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手足生嫌隙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夜的命名术最强战神龙王殿财运天降花娇好想住你隔壁特种奶爸俏老婆

一品小说 www.epshu.com,最快更新有种后宫叫德妃(大结局)最新章节!

    转眼过了年,这一日皇帝从永和宫往乾清宫来,众阿哥奉召等候,都穿着氅衣站在风雪里。暖轿到时侍立两侧行礼,半程中才到的太子则立在轿子前搀扶父亲下轿。

    玄烨只是搭了把手就放开了,只见不远处一盏灯笼急行而来。到跟前,便见人影扑通跪在雪地里,说话声儿带着粗重的气息,正是日夜兼程赶来的于成龙。

    “给于大人准备参汤驱寒,一刻后到书房说话。”玄烨吩咐下去,往宫门里走,顺便示意众阿哥,“你们随朕来。”

    今晚众阿哥齐聚,除太子和大阿哥之外,四阿哥五阿哥自不必说,被禁足反省连除夕元旦都没见踪影的三阿哥八阿哥也来了。到十阿哥为止,九位皇子将书房站得满满当当,一个个都冻得脸色发白。这会儿一进温暖的书房,像是要化开似的神情都显得疲惫倦怠,皇帝不经意望一眼,冷声道:“要是困了,再到外头吹吹风?”

    众阿哥精神一振不敢再造次,太子则问:“皇阿玛连夜召见儿臣等,可是有大事要商议?”

    玄烨点头,扔出几本折子叫他们传阅,而于成龙是河工重臣,不用猜也该知道与治水有关。等他们看罢,于成龙也收拾体面过来了,君臣皇子一道商议河工之治,说起正经事来,阿哥们各抒己见,渐渐缓解了方才尴尬的气氛。

    待说罢这几件事,皇帝让于成龙先退下,将诸子细细看过一遍。在温暖的书房待了一阵子了,烛光下已是个个面色红润,从前的小不点儿们都长大成人了,大阿哥都三十岁了。

    玄烨突然道:“胤祉、胤禩,你们反省好了没有?”

    三阿哥和八阿哥都是一怔,慌忙站出来跪地叩首,自称有罪,三阿哥更是说着说着就哭起来了,好不伤心。

    皇帝倒没有动气,只是一叹:“堂堂的大男人,哭什么呢?”

    三阿哥呜咽道:“儿臣每日反省自身,念及皇阿玛幼年教导,更恨自己荒唐愚昧,辜负了皇阿玛一片苦心。”八阿哥跪在一旁没有说话,只是三阿哥磕头他也跟着磕头,脸上绷得紧紧的,一脸正气。

    皇帝将他俩看了看,又将立在一旁的其他几个阿哥看了一眼,幸好还不至于有人在此刻幸灾乐祸。大阿哥和太子面无表情,四阿哥一脸嫌恶兄长痛哭流涕的模样,倒是九阿哥十阿哥十分焦急地望着他们的八哥。玄烨心中一笑,便道:“起来吧。”顺手将自己腕子上的青金石珠串递给胤祉,“听说你最近每日诵经,拿去吧。”

    三阿哥战战兢兢上前双手捧过,又伏地磕头谢恩。玄烨则没再多看一眼,眼神仿佛透过站得城墙似的一排儿子,望向门外深沉的黑夜,口中道:“大臣们贪污受贿,朕管不过来,江山那么大,朕这辈子不能每一寸土地都走到,哪里管得了那么多人?可你们是朕的儿子,就在皇城根儿下待着,就在我眼皮子底下待着,我若连你们都管不好,文武百官凭什么臣服于朕?”

    太子率先跪了下来,众人纷纷相随,难为三阿哥才爬起来又趴下了,他们一个个都低着头。玄烨再看不到他们的脸色,可每一个人身上散发出的气势,还真是大不一样。

    “恭维的话,哄人的话,信誓旦旦的话,朕都听腻了。”玄烨的声音深沉冰冷,已几乎将父子之情完全抽离,“你们听好了,往后年月还长,你们经手的差事会越来越多,对朕而言没有比儿子更信得过的臣子。可那些龌龊的事你们若有胆子去做,有本事别让朕发现,不然有一个捉一个,有两个办一双,你们是朕这棵大树上结的果子,朕不需要烂了的果子。就算有本事烂在心里不让朕发现,可也别忘了,但凡有一天烂到面上来,那果子可就全烂了。”

    书房里的气氛冷凝到了极点,皇帝撂下这句话,直觉得浑身疲倦,终是抬手道:“退下吧。”

    太子为首,众阿哥伏地行礼后,纷纷从书房退下。出门外头寒风一刮,个个儿身子都打寒战,咬牙一直走到宫门外,才有各自的奴才捧着氅衣迎上来,众阿哥又恭送太子回毓庆宫去,这才一起往皇城外走。夜阑人静时分,说话声儿稍大些就传得周遭皆听得清,只听九阿哥嘀咕着:“皇阿玛这是怎么了,好好的来这么一出,也不说清楚是什么事儿,要说贪,那奴才们孝敬的到底怎么算。”

    胤禩就在边上,示意他闭嘴,可却没拦住十阿哥,他竟走到四阿哥面前道:“皇阿玛都是德妃娘娘在照顾,刚刚也是从永和宫来的,四哥倒是得空儿和娘娘说一声,天冷进补要仔细,您看皇阿玛今晚这火气大的,德妃娘娘到底给皇阿玛吃什么了?”

    胤禛眉头紧蹙,也不知怎么应这话好,若是以兄长之尊呵斥十阿哥也不是不可以,可这大半夜的,他真不想开口讲话,便冷着脸避开他径直走了。好在八阿哥及时拉住了弟弟,虎着脸低声呵斥:“你胡说什么?”

    众皇子匆匆离了皇城,乾清宫再次备下了暖轿,玄烨还是漏夜回到了永和宫。永和宫寝殿里的床榻,才能让他高枕无忧,只是先头走之前把岚琪惹毛了,哄了好半天人家才肯让自己搭手搂半身,可这样他就心满意足了。对儿子们该说的话都说尽了,从今往后可以完完全全把他们当臣工来看待,心里头放下了什么包袱似的,他反而觉得轻松了。

    诸皇子受到皇帝敲打,之后一年也算太平无事。是年中秋皇帝在畅春园里过节,这日胤禛来瑞景轩向母亲问安,出来时老远就看到十三、十四阿哥过来。他们仿佛是才从紫禁城里过来的,大概是去过了太后那里,便来给称病的母亲请安。两边相遇,胤禛吩咐:“不必去了,额娘已经歇下,改日你们再过来请安。”

    十四阿哥却说:“四哥才出来,必然没歇多久,我们去磕个头就走,您这么拦着,旁人又该说我们不孝顺。”

    胤禛冷声道:“你既然怕人说,平日里为何不多多照顾额娘,你们课业骑射,就这么忙了,这还没给阿玛办差呢?是你们自己先做出叫人指指点点的事,才怕被人念叨,自从离了永和宫,你们给额娘请安的次数,要不要来数一数?”

    十四阿哥要顶嘴,被十三阿哥拦住了,胤祥朝他使眼色,而胤祯也大了,不会像从前那样没头没脑地和兄长顶撞,悻悻然咽下这口气。之后跟着四哥再折回皇祖母那里,兄弟俩半天都没再说话,之后在凝春堂入席用膳,胤祯也一直和八阿哥几人在一起。

    夜里宴席散后,玄烨要先回清溪书屋,喊上胤禛同行几步,问他去见他母亲的事,又道:“听人说你和十四在路上争执了,这大半天,朕没见你们兄弟说过话。”

    胤禛回话:“儿子们没有争执,怕是旁人看差了,是儿臣提醒他们,额娘已歇息,胤祯却心急要去给额娘请安。”

    玄烨没说什么,只道:“他和胤禩胤禟往来密切,与你却淡淡的,本来也没什么,但你们兄弟要和睦才好,别给你额娘添堵。”

    胤禛应道:“十四弟一向和八弟九弟他们谈得来,八弟性情平淡敦厚谦和,正好补了胤祯毛躁的个性,儿臣觉得挺好的,额娘那里儿臣也这样交代。”

    玄烨淡淡一笑:“对你额娘有交代就好。”

    说话间,已到清溪书屋前,玄烨刚要他跪安,远处有灯火匆匆而来,跑近了见是满头大汗的小太监,急匆匆地说:“万岁爷,几位阿哥打起来了,都见血了。”

    玄烨这边,原想在清溪书屋看罢几本夜里送来的折子,就去瑞景轩陪着岚琪,儿子们却闹出打架的事,少不得要费心神管一管。又听得是十三阿哥和九阿哥十阿哥打起来,胤祥的性子一向好,更奇怪为了什么能让他们兄弟打起来。

    玄烨让胤禛去处理,自己回清溪书屋等他们复命。胤禛紧赶慢赶地来,见胤祥坐在一旁的大石头上,一手捂着脑袋,指间都是鲜血。九阿哥十阿哥已经不见踪影了,听边上奴才说他们伤得更重被带走了。十三阿哥一见哥哥来了,就跑过来说:“四哥,他们把小安子带走了。”

    胤禛瞪着他,想质问弟弟为何动手,可见他半边脸上都是血,立刻要人把他送去瑞景轩,自己则要去寻九阿哥十阿哥看看伤势。胤祥却一再对兄长说:“四哥,帮我把小安子带回来,他动手打了胤禟,他们会要他的命。”

    胤祥被众人拉回瑞景轩,岚琪听到消息早就在门前徘徊了,看到十三一脸的血,又气又急。太医也后脚跟着来了,要为十三阿哥处理伤口,可胤祥却不断地对岚琪说:“额娘,小安子被带走了,您帮我把小安子保下来吧。”

    得知小安子动手打了九阿哥,被带走也合情合理。可岚琪知道小安子对胤祥有多重要,不得不徇私一回,立刻让人去把小安子找回来。小安子回来时胤祥额头上的伤口已经处理好了,小安子也已经吃了些苦头,两边脸颊肿得像馒头一样高。这会儿被带回来,仿佛回到人间一般,直哭着给娘娘磕头谢恩。

    岚琪则拉着胤祥左看右看,摸摸他的胳膊就怕哪儿伤了,眼泪含在眼睛里说:“你们现在可都大了,拳脚无眼下手都重,怎么能说打就打?你要是有什么事,叫额娘怎么办?”

    十三阿哥见小安子被带回来,就心定了,这会儿缓过神,知道自己做了冲动的事,但额娘没有追问他缘故,只是一直问着有没有哪儿不舒服,叫他千万别瞒着。胤祥想到去世的母亲,若是遇见他这样一定也是如此难过着急,不禁动容落泪。岚琪见孩子掉眼泪,就更加心疼舍不得责怪了。

    环春已经打听来事情的原委,请岚琪到一旁后轻声道:“几位阿哥从太后那儿散了出来,四阿哥被皇上带走,十阿哥他们就聚在一起说皇上如今偏心四阿哥。十三阿哥辩解了几句,十阿哥出言讥讽十三阿哥出身卑微,言及敏妃娘娘,两边就打起来了。九阿哥帮着十阿哥一道对付十三阿哥,小安子着急,冲上去就对九阿哥动手,这下两边都乱了。咱们十三阿哥拳脚功夫不赖,小安子跟着练了那么多年也不是好欺负的,娘娘您别看十三阿哥这样,九阿哥十阿哥才是真正吃了大亏的。”

    说话间,跟着胤禛的小和子赶过来,说主子去了清溪书屋向皇上复命,刚刚已去过宜妃娘娘那里。九阿哥虽然伤得不轻,但也止住了血,倒是十阿哥左胳膊有些折了,且要休养几个月。

    岚琪见小安子还跪在边上,长长一叹:“行了,咱们就等着应付宜妃娘娘来给九阿哥讨公道吧。”回头又吩咐小安子,“这阵儿跟我在园子里待着,离了这里回头他们会私下寻你麻烦,好歹这件事翻篇后再跟着胤祥,之后总要你给几位阿哥磕头赔罪的,难免要吃点儿亏。”

    她又发现自己的小儿子不在跟前,问底下的人十四阿哥哪儿去了,胤祥坐在一旁道:“他一早随八哥走了,刚才不在那里。”

    岚琪想着,若是十四也在,他会怎么做。但又想八阿哥当时若在场,弟弟们一定打不起来,那也就不存在这样的事儿了。可她怎知道自己的小儿子那样率性冲动,为娘的只是在这里念叨几句,小家伙已经风风火火冲回来了。

    且说胤禛从清溪书屋给了皇阿玛交代后出来,往瑞景轩走要领十三阿哥回去,半路上遇见折回来的十四阿哥。他被喊住时,还一脸不耐烦,问他要去什么地方,胤祯磨“拳”霍霍地说:“谁打了我十三哥,我当然找谁去了。”

    这叫四阿哥很讶异,平日里只见弟弟和老八老九他们亲近,不料这种事上他想也不想就站在十三这边。这会儿被自己拦下来,简直像头焦躁不安的小牛,巴不得立刻冲过去再把九阿哥十阿哥揍一顿。他年纪虽小可拳脚功夫不赖,胤禛晓得把他放出去,肯定又是一场风波。

    “他们如今在宜妃娘娘那儿,你跑去宜妃娘娘那里闹,可真能耐了你。”胤禛拍了拍弟弟的脑袋,要带他回母亲的住处,十四勉勉强强跟着,只见满身的浮躁不安,胤禛则说他,“你平时和他们处得好,现在若是闹翻了,往后怎么办?既然你不在场,就不许再掺和了。”

    十四阿哥不服气地嚷嚷:“我是和八哥好,又不是和那两个酒囊饭袋好。”

    “闭嘴。”胤禛呵斥了一声,但心中却喜弟弟是明白人,还以为他一味地和那几个兄弟要好,都分不清好坏是非。这会儿听他这么说,至少下回对额娘对皇阿玛,都有个交代,自然对着父亲,他可不会说什么老九老十是酒囊饭袋。

    回到瑞景轩,十四阿哥就缠着胤祥问东问西,张牙舞爪着恨不得再去打一场才能痛快。胤禛向母亲交代了一些事,岚琪听说儿子已经在宜妃那里打过招呼,夸赞他如今遇事越发细致冷静了。可再回头看那个毛毛躁躁的小儿子,真是又好气又好笑。

    把儿子叫到跟前好说歹说,这才劝住了十四阿哥那一股子冲动,而时辰已经很晚了。岚琪本想让他们留在园子里,但胤禛说园子里妃嫔多,留着不方便,回宫去太晚了,把十三十四阿哥带回他府里暂住一夜就好。

    阿哥们打架的事,隔天一早就传得京城上下都知道了,皇帝不能闷声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在瑞景轩用了午膳后,就回清溪书屋与大臣们议事。同时,九阿哥十阿哥还有十三阿哥,就站在书屋外头等着,大阿哥和四阿哥也在,特地过来看着他们,就怕他们再打起来。

    十阿哥的胳膊吊在脖子上,太医说且要养几个月。胤禛就听大阿哥在边上轻声哼笑:“老十这小子,也不想想自己的额娘从前什么境遇,贵妃又如何,叫我看敏妃娘娘可比他亲娘强十倍,轮得到他对兄弟指手画脚吗?合着在他眼里,我们都不如他,他怎么不去和太子比?”

    的确,十阿哥若自视贵妃之子高人一等,就是把大阿哥、三阿哥他们都算进去了。而温僖贵妃身前如何,钮祜禄一族如今怎么样,朝堂上下谁都明白。十阿哥自以为争强好胜,可在旁人眼里,却是自取其辱。

    胤禛没有说话,只有大阿哥不耐烦地唠叨着,怨怼难得闲半天,却陪这帮小子来这边插蜡烛。

    不久后,因事耽误的八阿哥紧赶慢赶,还是迟了,皇帝并没有太过追究这件事,大臣们散了后就把几个儿子叫进去。大臣们还没走远呢,三位阿哥就被拖出来一人赏了二十板子。噼噼啪啪打得震天响,那些大臣听得都不敢回头瞧,但显然皇帝是做给他们看的,毕竟皇阿哥再如何尊贵,也不能不管教。

    打完被拖着去向父亲谢恩,八阿哥跟了进来,当着大阿哥和四阿哥的面向父亲告罪,说九弟十弟平日跟着他,他没有带好弟弟们,请皇阿玛不要动怒,若要责罚他也愿意领过。却被大阿哥立在一旁责问:“你这样一竿子打下来,我们这些做哥哥的都有错了吗?皇阿玛就事论事,这事儿和你和我们都不相干,不要再惹皇阿玛生气了。”

    座上玄烨不言语,见挨了打的个个龇牙咧嘴,二十板子的确够他们受了,可他见不得男孩子如此模样。昨晚他们打架的时候,拳头可是虎虎生风,这会子怕什么痛?又在气头上,更是半句话也不想多说,一摆手道:“跪安吧。”

    十阿哥却在边上号叫:“皇阿玛,十三的奴才打了九哥,您真的不管了吗?”

    玄烨心头一火,刚要开口斥骂,却见胤祥朝胤禟磕了头,恭恭敬敬地说:“我的奴才打了九哥,我自然是饶不了他的,昨晚弟弟冲动了,还请九哥大人大量,往后咱们还是兄弟,这件事就过去了吧。至于那奴才,九哥您自然是不在乎的,可不要让别人胡乱传说,说您堂堂皇子还要和一个奴才计较。”

    胤禟被弟弟扣上高帽子,还真就不能和他的奴才计较了。眼下还是当着皇阿玛的面,他一旦开口答应,再反悔就是欺君,心中暗恨十三阿哥狡猾,咬牙道:“那是自然,昨晚大家都喝多了酒,往后兄弟和睦,再不能给皇阿玛添堵。那奴才,你自己收拾吧。”

    九阿哥说着话时,胤禩已经给他递眼色,他说罢了就朝父亲一叩首道:“皇阿玛,儿子们这就回去反省,过几日再来给您请安,还求皇阿玛保重身体,儿子们再不敢犯浑了。”

    玄烨目色清冷,半句话也不说。大阿哥见状,便做主让兄弟们都跪安,连带着四阿哥也跟了出来,大阿哥倒是对他说:“皇阿玛听得进你额娘的话,请德妃娘娘好好安抚皇阿玛,都是自家兄弟,何必闹得撕破脸皮,德妃娘娘也别偏心了十三。”

    胤禛忙道:“额娘向来公允,这事儿十三不占理,他的奴才又放肆,恐怕额娘半句也不会对阿玛说的。不如请惠妃娘娘,惠妃娘娘德高望重,只有她才能多多宽慰皇阿玛。”

    大阿哥嘴角一抽,呵呵苦笑着扬长而去。这边八阿哥看着他离开的身影,想到母亲方才对他说的话,的确未来的路上要有一个人为他挡在前面才行,老九和老十都不行,果然没有比虚荣心强的大阿哥更合适的了。

    众兄弟各怀心事地分开,胤禛领着十三阿哥来给母亲道平安,挨了打这件事也算过去了。可二十板子着实不轻,胤祥路也走不稳,那边十阿哥就是找了个太监背出去的。胤祥却对哥哥说:“就是到了额娘面前趴下了,这路我也要自己走回去,皇阿玛见不得我们娘们儿气息。”

    果然到了岚琪这边,十三阿哥就趴下了。虽说练武体格强壮,可谁会练到屁股上去,自小几乎没挨过打,这么一顿下来,这会儿孩子连话都说不出了。

    岚琪又心疼又着急,埋怨皇帝下手太重,里头太医给上药的工夫,她在门前不住地徘徊,只等收拾妥当了才进来。胤祥怪不好意思地红着脸不敢看她,胤禛笑骂:“再有下回,阿玛那儿打完了,回来接着打。”

    胤祥不敢顶嘴,但别过头来对岚琪说:“多亏了额娘的法子,小安子算是保住了。九哥果真当着皇阿玛的面答应不再追究他,我就当是给皇阿玛磕头,不委屈。可他们要真敢私下里伤他,我……”

    结果话还没说完,屁股上就被四哥重重拍了一巴掌,胤禛喝令他闭嘴。胤祥疼得要昏厥过去了,岚琪着急地怪儿子:“你手那么重,他是你弟弟啊。”话音才落,外头又跑进来毛头小子,只见十四阿哥闯进来嚷嚷:“我看到十阿哥他们被抬出去了,原来十三哥也挨打了,皇阿玛太不公平了。”

    岚琪则指着小儿子对胤禛说:“胤祥那么乖,不用你操心,这一个,你倒是替我好好管教,我到底哪儿少教导他了,怎么这么大了还是浑身孩子气。”

    胤祯不服气地看着母亲,等意识到哥哥正瞪着他,气息才稍稍弱些,拽了额娘的胳膊说:“人家好好的呢,就是额娘您总说我不好,四哥看我哪儿都不顺眼。”

    三个大小子在眼前,岚琪欣慰之余,心中总有一份隐痛。她的胤祚若还在,那样性子的孩子,会长成什么模样?可她还是晃了晃脑袋,她不能不知足啊。

    中秋过后,天气渐寒。腊八时,胤禛和毓溪带着侧福晋和孩子们进宫请安。胤禛怕额娘寂寞,原想把念佟和弘晖、弘昀留下一个,岚琪却说那样孩子该寂寞了,而且她已经习惯了清净日子,就没有答应。一整天节庆应付下来,傍晚儿女们要离宫,十三十四也回阿哥所去了,胤禛却让毓溪和李侧福晋带着孩子在偏殿等一等,他有话要对母亲说。

    岚琪见儿子神情紧张,静下心来听,先听说皇帝明年要再次南巡,她笑着说皇上已经同她讲了,也要带她同行,但胤禛又道:“之前随皇阿玛走了一趟后,有件事一直没敢向您和阿玛禀告,这阵子越愈演愈烈,儿臣不知怎么应付才好。”

    岚琪让他直言,才晓得,是四阿哥之前走过一趟江南后,就有官员巴结上了,起初只是送些并不怎么值钱的乡土特产,写一封信函请安问候。如今是越来越夸张,这进了腊月,大把大把的银子直接往贝勒府送,夹杂在请安的信函里,他不收也算收下了。

    “额娘,那些银子我一分没动,但不晓得怎么处理好,我想跟皇阿玛说,可是……”胤禛言辞犹豫。

    “可是什么?”岚琪想不到。

    儿子道:“不只江南,其他各省各地,全国都有官员往京城里送孝敬,您这儿每年都有冰敬炭敬,何况我们在朝堂里,还与他们多少有政务上的往来。这种打着孝敬的名号贿赂的事,何止儿子一人,从大阿哥和太子往下,只怕胤祹才立门户也开始收了,我若去向皇阿玛坦白,不知将其他兄弟置于何处。三福晋当初支领内务府钱款惹出事后,皇阿玛对我们说得清清楚楚,阿哥里若是有收受贿赂的事,他绝不会姑息,可是额娘,这事儿就从来没停止过。”

    岚琪感慨:“难怪你为难,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你若是孤高冷清地责备那些官员,往后差事难办,他们指不定还给你穿小鞋下套子,别人还未必理解你的苦心。”

    胤禛道:“额娘说到点子上了,他们一个个老奸巨猾,京城里的就不好对付,千里外的更加难缠。”

    岚琪手里捧着暖炉,轻轻抚摸上头的珐琅纹路,想了想问儿子:“你缺不缺那些钱花?”

    胤禛摇头:“府里的过日子足够了。”

    岚琪又问:“办差的时候,要不要撒钱通人情?”

    胤禛道:“儿子一开始就立下规矩没这事儿,如今他们也明白了,不敢在儿子跟前放肆。”

    “那你把银子送进来吧,额娘想法儿给你阿玛,那些话也让额娘来说,这应该不算干政,这是咱们娘儿俩的事。”岚琪笑道,“反正不能叫你背上罪名,你做得很好,咱们永和宫出去的人,一辈子要坦坦荡荡的,就算将来时运差些,也不怕被人掀老底追究过往。”

    母子俩这般说定了,胤禛才能安心带着妻儿离宫,但离开时提起了其他兄弟,轻声与母亲说:“您与良嫔娘娘关系不错,十四也喜欢胤禩。但胤禩府里进进出出的并不少,这种事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皇阿玛并不瞎,只是不管,可将来若是管起来……”

    岚琪劝道:“他说绝不姑息,是吓唬你们,但愿不要有这样的事。可事实上你们也有你们的难处,皇阿玛是懂的,只要别太过分耽误正经事,他是可以不计较的,但你说得也不错,万一有事儿,多拿一个铜板都是罪过。你只管顾好你自己,将来替我管好十三十四,就当咱们自私了吧。”

    这一日,皇帝在永和宫歇着,把十四阿哥叫来,问他后天跟八阿哥去古北口的事,少年郎意气风发,说起将来的壮志雄心,眼中光芒四射。

    玄烨笃悠悠地听着,之后喊来梁公公,让他去乾清宫取来他搁在暖阁里的佩剑赠给儿子,与他道:“好好历练着,将来做大清的将军。”

    岚琪带着宫女端点心来,瞧见儿子跪着接过父亲的长剑,玄烨那句“大清的将军”叫她有一瞬的在意,但很快就过去,只管上来给儿子整一整衣襟道:“你接皇阿玛的赏赐,衣襟还是歪的,你啊,几时才能长大?”

    胤祯却骄傲地说:“我可早就长大了,皇祖母讲回头就给我和十三哥选福晋。”一面绕过母亲跨步在父亲跟前道,“皇阿玛您也跟额娘说说,额娘总把儿臣当小孩子,儿臣的衣襟进门前可是扶整齐的,额娘就是不放心,看什么都不顺眼。”

    玄烨笑骂:“身在福中不知福,没有你额娘替你操心,你还不晓得在哪里。”

    胤祯憨笑道:“可儿臣是顶天立地的男人,不能总婆婆妈妈。外头人都说儿子和十三哥不孝顺,离了永和宫就不常回来看看,我们是想,将来有一番作为后,额娘瞧见我们也欢喜,现在若还时常跑回来窝在娘亲怀里,那我们还搬去阿哥所做什么呢?皇阿玛,您可要体谅我们。”

    兄弟姐妹里,除了几位公主在皇帝面前能嬉笑撒娇,皇子们见了父亲大多是毕恭毕敬,只有十四阿哥向来直爽,想说什么就说什么,玄烨宠着他从未红过脸,越发助长了他这股脾气。

    现在倒是懂事了收敛些,可说高兴说激动了,还是会不管不顾,岚琪总免不了责备他:“你还有弟弟们呢,小心他们也学得你这样没规矩。”可是下一回父子俩还是会这样,岚琪说得再多也没用,但玄烨私下对她说:“他也就在你我面前放肆些,兄弟们都在时好着呢,咱们的儿子个个聪明,你是该少操心了。”

    十四阿哥得了皇帝钦赐佩剑的事,很快就传出去了。宫里宫外都知道,十四阿哥是当年永和宫失去了六阿哥后,帝妃二人苦心盼来的幺儿。六阿哥名讳胤祚,国祚之重压在那孩子身上,虽然孩子未能长成,可压在他身上的期盼,指不定就自然地传给了十四阿哥。

    那时候孝懿皇后还在,谁也没想到病恹恹的人,真的会英年早逝。彼时的永和宫和如今不一样,有些人都觉得,也许那个时候,至少德妃所生的两个儿子,皇帝更看重的是永和宫里的小儿子。

    但如今,越来越多的阿哥进入朝堂,皇帝反而不如从前那样偏重哪一个,一定要算出挑的,大阿哥功勋不少,那是年纪赋予他的先天优势;年轻的里头,四阿哥、五阿哥、八阿哥几位,也渐渐显露出独当一面的架势。却在这个时候,皇帝钦赐佩剑给还未更事的十四阿哥,一句要他做未来大清的将军,也随着这事儿不胫而走。

    做将军就意味着得兵权,放眼如今诸位皇子中,虽然跟着出征过的不少,但除了大阿哥外,连太子都没有兵权。

    兵权左右着一个国家的命脉,这也是大阿哥至今自命不凡的原因之一,虽然不能像裕亲王、恭亲王那样带过声势滔天的大军,可比几位兄弟,实在绰绰有余。那日这件事传出去后,隔天八阿哥就收到大阿哥的口信,说十四阿哥与他亲密,要他把十四弟看紧了,现在还是桀骜不驯的小野马,将来兴许就是声威震天的猛兽。

    到十四阿哥随八阿哥出发去古北口那日,因德妃娘娘不放心,胤禛和胤祥便一道相送到城门口。即将分别时,九阿哥十阿哥匆匆而来,他们身后牵着一匹无人骑坐的高头白马,马背上安了精致的马鞍。九阿哥翻身下来,亲自把白马牵过来交给胤祯,笑道:“九哥送你的,去见驻军将士,你那匹马也太小气了。这匹马你光看这身量,上驷院也不见得有几匹。”

    八阿哥默默在一旁看着,自从那次老九老十和十三阿哥打架后,十四阿哥对他们一直不理不睬的,他们也硬气不愿低头。可八阿哥不能由着他们不和睦,几番劝说后找了这个机会,胤祯喜欢高头大马,让他们送他最喜欢的东西,做哥哥的低头了,十四阿哥应该能顺着台阶下。

    可胤祯座下的马,是四哥从前送给他的,这孩子虽然看着九阿哥手里那匹俊伟不凡的大白马两眼放光,可一见四哥和十三哥在边上,便定下心说:“要走很远的路,我怕这匹马不服,九哥的心意弟弟受领了,等我和八哥回来,就到您府上去驯这匹马,没驯过的马,不敢上远路。”

    八阿哥朝九阿哥使了个眼色,胤禟虽稍稍有些尴尬,还是哈哈一笑说好,之后不能耽误时辰,皇子一行便浩浩荡荡出发了。

    几位阿哥分别各自回城,胤禛和胤祥还要进宫向额娘复命,见九阿哥十阿哥策马而去,那匹大白马跟在后头,扬尘带风英姿飒爽,的确是花了一番心思的。胤禛便与十三弟道:“不管胤祯收不收这匹马,四哥回头也给你找一匹好马,随驾也好出巡也好,的确要体面些。”

    十三阿哥却笑:“额娘前日才说要给我银子,让外头的奴才置办一匹好马,额娘和四哥都太在乎我,十四的确是跟八哥好才得了这个机会,可我若想去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儿,是我真不想去凑那个热闹,我只愿跟着四哥走南闯北。”

    胤禛拍拍他的肩膀笑:“将来四哥去哪儿,一定带着你。”

    之后兄弟俩匆匆赶回紫禁城,到永和宫向母亲报平安,胤祥因知四哥有话私下与额娘说,先走了一步。

    胤禛虽然已经从毓溪口中晓得那件事母亲已经办妥了,但此刻提起来,仍旧有些支支吾吾。岚琪笑悠悠对他说:“你皇阿玛说了,有一就有二,既然你收了,他们往后还会给你,面子上的大道理是不得不讲的,可这种事历朝历代屡禁不止,皇阿玛心中也有数。往后只要你不收了钱做违背良心祸害朝廷的事,那些银子你自己看着办,想留着就留着,不想留下的,就悄悄自己送去给皇上。你自己要明白,收了钱若做坏事,这就是完全两码事,出了什么差错,额娘也没脸面在皇上面前保你。”

    胤禛听得连连点头,半晌问:“那儿臣要不要再向皇阿玛请罪?”

    岚琪道:“说不说都一样,反正你们也不会常常单独在一起,将来有机会单独说话,你再提起来吧。”

    这一日,飒飒的风雪不见停歇,才稍稍收敛,转眼又纷纷扬扬如漫天鹅毛飞舞,出发走了没多远的八贝勒和十四阿哥不得不停在路旁躲避风雪。胤祯血气方刚的,不免觉得不爽快,老在屋檐下徘徊,手里的马鞭挥得呼呼作响,脚下的靴子踩在石砖地上,也是硁硁有声。

    八阿哥在里头烤着火,笃悠悠地看着门外焦躁不安的少年,终于喊道:“之后我们要更快更紧凑地赶路,你现在还不歇一歇?”

    少年身上有使不完的力气,不耐烦地跑回来说:“这么点儿风雪,咱们就不跑了?”

    八阿哥道:“就算咱们挨得住,也要想想马匹能不能跑得动,我们要指望它们走很远的路,不能不爱惜。”

    胤祯说:“半程让地方准备好新的马匹,不是照旧上路吗?怎么好为了几匹马耽误行程,八哥,我们都待两个时辰了。”

    八阿哥听得这句话,想起之前在城门外分别时,十四弟拒绝胤禟送来的马匹说的那些话,看来他并不是介意新的马不宜上路,而是另有缘故。

    想想方才四哥和十三弟也在,曾听说胤祯的马是四哥送的,若真是那样,十四弟并不在乎新的旧的,那他就是在乎四哥的想法?是啊,说到底是一母同胞的兄弟,永和宫出来的孩子,都不会缺了教养,便是性格脾气不同,骨子里还是一脉相承的。

    “不着急,你再多随皇阿玛出门几次,看看阿玛的行程你就懂了。”八阿哥笑道,“皇阿玛不论南北、旱路或水路,只在气候宜人的时候急行,一时一刻都不耽误。但若是遇到风雨,一定会停下来等天气转好才走,这么多年皇阿玛大江南北去了无数地方,每一次都顺顺当当,你看是不是这个道理?”

    胤祯才渐渐安静下来,思忖自己随驾的几次,细想想还真是这样的。下雨刮风的日子,他们就停着不走,可晴朗时不能耽误半点儿时辰,要不是近来都伺候太后同行,天气好的时候,会走得更快些。

    八阿哥看了眼弟弟,假装不经意地说:“皇阿玛治国齐家的道理,都在各种事情里体现,一言一行值得咱们学一辈子呢。”

    胤祯笑道:“那不是太子该学的吗?”他站起来,噌的一下将皇阿玛赏赐的佩剑拔出剑鞘,寒森森的剑影反射着雪光,他唰唰比画了几下,毫无城府地说,“皇阿玛只御驾亲征了三回,可我将来要做大将军,带兵打仗,只要摆出我十四阿哥的名号,就让敌寇闻风丧胆。”

    八阿哥笑:“少年志气高,皇阿玛听了一定会欢喜。”言笑间,仔细看了十四弟手里的剑,那剑鞘剑柄上的五爪金龙,是连太子都要规避的纹样,可因为是皇阿玛所赐之物,十四弟就能这么随随便便地拿在手上。

    金龙映着雪光,熠熠生辉,八阿哥不禁皱起了眉头,他再如何优秀,也比不过“受宠”二字。

    成王败寇,那件事虽不至于让身为皇子的他们失去一切,但看一看两位皇伯皇叔的境遇,就知道没登上最高位的人,将来会是什么下场。他们的存在,始终会让新君忌惮,想要永远有尊严并自由地活下去,只有成为最高者。可是这条路实在太险太难,更有重重叠叠的阻碍不断地出现,眼前这个曾经成天跟在自己屁股后头的少年,将来或许就会成为他最大的威胁。

    大阿哥让他小心,让他遏制住十四弟,看起来,老大也是有些眼光的。

    “十四弟,带兵打仗,不是光会武功会骑马就行的。”八阿哥道。

    “我知道,要行兵布阵,要懂兵法,还要会观察气候地貌,这里头学问很深。”胤祯说得头头是道,显然是下过一番功夫的。

    八阿哥微微笑道:“八哥觉得,行军最重要的还是粮草,没有一口吃的,兵马如何前行如何对阵?”

    胤祯皱眉不解地说:“我当然晓得。”

    八阿哥却摇头道:“可粮草从哪儿来呢?所以啊,你想做大将军,不只要会打仗,还要明白国家民生和财政,这样才能信心十足地上阵御敌,家里有粮草,无后顾之忧,必然军心大振。但若是某一年,国家粮收欠缺,还要靠私粮买卖调配,那么你出门打仗,就会受到阻碍,那时候带多少兵马,能打多少天的仗,就和粮草丰沛时完全不同了。可这事儿你不能光靠其他官员来向你禀告,你必须自己心里有个准数,是不是?”

    胤祯只听得双眼放光,崇拜地看着八阿哥说:“八哥说得极有道理,怪不得皇阿玛说这里头学问很深,我问他有多深,他却让我自己去摸索,我以为我摸得够深了,没想到……”他干咳了两声,真诚地对兄长说,“八哥,你还知道什么,教教我可好?我要怎么才能知道国家的粮草收成?”

    八阿哥笑道:“这不难,等你过两年开始当差了,自然而然就会接触到。八哥的意思是,一则天下太平并无重大战事需要你冲锋陷阵,二则你总要从眼门前的事做起。想你生于安逸,又怎知战争的残酷,你不一点一点积累,只怕将来皇阿玛就算把你拱上大将军之位,麾下战士也不能信服于你,至少你看咱们大皇兄,那是跟在一场一场战争后头历练出来的。”

    胤祯跳开去,又将马鞭挥得呼呼作响,哼哼着:“可是天下无战事,也不能怪我,我又要去哪儿历练。”

    八阿哥便笑道:“八哥将来会为你安排,那些老臣老将虽然迂腐倨傲,可他们脑袋里有政治经济有天下,八哥会好好问他们,让我的弟弟一步步做上威风凛凛的大将军。”

    胤祯的笑容明快骄傲,连声道:“果然是八哥对我最好。”

    八阿哥悠悠笑着,其实他心里明白,一则十四弟很快会再长大,将来心智会今非昔比,不是自己几句豪言壮语就能撩拨的;二则他本就聪明会看眼色,自己要始终清醒,他是永和宫之子,他和四阿哥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

    这一走,直到除夕夜宴上二人才赶回京城。传话进来,太后疼惜地说:“这样赶路一定连口饭都没吃,一会子过来就敬酒,对身子不好,你们一路候着去,让两位阿哥先吃几口干的。”

    一刻钟后,又有人禀告两位阿哥到宁寿宫门前,太后嗔怪都是一家人,哪里有那么多规矩,赶紧把两个孙儿叫进来。但见八阿哥与十四阿哥风尘仆仆地进门,岚琪微微蹙眉,她明明让阿哥所的奴才候着,给十四阿哥换上吉服才让他来的。

    两个儿子跪在厅中,向父皇复命这一遭古北口之行。玄烨在宫里早就听说胤禩做得很好,不只带去了皇帝对驻军将士的圣恩,更实际地为他们解决了一些事,八贝勒的美名,不等他们回京,已一路传回来了。

    有太监端来两杯酒,胤禩和胤祯各执酒杯向父亲敬酒,玄烨让给太后先饮,太后却道:“你们是皇上的好儿子,是我大清的好臣工,爱新觉罗的江山,要你们兄弟和睦才能世世代代相传,这杯酒你们自己饮下,是皇上和我对你们的褒奖。”

    便见太子起身也端起酒杯,一番体面堂皇的话,诉尽兄弟情谊,直叫在座之人感动不已。之后众阿哥与皇帝一道举杯饮酒,连十七阿哥都就着端嫔手里的酒杯呷了一口,小家伙皱着眉头说辣,憨态可掬惹得众人大笑,太后喜欢就让抱去她身边了。

    酒宴继续,这会儿八阿哥和十四阿哥才去换衣裳。岚琪在一旁默不作声,等环春帮送菜的宫女将一盅炖海参放到娘娘面前,才听主子问:“派去候着十四的人,去了吗?”

    环春便说她去打听,不多久几乎与十四阿哥一道回席上,岚琪看着儿子来行礼,吩咐他别贪嘴多喝酒就让他自己去了。环春等十四阿哥走了,才来说:“那几个小太监一直候着,但十四阿哥说八贝勒没换衣裳,他换了不合适,就跟着一道来了。”

    岚琪点了点头,心想儿子如今也很有眼色了,自己是没顾虑到八阿哥那儿没有人为他打点,不然也不会希望儿子显得很特殊,别人一看,也会知道都是她的心意。

    今晚的宴会开始得很顺利,又有八阿哥十四阿哥带着驻军将士对皇上的忠心归来,君臣同乐十分热闹。但放烟火前的一场水袖舞,却出了差错,众人本看着舞娘身姿绰约地在挥洒的水袖间灵动跳跃,却因一位舞娘的失误踩到了水袖,连带着倒下一片人。

    这是御前献艺绝不能出的事,玄烨虽然觉得有些扫兴,但也不至于勃然大怒。太后更是仁慈地说:“大过年的来献艺,都不容易,不要为难这些孩子,将我桌面上的果子糕点都拿去赏给她们,一人再给二两银子压压惊,元宵时我还想看她们跳舞。”

    可纵然如此,舞娘的失误还是带来些许尴尬,从前有裕亲王在,这会儿一定会和太后打诨插科把尴尬的气氛带过去,现在竟是缺一个人出来缓和气氛。岚琪正想喊人来问能不能提前燃放烟火,却见胤祯从席间走出来,傲然昂首看着父亲说:“皇阿玛,我在古北口新学了一套剑术,皇阿玛若不嫌弃,儿子舞剑助兴可好?”

    但见皇帝眼中一亮,颔首笑道:“才学了几天就要献宝?若是不灵光丢了脸,不仅没有赏赐,朕还要罚你的。”

    这一句,却是最最亲昵的话,座下之人,不由得互相对视。

    在皇帝的默许下,十四阿哥的佩剑被送了进来,正是皇帝御赐之物。他大方地拿过长剑,目光将众人轻轻一扫,只听得清脆的一声,长剑出鞘,灯光烛影在寒森森的剑锋上闪烁,便见一道银光划过,矫健的身子高高跃起,剑走偏锋气势恢宏,一招一式刚柔并济,直看得人眼花缭乱。

    待到胤祯收式收剑,满堂看得鸦雀无声,座上皇帝头一个鼓掌,紧跟着便是哗啦啦一片掌声和赞叹声。十四阿哥傲然到御前屈膝行礼,谢过父亲的褒扬。

    此时外头的太监来通报,说烟火已准备妥当,请万岁爷和太后及诸位娘娘移驾观看烟火。皇帝欣然起身,可却扬手对十四阿哥道:“胤祯,上来搀扶皇祖母。”

    十四阿哥忙把佩剑交给大内侍卫,匆匆上前来。太后扶着孙儿,还忍不住拿帕子给他擦拭额头上的汗,祖孙俩有说有笑往外走。岚琪看着满目欣慰,可她也会担心,儿子这样年少气盛掩盖不住光芒,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容不得多想这些,便要离席随圣驾到外头看烟火,忽而与玄烨四目相交,只见玄烨眼底有暖暖的笑意,似乎在对她说:“又胡思乱想,没什么可担心的。”

    岚琪会心一笑,玄烨的神情愈发轻松。众人熙熙攘攘来到殿外,但见烟花升腾五光十色,漆黑的夜空被照得透亮,底下观赏者的脸,亦是随着火光时明时暗。太子妃跟在丈夫身边,不经意地侧过脸看他,恰逢金黄色的烟火在天空炸响,将丈夫阴郁的神情暴露无遗,慌得太子妃赶紧推了他一把,小声问:“胤礽,你怎么啦?”

    胤礽漠然看了眼妻子,周遭人太多,他不宜回答什么,可心里却在说,那么多年了,还是头一回由别的皇子上去伺候太后移驾;那么多年了,他头一次和其他阿哥一道不起眼地跟在后头;那么多年了,大概连皇阿玛都忘记了,还有他这个太子存在。

    一面想着,一面将目光幽幽转向父亲身边,皇帝那里拥簇了一堆人,他正与身边的十四阿哥和八阿哥说笑。而太子这边也拥簇了一堆人,有宗室子弟也有大臣,怎么看着都像太子自有了一股势力另起山头,可是他想过去和皇阿玛融为一体,那两个兄弟倒是给他挪个地方呀!

    而这样的光景,看在眼里的,又何止太子自己,机敏一些的大臣都会为皇帝今晚的言行做出自己对圣心的揣测,更重要的事,像太子惶恐自己的地位一样,他们早就怀疑东宫的未来,在皇帝势必会动摇东宫这件事上压了筹码。现在最麻烦的,就是太子之外,该对哪一位阿哥压下更重的筹码,皇帝的喜好每天都在变,纵然今天是八阿哥、十四阿哥光芒万丈,明日也可能换了别人,不知是皇帝故意混淆视听,还是他也在迷茫和选择,做臣子的唯有亦步亦趋、审时度势。

    这一年,皇帝与岚琪商议为十三阿哥、十四阿哥准备婚事时,岚琪说十二阿哥办婚礼时,另择了一处宅子曾做好准备,是要留给胤祥的。那会儿始终觉得十三、十四会分开办婚礼,没想到还是凑在了一起。如今若是等十四的宅子再置办起来,至少要到明年春夏天,可玄烨却希望俩儿子年底就成婚。岚琪皱着眉头说:“那胤祯婚后住哪儿?”

    玄烨不假思索地说:“老三他们婚后就住在阿哥所里,你让十四也继续在那里安置,外头宅子的事不着急,匆匆忙忙选不出好的地方,朕要好好看看风水。你跟胤祯说,朕不是想委屈他,就是不想他比其他兄弟委屈,才谨慎给他选宅子。他毛毛躁躁的,留在宫里,朕和你还能照应几年。”

    岚琪知道这不难办,儿子虽然争强好胜,但并非忌妒心重,十三和他一道长大感情非比寻常,这事儿她一句话,孩子们都能顺从,就是不晓得玄烨选中了哪一家的姑娘。玄烨却塞给她名册和一堆画像,故意说:“朕已经选好了,你挑一挑,看看咱们是不是心有灵犀。”

    岚琪恼道:“这是给儿子们办终身大事,能是闹着玩儿的吗?”

    玄烨依旧笑着:“你挑一挑,若是挑中了的,儿子婚礼永和宫出的银子,朕给你包圆了。”

    这下岚琪虽然有了劲头,可真不是闹着玩儿的事,她根本猜不到皇帝是怎么想的,挑了半天没主意,就不乐意地撂下了。玄烨笑她:“白给你银子都不要,真是稀奇。”之后大手一挥,勾出四个名字,梁公公带了小太监展开四幅画像,小姑娘们都是花儿一样的容貌,十分招人喜欢,但岚琪却奇怪:“四位?”

    玄烨道:“嫡福晋、侧福晋各一,胤禛纳侧福晋时你那样烦恼,不如早早就为他们解决了,争风吃醋什么的,没进门就该想明白,家里也该教好了,省得再来烦你。”

    岚琪也不觉得不妥,只将未来儿媳妇们的画像再仔细端详,感慨道:“这一下,臣妾的人生大事,就算圆满了。”

    数日后,圣旨下,虽然匆忙,可该有的规矩礼节和排场一样不少。皇帝指婚兵部尚书马尔汉之女为十三阿哥嫡福晋,瓜尔佳氏为侧福晋;指婚礼部侍郎罗察之女完颜氏为十四阿哥嫡福晋,舒舒觉罗氏为侧福晋,婚礼拟在腊月下旬。

    留给宫里准备的日子,不足两个月,又是最得宠的永和宫的两位皇子同时举办婚礼,内务府的人原本打算尽其所能地置办得豪华隆重,岚琪却将他们叫去,当着荣妃和佟贵妃的面吩咐,只要不差礼节规矩,一切从简。来年预备着三月万寿节,宫里有数不尽的花钱的地方,皇子们的婚礼再隆重,也不能耽误了皇帝的五十寿诞。

    佟贵妃倒是说:“你就不怕孩子们心里不自在,更何况十三阿哥还是敏妃的儿子,想想其他孩子的婚礼,外面的人该说你厚此薄彼了。”

    岚琪笃悠悠笑着:“他们不会多想的,唯一要对付的,是胤祯暂时不能离宫,比起哥哥们少了些自由,他虽然不至于忌妒十三阿哥,可一定要来磨我,放他出去自由自在的才好。至于婚礼,不过是不要增添没必要的花钱之处,该有的排场礼节不会少了他们,毕竟也是皇上的面子,又是嫡福晋又是侧福晋,皇上要与四位大臣结亲,臣妾也不敢怠慢。”

    正如岚琪所说,皇帝一下子要和四位大臣结亲,虽说皇子侧福晋是妾室,也要皇家钦封才成的。如今正是皇帝大肆打击权臣的时候,朝堂内人心动荡,可他却又突然与四位大臣结成亲家。此举带来的影响不可小觑,而四个家族都非庸碌之辈,在这个时候显山露水,皇帝显然是有重整朝纲的决心。

    腊八前,十三、十四阿哥相约出宫去看新宅,虽然当初十二阿哥婚礼时已经置办好胤祥的宅子,但一直没人居住,且需要打点。近来皇帝给胤禛的差事越来越少,他也乐得休息一阵子冷眼旁观,闲下来就和毓溪一道为弟弟置办新家。

    此刻兄弟们几圈逛下来,胤祯咕哝着:“四哥,我将来有了宅子,你也照样给我置办吗?”

    毓溪就在一边,笑悠悠道:“十四弟这话说的,你四哥就算顾不上,还有四嫂呢,都是弟弟怎么好厚此薄彼。四嫂都替你想好了,你将来的宅子后院地界要更大些,给你置一个靶场,上回与额娘说起来,额娘也说你一定喜欢。”

    胤祯顿时神采飞扬,可一想到他终究要住在宫里,目光又顿时黯淡,皱着眉头说:“也不晓得几时能选好,皇阿玛选址选好久了,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内务府的人就等着皇阿玛点头,皇阿玛不点头他们也不好办。我总觉得,皇阿玛故意留我似的。”

    毓溪和胤禛互相看了一眼,没接这个话,倒是胤祥跑过去,拍拍他肩膀,笑意深深道:“不是说了,要问四哥那事儿吗?”

    胤祯明白兄长的意思,顿时露出尴尬,俊美的少年脸一红,漂亮得像个小姑娘似的,但他满身骄傲豪爽的气息,真真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才有的。听见胤祥这话,胤祯用胳膊肘顶了顶哥哥道:“你怎么不问,不然你告诉我?”

    胤祥也是一脸不好意思,冲胤祯挤眉弄眼的,两人纠缠半天没正经话。胤禛见他们鬼鬼祟祟的,不禁冷声问:“什么事,这么婆妈像什么样子?”

    可十三阿哥见四嫂在边上,始终不敢开口,推搡胤祯,他也不好意思说,两人干瞪眼。结果是边上小安子贼兮兮笑道:“贝勒爷,内务府前几天送了夜里伺候阿哥的宫女来,可是主子们不知道怎么和那俩宫女睡觉。”

    胤祯立刻冲上去踹小安子,骂道:“你怎么说出来了,没看到四嫂在吗?”

    毓溪哭笑不得,对胤禛使了个眼色,自己悄无声息地带着侍女离开了。俩愣小子站在原地涨红了脸,胤祥见弟弟揍小安子也不帮他说话,小安子只好往四贝勒身后躲。

    胤禛干咳了一声,呵斥胤祯:“胡闹什么,都要成家了。”但忍不住就笑出声来,好半天才忍下来,问他们,“既然送人来了,宫里人不教吗?”

    胤祥尴尬地说:“十四弟多能耐啊,死活不让他们教,说这事儿谁不会,可结果、结果……”

    胤祯推了哥哥急道:“怪我吗?”

    胤禛看着他们打闹,还记得多年前自己喂他们吃饭时的模样,两个就那么点儿大的小东西,一晃眼,如今也要学着人道了。

    “跟我来。”胤禛笑着,转身走开。他早已为人夫为人父,自然不会在弟弟面前为了这种事不好意思,想想曾经是皇阿玛提点他的,他把那些话原样搬给弟弟们听就好了。

    十三、十四阿哥嘿嘿笑着跟了哥哥走,脸上都有初成人的躁动和兴奋,这模样让做哥哥的备感珍惜。胤禛对他们一向很严肃,此刻心中却暗暗希望,弟弟们这种纯粹的欢喜,能更长久一些就好了。

    大吉的日子很快就到来了,但永和宫两位皇子成亲,排场没有世人想象中那般隆重,但亲情温暖都在里头,宫里其乐融融、忙忙碌碌地度过一整天。十三阿哥正式离宫独自生活,岚琪倒是为这孩子眼眶湿润。相比之下十四还留在宫里且是自己的儿子,那份感情很不一样,望着胤祥叩首行礼时,岚琪能想象杏儿若还在世会何等高兴,可是一切都不可能了。

    十三娶兆佳氏、纳瓜尔佳氏,十四娶完颜氏、纳舒舒觉罗氏,比起他们的哥哥更早享受了齐人之福,但岚琪也会担心,将来妻妾能不能和睦相处。如今高门大户已不是贤良淑德的代表,看尽了那些大家族出来的心思扭曲的千金小姐,什么家教门风,真要到眼前看见了,才能信的。

    三日后,新婚的阿哥们进宫请安,弘晖、弘昀兄弟们因留在了永和宫,知道这日叔叔们要带着新婶婶来,小家伙们早早就扒在门前看光景。十三、十四阿哥带着妻妾有说有笑地过来,看到弘晖、弘昀在门前,胤祯感慨地说:“十三哥,从前我们也这样子吧。”

    胤祥看到两个小家伙朝他们奔来,不禁感慨:“瞧着,真像是看到从前的自己了。”

    兄弟俩一人缠了一个小叔叔,偷偷看新婶婶,新福晋们被小侄子瞧得赧然害羞,还未见到婆婆,已是满面通红。岚琪稍后瞧见了,说些体面客套的话,对四个孩子道:“往后日子过起来,就都熟悉了,你们四嫂在我眼里就像闺女一样,你们也不例外。但阿哥们兄弟多,妯娌就多,除了好好照顾阿哥们,额娘对你们还有个要求,就是别家长里短地在妯娌间嚼舌头。你们都是尊贵的皇子福晋,皇上的儿媳妇,哪怕端得高贵冷艳些,也比自降身份来得好。”

    宫外也有传说,德妃娘娘温柔宽容,四位新人今日也觉得婆婆不难相处,行罢礼仪规矩,又说些亲昵的话后,就赶着吉时离去,往后各自过各自的生活。

    十四福晋与侧福晋因是住在宫里,比起别的儿媳妇来,更多机会进内宫与岚琪往来,数日后婆媳间已经熟络起来。完颜氏有着他们大金先祖豪爽的风骨,是个爽朗活泼的女子,与胤祯的脾气倒是很合得来;侧福晋舒舒觉罗氏则是普通官吏家温婉千金的模样,对于自己为妾低人一等的现实似乎没有什么不满足,总是姐姐长姐姐短地跟着完颜氏。岚琪见她们姐妹和睦,渐渐就放心了。

    转眼就是除夕,整个腊月宫里都热热闹闹。到了除夕,人们的热情反而淡了,但岁末月初晦朔之交,是除旧迎新最最重要的时候,再如何腻歪了大鱼大肉美酒佳肴,如何腻歪了舞乐戏曲,皇室之人还是济济一堂,共度良宵。

    从前佳节时,皇帝会出些题目来考皇子,答题好的重重有赏,答不上的也一笑了之,重在取乐。但如今阿哥们都已长大成人,这种事自然就轮到皇孙们了,毓庆宫的弘晳、弘晋,直郡王府的弘昱,三贝勒府弘晟、弘曦,还有四贝勒的弘晖、弘昀等,堂兄弟们都差不多年纪,个个儿虎头虎脑惹人怜爱。孩子们围着皇爷爷转悠,玄烨出题考他们,到底还年纪小,大多未正经读书,多半是答不上来的,不过是惹得哄堂一笑众人高兴。

    但孩子们的个性不同,家里的规矩也不同,老大、老二家的孩子们显然更拘谨些,前头还玩得好好的,可一答不出皇爷爷的题来,就紧张得要掉眼泪。吓得大阿哥和太子不得不让人把自己的孩子带开,大过节的图吉利,怎容得他们在圣驾前落泪。

    只有胤禛家的弘晖脸皮最厚,答非所问每次应着皇爷爷的话,都叫人啼笑皆非。玄烨气得都对胤禛说:“有空教教你的儿子。”

    可是小孙儿根本不怕,和弘昀俩人缠着祖父,答不上的就刨根问底地问为什么。小弘昀更是直接坐在玄烨的怀里,皇爷爷拿筷子沾了酒给他尝尝,小家伙眯着眼睛乐呵呵地说:“好吃。”

    夜里守岁时,皇帝也亲自带着几个皇孙,只是也有心不想让四阿哥家的孩子太扎眼,把毓庆宫的弘晳、弘晋也带了一道守岁。孩子们熬不住夜,很快就迷迷糊糊睡去了,玄烨便让人把他们都抱回去。

    弘晖、弘昀被送回永和宫,岚琪心疼地把俩孙子抱在自己床上,坐在床榻边看着,就像从前看着自己的儿子们一样。

    毓溪等着子时随额娘去英华殿上香,此刻尚未离宫,站在一旁不言语,倒是婆婆忽然对她说:“皇上疼孙儿,原本是最寻常的事,可孙儿一多,疼哪个才好呢?毓溪啊,弘晖渐渐大了,你要教他一些道理。”

    毓溪心领意会,今天看着儿子被皇帝那样宠爱,她也隐隐不安,忙点头道:“额娘,我知道了。”

    岚琪回眸见儿媳妇神情紧张,笑着安抚:“我只是这样一说,你和胤禛都不张扬,没的叫孩子们太扎眼是不是?你不用紧张,你们并没做错什么,小孩子招人喜欢,人人都一样。”她心想,宠孩子是玄烨的事,他今晚若是一直抱着毓庆宫的小阿哥,就什么事都没了,却不知皇帝是太高兴了没在乎,还是故意做给底下人看的,岚琪一时也猜不透。

    毓溪则更加谨慎,连声答应着:“额娘,我和胤禛往后都会小心。”

    岚琪心中一叹,看了看毓溪窈窕的身材,多希望能再见到她大腹便便。不是她动那些念头没事儿寻晦气,世事无常,自己当初也从没想过会失去胤祚,但她膝下还有其他儿女,终归是慰藉。毓溪就弘晖这一个孩子,将来万一有什么事,岂不是等同要了她的性命?但想着想着不免自责,大过节的,她胡乱想什么。

本站推荐:农家小福女我老婆是冰山女总裁豪婿撒野怪医圣手叶皓轩神级龙卫表小姐婚婚欲睡:顾少,轻一点朝仙道强行染指

有种后宫叫德妃(大结局)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一品小说只为原作者阿琐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阿琐并收藏有种后宫叫德妃(大结局)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