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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的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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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明前一天妻问我:“明天要不要回去看一下老爸?这么多年了,你一直在外面奔波,别忘了啊。”我沉默了良久,最后还是没有下定决心。毕竟这里离老家太远了,公司请假也很麻烦。而且,这几年来,我一直没回去看过他老人家一次:我不是不想回去看他啊,只是我一直都没有办法平静下来面对他。小时候母亲就说过,我的眼皮子太浅,容易哭鼻子。虽然二十几年过去了,这个毛病仍然没有好些。后来妻见我不作声,也没有追问。便都睡了。

    第二天早上,姐姐打电话过来,要我打个电话给大叔,请大叔代我们去看看父亲。姐说她昨晚梦见父亲了,他在家里发脾气。

    我突然觉得心神不定了。电话里姐的声音很大,我连忙捂住话筒,看了母亲一眼。母亲很快转过头,上楼去了。然后我打了个电话给大叔,便装作到楼上拿些东西,看到母亲低着头在收拾昨晚换洗的衣服。我嘴巴动了动,终于没说什么,便骑车去了公司。

    中午快下班的时候,妻打电话来了:“你回来一下吧。妈在楼上哭,也不下来吃饭。我都不敢去叫她了。”我心里一紧,也没问为什么。

    在我有限的记忆中,母亲跟父亲之间并没有现在的年轻人一样的缠缠绵绵,甚至一次像样的牵手都没有。他们的爱情一直都很平淡,平淡得我总以为他们之间只有亲情,没有爱情。

    母亲说她要跟父亲结婚的时候,父亲快三十了。那时爷爷是村里的干部,但他是那种很典型的农村干部,不会用自己的权利为自己家里及儿女们谋私利。在爷爷的帮助下,村里几个和父亲一样年纪的小伙子都进了镇里的供销社吃铁饭碗,父亲不但没有这么好的命运,而且还没结婚便早早地跟爷爷分了家独自生活。母亲婚前到父亲家里来“探底”看着父亲除了一间房四面墙之外所剩无几的“家”小心地问父亲结婚的钱到底够不够?

    父亲总说,事出钱出,放心吧。这句话我三四岁的时候就耳熟能详了。后来真结婚了,钱终究没有自己钻出来。办酒席那天父亲便把母亲拉到一边,连借带骗地向母亲借了些钱办了几桌菜。母亲每次说到这里,总是笑咪咪的,把一些不痛快的事都暂时忘了。而记忆中,父亲听到这里时也总是笑而不语,或者倒碗酒,一个人慢慢的喝。

    父亲其实是个感情丰富的人,但他从来没有向妻子及儿女们表达过。没事的时候他喜欢吹笛子、唢呐,或者画画、看书。他画的画都是模仿小商店里卖的那些画,用毛笔画的。我最喜欢的有八仙图,两个一组,共四幅;还有就是猛虎下山图,感觉比拿来卖的那些画还要生动,还要好。然而父亲并没有沉浸在这些爱好里面,大多数时间他都要去外地谋生,帮人家做砖做瓦,修水库修公路等等,只要能挣几个钱,他都去的;母亲则一个人在家里喂鸡养狗,忙里忙外。慢慢地这个家就像个家了,以前一间房四面墙的房子现在换成了三大间的土砖楼,重要的是添了些必用的家俱什么的;随着姐姐和我的相继出生,就更增添了些生气。

    我的童年生活就是这么简单而有趣:白天跟着母亲上山下田,捉捉小鸟摸摸小鱼,或者跟着姐姐放牛砍柴;后来父亲在家搞起了养殖,我又跟在父亲的背后瞎转悠,学着父亲的样子给小鸡打针喂药,也不管小鸡子是不是真的有病。到了晚上,点上一盏油灯,一家人围着一张吃饭的桌子开始了一天中最为放松的夜生活。这个时候,往往是姐姐占了桌子靠墙的一方,一面做作业,一面靠着墙壁背课文;我则在姐姐的对面,按着书本上的介绍叠纸飞机;母亲如果不是缝衣补鞋,就是为第二天的农事作准备,而父亲总是捧着一本厚厚的书:武侠或者历史小说,或者是线装本的红楼梦。微弱的灯光照了十几年,现在回想起来,终于没有找到父亲和母亲之间可以称之为爱情的东西。哪怕只是极为短暂的,暧昧的一笑。

    美好的东西总是容易失去。后来的一场变故,改变了一家人的命运。那年本来成绩不错的我,中考成绩却不很理想,离中专的分数线还差了十几分。父亲知道后沉默了几天,最后说,不要紧,再辛苦三年,考个大学回来。

    我直到现在都没有弄清楚父亲说的再辛苦三年是指我还是指他自己。父亲每年除夕都要在大门口贴上自己书写的大而漂亮的草书福字,然而那年父亲都快五十了,他终于没有实现这个平凡而普通的理想。整个暑假里,我跟着父亲到处做砖胚赚钱,因为我上高中的学费还没有角落。也正是那段时间,我慢慢地学会了思考,慢慢地步入了青年。父亲在我心目中的形象,也一下子老了好多。

    最终我还是顺利地进入了县一重点高中,父亲也在村里一家水泥板工地上谋了份苦力活。然而就是在那年冬,父亲出事了。我记得当时我是在父亲的工地旁边坐长途车去的学校。那时父亲高大的身影显得越来越瘦小了,他跟着其他几个年轻人一起抬着厚厚的水泥板往运输车上搬。我上车之后,他也没说话,只是坐在工地边上远远地望着我。十几天后,邻居九叔赶到学校来接我,说父亲出事了,是从运输车上摔下来的,送到医院后,已经晚了。

    从学校里是怎么请假回来的,回来后又发生了什么事,包括母亲那段日子又是怎么过来的,我都想不起来了,那段日子在我的记忆里只有一片空白。后来听婶子她们说,那天天气很冷,因为快过年了,母亲在山上砍柴,准备过冬。当母亲得知父亲出事的消息赶到工地上时,母亲声嘶力竭地喊着父亲的名字;婶子们都说,这是第一次听见母亲叫父亲的名字;婶子们还说,母亲刚叫了第一声,整个村子就黑了半边天。

    我似乎能够想像得出当时的场景,只觉得整个世界在那一刻突然变得好小好小,而母亲搂着父亲入怀的悲痛欲绝的样子在我脑海里无限地放大,放大,直到我窒息,死亡

    下班铃响后,我便骑车往家里走。

    然而我又能为母亲做些什么呢?难道要我告诉她,我已经打电话给大叔,请他代我去看了父亲,还代我祭了些酒,烧了些纸钱?难道要我告诉她,我已经请大叔代我修整了父亲的墓,保证墓边不会杂草丛生?我知道,这些并不能安慰她,远远不能。

    十几年来,也许在母亲的心目中,父亲仍然像她们刚婚时一样健康,一样真实。只是某一天,母亲想看他一眼了,想为他做顿饭了,而父亲躲在母亲的心里面,任凭母亲怎么叫怎么唤,他终于不肯出来。哦,这不正是那叫做ài的东西吗?虽然以前我们都感受不到,但这份爱没有随着父亲的去世而消失,反而在母亲的内心里越来越深厚,越来越沉重

    2005。04。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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