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小说 > 迫上花轿 > 第三章

第三章

推荐阅读:我的帝国无双明天下唐枭乘龙佳婿长宁帝军医妃惊世行祸天下史上最强帝后超凡兵王清明上河图

一品小说 www.epshu.com,最快更新迫上花轿最新章节!

    缺月挂疏桐,一道孤鸿幽影自锦鲤池畔踕踕而来,但见美酒佳肴款治于池中之亭,兼有窈窕佳人坐待。

    如此赏心悦目的画面,并没有带给来者多大兴趣。

    “你要和我谈季礼什么事?”姜伯诗竖起剑眉,魁梧身形立于孟荇娘前。

    习习夜风,丝毫吹不熄他的不怿。

    孟荇娘瞄了瞄这个她目前为止见不到三次面的“相公”气定神闲高举酒杯,耳际除了风拂树梢与池中鲤鱼跳跃的声音,她希望什么都听不到,包括他的愠恚。

    “看来真的得用姜季礼的‘名讳’,才能将你‘请’到我面前。”她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心头苦涩无边蔓延。

    今日她为见姜伯诗一面,用尽各种藉口,他毫不理会。然而一闻及攸关姜季礼之事,他却二话不说马上赴宴。

    “你究竟想干什么?”

    “夫妇共赏明月,天经地义。我已将下人遣走,我们可以好好把酒话衷肠。”

    姜伯诗冷哼一声。“跟你?我没兴趣。”

    “你就不能给我一个机会吗?好歹名义上我们已成夫妻,一起吃顿饭、喝个酒你都嫌多余?”孟荇娘尽可能流露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冀望获得他的停留。

    锐利眸光一闪,姜伯诗朝她步去,端起酒杯凑在鼻前嗅了嗅。随即,连杯带酒地扔进池里。

    孟荇娘神情遽变。

    “我听说白家三小姐为人孤僻、阴沉,没想到也会耍这类下三滥的手段。”讥诮的言辞自姜伯诗口中而出,仿若置她于冰窖中,寒冻扎骨。“你以为设宴于外亭,我的防备就会减弱吗?你应该事先打探清楚,我的品酒能力在江西无人匹敌,气味稍有异样,只消我一闻,即可分辨出来。掺葯于其中,诱我入瓮,你实在不是普通的愚蠢。”

    一段话贬得孟荇娘脸色愈来愈铁青,最后他致命的一击,毫不留情攻破她心窝,毁灭她仅存的一丝希望。“像你这种女人,没有男人会死吗?”他满是鄙夷之色,言罢拂袖欲离去。

    “站住!”拍桌之声震住他的步伐,泪水已在眼眶打转,孟荇娘咬紧唇没让它流下。“为什么为什么这些伤人的话你可以如此轻易出口?我做错什么了?进门来我究竟做了什么惹你不高兴,你非得如此羞辱我?”

    她想得到夫妻之实而已,有何不对?

    哽咽的嗓音令姜伯诗别过头,不看她梨花带泪的委屈面容。

    “你就当是命运捉弄,让你嫁给我。”他的语气含着深深的无奈,但孟荇娘并没有听出来,只是一怔。少顷,她反常地拔声尖笑。

    姜伯诗不解地凝望她凄绝的笑脸。

    “因为姜季礼,对吧?因为他,你娶了我;因为他,你不愿与我同房。姜伯诗,你好狠的心!”

    “闭嘴!别扯上季礼!”她知道季礼什么?

    “怎地?我说中你心事了吗?”她以为他是心虚而恼怒。“可惜啊!不管你再怎么努力,他始终都是你的兄弟。而我不同,我是你的妻子,你为什么不选择我?”

    姜伯诗转身闭眼,良久,他缓缓丢出推她坠入万劫不复深渊的答案:

    “兄弟如手足妻子只如衣服。”

    他的言外之意清清楚楚破碎她的心,她依稀看见她原本想像的幸福建筑随着他无情的话语,一木一石地崩圮,逐渐夷为平地。

    她费尽心机、朝暮盼眷,结果却得来貌合神离、异床异梦

    难道不论她如何努力,始终无法挣脱本有的悲惨命运吗?

    她全身无力地落在椅上,任由背影远去,泪滴簌簌滑落。而不远处矮丛后,姜叔易森然地将此幕尽收眼底。

    ****

    棒日,季湘居内又是同样的景象,空无一人。无衣小心翼翼将饭菜放在桌上,一边叫喊,一边提防着季礼的随时出现。

    片刻后,依然不见人影。

    “他应该没法儿耐得住性子,这么久还不出来。”她嗫嚅道。

    候了半晌,她等不下,干脆步出房外,四处寻觅。

    沿着季湘居周围,没看到半个人,不过,隐隐约约,她听到某种声音随风送来的箫声

    往季湘居的东侧,她步了数丈远,箫声愈来愈明显。

    初时悦耳无比,仿佛熨贴脾胃那般舒畅,藏着淡淡的哀愁。猛地,中途一转,音阶忽高忽低,似凄厉,似沉累,乐音内包含万种情绪,令人难以猜度。

    终于走到离声源最近处,却是一堵墙横在眼前。

    “水井姐姐!水井姐姐!”刻意压低的嗓音从她头上传来,她一惊,举首观看。

    “四少”

    “嘘快点上来。”季礼示意无衣千万别出声,并且要她跟他一样爬上树,树枝延伸到墙的对边。

    “我?”无衣指着自己,不明所以。不过,她依然照做。

    “这是”想不到墙的另一面别有洞天,树树山茶、琼花围绕着一幢宅房植立,艳美夺目地绽放。

    树下一名男子阖眼持箫吹奏,点点愁忧袭上他苍白的容颜。

    “这是二少爷的住所?”无衣低声问。

    “嗯!仲云院。”季礼点头。

    无衣交看东西两侧,相较于仲云院的热闹,季湘居显得荒凉许多,已是仲春时节,后者景致竟甚于晚秋。同是兄弟,怎会有如此天与地的差别?

    无衣的慨叹,在望见季礼闭目沉浸音乐、神驰心往时,暂且抛向脑后。

    “你很喜欢这箫声?”

    “非常喜欢。”他笑着睁眼,双眸灿亮。须臾间,无衣像被摄去魂魄,心头钻进她怎么想也想不到的情愫,静静地生根发芽。“怎么了,水井姐姐?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没、没有。”她好不容易回过神,尴尬地自他面容撇开视线。

    她怎么了?胸口怦怦作响?不过是瞧张痴儿的脸,她在不好意思什么?

    “你也喜欢吗?我二哥的箫声?”季礼的神情有着期待肯定的雀跃。

    无衣浅浅颔首,却没再看他。

    “他的箫声有种扣人心弦的魔力,只是怎么说乐音背后,似乎蕴含着”

    “哀伤?”季礼替不知如何形容的她接下。

    “对,就是哀伤。尽管乐音百折千转,这个情绪却始终笼罩”她陡地停歇,注视季礼的侧面,微微惊讶他的敏锐。

    此刻的他,不可思议地深思稳健,唇角稍稍挑起,吐出的言语令无衣为之愕然。

    “二哥的箫声就像他不为人知的一面,总能把他内心最真的情绪揭露。我尤其喜爱他与大哥的琴箫合鸣,我相信天地间再也找不出这么美妙的音乐。他们两人必定相知甚深,乐音才能如此契合无瑕,如行云流水,引人入胜。”

    无衣目瞪口呆,遭受的震撼笔墨无以名状。

    不可能这不是姜季礼会说的话!用字遣词温文雅正,一字一句下得中肯贴切

    他不是白痴吗?为何现在的他看起来却像名儒雅书生,散发着淡淡的灵性?

    箫声和着东风缓缓止息,而无衣的疑惑却逐渐膨胀。

    不期然,耳畔传来低吟之音,裹着层层的忧思。

    “庭院深深深几许,杨柳堆烟,帘幕无重数。”伤春之情跃于词上,无衣循视发出长叹的姜仲书。

    他的吟诵好悲沉,甚至过于他的箫声无不及。

    “玉勒雕鞍游冶处,楼高不见章台路。雨横风狂三月暮,门掩黄昏,无计留春住。泪眼问花花不语,乱红飞过秋千去。”季礼接着吟道。

    接连而来的撼动,像几个霹雳在无衣脑里同时爆响。

    一个摘花会摘到差点坠落井中、吃饭吃到满脸饭粒的痴儿,竟接得出欧阳修的蝶恋花?且他的吟咏不是随便念念,而是容含着感情。

    同她在树上的,当真是痴了五年的姜季礼?

    突然间,无衣感觉座下树枝有点不对劲。

    “你有没有听到喀滋喀滋的声音?”

    “咦?”季礼尚未理解她的意思“啪”的一声,树枝断裂。

    迅雷不及掩耳,季礼忙抱牢无衣,为使她在落地之际不致受伤。

    这一摔,惊动了原本浑不知觉的姜仲书。

    “四少爷,你没事吧?”无衣还在想怎么自己掉下来,一点疼痛的感觉都没有,原来姜季礼给她当了肉垫。

    季礼一阵头昏眼花,好不容易清醒、凝聚焦距,开口便是着急语气“水井姐姐水井姐姐没伤到吧?”

    望着他稚气未脱的紧张脸庞,她既无措又迷惑。

    她不过是个婢女,值得他如此关切吗?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两人同时抬首,迎上姜仲书的疾言厉色。

    “对不起,二哥。”季礼困难地爬起,用沾满泥土的右手歉疚地摸着后脑勺。“我们不是故意打搅你,实在是因为你的箫声太好听”

    姜仲书愀然变色。“你偷听我的箫声?谁准你的?”一巴掌毫无预警甩上季礼左颊,他抿唇端立,不敢有任何反抗。

    无衣难以置信地握实拳头。

    姜仲书对姜季礼燃烧的莫名敌意,就像他在大厅第一次见到孟荇娘那般。这种情绪她上回读得并不清楚,但这次她实实在在感受到了。

    是嫉护,他对孟荇娘与姜季礼都存有嫉妒。

    “像你这种没用的白痴,有什么能力欣赏音乐?让你踏在仲云院,等于侮辱了我和我的箫声!”

    “是谁在侮辱谁?”无衣看不下去,挺身而出。“季湘居就在仲云院隔壁,你要四少爷置若罔闻,未免太强人所难。”

    “你是谁?”姜仲书好似现在才发觉无衣的存在。

    她没有回答。“四少爷受你的箫声吸引,前来聆听,表示他拥有欣赏的能力。莫非你认为自己的乐音不值一闻?”

    “他有耳朵,当然会听,但不代表他有资格听。”

    “你们同出一源,还不够资格?我看是你不够资格奏与他聆听吧!”

    姜仲书眉宇顿时拧皱,在直视无衣双眸时一震。

    “你说他没用,没用又如何?无用也许才是大用啊!看过柏桑吧,柏桑拱把而上、三围四围或七围八围者,都无法终其天年,因为它太有用了,所以尚未长成就被砍伐。反倒那些大本臃肿不中绳墨、小枝卷曲不中规矩的樗树,才能活得长长久久。无用有用,岂是单凭外表即可论定?”

    反诘一毕,无衣才惊觉自己居然在为姜季礼抱不平。这种事她从来不做的

    “哼!你庄子书读得倒挺熟的。”姜仲书唇线冷冷曲扬,然后指着季礼“那你告诉我,这家伙的用处在哪里?”

    无衣锁住他鄙薄黑眸,一时半刻沉默不言。

    “说不出来了吧?姜家乃南昌第一名门,偏偏多出这个傻子来诬蔑我家的名誉,真不知道姜家上辈子烧错了什么香?”

    季礼忧忧地垂首,显然他二哥的言语他并非不懂。见他神情,她心头无来由揪了一下。

    “你就这么恨他吗?”无衣苍灰瞳眸瞬间令姜仲书胸口大塞,他退了一步。“因为大少爷疼他、因为你认为你取代不了他在大少爷心目中的地位,所以你恨他?”

    姜仲书万万料不到,自己深藏已久的心结居然会被名陌生女子揭露无遗,霎时脸一红,怒或窘已分不清,手扬高就要送给无衣一记“礼物”

    “二哥,不要!”季礼拚了命揣紧他的右手臂。“水井姐姐没有恶意,你不要生气!”

    “滚开!”没想到看似瘦弱的姜仲书,力气使起来竟不亚于季礼,他手肘狠狠顶向季礼,季礼腹部痛得他脸全皱成一团,但仍不肯放手。

    “二哥,我道歉我替水井姐姐道歉”姜仲书毫不留情,左拳结实落在季礼额头,他整个人支持不住,摔跌于地。

    “你这家伙找死啊你”姜仲书喘着气,看见自己指间带血时,懊悔不由得萌发。“统统滚开!不要再让我看到你们!”他吼道,快步转身离去。

    “幸好二哥没有发飙”鲜血自季礼额前汩汩流出,他却笑靥满面朝无衣庆幸道。“你别看他斯斯文文的样子,他真发起飙来,谁也阻止不了。”

    无衣伫立原地,脚像绑着千斤重的担子。她不明白她身子为何巍颤得厉害,心也是,速度快得她几乎窒息。

    “为什么?你会死的!”她抖声喊着。

    血滑到了眼角边,季礼若无其事揾去它,温柔答道:“只要你没事就好,我怎样都无所谓。”

    魔咒似的一句话,松开无衣紧绷的各个关节,如断线的傀儡,她瘫坐在地上,怔忡地摇首。

    不合理这世间除了和她带血缘的娘亲姐妹们,不可能有人会不顾性命为她付出

    “水井姐姐,你哪里不舒服吗?是不是刚刚二哥吓着你?”季礼狼狈、焦灼地爬近她身,攫住她纤肩。

    模糊的面容渐渐成形,无衣凝神,注视这个连死都不在乎的痴儿。

    “我们回季湘居吧!”

本站推荐:重生之老子是皇帝医妃惊世采红回到宋朝当暴君回到明朝当王爷嫡长孙四季锦史上最强帝后清穿之四爷宠妃毒妃在上,邪王在下

迫上花轿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一品小说只为原作者凌玫玫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凌玫玫并收藏迫上花轿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