不留活口的!”

    白振英骇然道:“这么无法无天,官府不管吗?”

    巴山虎笑遗:“白爷,您对塞上的情形太陌生了,官军的力量在这儿小得可怜,想管也管不了,再说半天云的手下四处散布,每个人都有快马快枪,消息又灵通,官军如果出头得少了,一下子就叫他们给吞了,大举出动他们早就闻风先逃了,咱们这一带,沾着两家牧场的光,半天云不敢卷过来,在别处可受够他们的累了。”

    乌赛珍冷冷地道:“半天云未必怕咱们,明着不来,暗里早已把脚-进来了,小金宝,你说是不是?”

    (此处缺文,大意可从上下文推出。ocr者按)

    乌赛珍道:“我说过不为难你的。”

    小金宝以带哭的声音道:“您虽然不为难我,可是您不会放过跟我接触的人,我就算没泄底,半天云也会认为是我泄的密,照样饶不了我。”

    乌赛珍冷笑道:“你为匪徒上这儿来卧底,应该想得到有什么后果的,这根本是你自找的。”

    小金宝流着眼泪道:“小王爷,我是一个风尘女子,能跟半天云反抗吗,连官府都拿他没办法,我还能怎么样?他要我干什么,我还能违抗吗?”

    乌赛珍道:“为什么你要投到关家去?”

    小金宝顿了一顿才道:“关老王爷那边用人谨慎一点,半天云的人不容易打进去。”

    乌赛珍的脸色又是一变道:“这么说来,我们乌家牧场早巳经被匪徒渗透进去了。”

    小金宝低头没做声,但已经等于是默认了,乌赛珍的脸色变得很不好看,沉声道:“小金宝,你的罪状已经确定了,我可以不追究,但是你必须说出是谁来?”

    小金宝道:“小王爷,您只要稍微用点心,想也想得到,如果您一定要我说,我只有认了,由您把我拉去毙了,那还痛快些,半天云整起人来,简直不把人当人看待。”

    乌赛珍刚要发作,小金宝又抢着道:“小王爷,您一定要知道什么,等我到了关家牧场后您再来问,现在我确是一句话都不敢说。”

    乌赛珍道:“你是说我保护不了你?”

    小金宝脸色苍白,抖着嘴唇道:“小王爷,您怎么问我这个呢?我是个卖身的女人,怎么知道这些呢?”

    乌赛珍目光像利刃般地看看她,看得小金宝心头猛跳,脸色更不自然了,低下了头,不敢接触她的眼神。

    乌赛珍却微微一笑:“小金宝,虽然新疆已经划为行省了,但是维吾儿部族制度还是被承认的,在我的领地上,我有杀死任何一个侵入者的权利,也有保护入境者安全的义务,你该懂得这些,说不说全在你。”

    小金宝吓得嘴唇都变了颜色,瑟瑟直抖,白振英见状又感不忍了,开口道:“乌小姐,就算她真是半天云派来卧底的,她也不敢承认的,因为那些响马匪徒的报复手段相当厉害,除非你把她带到牧场去,否则她还是在危险中。”

    小金宝忙道:“是啊,白爷圣明,就算到了小王爷那儿,也不见得安全。”

    这句话才出口,她看见每个人脸色一变,才自知失言,这无形中透露了她是半天云派来的人了。

    可是乌赛珍居然不动声色,微微一笑道:“好,既然你有碍难,我也不能勉强,你去吧!”

    小金宝叩了个头,爬起来就向门外走去,可是到了门口,她想想不对,又回来跪下道:

    “白爷,您要是跟关小王爷有交情,求您救救我,把我带到关家牧场去”

    乌赛珍脸色一变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小金宝苦着脸道:“小王爷,您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您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往后一定不会放过我的。”

    (此处缺文,大意可从上下文推出。ocr者按)

    小金宝道:“我不敢怀疑小王爷的能力,在您身边,我当然是安全的,因为您是小王爷,有整个的族人支持着您,可是我总不能寸步不离的跟着您。”

    “我把内奸都肃清了,你就用不着害怕了。”

    小金宝却相当老练地道:“小王爷,难道您就凭着我的指证去抓人吗?那是绝不可能的,就算我现在告诉您一份儿名单,您也得经过仔细的调查,加以证实,如果叫他们跟我对证,他们谁都不肯承认的,何况我能指认的也没几个,仗着我对您起不了什么作用的,您又何必硬要我送上一条命呢?求您还是放我一条生路吧!”

    乌赛珍经过一番考虑,终于叹了口气:“好吧!我不再追究你了,至于白先生是否愿意带你去,或者关天月否肯收留你,我可不能保证,更不能勉强别人。”

    小金宝又乞怜地看着白振英,倒使白振英为难了,虽然自己跟关天月的交情莫逆,但贸然带着个风尘女子上人家家里去,何况还牵扯着一大堆麻烦。

    乌赛珍像是了解他的碍难之处,笑了一笑道:“白先生,你就带着她走吧!明天我送你们上路,一直送到关家牧场,见到关天月为止,他要是不肯收留她,我把人带走!”

    白振英一怔道:“乌小姐要送我们去?”

    乌赛珍道:“是的,如果我不送你们去,保不一定路上还会出什么事,要是白先生又有了意外,关天月跟我的误会更难以解释了,因为他认定了我们在跟他作对,要挤走他,两家牧场冲突不止一次了!”

    白振英想了一想道:“我想关大哥不是个容易冲动的人。”

    乌赛珍叹了口气道:“是的,现在我知道是有人在从中制造事端,倒不能怪他,可是以前唉,叫我怎么说好了,我也不知道是有人居间破坏,以为他在无理取闹,对他颇说了几句狠话,误会造得很深,正好白先生是亲身经历的,可以作个证明,否则我怎么说,他也不会相信的。”

    白振英慨然道:“那当然,我一定在关大哥那儿为你们双方调解,清除误会,使你们两家恢复旧好。”

    乌赛珍却轻声一叹:“白先生,我要求的只是两家清除隔阂,不要再存有歧见,至于其他就不必多谈了,尤其是我们的婚约,那是上一代订下的,根本不是我们的意见,他要是愿意解除,我绝无异议,而且极为赞成!”

    白振英愕然道:“那是何苦呢?误会解释开了”

    “这不仅是误会的原因,还有其他很多的因素,你见到关天月后,就会明白的,好了,我不打扰了,明天一早我在寨门外等白先生一起上路,再见,祝你晚安!”

    她含笑点点头,提着马鞭,婀娜地出门而去,白振英望着她的背影,倒是发了一阵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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