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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回:伏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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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千五百人穿过黑暗的山谷,追着张须陀的兵马而去,吕仲明说完张须陀的布置后,秦琼喊道:“怎么不在下游设伏?!”

    “去下游,就要经过瓦岗军的大营!”吕仲明道:“太危险了!不对……”

    吕仲明倏然间想到一事,会不会是诱敌之计?!

    “不好!”吕仲明吼道:“快撤!绕路过去!”

    秦琼先是一怔,吕仲明却来不及解释了,径自离开山谷,绕过对方的逃跑路线,一路泥泞,脚印甚是杂乱,吕仲明渐渐意识到,地上没有盔甲,没有抛弃的武器,定是诈敌之计无疑!

    紧接着,又一声暴雷划过天际,照亮了数人的脸庞,前方数万人纵声呐喊,再次转身杀来,秦琼也感觉到危险了,吼道:“随我入阵,支援张将军!”

    吕仲明策马,士兵杀进了双方的交战圈中,一时间箭如雨下,到处都是敌军,秦琼一个照面便被逆袭的洪流冲散,吕仲明吼道:“随我来!外圈游走,杀一个是一个!”

    吕仲明带领的弓箭手部队犹如一条蜿蜒的长蛇,先是冲进了敌军之中,继而一触即退,化为一个圈,在闪电的光芒下,于外围绕圈,每一波箭矢飞去,便有无数瓦岗军应声倒地。

    山坡上,数名将领看着战场上局势,终于有人注意到了他。

    “那一队人太也狡猾。”一名壮汉道:“是什么人?张须陀麾下还有此猛将?”

    “报——”手下来报:“张须陀突出重围而走!”

    “他还会回来。”另一名身材矮小的将领道:“李某愿亲自出战,生擒张须陀!”

    “李密。”那壮汉道:“既是如此,便由你出战。”

    李密翻身上马,喝道:“弟兄们,成败在此一战,随我杀!”

    上万人轰然应声,再次冲进了战场。

    这一波攻势对官兵来说简直是致命的,敌众我寡,相差实在太悬殊,吕仲明终于知道招架不住了,吼道:“撤!”

    官兵们顶不住了,纷纷逃离战场,吕仲明率军断后,一时间兵败乱局已成,只有吕仲明还顶着压力,掩护己方将士逃离。骤然间听得一人吼道:“退到河边,整军再战——!”

    那是张须陀的声音,太好了!他还没有死!

    吕仲明马上掉头与张须陀汇合,秦琼又不知从何处杀出,吼道:“仲明!能射中敌方首领么?那是李密!把他射下来!”

    一道闪电照亮了天地,吕仲明看见对方有一人,在上百兵士的簇拥中杀向张须陀,紧接着,吕仲明一个纵身而起,跃向秦琼马背,一脚踩在马鞍上,另一脚朝前一跨,骑在秦琼肩头。

    天地间一片黑暗,乱军厮杀,暴雨倾盆,吕仲明雨水顺着头发淌下,眼里水汽朦胧,拉开长弓,指向远方。

    “看不见……”吕仲明道:“控好马!”

    秦琼一声不吭,抿着唇,吕仲明的心快要从胸膛里跳出来,心道成也天意,败也天意……只要再来上那么一道……就在那一瞬间——

    又一道闪电划过,短短顷刻,吕仲明准备地捕捉到了对方已在战圈百步之外的首领,紧接着一放弦。

    那一箭在雷煌的光芒中,犹如破开太初黑暗的疾电般射去,飞入了黑暗之中。

    远方传来一声叫喊,秦琼马上吼道:“李密死了——!”

    登时官兵纷纷呐喊,瓦岗军大乱!己方士兵终于争得了撤退与喘息之机。

    一夜间,官兵败退,折损了将近八成,罗士信陷于敌阵之中,张须陀一身是血,在索河畔整理残军,所余不足一千人。大部分还是吕仲明带的弓手队。

    “只有这么点了?”秦琼难以置信道。

    吕仲明看到河流里淌满鲜血,尸体顺着河水飘下来,心里说不出的震撼。

    “罗士信呢?”吕仲明颤声道:“罗士信呢?!他没逃出来?!”

    秦琼也不知道,看看张须陀,张须陀又上前,狠狠给了秦琼一巴掌,将秦琼打得嘴角溢血。

    “谁让你出战的?!”张须陀吼道。

    吕仲明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喘息片刻后,翻身上马,张须陀吼道:“站住!你要去何处?!”

    “救罗士信!”吕仲明道。

    张须陀道:“你们马上回荥阳城去!回守荥阳!”

    就这么点人,怎么守荥阳?吕仲明知道这次相当于是全军覆没了,然而张须陀没有再给他说话的机会,骑上马,喝道:“跟我来!还有不少将士陷于敌营中,此刻未必就败!”

    士兵当即走了近半,剩下秦琼与吕仲明还在原地。

    “荥阳守不住了。”秦琼道。

    吕仲明也知道,对方势在必得,此战一结束,李密的部队就将彻底占领荥阳,这么几百人回去守城,无异于以卵击石,现在最聪明的做法就是,救出罗士信,然后跑。

    “我去救师父,说服他撤。”秦琼牵着手中的马,交给吕仲明,说:“这是我的白云驹,瓦岗军里估计有人认得它,不会朝你下重手,你去找罗成。不管救不救得他,以一个时辰为限,大家在河边汇合。”

    秦琼翻身上马,吕仲明便道:“你自己小心。”

    救出人以后怎么办?秦琼没有说,但彼此都心知肚明,在此地全军覆没,大家回去了都要被杀头,张须陀也跑不掉,现在败局已成,救完人,只能跑路了。

    天蒙蒙亮,战线已被推到了索河上游处,到处都是尸体,士兵各自为战,罗士信深陷敌阵,战马已口吐白沫,罗士信浑身是血,身周尽是尸体。

    无人敢上前来,士兵们纷纷举着长矛,警觉地盯着罗士信。

    罗士信疲惫一笑,拄着长槊,摇摇欲坠。

    “手下留人——”一人声音遥遥喊道:“罗成休走!听我一言!”

    战阵分开,两骑排众而出,当先一名男子下马道:“罗成!官兵已败,何必再为杨广那昏君效命?”

    罗士信知道这是招降的来了,然而他吞不下这口气,冷笑道:“想老子投降?先打上一场!”

    那男子扔了武器,竟是丝毫不畏罗士信长槊,怒道:“叔宝何在?我找你二人已有年余,何必如此倔强?”

    罗士信见此人似与秦琼相识,沉声道:“你是谁?”

    男子抱拳道:“哥哥姓单,单雄信便是,叔宝可在你面前提起过我?这位是翟让翟将军。”

    说毕,单雄信便要引翟让来相见,罗士信正犹豫时,不远处传来一阵骚动,说时迟那时快,一箭飞来,带着凌厉风声,翟让猛然低头,头盔却被一箭带起,飞得老远。

    是时只见白云驹跨过人墙飞至,落于包围圈中,吕仲明双腿夹在马腹上,反手一提,揪着罗士信衣领令他飞起。救兵来得实在太快,所有人还没反应过来时,吕仲明又是纵马朝人群冲去。

    刹那间包围圈大溃,吕仲明回手一箭,士兵们大喊大乱,单雄信一见吕仲明回身忙闪身躲避,饶是如此,那一箭也险些将他钉在地上。

    “项上人头,暂且寄着!”吕仲明道:“小爷改日来取……”

    说话间那马已跑得没影了。

    罗士信不住喘息,趴在吕仲明背上,浑身多处是伤,问道:“师父呢?”

    “杀回去了。”吕仲明道:“战败了,你还好罢,撑住,过了河就给你治伤。”

    “我……不碍事。”罗士信道:“叔宝呢?”

    “他去救张老将军了。”吕仲明道。

    交战已近尾声,到处都是尸体,隋军虽全军覆没,然而瓦岗军也损失惨重,远处传来哨箭声响,吕仲明脸色一变,循着声音而去,见那处满地战死将士,秦琼抱着张须陀的身体,张须陀一身伤痕累累,并无战马。

    “太好了!快走!”吕仲明终于找到了他们。

    秦琼道:“师父不行了。”

    罗士信翻身下马,扑上前去,抱着张须陀大哭。

    张须陀虽伤重,声音中却仍带着威严,沉声道:“男儿流血……不流泪,莫要丢了师父的脸……”

    秦琼眼眶通红,与罗士信跪在张须陀身边,张须陀又勉强道:“从军之人,满手鲜血,如今马革裹尸,已是死得其所……古往今来,有谁不死?”

    吕仲明虽然对张须陀感情不深,然而这老者是非分明,更收容他数月,不禁心中难过。

    “我看看……”吕仲明上前,察看张须陀伤势,张须陀却摆手道:“不必了,老夫已不愿求生,如此了却一生,乃是求仁……得仁……。”

    张须陀声音渐小下去,显是到了弥留之际。数人都知道,张须陀这一战败了,回去也是被杨广治罪杀头,反而是种耻辱。吕仲明知道以张须陀的伤,要救好也并非不可能,然而自己无求生之念,却是谁也说不动的。

    吕仲明与秦琼交换了个眼色,正想着要怎么保住张须陀性命时,张须陀却道:“回去……遣散荥阳百姓,从此以后,你们与大隋再无纠葛,远走高飞为宜,以免有杀身之祸……小友……拜托你照顾他二人了……”

    就在这时,四周仿佛起了些许变化。

    破晓时的日光从东面转来,远方隐隐约约有梵音唱响,一名书生身着青袍前来,正是先前在大海寺所结识的善无畏。

    “我身本不有,憎爱何由生?”善无畏戴着紫檀佛珠的一手伸来,轻轻按在张须陀额前,吕仲明瞬间想起了善无畏那天所言,他来大海寺,渡一位有缘之人。

    罗士信与秦琼愕然,看着善无畏,此刻张须陀闭上双眼,一身血气渐消。

    善无畏出手的那一刻,身上泛起佛光,吕仲明心生警惕,本以为善无畏只是佛门中一名侍奉菩萨的侍者,就像闵公一样。然而看现在的情况,善无畏的修为明显比自己估测的要高。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

    “借一步说话如何?”善无畏温和道。

    吕仲明一点头,起身,朝秦琼道:“老将军性命无碍,请放心。”

    说毕吕仲明与善无畏走到一旁河边,善无畏在淡红色的河水中洗了下手,整条河流竟是褪尽了血气,河面上开满了白莲。

    到此时,吕仲明复无怀疑,待得善无畏转过身时,吕仲明便拱手为礼,道:“应该唤您作慈航真人,还是观自在菩萨?”

    善无畏笑笑,双手合十道:“无相为体,是菩萨还是真人,又有何妨?”

    吕仲明一笑,心知既然以佛家真言开头,便道:“观自在菩萨。”

    “金麟公子。”善无畏道。

    “菩萨有何吩咐?”吕仲明心念电转,不知善无畏是否知道自己一身法力被悉数封存之事,但看他那模样,又不像要把自己抓走。

    善无畏道:“吩咐不敢当,不过是想请公子看在昆仑十二仙的面子上,求个人情。”

    吕仲明:“但说无妨。”

    善无畏:“金刚智大师请我保住张须陀老将军的性命,只因张将军还在,便可保大隋气运,令天下不至毁于战火,渐渐平息各地动乱。然金鳌岛插手,要带走张老将军,此人堪称一名将才,吕公子既已得罗士信,秦琼二人,不如便将张将军让给我,如何?”

    “菩萨要如何处置张将军?”吕仲明问道:“在杨广面前为他求情,让他继续领兵?”

    善无畏道:“此事我也犹豫良久,任你带走不成,交给金刚智大师也不行,只得渡他出世,张将军若有意,可皈依我佛。这样仍是两不相碍,公子认为如何?”

    善无畏要强行带走,吕仲明也阻拦不得,万一善无畏要把自己给抓了,估计吕仲明也只有束手就擒的份。但要抓吕仲明,佛家终究是不敢下手。善无畏询问吕仲明意见,已是看在通天教主的份上,给他留了面子。

    “便依菩萨吩咐。”吕仲明从这短短几句话中可知,佛门说不定想助隋。助隋么,也并不是不可以,只是要搞定杨广,会非常麻烦。然而佛门里高手如云,能度化了杨广一身戾气,倒也不是不可能。

    毕竟隋家待佛门,一直都是很客气的。

    “菩萨接下来往何处去?”吕仲明问道。

    “未知去处。”善无畏显然也在思考,问道:“公子有何处去?愿不愿意与我们作一路?”

    善无畏看着吕仲明,眼里带着笑意,似是在邀请他,吕仲明心中忐忑,心道这家伙不知道在想什么,还是算了。

    “晚辈也未知去处。”吕仲明一哂道:“打算先随处逛逛。”

    善无畏便点头,不再提此事,二人回到空地上,张须陀仍在沉睡。

    善无畏一手按在张须陀身上,罗士信道:“你要做什么?!”

    吕仲明按着罗士信的肩,示意他冷静,善无畏笑道:“三位请替我保守这个秘密。”

    吕仲明点头道:“知道了。”

    张须陀未死,被善无畏带走了,此事后续实多,十分麻烦,要说也说不清楚,但如果当做是战死了,一切就简单。

    说话间善无畏身周幻化出无数白莲,飘散于空中,顷刻间与张须陀一同消失了,罗士信愕然,只有秦琼约略猜到了一些,问道:“师父跟着那人去了?”

    “是。”吕仲明道:“以后再给你们慢慢解释,走,还有事情要做!”

    这话提醒了罗士信与秦琼,二人忙上马,三个人,只有秦琼的爱马,跑得甚是吃力,勉强赶路朝荥阳城里去。

    荥阳已十户九空,剩下的百姓大部分是相信瓦岗军,愿意投奔翟让等人的,秦琼去告知城防卫队,让他们快走。吕仲明则与罗士信回了官府,预备收拾下点钱财,以后跑路也有钱花不至于太狼狈。

    奈何官府内听得张须陀战败,王志阳早已将库房内金银细软卷了预备跑路,吕仲明刚在府门外停下,便见王志阳指挥一群兵士,将三人围了起来。

    “罗士信,你还有脸回来?!”那参赞怒道:“来人,把他们给我抓起来!”

    罗士信马上挡在吕仲明身前,喝道:“你有什么罪名抓我!”

    “你抗命不从!延误战机!连累张将军战死!”王志阳道:“快把他抓回去,让陛下治罪!”

    吕仲明早已料到这个结果,罗士信还不相信,吼道:“卑鄙小人!拿命来!”

    罗士信身上还带着伤,说话间就要动手,吕仲明心知这一下他们在隋军里再混不下去了,改日王志阳定会把这场战役的失败全部推到他们头上,便道:“快走!别跟他废话!”

    府内外还有上百人,己方只有两人,现在动手只会吃不了兜着走,然而罗士信却丝毫不吃这套,一时怒起,恶向胆边生,摆起长槊就冲进去,与众人打作一团。

    吕仲明一卸长弓,王志阳早知其箭无虚发,射术了得,马上躲进内间,将门关上,罗士信要杀进去,抓了王志阳,吕仲明却道:“别打了!现在就走!再不走,瓦岗军就要杀进来了!”

    是时秦琼从门外赶到,带来了战马,见双方又在混战,便知发生了何事,策马冲进了前庭,喊道:“谁敢动手!”

    士兵们惧秦琼威信,一时间惴惴不敢上前,罗士信怒不可遏,却被吕仲明抓着,拖上马去,喊道:“走!”

    王志阳尚在内间叫道:“莫走了叛贼,他们只有三个人!抓回去领赏!否则事发了,谁也逃不掉!”

    话音刚落,吕仲明便悍然一箭射去,那一箭穿透窗格,砰然将内里的摆设击得粉碎,王志阳骇得连滚带爬躲在柱后,秦琼喝道:“走!”

    三人上马,逃离了荥阳城。

    是日下午,荥阳城外又下起了倾盆暴雨,天地茫茫,身无分文,只有三匹马,一夜鏖战,三人已渐显疲态。

    瓦岗军从东边过来,三人朝西边跑,足足跑了一日,两道全是荒废的房屋,百姓居无定所,颠沛流离,想找口吃的都找不到。旷野中只有一棵孤零零的大树,当天黄昏,三人便在树上过夜,脱了上衣,挤在一个树杈上,抵手叉脚的,十分不舒服。又将战马拴在树下避雨吃草。

    就在这时,树上微微发着光,天光一照,瞬间又收回。

    一封信轻飘飘地落下来。

    吕仲明伸手抓住,欣喜若狂!父亲的信来了!!

    【小小宝贝吾儿:

    在唐代过的日子过得还好罢?自从你走后,爹每天想你,念你,吃不下饭,睡不着觉。你二爹说你这么聪明,一定过得很滋润。猜你要么就在李世民府里,锦衣玉食,要么就在杨广宫中,当上了国师。

    要么也在瓦岗寨中,当个闻名天下的军师。我吕奉先的儿子,回到古代,定不会一事无成,古代吃的不成,应少吃油腻之物,多吃素菜……】

    吕仲明此刻肚子饿得咕咕作响,被大雨一淋,跟个落汤鸡一般,瑟瑟发抖,看着信,一时间不禁悲从中来,空有一肚悲愤奈何无人可说。

    【居安思危,是老祖宗传下来的真理。爹知道你有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的本事,我吕奉先的儿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光指点江山就能打胜仗,毫无疑问。但长期当军师总是不好,偶尔也多上战场磨练……】

    吕仲明心道这次真是丢人丢到家了,别说国师,连个参赞都把自己追得到处跑……

    【上过战场,见过伏尸百万之地,才知爱惜将士性命,不打无谓之战。也只有上过战场的谋士,使计策时,才知何者能为,何者不能为,切记。】

    吕仲明流泪点头,知道了。

    父亲所言,小时候在金鳌岛上总是左耳进右耳出,然而许多事一旦付诸实践后,方知自己那两位老爸所说,乃是一等一的真理。

    【若有挫折,莫轻易言败,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小小宝贝加油。

    爹】

    下面又有另一段,乃是麒麟写的。

    【仲明:

    少用仙术,凡事用脑,而不是用力来解决,切记。

    麒麟。】

    吕仲明看完后,收起信,简直是欲哭无泪。他知道这里的一年不过是金鳌岛的一天,自己来了这么久,在老爸那里才过了几个时辰。估计直到现在,还没人发现自己的法宝落在碧游宫里了,要等粗心老爸发现,多半得等到明年后年去……还是不指望这个了。

    吕仲明看完信,把信收好,一身*的,袍子里全是水,拧出来时发现,魏征给自己写的那封信也成了烂泥,便只得拣出纸碎来,扔了。幸亏仙界的信件不惧水,不然连家信也被打湿了。

    “这下好了。”罗士信道:“人也全战死了,荥阳也没了,成了通缉犯,该朝哪里去?”

    “人还活着就好。”吕仲明笑道:“可惜身上没钱。”

    “这月军饷也没领。”秦琼简直是气不打一处来,怒道:“让你俩回去拿钱,找王志阳打起来做什么!”

    罗士信也怒道:“你看他那模样,会给军饷?做梦罢!”

    吕仲明忙道:“别吵架别吵架,还有三匹马,要不行就把马卖了。”

    “要卖卖军马。”秦琼道:“我那马是单大哥送的,跟着我好几年了,不能卖。”

    秦琼的马正是吕仲明骑着,冲进包围圈里救罗士信的那匹良驹,听到这话时,罗士信突然问:“单雄信是你什么人?”

    秦琼叹了口气,罗士信便把单雄信招降的事说了,秦琼听完过后解释道:“单大哥是个有情有义的汉子,当年我走投无路,身无分文,流落郫县的时候,受店小二白眼,单大哥请我喝了一顿酒,替我付了房钱,又送我这匹马。后来途经邺城,我穷得叮当响,投哪儿都没人要,只得把马卖了。没想到单大哥恰好也在邺城,又碰上了……”

    吕仲明打趣道:“于是他又把马买回来,送给你了吗?”

    秦琼嗯了声,吕仲明笑得险些从树上掉下去,心道也真是丢人。

    “好兄弟就是这样的。”吕仲明安慰道:“在人前么,面子总得端着,真正兄弟面前,丢人反而无所谓了。”

    “是这么说。”秦琼尴尬道:“单大哥跟你说的一样,他说:‘贤弟,你不会一辈子碌碌无为,假以时日,定能成就一番大业’。”

    吕仲明点了点头,秦琼又道:“都放宽心点罢,天无绝人之路,现在虽落魄,却也不算太糟,起码还有两位好兄弟陪着。”

    吕仲明知道目前的情况,对秦琼与罗士信来说实在是非常糟糕的事,兵全部战死了,张须陀这座大靠山也没了,身上一分钱没有,还成了背黑锅的钦犯。但对吕仲明来说,事态却更好,他对前路信心满满。

    这下可以去找李世民了,这个时代,理应是他的天下,初来乍到的几天里,吕仲明还有点浑浑噩噩,渐渐的过了这些时候,他的心底计划已经逐渐成形。

    在自己失去力量的情况下,只得先暂时依附于人间天子,才好探查佛教的底细,到得李世民府上,秦琼与罗士信二人也好有个着落,而看善无畏那模样,应当不会朝西边去,佛家多半是要协助杨广。

    吕仲明准备实施他的计划,并相信一切都会很顺利。

    然而罗士信可不这么想,他突然间来了一句:“你去投奔单雄信罢,我走了。”

    秦琼倏然就被激怒了,要揪罗士信衣领,罗士信却赤着上身,没地方下手,便给了他一耳光,怒道:“你把我当作什么?!我要真想投瓦岗,还用得着回来救你们?!救师父?!”

    罗士信道:“现在师父也走了!你去啊!”

    罗士信抬手就要开打,两人拳头格挡来去,在树杈上扭作一团,摔了下来,又在泥泞里滚来滚去,吕仲明忙道:“别打架!”

    吕仲明下来要分开两人,罗士信却怒道:“你拉偏架!我就知道你向着秦琼!”

    “没有!”吕仲明踹了秦琼一脚,把秦琼踹倒在地,说:“你看,没有的事!”

    秦琼:“……”

    “你们俩是一伙的!”秦琼火了,爬起来,吕仲明又笑嘻嘻地过来,拉着秦琼的手,摸摸他的脸。吕仲明一手泥,抹了秦琼一脸,罗士信便哈哈大笑,孰料秦琼与吕仲明同时扑上来,把泥塞进他嘴里,搞得罗士信狼狈不堪。

    当天夜里,三人在一个湖里洗过澡,雨终于停了,罗士信费了好大力气才抓到两条鱼,便在岸边烤鱼吃。

    “接下来去哪儿?”秦琼问道:“认真的。”

    “抢点钱花。”罗士信漫不经心道:“没银子,寸步难行。”

    “那怎么行!”吕仲明道:“你是土匪吗。”

    罗士信道:“叛军的钱还不是抢回来的,怕什么?”

    “太危险了。”吕仲明道:“三个人,去劫别人几万叛军的粮食财物,这是找死!”

    “那你说做什么?”罗士信道:“去种地?你会么?”

    吕仲明沉吟片刻,说:“包在我身上。”

    不久后,三人穿过伏牛山,沿途吃喝全是就地取材,要么就抓鱼,要么就打鸟,三个野人一般,饥一顿,饱一顿的。过得灰头土脸,终于出了伏牛山,取道太行山,前往并州。

    并州未经战乱,然而瓦岗军的突进消息已抵达此处,一时间百姓奔走相告,才刚抵达雁门,沿途便有不少人在议论。

    太原,上党一带渐入秋季,几场雨一下,天气登时凉了下来。

    秦琼去打听消息,罗士信看着吕仲明偷农户的竹篱笆,又把不知道何处捡来的破布,绑在那偷回来的竹竿上。

    “这个可以么?”秦琼回来了,拣了个缺了角的破盘子,吕仲明便把盘子固定在竹竿上,用炭条把盘子左半边涂黑,说:“行了。”

    “这样就能变银子出来?”罗士信看着这简陋的“法宝”,简直无法相信,秦琼也目瞪口呆问道:“这是什么玩意?”

    吕仲明一本正经道:“这是个招幡,就地取材,就叫……妖言惑众招幡好了。”

    吕仲明把招幡一竖,挑起来,一手掐了个法诀。

    秦琼与罗士信紧张地看着吕仲明,以为即将发生什么事,孰料吕仲明却拿着招幡,朝城里走去,边走边随口朗诵道:

    “夏商周秦西东汉,三国两晋南北朝,隋唐五代和十国……算命看相……不灵不要钱……”

    秦琼:“……”

    罗士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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