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蜗居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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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想把房子建在高高的山岗上,流彩溢翠,迎风朝阳,信步拾级而上,满目都是山野隐居的逸趣。你“噗”地笑了。痴人呀,么事都要量力而行,可别贪大了!

    么话?该明白的时候我怎么也整不明白了,伊人呀,困惑中看了看满天的星星,他们都因自身巨大的能量而在夜空里闪烁呢,只有极少数不尽心的,才懒洋洋自毁于大气层,你送人玫瑰的手呢?其实,只需要一颗心、一床被、一本书、一张纸、一杆笔,就能打片篱笆墙、建一栋蜗居

    痴人呀,你太有点简单化了,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所以你只配在寂寞的原野上听风听雨,所有的儿女动作,对你都是带彩的想象而已

    伊人呀,因你的诅咒我受到了惩罚,蜗居处翻不动身子,伸不开四肢,僵居了很久很久,才倔强地爬起,推开了所有能推开的窗子,本想窥视你出嫁时的财富,却谁知都被风儿一个个关上了,窗前床后都是你晃动的身影,衣柜壁橱满住你的温馨,可我的主人,活生生的你到哪里了?等无酒自醉的时候,禁不着一个一个墙缝里抠,四处寻觅着,月光如水泻下来,把一切都淘洗退色了

    痴人呀,所以你不是星星,因而你也无法拥有,拨亮你窗前那盏摇曳的灯,河对岸那双时明时暗的瞳孔,你就敢百分之百肯定,她不是颗吞噬你的苦果

    伊人呀,你太抬举我了,其实我早已颓废了,之所以在窗前不情愿地站着,是因为心太凉了,百年的恩恩怨怨化作蝴蝶远走高飞了。

    痴人呀,生命的历程,都是如此的艰难与酸涩,风雨兼程走了恁多年,你为什么仍在蜗居里不住声叹息?我只不过好奇地从门前走过,你干么要固执地捉我?

    伊人呀,你错了,我用菽干扎就的黄金屋,很久很久没人住了,荒废了实在可惜,这才让你替我守候

    二

    痴人,你回来了,你的表情怎么酸酸的,遇到了什么称心如意的事情,说出来也好让我高兴高兴,这蜗居实在太憋闷了,都快让人喘不过气来了!

    伊人呀,其实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你一夜都没有唱歌了,天明的时候我才想起,到了该给你喂食的时候了!可我实在是家徒四壁,昨天中午前都揭不开锅了,这才漫不经心去到林子里,想捉些飘忽不定的精灵来讨好你

    痴人,捉着了么?林子里好玩么?

    伊人,捉什么呀捉?林子里什么也没有,一点儿也不好玩,树上挂的地上躺的都是昨天的影子,处处都是些历历在目伤情的往事,还有许许多多似曾相识的喃昵,叮叮咚咚在涧溪里蹦呢,那些一度开花的海誓山盟,都不失时机地换上副青苔的面孔,一个劲儿囔囔着要和我捉迷藏哩!稍不称心如意,就不停地给我使绊子、耍性子,谁经得起这样的厮厮杀杀,我便鼻青脸肿回来了

    痴人呀,何苦要受那些劳累呢!你就把窗户打开吧,让阳光钻进来,让空气溜进来,把开花的原野搬到床前

    伊人呀,你有所不知,我曾不止一次尝试过,可问题在于往昔的一切都凝滞了,都在过去的时空里信誓旦旦站着!他们都是些僵死了千万年的灵气,一旦遇上阳光空气水分,便会一个个生根发芽,这有限的空间里就没有了我们放针立锥的地方了。只这还不可怕,可怕的是要想把他们再尘封起来就不容易了,说不定我们再也不会有苟延残喘的机会了

    痴人呀,可失去了营养我就会枯萎的,你就再听我一次吧!

    不,伊人,你不是无情的风,却有着风的温柔甜蜜;你也不是雨,却有着雨的狂野与肆虐,在这捉摸不定的岁月里,我把自己都反锁起来了,在你的影子里备上山珍海味、玉树琼枝,并且深秋将近寒冬,你也该冬眠蛰居了!外面的世界多无奈,内心的世界多精彩,你就放心地歇息吧!

    痴人呀,其实恋情都是些油盐酱醋卤过的日子,往昔都是些昙花一现凝固在枝头的美丽,难道你不想把窗台上那株花递过来,我想那上面开满了温馨

    伊人呀,你真的不知道,突兀的枝头上鲜艳地开着的,差不多都是些或多或少渗着水分的美丽,他们都张牙舞爪地附在玫瑰上,被她扎着是要滴血的,滴血是要复苏的,复苏是要咬人的

    三

    痴人,天亮了,该醒醒了。

    伊人呀,你真守时,可你说的并不都是真的,天哪里会亮呀,夏桀你个太阳呀,我已同你一起灭亡了。

    痴人,那是你过多地做了梦,梦里你把棒槌都当作针了,人生没梦是不行的,可过多了也就泛滥了,只有生活的现实再是你的实在。嗷,差点忘了,你能告诉我,夜里闪闪发光的东西,真的是一个个数不完的记忆

    伊人,你说的是那些绳子吧,对,肯定就是那些绳子!说起来也真有点儿不好意思,那上面系着大大小小不等的疙疙瘩瘩,都是对往昔甜蜜温馨无助的回忆,我想等到他们都孵化的时候,再用盐水泡泡,用炙热的思念煨着,架起情感的碳火烤烤,以便饥饿的时候再反反复复煎炒

    痴人,风多雨绸,舌头多,流言也绸,放久了自然要发霉的

    伊人,是你太多心了,用甜言蜜语炙着,用痛苦忏悔思念包裹着,再易发霉的东西,也是不容易返潮的,反因你的煎熬,经久而芳香

    痴人,怪不得个个都跟红樱桃似的,原来都是你心诚所至,细细地品起来,连我都醉了。可有一事我似乎不太明白,你为什么要把她们的影子炒红了

    伊人,你不该融到一个人心灵深处,也不该那么善那么真那么美,可能你骑马走过太多太多的桥,所以看着我嘟嘟噜噜走路心都麻木了!你没有身临其境,也不知道那些影子有多么可恶,一个个都长满了挠人的小手,弯曲着搂人的臂可,吐一腔酥人的奶声,流两泓幽怨的眼睛,一逮着机会就把我快要掐死的记忆,一笔勾销想永不再提的是是非非,又一个个剥葱似的撩个火红

    痴人,你真聪明,可你又为什么不把桌上的那束花,再找个机会送人呢?

    伊人,你说的该不是那束长刺缺失了绿叶的玫瑰吧,你疯了,他可是我穷尽毕生经血的唯一所得,曾经承载我所有的祝福与诅咒,就当是个摆设吧!你想让她长时间陪伴与装扮这少灵性和无朝气的蜗居吧!

    四

    痴人,今天你在田地里忙些什么,种些什么,浇些什么

    伊人,说来可笑,我不过是在地上挖些坑,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个影子种上。嘿,你猜猜,都长了些什么?都是些人高马大的忘情草,拔来找去没见着小伟的影子,心里那个喜劲,想候着她再来几打约会。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也无事可做,于是便薅了栽栽了薅,一直都栽到山都醒来了,水也咆哮,毁灭颤栗着哼着悠长的曲调,从妒嫉中摇头晃脑走来,叫卖着市面少有的期待

    痴人,你买了,你买了许多许多,是么?

    伊人,你当我傻呀!我是蹲在地上捡呀挑的,但一个个都把她们拿到阳光下照照,虽然倩影如旧,但胎心都老化了。我叹口气,就看见有一个把红盖头揭开了,我的宝贝,原来你躲在这里!只见她轻轻舔着我滴血的伤口,抹去额头上的经年风霜,揾平心灵所有的褶皱,整个肉身都在滴滴点点气化可那些被拨下的草还没来得及浇水呢,我便不顾一切回来了,独自儿走在浅浅的天河里,捡了滩清亮亮的水提回来了。

    痴人,你也让我喝一口吧,说实在的,我真有点口渴了!

    伊人,我本想也把你像草一样栽的,可惜,再也找不到适合你的土壤,便害怕把你种变异了,结几个苦果会有人遭殃

    痴人,你会渴死我的!

    伊人,打死我都认了,可水没得喝的!

    五

    痴人,醒醒了,天过午该下地了

    伊人,不就是一亩三分地么,离黄昏还远着哩!你就安心地让我把剩余的格子爬满吧,要不到时候出来不齐整,会有残缺的

    痴人,你不知道,残缺也是一种美

    伊人,可并不是所有的残缺都是美的,我的残缺中便有个深深的遗憾,那是一个凄残得不能再凄惨的记忆!独山脚下默默耕耘的小伟,可曾记否太子山下你雪花般圣洁的飘飞,曾记否你身后两行深浅不一弯弯曲曲的脚印,曾记否牵手去过的南阳街头和你一路无忧地走,倏地走失了你自己也迷失了!

    痴人呀,你就那么大意呀!

    伊人呀,其实我也是无辜的!我敢肯定,我是幸福地爱过别人并被别人所爱过的,所以心也神经性经常滴血,滴血的心常常念叨着,野性就很容易滋生,邪恶也时常孪生,可我却没有丝毫的解释,就飘然离去了,把那份疼深深地埋在心里,浓裹着、尘封着,多少年都抑制不着要发芽结果,都被一个家庭深深的责任系着,于是便成荒野中无助的风筝,思念都不知怎么的悄悄长了翅膀,可影儿,线都在别人手里攥着呢!

    痴人呀,所以你自责,你痛苦,你想跳楼

    伊人呀,你真是一条漂亮的蛔虫!到现在明白了吧,这就是我为什么爬在格子上,擦了涂涂了擦岁岁年年月月乐此不疲的原因,我想在她的影子里潇洒地死一回,就一回,可这样的愿望对我都是奢侈,我对她就这么简单,就是这么简简单单的爱恋,可足足藏在了心底十几年,十几年都隔在了阴阳天地间,连个道歉的机会都没有了!

    六

    痴人呀,天黑了,夜猫子都回窝了,你还是把门前的路灯关上吧!夜行人都有自己的归宿,千万别把贼给招来了

    伊人呀,你有所不知,多少感情都浪了,多少日子也挥霍了,多费些电又有什么可说,你放心了,有两颗树种在心里呢,不知道码了多少密上了多少道锁,就是普天下的强盗都来了,又能奈何?

    痴人,你真是,快把灯儿熄了吧!

    伊人,多年的积习使然!你不知道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影子从这儿走过,雪花飘起来的时候,一边挥着手一边唱着歌,我好奇地跟在后面,不小心一个跟头跌倒了,他便弯下高贵的出身,精心地在雪地上挖个窝,小心翼翼把握放在掌上,呵着呵着我便扎了根,心也长到她的身上跑了。天杀的后来我悄悄跑了,谁知道她会不会心血来潮,说不定会打着灯笼来找!么黑的天,要是也跌到了,你说我该不该上前拥抱,灯海市开着的好,与人方便就是预计方便再说,摇曳的灯光下,还有尊溢彩的塑像没堆砌成功呢

    痴人,你当说梦话呢,白天你不是在地里种出来了、在纸上画出来了、从墙缝里抠出来了么?

    伊人,你说对了,可你却说对了一半,难道灯光里的影像就跟白天冲突了吗?不,她别有一番滋味,你是读不出的,抠着指头算算,一年三百六十天,一天二十四个小时,一个小时六十分钟,一个分钟六十秒,十三四年多少个时间点呀!你就让她顶着美丽的花环,应声出来吧!到时候所有的色彩都是粉红的,所有的微笑都是轻松的,所有的眼睛都是流动的,所有的话语都是暖心的

    痴人,你还是把灯熄了吧

    伊人,你看,你看呀,光线都动起来了,烟雾丝丝缕缕缠绕着升腾着凝滞着,很快一个人面桃花出来了,你不要嫌弃,这是我给你找的善讲一千零一夜故事的女子,你就恬恬地睡了吧

    七

    痴人,起风了,该把东西收了吧!

    伊人,对不住了,我得到黑乎乎的原野上,把白天晾晒的思念一个个收好并叠起,再小心地压在石块下,要不漫无目的飞起来,会打伤有情人眼睛的

    痴人,你不是用心都把她们系好了么?

    伊人,我想起来了,的确有早已系好的!可那些都是沉甸甸挥之即来的忏悔,被尘土深深地埋在不知名的去处,就在他们慢慢生根的时候,我便着手准备了,用许许多多的思念构筑着心灵的底线,想哄过猎人敏锐的目光,固守自我的阵地

    痴人,这就对了,旧的思念让风刮跑了,明天就会滋生新的思想,你何必要起早贪黑呢?

    伊人,有些思念日晒了,有些思念烟熏了,有些思念火燎了,有些思念雨刷了,还有许许多多的思念,慢慢地就会褪去所有的色彩,也就会形成新的沉淀,要不是你及时地遮着盖着捂着,不经意被人拾走了,才真真可惜了我多年的守候!

    痴人,说不定你是白忙乎一场,也不长个脑子好啊好想一想,雨很快就要来了,那些个思念,无论你藏在荒郊那个去处,终归是要淋湿的

    伊人,这么说我更要去了,好赶在雨前把她们一个个精心叠起,再挖些不大不小好封土的坑,就着夜幕藏起来,趁着雨水栽下去,赶明儿新土旧痕都长满了嫩嫩的草,再精在能的兔子也不会察觉的,这样我的内心会更加安生的

    痴人,你会渴求她个圆满么?

    不,伊人,你没听见我在祝福么?伟,你听到了么!蜗居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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