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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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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凉似水,高空,如钩的月倾了一地银光,将静寂的万物染成一片琉璃世界。

    睡去的城,层层叠叠的屋瓦上头,夜莺低唱,凄清的鸟啭彷佛啼著未眠人的心事,忽起忽伏,著实难断。忽地,一声拍翅,低唱的夜莺由站梢的檐尖,飞窜进了一处宽阔府宅的庭院,它停在一株桂树的树梢,窥看着树下,树下不远处有著厢房数间,其一隐约透出微弱光线,未久,似乎是察觉烛光不足以为扰,是以,它又开始低唱。

    啾啾啾啾

    搔人愁绪的鸟鸣传进了透著烛光的房里,让正凭桌刺绣的女子停下了手边的针黹,她侧耳聆听。

    夜莺又在低啼了,是不是知道她难以入眠,所以来作伴?淡淡的愁滋味,虽渗进她心底,但却只在她秀丽的柳眉间引出一道细摺,她蹙眉,因为寂寞,只是这寂寞她已习惯,星子似的黑眸迥望住身后的床,上头锦被叠整得仔细,模样像正等著人上榻。

    明儿个是初八,十五中秋那日,他大概赶不及回来了吧。抚著微微起伏的肚,轻声一喟,转回细致的脸庞,搁下针线,人走到榻旁的斗柜前,开了屉,自衣物下方的隐密处拿出一只麻布缝成的小袋,将袋子握在手中抵著胸口,她又坐回桌前。

    就著微弱的烛光,修美的指从袋中挑出一支白玉凤头钗,钗子精巧,却有著美玉专有的沉甸感。

    凤,梦里的鸟,古老的传说有一云,它是一种专食人恶梦、带人走向光明的吉祥鸟。

    钗上的凤首作回盼状,于刀工,其上之阴阳刻纹可谓奇美、流畅,显然出于名匠之手;论玉质,更则温润纯净、包浆剔透,而通体羊脂之顶,一抹朱红沁色恰巧落于凤首之中,无非是天地给予的锦上添花。

    “为什么我总觉得你像活著似地。”轻轻一笑。这支年代久远的古玉钗,日间通常收在柜子隐密处,夜间则与她同入眠,对她而言,是极重要之物。

    习惯地细抚著凤形花纹,菱唇微哂,女子似乎在凭吊什么,未久,这才将其垫著麻袋摆上桌,随即又拿起针线准备继续绢巾上头未完成的绣工。针尖来回穿梭于一方白口绢上,一对鸳鸯鸟儿逐渐成形,唯剩下回首顾盼的雄鸟颈间,还差了数针

    “大家快起来!快出来!”

    “呀。”深夜里,外头不远处突来的惊呼,惊得她让针刺穿了手指,她急忙将手指塞进子邬里,但渗出的血还是波及绢巾,染红了雄鸟未完成的颈间。

    端详著绣图,她心生不祥,但由于惊呼声似乎传自府内,所以无暇顾及,于是只快速地将麻袋上的玉簪收进了袋,安进了柜里,人加了件外衣,就奔出门外。

    外头,是漆黑一片,她立于廊上,玉臂交抱并抓著外衣,四下除了有檐上灯火摇照著的些许光亮,放眼望去,整个院里唯有树影幢幢,夜风刮来,备感萧索。

    究竟是谁在夜里喊叫?又喊著什么?方才她来不及听真切。

    “快快,贼往后面跑了大家快起来抓贼啊!”这时,嘈杂的声响又自前院传来。

    贼?女子一怔,小手捏紧。糟!这种情况,她帮不上忙更不能反成累赘,得赶紧进屋!

    不安感随即席卷而来,女子反应地想回到屋内,只是她脸才一偏,一道黑影就这么迎面袭来,并略了过去。

    “呃谁?”倒抽一口气,她回头望向廊底,那里竟立了条黑影,因为光线晦暗,所以模样不明。

    最近城里入夜甚不安稳,贼儿嚣张,藏宝失窃的例子比比皆是,但官衙里出了捕头抓贼,却还是连只飞蝇都抓不到,所以跟著便有人绘声绘影,说夜里出没的是鬼不是人。然,官衙自然不许人妖言惑众,所以出了百两赏金欲抓这似人似鬼的飞贼。

    那么她眼前这一个,究竟是

    才思及,廊底的影子又晃了下,像是向她走来,她心一慌,手掖在胸前,脚就像生了根,一动也不能动,直至那影子走近灯火的范围,她终于瞧见他的脸脸?不!他压根没有脸!

    倒吸口气,瞪住那苍白的轮廓,他的“脸”上只有两尘没有眼珠的“眼”

    “在那里,看到了,快去抓起来!”追赶的仆役发现了黑影的踪迹,全都提著灯往她的方向奔了来。

    女子的注意力并未被打散,她屏气看住黑影,看着他好似迟疑地缓慢退去,待人群极逼近,才一跃而上,上了屋顶消失无踪。

    追赶的仆役来到身边,带头的一位朝她行礼。“少夫人您有没有受伤?”

    “没”单薄的身子晃了晃。

    打个手势让其他人追上去,他又是一揖。“没事就好,那请少夫人快进房里去,小的还要去追贼,没办法顾及您的安全。”

    “喔好。”许是被吓著,她连进屋的动作都有些僵硬,等关上门、落了栓在长桌边坐下,才不禁将前一刻的景象又想起。

    在她感觉,首先她猜想那黑影该是人,因为当黑影掠过她身旁时,她似乎听到了一声属于人的喘息声,只是,若再经过细想,她又不是那么确定了,因为若是个人,那喘气声又怎会那么轻浅,浅到几不可闻?

    刚刚她瞧见的,究竟是鬼还是是人?心存著馀悸,她吹熄了烛火,上了榻整个人缩在被里,直到天色微亮才勉强入睡。

    原以为夜里的惊吓会因白天的到来而消散,没想到她睡眼才眯进阳光,就被敲门声给惊醒。

    “谁谁?”长久的独眠显然没替她造就胆大,她依然很胆小,急急坐起。

    “是春花,少夫人。”门外是跟了申府老夫人近十年的婢女,自她嫁进来,才跟了她。

    “怎来得这么早?”喘气连连,她加了外衣下榻,去开了门。

    “老夫人现在在厅里,因为衙里来了两名官差,所以要少夫人您现在过去一趟。”婢女连梳洗用的温水都盛来了,想必很急。

    “我自己来比较快。”转过身,往屋内走,未绾的发丝披泄在背,原本该是均匀乌亮,可却遗憾。

    望了眼兰舫的后脑勺,春花已经对那一处因旧伤而生不出发的明显区域习以为常。偶尔替主子绾发,也曾好奇询问过,但似乎连她自己都不晓得那伤从何而来。

    “可夫人您现在怀有身孕,还是让春花”进屋,将水盆搁下。

    “没关系,你等我一下,我很快的。”春花虽然较其他仆役手脚俐落,但自进这宅子两年多来,她到现在仍是不习惯被人伺候,如果没人看见,她几乎什么都坚持自己来,例如梳洗著装这些小事。

    知道她的习惯,所以春花也没再坚持,她出了门口候著。稍许,两人才一起前往大厅,而来到厅里

    “娘,兰舫给您请安。”福身。

    堂前除了一名面容奇丑、严肃但穿著讲究的老妇,还有两名官差,他们盯著她,目光由松散转为惊艳。相传经商大户申府的媳妇貌若天仙,今天一看果真不假。她蛾眉清扫未著半点胭脂水粉,却出尘不染如同空谷幽兰,连声音都柔得像糖馅一样,实在美绝,压根不像这红尘中的俗人。

    “嗯,到一边坐著,有事问你。”注意到两名来客的自发举动,申老夫人表情更是严厉,她清咳两声,而后冷冷说了:“两位差爷今天到府不是就是想问昨天夜贼的事,现在人我叫来了,怎又不问了!”

    申府高堂的精明、干练由她早年能以无盐似的长相破格嫁进这数一数二经商大户,且老来握有府中大计之权,便不言而知。

    爱城内外,若已晓得她膝下独子申阔天的经商异秉,就不得不知一手将他调教的申老夫人,只是伴随她的精明名闻遐迩的,却是她的孤僻与刁难。

    这孤僻,是对财;而刁难,是对人,尤其是美丽的女子,两种情况临老更甚。

    垂老的她,孤僻到不礼邻近,且唯利是图;而她的刁难则表现在申府老爷仙逝后,将申府老爷贪色迎回的偏房美妾二遣回来处这等事。

    “呵,谢老夫人,那么就由著我们问。”一名差爷先过了礼数,跟著才针对申家媳妇兰舫。“少夫人,今天我们来只想问您几个问题,为了早日将飞贼擒获,请务必据实相告。”

    想起昨夜的经历,她寒毛犹竖,仅仅颔首。

    “请问昨天夜里,您是否瞧见那飞贼的长相?据贵府家丁说的,那飞贼在逃走之前,该和您照过面才是。”

    “他的长相?”若说他没脸,五官只见一官,走路无声无息,会不会被认为妖言惑众?据她所知,妖言惑众的处罚似乎不轻。

    见她面有犹豫,于是又问:“我们皆认为他是个人,妖鬼之说本来就无稽,虽然追捕过他的人尚不能将他的长相描述正确,但有您的指认应该会有很大的帮助,少夫人可知这飞贼是男是女?”

    “妖鬼无稽?”若他们早已认定,那还要她说些什么。她时常以为,当差的总求一个交代,而不去探究是更或假,莫怪乎百姓们会日子难过。

    就连她世袭玉匠的爹,也是给罗织入狱,病死在里头的。

    “一个问题哪需如此磨蹭,你看到什么就说什么,别碍了大家的时间,说完你还有事情得做。”申老夫人似乎不耐烦,尤其她认为两名官差垂涎似的目光是她家的耻辱。

    婆婆说的话,就是夫君说的话,出嫁从夫,所以必需奉行三从。“昨夜我见著的是条黑影,有张只有眼睛的脸,走路无声无息,看不出来是男是女。”踌躇之后,她说。

    听了,原本催促她说话的申老夫人顿时气极,她手杖一杵,站起身躯。“我叫你说,不是叫你妖言惑众,知不知道乱说话会被捉进牢里?你被捉进牢里,我申家的面子往哪儿摆!?”

    她年近悬车之年,却精神奕奕,指责人的语气半点不输堂上大官,只是,她却忘了对象是自家的媳妇,不,或许该说,她根本不将她放在眼里。

    “娘,我”

    “你如何?你不说实话差爷无法交差,妖言惑众更有辱门风,这么不聪颖,真不知逃邬当初为何执意娶你入门!”

    她不过是实话实说,难道说实话也能入罪?眼前的状况,无非小题大作、借题发挥。虽不该对婆婆存有疑异,但自她嫁进门这情况只有愈来愈频繁。

    靶受到风暴将至,两位差爷只好摸摸鼻,想求退。“既然问不出个所以然,那么我们等少夫人想清楚一点,再到衙门申报好了。老夫人,那我们先退下了,打搅之处请见谅。”

    “怎么这样就走了,万一你们出去说些什么,那她”拄著杖追了出去。

    “不会不会,老夫人当可放心。”差爷连忙打点。求退,是因为申家媳妇殷兰舫所说的与之前证人的供词如出一辙,视同无用;况且申家在地方上还有钱有势,较之普通百姓,当然抓不得,惹上他们,很麻烦的。

    不得已让两名官差出了门,申老夫人这才回过身,只是她面对的,竟又是她最生厌的一张脸,即使兰舫努力不皱眉,表情温顺。

    “怎么?我刚刚说的有错吗?”然,她还是开口折损。原本独子迎娶了个美娇娘她应当高兴,但不知怎地,只要对著她,她就是欣喜不起来,或许是红颜祸水的说法,她总觉得兰舫过分的美貌终有一日会替她的儿招灾。

    兰舫无言,只摇著头。

    臂了眼她肚上的微隆。“那你仔细将昨个夜里发生的事想一想,想清楚我再让差爷来,省得落人口实。”

    抬起头,兰舫不明白,因为她说的摆明就是事实,莫非话还得说得切中人意才叫作实话。

    凝著她似乎想辩驳的脸,不予理会,迳自接说:“好了,我相信那两位差爷也不敢乱说,这一次府里的东西没被偷走算是万幸,方才的事也就先不管,待会儿你领几个人去把库里的古玩清一清,过些日子是知县的诞辰,届时挑礼的人一定很多。”

    他们申家的事业,就扎基在古玩买卖上,这根本不扎实,其他的买卖也就无以维生。

    “是。”兰舫福了个身,怀著忧郁默默往内院里去。

    “还有,今年中秋,逃邬也许会回来,你准备著。”等人快走出大厅,又听到老声自后头传来。

    中秋?

    在内院里顿足,兰舫美如精玉的脸庞乍现一丝光彩。娘说阔天中秋可能会回来,那么,就再过几天就能见著他了。自他到江南做买卖,前后也已过了三个多月,她是真的想他。

    平日婆婆不许她抛头露面,是以她就跟一般女子一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最多跟著婆婆到寺里参佛。在嫁作申家媳妇之前,她多少还可以跟著世袭玉匠的爹外出做玉饰生意的,而今却已人事全非。

    不过幸好她还有夫君,他就像她的夭,晴有他为她遮阳,阴有他为她遮雨

    翘首望住天井外的一片蓝天,她的心情也跟著清朗许多。

    而时近正午,申府里面还忙著,外头却来了两个人,一男一女,他们模样相当年轻,牵著马背著细软,衣裳沾了点风沙,显然来自外地。

    “到了,我去叫人。”一身藏青发色如墨,身后背著把刀的青年对著身旁的少女说,他修长但锻练精实的身躯就要往门前的阶上踏。

    “等等。”少女喊住。她掠过他,人站到申府高耸的大门前,凝脂般的手掀起席帽上的紫罗巾,檀黑的眸仰望着门上以金漆书写著“申府”的匾额,良久未再说话。

    青年立于她身旁,微略浮躁地问了:“又有什么不对了?这一路上走走停停,好不容易到了可以休息的地方,却不进门。”他似乎对少女有著诸多不满,只是少女人沉著,丝毫不受影响,而且似乎也习惯了青年的脾气。

    此评,她乾脆摘下了宽席帽,乌亮的发瀑顿时飞泄而下,惹得青年不禁伸手想去触摸那一整片的柔软。

    “听。”她向前一步,离开他能抚触的范围,视线始终专注于匾额,耳边却没聆进半点该有的声响。

    “听什么?”失去目标,青年的手握成拳,他运劲,好似恨不得将掌中的残馀空气碎尸万断。

    “玄鸟。”匾额后头有个玄鸟巢,这个时候雏鸟应该开始化羽的。在匾额边缘,她瞧见一小角的涎土窝,那色泽该是不出两三年的新巢。

    “鸟?”青年嗤了一声,须臾,唇边乍现一抹邪笑。“有鸟吗?那我去抓下来给你。”说完,他脚下一蹬,身子轻快地就上了檐底,他手挂著梁木,脚踏著申府的匾额,样子极为轻佻。

    “别摘!”只是当她想阻止,瓜儿般大的鸟巢却早被抓在掌中,人更跃到了她的面前。“你?”弯月般的眉浮现一丝不悦,只是那不悦却让青年更加得意。

    他藏著暴戾的眉宇,因得意而显得张狂,着实惹人厌,因此少女冷了脸,看住他手上的鸟巢却不看他的脸,纵使除去劣质的他确实长得气宇昂藏。

    “看我!”他恶劣地命令。

    原本少话的少女更是不说话,仅是凝视著鸟巢,同时,她也意外在鸟巢边缘发现诡异的红渍。“巢给我。”伸手向他,神情不安。

    “我说,看着我!”巢藏到背后,另一手抓住她的臂膀。他什么都能忍受,唯独不能忍受被人故意漠视,尤其是她。

    “给我,那里头”执意不看他,即使手臂抓得痛死了。

    僵持半天,低头瞪著个头只到他胸前的人,笑了开来。“好,我把巢给你。”

    说完当真将巢递到她面前。

    半安了心,她探手想接过鸟巢,孰料青年瞬间将鸟巢高举,诡谲的笑容再度张扬。“你不是要看鸟巢里头有什么吗!我帮你。”他手臂一挥,竟把鸟巢砸往一边的墙壁,啪喳一声,应声碎了一地。

    “你”终于看向他,只是眼神是冷然的,那种冷足以浇熄青年烧炽的戏弄情绪,不禁,他的笑容也跟著消失,并发起呆。

    使劲挣开他的掌握,少女急步走向墙边,下意识,她原本想蹲身拾起鸟巢碎片,只是当她望进地上散落的物体时,竟不觉拳紧右手,手抵著心,想抑制那倏时窜上来的反呕感。

    果然是这样,这是恶兆啊,审视著地上散落著的几块玄鸟乾尸,她在心底大叹不妙。

    发现少女瘦小的身子开始轻微摇摆,青年跨步将她揽进胸怀,深怕下一刻她就会倒地不起。

    “吉鸟摔死”这究竟怎么?没理会他护卫似的举动,她缓缓张开右手掌,那掌心的莲形胎记开始犯著微微的刺痛,情况一如幼时。难道,这就如十方恩师所言是她的天职,一有涂炭天下生灵的异状出现,她的心就会开始忐忑不安。

    只是时至今日,她虽在发现异状后能隐约感受,可,却还是不能确切预料出事情的走向并加以防止。她的能力似乎还是不够啊!莫怪乎恩师要她周游各地,和大地同作修行。

    “怎好几次都这样,这究竟是怎么搞的?是不是和十方老秃驴有关,什么狗屁倒灶荔枝花生如果是,我马上就带你到雷鸣寺,让他替你除去手上的东西,然后再扭掉他的头。”青年眼中狂烧著两簇恶火,心中对此次无目的、也无止期的旅程更生鄙夷。

    “你”好久,她搁下手掌说道。

    “怎么?还想吐?”他抓得她很紧。

    吐了口长气,她淡然道:“放开,好疼。”

    “疼?”这才松开臂围,看着她站离他一步,两眼始终看着地面,毫无意思将她的目光留给他。

    “对,每次都疼,你从没痛过么?”还是看着地面,嗯该说是盯著他的脚掌。

    从小至今,她的话从没多过,且每回开口,字更是寥寥可数,但他已经习惯,所以对她,他已经练就“断章取义”的特异能力。“哈,自小没人敢打我,只有我打人的分,即便是我那叱咤武林的爹,所以,痛的滋味我从未尝过。”表情多么不可一世,恍若天下就在他的掌握。

    “你打人,人会痛,君子当以德服众,学武也有武德。”难得说出一堆字,但那总在某些特殊的情况下,例如被他气著。

    “武德?那是什么玩意儿?”掏掏耳,轻蔑的语气宛若聆进一声蚊叫。

    终于抬眼瞅向他,樱色的唇瓣哂笑。“学武不修武德,终会变样。”

    “变样?变什么样?”不认为她会说出任何能让他心服的东西,他静待著,只是等到的却是一记迅雷不及掩耳的脚踩。

    他闷声一哼,等伸手想逮人的时候,少女已经灵巧地闪过身,自怀中取出一方帕子,蹲身开始处理地上的鸟尸和鸟巢碎片,准备一会儿进府后,找块安静的小角落葬了。

    “武人不修武德,终会成害。”背对他喃言。

    害?她说他终有一天会成害?这口吻就跟他爹一样,呵!真可笑。盯著她背影,尽量不让这话往心里去,但最后仍是忍不住觉得有点怆然,因为说话的人是她。

    只是,他天生就是如此,要他改变,乾脆要他去死,所以最后他还是只让那不对劲的感觉占据他心底一瞬,随即甩甩头将之抛诸脑后。

    “请问两位是?”而就在两人闹脾气的同时,府宅里头来了人,他走了出来,模样是管事打扮。

    青年一派不想塔理的模样,唯待少女收拾好一地狼籍,起身掠过他,才回应了申家管事。“大叔好,我叫谈初音,来自江州,家父谈问侠和贵府有往来,这是引进手书。”递出手书,她笑容可掬,嗓音舒缓,清丽的模样让人望之通体舒畅,像饮了质佳的泉水般。

    “呿。”借住就借住,哪来这么多虚伪的客套,还对一个老头说了那么多字,真是奢侈!二十馀个字倒不如拿来说喜欢他,青年双臂抱胸,仍是踞傲。

    他特立的行为,自然引来管事的侧目。“那么这位?”瞧他背了把刀,很是吓人。

    “我家大哥,无礼,可以不必理。”

    听了,青年横眉直竖。“我叫仲孙焚雁,不同姓,哪是你家的谁?”

    “了解,那么两位请跟我进来。”虽然青年有些古怪,但少女谦让有礼,且有手书引荐,看来该不会有差池。仲孙焚雁的吼叫尚未完结,管事就已背过身往宅里走,而谈初音自然是跟了过去,留下一人站在原地。

    他想着谈初音说的话,又想着管事的态度,忍不住他躁烈的脾气又起,心火直烧脑子。

    “该死的老头!”除了恶咒,在跨进申家大们的同时,他更反掌在墨色的厚重门板上留下一枚掌印,深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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