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小说 > 贵妃起居注 > 第234章 病魔

第234章 病魔

推荐阅读:弃宇宙渡劫之王全职艺术家天下第九三寸人间大符篆师仙宫大侠萧金衍大华恩仇引天刑纪

一品小说 www.epshu.com,最快更新贵妃起居注最新章节!

    从皇帝发病到现在,一个早上出的事比寻常两天三天、两月三月都要多。大家都是有点乱了方寸了,这边躺了太后,那边皇后回了坤宁宫,徐循也急着要去六尚办事——现在也没功夫把六局一司的人叫到永安宫了,她亲自过去吩咐一下还比较快点。宫里连着两个重量级人物爆发疫病,这是很不好的兆头,说不定是疟疾又要卷土重来的先兆,到时若是满宫里都是病人,情况只会更糟。

    可才出了乾清宫的堂屋呢,匆匆赶来的王瑾又把她给请回去了,他毕竟是在司礼监里办过差的人,和徐循的关注焦点都不一样。“娘娘,三位大学士已经进大门了!”

    徐循还没反应过来呢,“我本就要从偏门出去——”

    从外廷进来,是从乾清宫正面进宫,徐循要去后廷,当然是往后门走,经过乾清、坤宁两宫中间的大广场去往六局一司所在的女官居处。

    王瑾的声音也很急促,“老娘娘现在都躺下了,皇后娘娘在坤宁宫里照看太子殿下,您——”

    徐循这才恍然大悟:她要再走了,后宫根本都无人了。

    这就像是一个家,男主人得病了,外头有门生什么的来问安,身边连个端茶倒水的女眷、晚辈都没有,第一不像话,第二也不合规矩,第三,说那什么点,这时候皇帝身边都不该离人,谁知道哪次醒来会是最后一次?圣训遗命如果就被宦官听去,那也不合适,万一他瞎编呢?万一他忘了呢?

    不论平时说得多么响亮,后妃不能干预宫门以外的事,但现在皇帝出事,家里当家作主的就只能是这几个女人了,不可能把一些权柄交到文臣手上的,就算只是象征性权力,这也是绝对的大忌。徐循在宫里多少年了,这些事虽然现在梳理不出来,但也就是本能一样的,她马上说,“那该请皇后娘娘回来啊!”

    “已经派人去请了,但这次只怕来不及。”王瑾冷静道,“再说,皇后娘娘还要看顾太子……”

    现在不是争执这些的时候,太后的身体状况,徐循刚才亲眼看见了。接连爆出的两个坏消息,让老人家一时间根本承受不住,尤其是罗嫔的消息实在来得太不是时候,太有悬念了。也许如果说是栓儿发疟,那又还好了,问题就是这么悬心的一个局面,让人反而心情更紧绷、更担惊受怕,估计没个半天静养,老人是恢复不了精神的。

    至于皇后,她都回坤宁宫了,现在肯定在安顿着呢,就为了内阁三臣探病,又让她回来,她估计能翻脸。徐循也顾不得许多,赶紧的回身进了屋子,还要找地儿回避时,名闻天下的三位杨大人,已经前后脚疾步进了里屋。徐循已经躲到床边屏风后头都没用,这三个大人谁也不比谁慢,各自略行了一礼,便围着跪到了皇帝床边,仔细地查看起了他的气色,压根都不顾什么回避、大防的。

    这也是徐循第一次见到内阁三杨,这些年来,她没少听皇帝说他们的逸事,甚至在有些事上,或是直接或是间接地和他们产生过一点关系。就算心情极差,此时也难免有些好奇,她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三人几眼,只大约分辨出最年迈的一个,当是内阁首辅西杨大人了,至于余下两人,看来衰老度都差不多,在没有说话的情况下实在分不清谁是谁。

    ‘不为良相,即为良医’,所谓医儒相通,再说瘟疫又就在北京爆发,几个阁老对于疟疾现在肯定都是比较了解的,听王瑾略微解说过了皇帝的病情,三人面上都不期然现出了忧色,还好没有人上演什么现场哭陛下之类的戏码——三位阁老在此时,毕竟都是展现出了其之所以成为阁老的出众智慧。

    西杨大人先顾盼一下,没有说话,另一位老者便以很急切的语气问王瑾,“太后娘娘何在?”

    王瑾如实道,“老娘娘年衰,见此心悸,于别室休息。”

    “太子殿下何在?”那老者紧接着又问。

    “太子殿下保母适才亦发作恶疾,皇后娘娘回宫照料。”王瑾很稳定地说,但几位大臣的面色亦是不由一沉。

    就是这发话的老臣,此时也打了个磕巴,方才说道,“如此,老娘娘是否可以理事?微臣三人亦欲尽人臣之道,在乾清宫侍疾,只此事还需老娘娘做主。”

    这就不是王瑾可以回答的问题了,他碎步趋近徐循身侧,低声请教道,“娘娘,老娘娘刚才睡过去了,是否要过去唤醒?”

    不论平时有多风光,宦官毕竟只是家奴而已,遇到这样的事,如果屋里没个主人在,就这样依言进去把太后叫醒了,后宫在文臣跟前还有什么体面可言?徐循心里方感到王瑾处事的老道,她考虑了一下,便以商量口吻低声说,“恶疟也是疟疾,我看断不至于就差这么半日了,老娘娘是哀痛太过,方才服药自然睡去的,就不要叫醒了吧,等她醒来以后,我们过去回禀也行的。王伴伴你觉如何?”

    王瑾细声道,“娘娘考虑得是。”

    徐循也很佩服这几位大人,他们三位明明都看到她了,但到刚才为止都是视若无睹,眼里就好像没这个人。现在王瑾过来请示她了,发话的老臣眼里忽然就有她了,王瑾刚一走出屏风,他就咄咄逼人。“下官冒昧,敢问屏后何人?”

    事实上,如果不是今天情况特殊,徐循都不可能和文臣处于一间屋里,现在她也不可能贸然出声和文臣们交谈,还是王瑾代答,“皇贵妃娘娘也。”

    发话大人面色顿时一变,他虽然还跪在地上,却是直起上半身,怒视屏风道,“皇贵妃娘娘可知,高皇帝有言:宫人内侍不得干预政事?”

    这句话只比怒骂好一点点,基本上就是在大巴掌打徐循的脸了,翻译过来就是:老爷们现在在说外头的正事,你一个宫女子来掺和什么,我们来不来乾清宫侍疾,这是你能管得了吗?

    理是这个理没有错,徐循的确管不了,她今天都不应该出面接待这三人,不管皇贵妃的待遇有多靠近皇后,她在实际上又得到过多少接近皇后的殊荣,甚至‘视同副后’这四个字都落在了文书上,但只要带了个妃字,她就永远都没资格代表皇家出面。起码在头顶还有皇后的时候,她没有,今天在这屋里的若是皇太后,那没话说,必定是一言九鼎。若是皇后,也没话说,皇帝敌体,老娘娘身体不适,她来做主是应该的,可是她皇贵妃,她就没有这个身份来代太后、皇后决定,大臣是否应该进乾清宫侍疾,这就是不容混淆的嫡庶规矩。不论在日常生活中,这个皇后过得有多么不如意,而宠妃又有多嚣张,在这样的场合,大臣眼里只会有这个礼法正统立下的皇后!

    但……理是这个理,不代表发话大人的态度就一定要这么不善啊。徐循都快郁闷完了:大家都挤在皇帝跟前,她和王瑾说话的时候又没有把声音压低太多,她不信这三人连一句话都听不到。她又没有做主答应或者回绝,就是拖半天而已,他连这都接受不了,啥意思啊?难道连这点决定权都不给后宫了,如果不是硬逼着进去叫醒太后,就要先在这屋里等着,造成侍疾的既成事实?

    这两个人相处,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势的流转和对比虽然说不清道不明,但又非常重要。其实在后宫的生活,就完全体现了这一点,胡氏、孙氏,又或者连太后也算在内,她们要掌握的无非就是这股大势而已,现在这些个人矛盾都可以被放在脑后了,徐循觉得自己就代表了后宫的脸面——而虽然她之前根本没有斗争的心思和意思,但在斗争意识如此强烈,抢占高点的心思如此明确的老大人刺激之下,无名火也不由得一腾就烧了三尺高。

    “说话的是西杨大人吗?”她发话了,直接从屏风后问王瑾。

    王瑾好像根本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表情木然地答道,“回娘娘话,是工部尚书杨勉仁大人发言。”

    “哦,原来是东杨大人……”徐循顿了顿,又和声说,“东杨大人声音能小点吗?大哥正熟睡呢,可不能惊扰了。”

    就两句话,东杨大人刚凝聚起来的气势顿时就是一挫:虽然没有内阁首辅这个明确的职位,但西杨大人不论是名望、权柄、资历,都是三杨中最深厚的一位。在这样的场合也可以视作文臣领袖,徐循第一句话的意思说白了就是:这么叨逼叨,还以为你是老大呢。

    至于第二句话就不必多说了,皇帝在睡觉,你大声吵吵是什么意思?心里还有没有恭敬和孝顺了?这两句话说出来,东杨大人的身躯都要矮了一节,徐循透过屏风,隐约见他有说话的意思,便故技重施,抢先道,“妾本在屋内照看大哥,知道三位大人来了,也意欲回避,奈何大人们来得太急了,只好暂避于屏风后,若三位大人觉得妾说得不算,不如到外间稍候片刻,妾这便打发人往坤宁宫问姐姐,看姐姐如何言说。只老娘娘哀痛着急,刚才险些闭过气去,医嘱服药沉睡养神,长辈身子为重,若非皇后娘娘有命,却不能容人打扰。杨大人觉得如何?”

    她把来龙去脉解释得清清楚楚,态度也很坦然——她本来也没有压制皇后的意思,要不是王瑾来找,早都走远了——这一番说辞,没有什么能挑剔的地方。东杨大人并没有做声,反而是西杨大人道,“谨遵娘娘懿旨。”

    说着,又领着两个同僚要给她补行礼,徐循道,“老大人不必如此,你年届古稀,免礼吧。”

    西杨大人今年的确六十九岁了,不过东杨和南杨大人都比他小了五六岁,并没有特殊待遇,只好扎扎实实地对徐循下拜行礼,正磕着头时,里间忽然有人出来道,“老娘娘叫问,外头何事吵闹?”

    徐循冲王瑾挥了挥手,王瑾拔脚便随那人从里门,几位大人行过礼也没动弹,一个个都等着里头的消息,徐循看在眼里,也是心中暗叹,她也管过几年事,如何不知道这是她镇不住场子的缘故?若是皇帝下令,只怕他们早都飞出屋内了,哪怕一会儿还被叫进来呢,现在让你出去,你就该出去等着,又哪有把上峰的话当耳旁风的道理?

    好在王瑾不一会也回了屋子,肃然道,“老娘娘召皇贵妃娘娘相见。”

    徐循立刻拔脚也跟进了里间——也不是乾清宫就和地主大院般,就一个里外套间了,实在是坏消息来得太突然,太后根本就是在这间房晕的,仓促间也不好搬到别处去,干脆就在里头穿堂过去一个套间里休养了,乾清宫占地不小,里头结构复杂,不是常去的人是很有可能摸不清东南西北的。太后也肯定不是被吵醒的,应该是喝完药,药效发散,睡了一会也就醒来了。这会儿她心里都是事,哪可能睡得熟?

    要不是她这一睡,徐循还不至于被卷进来受这无谓的气,她一边走一边也觉得不容易:这都七十岁的人了,脑子还转得那么快,就三个人活脱脱已经是一出戏了。东杨那么积极跳出来干嘛,博名呀,他虽然差西杨不少,但又高过南杨许多,当二把手的人都想往上爬,现在他正是需要积攒名望、功勋的时候,若是在这皇帝病危的关键时刻能压住后宫,一手把持帝位传承什么的,重要性肯定上升。西杨不说话,也不代表他秉性敦厚,在这种时候,文臣肯定都恨不得把妃嫔、内侍全拨开,就他们自己看在御榻边上,东杨出头,他不可能反对,一旦反对,那就要被自己人骂了……

    就这,还是三个人立场相对一致,后宫也已经根本没有人干涉朝政,她这个所谓的宠妃完全不懂这个的情况下发生的事情了,如果换做是前朝,还有个把武、吕之流蛰伏后宫,这情况还不知能有多乱呢。徐循都没法想象,平时皇帝是如何处理这样的局面的——

    想到这里,她心不由一抽,空荡荡的失落感更为严重,徐循摇了摇头,让自己别想太多,进了太后所在的里间,也没行礼,而是上前关切道,“老娘娘,您身子可撑得住?”

    “我不出去。”太后可能看出她误会了,摆了摆手,先说了一句,“王瑾把刚才的事都和我说了……”

    她面上浮现出薄薄的怒意,“内阁也太盛气凌人了些,我若此时出去,岂不如被他们呼来喝去的猪狗一般?你刚才答对得很好,在皇后回来之前,你别走了,外头的事,由你做主——出去的时候硬一点儿,让他们先滚回去办公,皇帝发疟疾而已,过几日自然康复了,若有不测,也会叫他们的,谁还耽误得了他们的热闹看?”

    太后毕竟是太后,比徐循多活了多少岁?徐循能感觉到的压制,她看得只有更清楚,此时又焉能不怒?在这样的事上,徐循和她的立场完全一致,她自知自己也不过是个传声筒,在此事上没有置喙余地,便毫不犹豫地应了下来。又返身出去,把太后的意思转达了一遍,“……恶疟毕竟也是疟疾,不在这一两日,三位大人先回去办差便是,若是大哥醒来有召,自当再派人传讯。”

    东杨大人似乎还有说话的意思,不过,西杨大人没给她发挥的空间,他干净利索地拜了下去,“遵老娘娘懿旨,臣等告退。”

    徐循瞪着他们三人的背影,好一会才收回目光,虽然她也没做什么,但依然不禁一阵疲惫,心里亦不由十分讽刺:皇帝发病这才多久?各方势力就都有了自己的心思,若是真一病不起,而太子又真的染了疟疾,到时候又不知会有多少的精彩一一上演了。

    得了太后吩咐,她不便离开乾清宫,便派人将六局一司以及诸宫体面宦官都叫到乾清宫里,匆匆吩咐了一番,传令诸人立刻分派艾草,在各屋熏过,又要格外留意,遇到病人立刻送往内安乐堂。还有诸妃侍疾的班次表,少不得也要排出来。几个孩子那边也要过去告知一下,再格外巩固一下他们那边的预防措施——至于侍疾什么的,徐循决定太后不问她就不办,问起来再说,大不了被责骂几句,但几个孩子都还小,现在应该被妥善保护起来,而不是到人来人往的乾清宫来做样子。

    安排完这一切琐事,日已过午,坤宁宫那边也送来了消息:太子目前没事,罗嫔也被送到偏院住着了——皇后到底还是对她不错,没把她送去内安乐堂。

    罗嫔自然也有自己专用的医生,此时早被找过去开药了,也并无甚可做的事。徐循暂时得了闲空,便被劝去吃饭,她也不愿离开皇帝,便随意捡了几碗菜,在靠窗处摆了,自己略吃了两口,看了床榻方向一眼,已是胃口全失,勉强塞了一些,到底叹道,“不吃了,吃不下。”

    话音刚落,床榻那边传来些许响动,徐循碗一扔,疾步奔了过去,身边亦有人围上惊喜道,“皇爷醒了!”

    徐循的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又怕吓到皇帝,抹了抹眼睛,勉力镇定道,“大哥——”

    到得床边,她的心猛地一沉——皇帝虽然醒了,但却还没有恢复狼。

    “热……”皇帝紧皱着双眉,眼睛虽然睁开了,但却无神,“热得很……”

    几个太医估计也得到了消息,几乎是冲进屋子,也顾不得礼节了,扑上来就试探皇帝的额温,一触之下,个个脸色都变了。刘太医几乎是吼出来的,“什么时候发烧的,为何不告诉我等!”

    徐循忙道,“就我吃饭前还好好的,我看了一眼才来吃饭的……”

    短短一顿饭功夫,皇帝已经发起了高烧……

    因罗嫔发病突然,太子受了惊,啼哭不止,皇后还在坤宁宫照看他,消息传过去,她也赶来了,女眷三人相对无言。附近的屋子,已经是响起了一片低低的哭声——妃嫔们都来侍疾了,此时根本不让她们进屋误事,只是领到旁室呆着,一群人聚在一起,能不哭吗?

    哭声很扰人,但太后却根本没搭理——就是不哭,屋里的气氛又能好上多少?恶疟逢高烧,这真是太不祥的征兆了,这三人现在谁不是憔悴得不得了?说那个点,万一倒霉点,太子也得了疟疾,要不是有壮儿,皇帝这一支几天内也就绝嗣了!

    “……要不,”最后还是皇后试探性地道,“还是去文华殿,让他们轮流在乾清宫里找间屋子值宿吧?”

    值宿的意义不是侍疾,而是及时听取皇帝的遗言,又或者是得到他去世的消息。以防信息蒙蔽、隔绝中外,给奸人制造机会。尤其如今宫中太后、皇后不合,后妃更不合,皇贵妃亦有子,太子也还有个饱受冤屈的生母——在这样的时候,这些都是很敏感的因素,文臣们是绝对不放心把皇帝交在妃嫔们手上的。

    这里头的道理,咂摸出一点滋味,都能明白他们的坚持所在,咂摸透了的就更懂得他们不会让步。不过招人进来,无异于承认皇帝已经病危,太后的眼圈终究是又红了,她犹豫了一下,到底是挥了挥手,叹道,“罢了,那就叫进来吧……唉,怎么会忽然就——”

    “太医们已经开了新的方子。”徐循拭了拭泪,哑声道,“我拿来看过,下药比之前更凶狠了……”

    以毒攻毒,温和的手段不管用,自然要用激烈的手段。相信在太后蛮不讲理的皆杀令还是有效果的——起码,太医院没有人敢赌她到底是不是认真的,现在是一反以前用药的风格,给开出了大胆激烈的方子。皇后道,“不要紧,大哥底子厚,只要能好起来,就算损伤了元气,日后也可以弥补的。”

    她禁不住抽噎了一声,方才道,“娘,我们三人不能都守在宫里,不然事情就没人去做了,可余下的宫嫔们,又没用——惠妃偏还病了……”

    惠妃自从女儿去世以后,一直都‘病’着,皇帝生病的事都没能让她过来,徐循也不知道她现在到底真病还是就是不想而已,但看太后无心去计较追究什么,当然也不会傻到提醒她,便岔开道,“她就是没病也不顶用,老娘娘,以妾身所见,大哥身边,不能断了人……妾身年轻力壮,愿在晚间侍疾。”

    谁知道病人何时清醒,万一半夜醒来要留话呢?万一是半夜弥留呢?徐循现在想的根本都不是皇帝的遗言了,她现在就是尽量想留在乾清宫里,想……想把握住机会,起码再和皇帝说几句话,再看到清醒的他,再听到他的声音……

    太后也擦了擦眼睛,“你说得是……如此也好。”

    见皇后有说话的意思,她道,“皇后你留在栓儿身边——罗嫔病了,唯有你亲自照看,我才能心安,栓儿有事,立刻来报。你要来,白天来,你和我分班守着,晚上就交给徐氏。我们现在都不去看栓儿,你也别让他去看罗嫔,不要过了病气!”

    她又叮嘱徐循,“还有壮儿也是一样的,不要让他出屋门,院子里来往的人绝不能多……这两个孩子现在不能出一丝差池!”

    皇后也不反驳太后的吩咐,和徐循一道低声应了是,便各自分头做自己的事去了。

    此后数日,宫里陆陆续续,又有数十人病倒,城中也爆发了新一轮疟疾,症状都和皇帝相似,乃是恶疟。至于皇帝,高烧时起时退,因为药力作用,偶然清醒,说不了几句话,也就睡倒。太医十二个时辰轮班看守施药,病情则和高烧一样,时好时坏,谁也不敢断言他到底是否完全没有希望了,又是否一定能够痊愈。用刘太医的话说,皇帝现在正和遍布全身的瘴秽斗争,到底能否扛过来,除了医药以外,就看他自己的力量有多强大,能否战胜病魔了。

    然而,罗嫔虽然身体底子也厚,但却到底还比不上皇帝打熬的好身板,病发第四日,她便露出了下市的光景。

    作者有话要说:我们家天气又冷了,呜呜呜,今天才五六度。

    我的活力也就跟着温度一起衰退了……只想窝在电热毯里永远也别起来TOT

本站推荐:诛仙合体双修武道神尊驭鲛记阎王神武至尊宦妃天下修罗刀帝不嫁总裁嫁男仆九阳神王

贵妃起居注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一品小说只为原作者御井烹香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御井烹香并收藏贵妃起居注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