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蝴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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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身绿色的宽大的连衣裙每隔两天，至多三天就缓缓的从我所在的酒店门口飘过，像一只绿色的蝴蝶，那时我一般就站在门外，看着她一点点的向我靠近，焦虑的思忖着需要说一句什么新鲜的会令她高兴的话来，可往往越是焦虑越口拙心乱，直到她走过我跟前冲我不失礼节的友好的一笑时，我的一切的挖空心思和心里的语无伦次瞬间土崩瓦解。我恋恋不舍的看着她高大而不失婀娜的绿色背影一直消失进街尽头的一个浴室后才怅然若失的进到酒店。再次出来时我算好了时间，正是她洗完澡回走的路上，我不想错过任何一次见到她的机会。她是在离我们酒店几十米远的另一个酒店做服务员。
我就这样一直忍耐着煎熬，直到那身绿色的高大的婀娜的影子一直填满我清醒的大脑并不只一次的溢进梦里后，实在觉得再无理由残忍的用心里的水去企图扑灭熊熊燃烧的爱火了，于是我拿起笔写了一整夜的信，最后装进信封的只有两张纸，却也没有几个完整的句子，更无思想的逻辑，只是些语无伦次的排列，但我知道上面的每一句看似平淡的话都是我牺牲了几滴泪水才诞生的。
当又一次那个绿色的影子就要从我眼前飘过时，我奋不顾身的冲到街中央，伸开双臂把她拦在离我鼻尖只要二十公分的地方。
“你有事？”她依旧友好冲我一笑。
她的从容谦和使我镇定了下来。不过我忘记了回答她的话，因为我看到了她的鼻翼两侧凌乱的挤着几小块暗黄色的雀斑，这是在以前我不曾想到的。再有的就是她的身体比远看还要“强壮”些，说“强壮”是因为站在她跟前我感到了自身的弱小和受到了男人自尊的威胁，不过这丝毫不能影响我对她的爱恋之情，从我双手把信呈到她眼前的动作中就能看得出来。她含笑的接过信一如什么事都没发生的向前走去，我这里却如释重负像一巨石咣当落地，还滚动未停，造成一波一波的热潮从内向外荡漾开来，我的脸被羞红了。
约她见面是在送她信的第二天的晚上。五花八门鳞次接比的门面房都已打烊，整条白日里花花绿绿拥挤浮华的街变成了一条黑黢黢的长巷。我听着自己寂寞的脚步声在方石砖铺做的路面上无秩序的响着，就如同我的忐忑不安：我知道我的命运就在于今晚。
约她出来后，我们默默的走出巷口。十字路口还有几处灯光，虽然街上很少有走动或过路的人，可夜晚摆水果摊的小贩们还在与时间过不去。我们就靠在灯光照不到的铁栅栏上看着淡红色的灯光里那几个默然又疲惫的小商贩，谁也没有先讲话。为了打破我们并排靠在铁栅栏上的呆板，我就坐铁栅栏上去，让两条腿在半空中钟摆起来，这样不但使气氛自然了，使我也添有了几分应有的洒脱，不去担心说出的话会语无伦次了。
“信你看了？”我装作随意的说，也没停止两腿的钟摆。
“看了。”她态度够坦诚的。
她的坦诚却令我不安，我倒愿意她如别的女孩子一样多一些忸怩作态或不可置否的羞涩，好让我没有立刻被封杀的机会，也好施展一下追求一个女孩子特有的所谓的逻辑程序：坚不可摧的毅力抑或叫做死皮赖脸。
“看了？”我的双腿立刻停止了摆动。
“恩！”
“那？那”接下去的话我就不会说了。
“我们根本不可能！”她真就直截了当的说了出来，并加了“根本”二字，一如在对我关的心灵上又加了一把锁，坚决的拒我于门外。
“为什么？”我觉得自己要一头从铁栅栏上栽下来。
“不为什么，我们都还小！”
“你多大？”我软绵绵的从铁栅栏上滑下来。
“十八。”
“小我一岁。”我近似哀求的又说“我想这不是理由！”我盯着她的眼睛期待着。
“你叫什么名字？”她问我。
“刘斌。你呢？”
“董华。”又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说：“你们店里的大厨叫什么？”
“张富国，聊城的。另一个男孩跟我同岁是他的远房亲戚，禹城的。”我觉得有必要介绍一下我们的情况。。董华的情绪突然提升起来。她问我们三人晚上都做些什么？离家都那么远，想不想家？还问我们店里大厨一月挣多少钱？
我都及时的回应了她的饶有兴趣的。
夜深下去了，我不知何时路口的灯光熄灭的，大街上阒无一人。风拂起街面上的凌乱的白色垃圾在脚下发出簌簌的响动声。我试探着去拉董华的手，她没有拒绝我，却无有一丝应有的情绪。
“回吧！”她只让我握她的手一会儿就轻轻的挣脱，向回走去。
我迟缓的跟在后面，心里有一团软绵却又冷硬的东西堵着犹如那浓重的窒息人的黑夜。
董华是因了我才认识张富国的。那晚我约她去我们宿舍玩。她就去了。我很高兴，因为她是因了我的关系才去的，使我在同事面前赚了不少虚伪的自尊，至少我是那么以为的。其实我哪知道董华来此的目的是令有所图的，就是为了认识张富国，而我只是帮她过了河的一块垫脚石，这是在以后我才琢磨出的。那晚我一直处在一种近似变态的自恋欣狂的里，被她凉在了一边都浑然无觉。那晚她与富国面对面的说了一整夜的话，我纳闷她与我在一起就没几句话呢？
那晚过了几天后，我才看到在董华身上发生了令我不敢面对的巨变。她与富国已经公然的出现在白日熙攘的街流里或者深夜寂静的巷头街尾，神秘的像两个幽灵。在已既定的事实中我不得不去真实的面对，但已形成的习惯还是没能改变：还是常常站在酒店门口，期盼着一只绿色的蝴蝶翩翩飘来，不同的是她改变了习惯，不再是下午去洗澡，改到了早晨。虽然我知道她是利用下午的时间跟着富国逛街，而却改变了我的习惯[早晨一般是在厨房干活]，使我备感失落和苦恼。
那天晚上富国从外面回来对着我嬉笑着说：
“够了，够了！不再玩了！”
“什么意思？”我问。
“那个董华的大腿这么粗，真让人恶心！”说着他用两只手做了个掐不过来的手势，眼睛挤成了一道缝，满脸红褐癍的胖脸淫秽而又庸俗。
“呸，你娘的熊玩意！”我照他的宽厚多毛的胸脯狠劲的拥了一把反身摔门而去。
一天晚上董华突然约我出去。
“怎么你要回家？”我看着庸懒的依在铁栅栏上的董华说。
“酒店生意不好，要关门了！”
“是这样，那非得回去？”我问。
“回家待一段日子再打算，说不准还回来呢！”董华说。
“我看还是别回来的好！”“为什么？我让你讨厌了？”
“不是说你。”我愤愤的说。
“你能帮我叫富国出来吗？”董华说。
“不去！”说着我猛的转过身子，抬脚踢向一个空瘪的饮料桶，弄出刺耳的动静在静夜里滚出老远。
“随便你！”董华负气的转身走去，低着头慢慢的踱着，一直溶进浓郁的夜色里令我几乎分辨不清她的高大的黑影的轮廓时，我才冲着她走去的方向喊了一声：
“喂！你回来，我给你叫他去！”
喊完后，我呆呆的站在那一直看到她的黑色的身影从灰暗的夜色里显现出来后才转身向酒店走去。回到宿舍，富国正赤裸着上身对着镜子刮脸。我厌恶的从镜子里瞅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
“董华外边等你。”说完我合衣躺在床上，灯光很亮，我又拉过毛毯蒙了脸。可没阻隔富国出门时令我作呕的脚步声。
自那晚后我再没主动找过董华，也没有了站在酒店门口看着她飘来飘去的绿色影子的兴趣。虽然心里任何的所谓的痛苦的牵念与惆怅迷雾都已消散，可那种清醒的失落的痛苦却没有让我感到卸去重负的轻松，而是一天甚似一天的无情的折磨着我。直到有一天晚上我觉得不能在那样苛求的对待自己了，于是走了出去。结果是董华回家了，前天才走的。
就像吃了一颗定心丸，董华的离去不但使那个小城镇沉静了下来，主要的是让我活回了自己，虽然寂寞失落，确是五官重返触觉的现实中的生活。以后富国先后与几个社会上的女人保持了几段暧昧不明的关系，却也总没结出个果来，却导致了经理对他的不满。也就是在董华走后的两个月后他被解聘了。临走时，他那个远房亲戚的表弟送他到火车站，我没去。
我是不信“宿命论”的，本来已是有了结果的却偏偏又重新了开始：董华又回来了。从三百里远的家乡孤零零的“奔”来了。那已是中秋后了，她坐着自己的包裹倦曲在一座商场前的阶梯上，头埋进两膝间，萧瑟的秋风一阵阵掠起她额前的几缕长发。
“你回来了！”我也坐到阶梯上。
“他[张富国]什么时候走的？”董华盯着我说。
“有两个多月了。”我说。
“没留下什么话？为了什么？”董华拿小拇指钩弄了一下额前的乱发，上半身分明向我靠近了点。可我能告诉她实情吗？突然我感到她很可怜，心中油然生出一种想保护她并为她分解忧愁的壮志绵绵的情怀来，但那绝对不是爱情，我能分辨的出来。
“你这人就这毛病，说话没个痛快的时候”董华催我说。“好，来痛快的，你听着”
于是我从自达她走后富国与那几个女人的事全给抖搂出来了，还瓜代着连他以前的龌龊的风流和品行的腐朽一并说给她听。
“还有别的吗？”说完后，董华这样问我。
我想了想又说：
“他还对我说你的大腿很粗还有别的我不想说了。”我没说出“恶心人”那三个字来。
董华忽然把头伏在并起的两膝上，好久一句话也不说。我静静的等待着她问我什么，可等来竟是嘤嘤抽涕声。我就那么干坐着也不劝她也不离去，一直到她不再抽涕。
“既然你都知道了，我就实话说了吧！”董华突然抬起头说，语气中带着坚定不移的决心和气魄。
“说什么？你们的事我可什么也不知道啊！”我说。
“既然你已知道了，我也不再瞒你什么！”董华坚持说：“——我怀过孕”
“你怀孕？”我一向是不口吃的，那一刻却是个例外。
“不过已经“做”了。我就是“奔”着他来的！真没让我想到竟是这个结局？”董华说着这话时的语气明显的比开始淡漠多了，而我却分明看到隐藏在淡漠中的一种冷冰倔强可怕的东西正在慢慢的酝酿成型，一种潜在的不可低估的力量将要吞噬现实中的她的精神与肉体。
初冬，走在城市的夜里备感寂寞和凄楚：冷硬灰暗的建筑，潮湿浪子的心情，凄雨愁风的浸透。在城镇外环路的一个酒店里我见到了董华。去时她正在包房陪客人喝酒，领我进去的一个小姐去喊她时，我从敞开的门缝里看到董华正坐客人的膝上被男人“喂”酒喝。她也看到了我，却无丝毫尴尬之态，我却慌了神，赶忙避开去了。后面董华跟了上来。
“我以为你不再见我了呢？”又说：“我这样的坏女人是不值得好男孩记住的，不过世上也没几个好男孩了！”董华惨淡的说。
“你说的什么意思！过的不也挺好吗？再说路是你自己选择的，当时也劝过你，你还有什么理由可抱怨的？”我说。
“我没有抱怨什么生活，只是觉得很无聊？”董华靠上来企图挽上我的手臂。
“物质生活富足了精神上就会匮乏，除非你有一种高于物质生活之上的追求，就是说一种永远也达不到的理想中的生活！”我说。
“不懂你的意思！不过，永远也达不到的理想谁去追求？那不是特傻！是不是这一段时间书看多了？”董华说着嗤嗤的笑起来。
我不再坚持什么，两手插在裤兜里晃来晃去的向前走着。公路上没有路灯，两边是黑黢黢的田畴，偶尔从不远处的村里穿来几阵狗吠，寂静的黑夜被咬出一连串的黑洞又迅疾的被更深更浓的夜添满。我突然感到一阵从没有过的孤独，脚下的路像一条黑色的河，似乎要把我卷入它冷冰阴暗凶险的暗流。我停下来，看了看董华说：
“我们回去吧！”
“去你那？”
“不，我送你回去！”我说。
一身绿色的宽大的连衣裙每隔两天，至多三天就缓缓的从我所在的酒店门口飘过，像一只绿色的蝴蝶，那时我一般就站在门外，看着她一点点的向我靠近，焦虑的思忖着需要说一句什么新鲜的会令她高兴的话来，可往往越是焦虑越口拙心乱，直到她走过我跟前冲我不失礼节的友好的一笑时，我的一切的挖空心思和心里的语无伦次瞬间土崩瓦解。我恋恋不舍的看着她高大而不失婀娜的绿色背影一直消失进街尽头的一个浴室后才怅然若失的进到酒店。再次出来时我算好了时间，正是她洗完澡回走的路上，我不想错过任何一次见到她的机会。她是在离我们酒店几十米远的另一个酒店做服务员。
我就这样一直忍耐着煎熬，直到那身绿色的高大的婀娜的影子一直填满我清醒的大脑并不只一次的溢进梦里后，实在觉得再无理由残忍的用心里的水去企图扑灭熊熊燃烧的爱火了，于是我拿起笔写了一整夜的信，最后装进信封的只有两张纸，却也没有几个完整的句子，更无思想的逻辑，只是些语无伦次的排列，但我知道上面的每一句看似平淡的话都是我牺牲了几滴泪水才诞生的。
当又一次那个绿色的影子就要从我眼前飘过时，我奋不顾身的冲到街中央，伸开双臂把她拦在离我鼻尖只要二十公分的地方。
“你有事？”她依旧友好冲我一笑。
她的从容谦和使我镇定了下来。不过我忘记了回答她的话，因为我看到了她的鼻翼两侧凌乱的挤着几小块暗黄色的雀斑，这是在以前我不曾想到的。再有的就是她的身体比远看还要“强壮”些，说“强壮”是因为站在她跟前我感到了自身的弱小和受到了男人自尊的威胁，不过这丝毫不能影响我对她的爱恋之情，从我双手把信呈到她眼前的动作中就能看得出来。她含笑的接过信一如什么事都没发生的向前走去，我这里却如释重负像一巨石咣当落地，还滚动未停，造成一波一波的热潮从内向外荡漾开来，我的脸被羞红了。
约她见面是在送她信的第二天的晚上。五花八门鳞次接比的门面房都已打烊，整条白日里花花绿绿拥挤浮华的街变成了一条黑黢黢的长巷。我听着自己寂寞的脚步声在方石砖铺做的路面上无秩序的响着，就如同我的忐忑不安：我知道我的命运就在于今晚。
约她出来后，我们默默的走出巷口。十字路口还有几处灯光，虽然街上很少有走动或过路的人，可夜晚摆水果摊的小贩们还在与时间过不去。我们就靠在灯光照不到的铁栅栏上看着淡红色的灯光里那几个默然又疲惫的小商贩，谁也没有先讲话。为了打破我们并排靠在铁栅栏上的呆板，我就坐铁栅栏上去，让两条腿在半空中钟摆起来，这样不但使气氛自然了，使我也添有了几分应有的洒脱，不去担心说出的话会语无伦次了。
“信你看了？”我装作随意的说，也没停止两腿的钟摆。
“看了。”她态度够坦诚的。
她的坦诚却令我不安，我倒愿意她如别的女孩子一样多一些忸怩作态或不可置否的羞涩，好让我没有立刻被封杀的机会，也好施展一下追求一个女孩子特有的所谓的逻辑程序：坚不可摧的毅力抑或叫做死皮赖脸。
“看了？”我的双腿立刻停止了摆动。
“恩！”
“那？那”接下去的话我就不会说了。
“我们根本不可能！”她真就直截了当的说了出来，并加了“根本”二字，一如在对我关的心灵上又加了一把锁，坚决的拒我于门外。
“为什么？”我觉得自己要一头从铁栅栏上栽下来。
“不为什么，我们都还小！”
“你多大？”我软绵绵的从铁栅栏上滑下来。
“十八。”
“小我一岁。”我近似哀求的又说“我想这不是理由！”我盯着她的眼睛期待着。
“你叫什么名字？”她问我。
“刘斌。你呢？”
“董华。”又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说：“你们店里的大厨叫什么？”
“张富国，聊城的。另一个男孩跟我同岁是他的远房亲戚，禹城的。”我觉得有必要介绍一下我们的情况。。董华的情绪突然提升起来。她问我们三人晚上都做些什么？离家都那么远，想不想家？还问我们店里大厨一月挣多少钱？
我都及时的回应了她的饶有兴趣的。
夜深下去了，我不知何时路口的灯光熄灭的，大街上阒无一人。风拂起街面上的凌乱的白色垃圾在脚下发出簌簌的响动声。我试探着去拉董华的手，她没有拒绝我，却无有一丝应有的情绪。
“回吧！”她只让我握她的手一会儿就轻轻的挣脱，向回走去。
我迟缓的跟在后面，心里有一团软绵却又冷硬的东西堵着犹如那浓重的窒息人的黑夜。
董华是因了我才认识张富国的。那晚我约她去我们宿舍玩。她就去了。我很高兴，因为她是因了我的关系才去的，使我在同事面前赚了不少虚伪的自尊，至少我是那么以为的。其实我哪知道董华来此的目的是令有所图的，就是为了认识张富国，而我只是帮她过了河的一块垫脚石，这是在以后我才琢磨出的。那晚我一直处在一种近似变态的自恋欣狂的里，被她凉在了一边都浑然无觉。那晚她与富国面对面的说了一整夜的话，我纳闷她与我在一起就没几句话呢？
那晚过了几天后，我才看到在董华身上发生了令我不敢面对的巨变。她与富国已经公然的出现在白日熙攘的街流里或者深夜寂静的巷头街尾，神秘的像两个幽灵。在已既定的事实中我不得不去真实的面对，但已形成的习惯还是没能改变：还是常常站在酒店门口，期盼着一只绿色的蝴蝶翩翩飘来，不同的是她改变了习惯，不再是下午去洗澡，改到了早晨。虽然我知道她是利用下午的时间跟着富国逛街，而却改变了我的习惯[早晨一般是在厨房干活]，使我备感失落和苦恼。
那天晚上富国从外面回来对着我嬉笑着说：
“够了，够了！不再玩了！”
“什么意思？”我问。
“那个董华的大腿这么粗，真让人恶心！”说着他用两只手做了个掐不过来的手势，眼睛挤成了一道缝，满脸红褐癍的胖脸淫秽而又庸俗。
“呸，你娘的熊玩意！”我照他的宽厚多毛的胸脯狠劲的拥了一把反身摔门而去。
一天晚上董华突然约我出去。
“怎么你要回家？”我看着庸懒的依在铁栅栏上的董华说。
“酒店生意不好，要关门了！”
“是这样，那非得回去？”我问。
“回家待一段日子再打算，说不准还回来呢！”董华说。
“我看还是别回来的好！”“为什么？我让你讨厌了？”
“不是说你。”我愤愤的说。
“你能帮我叫富国出来吗？”董华说。
“不去！”说着我猛的转过身子，抬脚踢向一个空瘪的饮料桶，弄出刺耳的动静在静夜里滚出老远。
“随便你！”董华负气的转身走去，低着头慢慢的踱着，一直溶进浓郁的夜色里令我几乎分辨不清她的高大的黑影的轮廓时，我才冲着她走去的方向喊了一声：
“喂！你回来，我给你叫他去！”
喊完后，我呆呆的站在那一直看到她的黑色的身影从灰暗的夜色里显现出来后才转身向酒店走去。回到宿舍，富国正赤裸着上身对着镜子刮脸。我厌恶的从镜子里瞅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
“董华外边等你。”说完我合衣躺在床上，灯光很亮，我又拉过毛毯蒙了脸。可没阻隔富国出门时令我作呕的脚步声。
自那晚后我再没主动找过董华，也没有了站在酒店门口看着她飘来飘去的绿色影子的兴趣。虽然心里任何的所谓的痛苦的牵念与惆怅迷雾都已消散，可那种清醒的失落的痛苦却没有让我感到卸去重负的轻松，而是一天甚似一天的无情的折磨着我。直到有一天晚上我觉得不能在那样苛求的对待自己了，于是走了出去。结果是董华回家了，前天才走的。
就像吃了一颗定心丸，董华的离去不但使那个小城镇沉静了下来，主要的是让我活回了自己，虽然寂寞失落，确是五官重返触觉的现实中的生活。以后富国先后与几个社会上的女人保持了几段暧昧不明的关系，却也总没结出个果来，却导致了经理对他的不满。也就是在董华走后的两个月后他被解聘了。临走时，他那个远房亲戚的表弟送他到火车站，我没去。
我是不信“宿命论”的，本来已是有了结果的却偏偏又重新了开始：董华又回来了。从三百里远的家乡孤零零的“奔”来了。那已是中秋后了，她坐着自己的包裹倦曲在一座商场前的阶梯上，头埋进两膝间，萧瑟的秋风一阵阵掠起她额前的几缕长发。
“你回来了！”我也坐到阶梯上。
“他[张富国]什么时候走的？”董华盯着我说。
“有两个多月了。”我说。
“没留下什么话？为了什么？”董华拿小拇指钩弄了一下额前的乱发，上半身分明向我靠近了点。可我能告诉她实情吗？突然我感到她很可怜，心中油然生出一种想保护她并为她分解忧愁的壮志绵绵的情怀来，但那绝对不是爱情，我能分辨的出来。
“你这人就这毛病，说话没个痛快的时候”董华催我说。“好，来痛快的，你听着”
于是我从自达她走后富国与那几个女人的事全给抖搂出来了，还瓜代着连他以前的龌龊的风流和品行的腐朽一并说给她听。
“还有别的吗？”说完后，董华这样问我。
我想了想又说：
“他还对我说你的大腿很粗还有别的我不想说了。”我没说出“恶心人”那三个字来。
董华忽然把头伏在并起的两膝上，好久一句话也不说。我静静的等待着她问我什么，可等来竟是嘤嘤抽涕声。我就那么干坐着也不劝她也不离去，一直到她不再抽涕。
“既然你都知道了，我就实话说了吧！”董华突然抬起头说，语气中带着坚定不移的决心和气魄。
“说什么？你们的事我可什么也不知道啊！”我说。
“既然你已知道了，我也不再瞒你什么！”董华坚持说：“——我怀过孕”
“你怀孕？”我一向是不口吃的，那一刻却是个例外。
“不过已经“做”了。我就是“奔”着他来的！真没让我想到竟是这个结局？”董华说着这话时的语气明显的比开始淡漠多了，而我却分明看到隐藏在淡漠中的一种冷冰倔强可怕的东西正在慢慢的酝酿成型，一种潜在的不可低估的力量将要吞噬现实中的她的精神与肉体。
初冬，走在城市的夜里备感寂寞和凄楚：冷硬灰暗的建筑，潮湿浪子的心情，凄雨愁风的浸透。在城镇外环路的一个酒店里我见到了董华。去时她正在包房陪客人喝酒，领我进去的一个小姐去喊她时，我从敞开的门缝里看到董华正坐客人的膝上被男人“喂”酒喝。她也看到了我，却无丝毫尴尬之态，我却慌了神，赶忙避开去了。后面董华跟了上来。
“我以为你不再见我了呢？”又说：“我这样的坏女人是不值得好男孩记住的，不过世上也没几个好男孩了！”董华惨淡的说。
“你说的什么意思！过的不也挺好吗？再说路是你自己选择的，当时也劝过你，你还有什么理由可抱怨的？”我说。
“我没有抱怨什么生活，只是觉得很无聊？”董华靠上来企图挽上我的手臂。
“物质生活富足了精神上就会匮乏，除非你有一种高于物质生活之上的追求，就是说一种永远也达不到的理想中的生活！”我说。
“不懂你的意思！不过，永远也达不到的理想谁去追求？那不是特傻！是不是这一段时间书看多了？”董华说着嗤嗤的笑起来。
我不再坚持什么，两手插在裤兜里晃来晃去的向前走着。公路上没有路灯，两边是黑黢黢的田畴，偶尔从不远处的村里穿来几阵狗吠，寂静的黑夜被咬出一连串的黑洞又迅疾的被更深更浓的夜添满。我突然感到一阵从没有过的孤独，脚下的路像一条黑色的河，似乎要把我卷入它冷冰阴暗凶险的暗流。我停下来，看了看董华说：
“我们回去吧！”
“去你那？”
“不，我送你回去！”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