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小说 > 江湖三女侠 > 第21回沉痛释真禅传经避劫凄凉谈

第21回沉痛释真禅传经避劫凄凉谈

推荐阅读:弃宇宙渡劫之王全职艺术家天下第九三寸人间大符篆师仙宫大侠萧金衍大华恩仇引天刑纪

一品小说 www.epshu.com,最快更新江湖三女侠最新章节!

    了因和尚、天叶散人、董巨川、韩重山等四名一等一的高手,联成犄角之势,把本无师徒围在当中。本来若论武功实力,本无大师身为少林监寺,在武林中已是数一数二的人物,以一敌四,纵然未必能胜,也尽可抵挡得住,但不幸他中了年羹尧诡计,喝下掺有孔雀胆药末的狮峰龙井茶,孔雀胆乃是剧毒之物,斗了片刻,渐渐眼睛发黑,体如针刺。本无大师仗着数十年精纯的内功,提一口气,把毒气强压下去,大喝一声,佛尘向韩重山的辟云锄一绕,了因禅杖呼的一声向下三路扫来,本无身形一闪,拍的一掌将董巨川震出帐外,天叶散人急忙飞身进掌,本无大师已从空缺冲出,了因四人所布的阵形一乱,待再变阵合围之时,本无已冲到帐边。

    印宏和尚是本无的首徒,武功自是不弱,但比起了因等四大高手,究竟要逊一筹,他紧随本无身后,只以一步之差,被天叶散人横肘一撞,双掌迅击,竞被隔了开来。本无大师听得背后拳掌交击之声,反手一掌,天叶散人跳到西首,待本无师徒会合之后,他们四人又已联成了犄角之势。

    四人再度围攻,越逼越紧。了因的禅杖宛如怪莽毒龙担当中路;韩重山的辟云锄横扫直劈,绊住印宏;天叶散人和董巨川从两翼协助,教本无大师无法专对一人,下其杀手。又斗了片刻,本无大师额上见汗,自知不妙,蓦然喝道:“印宏,我今日死在此地,你回嵩山告诉师叔。不要顾我!”猛然对董巨川疾发两掌,董巨川刚才中他一掌,功力大减,惊弓之鸟,不敢硬接,身形一闪,了因的禅杖乘机直扫下来,一个“迅雷击顶”打到了本无大师头上。这时本无大师右手拂尘挡住天叶散人,左掌击退董巨川,未及撤招,看来万万逃闪不了!

    就在此际,显出了本无大师超凡人圣的武功,只见他肩头一挺,蓬的一声,了因禅杖如击在铁板之上

    ,直弹起来,本无大喝一声,掠过天叶散人头顶,直奔坐在帐内的年羹尧杀去!

    了因等大惊,四人一齐回防,本无喝道:“印宏快走!”印宏稍一犹疑,只听得师傅又喝道:“不肖徒,你想我死讯无人知晓吗?”这时,年羹尧已躲入帐内,本无一面大喝,脚底仍是丝毫不缓,直奔内帐杀来,印宏怔了一怔,帐外校尉刀枪纷举,截他去路。印宏咬实牙根,一声洪喝,把一杆长抢夺到手中,叫道:“师傅我去了!”把长枪展开,左点右戳,暴风骤雨般直杀出去!那些校尉武艺低微,如何挡得往?霎忽给他杀出帐外。了因等四大高手,紧蹑本无身后,年羹尧在帐内将两把交椅猛的掷出!

    本无大师“喀喀”两掌,把交椅打得裂成数十小块,木片纷飞。了因禅杖一挺,杖尖堪堪点到背心,本无猛喝一声,拂尘反绕,把禅杖缠着,饶是了因神力惊人,竟自不能移动半步。天叶散人双掌齐发,抵着了本无大师左掌掌力,董巨川韩重山左右攻上,本无左掌一缩,天叶散人一个踉跄,几乎跌倒。了因趁势沉杖一抖,本无已把拂尘解了出来,向韩重山猛施杀手!

    天叶散人素以掌力自鸣,那料刚才这招,本无大师右手拂尘力拒禅杖,只以单掌之力,已自胜他

    ,不由得暗暗心寒。年羹尧在帐内叫道:“不用怕他,他喝了孔雀胆毒茶,决活不了!”天叶散人鼓勇运掌,力救师兄!不过三招,又给本无大师震出一丈开外!

    本无大师纵声狂笑:“哈哈,年羹尧你好!”心伤之极,发为狂笑!饶是年羹尧那样袅雄,听来也觉心胆欲裂。年羹尧暗道:“你虽于我有恩,但四贝勒要把少林寺铲平,我也无法不先除你。但已不敢揭帐观战,在卫士环立下,退到了帐后。

    狂笑声中,本无大师愤极气极,痛下杀手!韩重山正使到“开山辟石”一招,挥锄急斫,本无大师陡然大喝,肩头一挺,又硬接了了因一杖,左掌一挥,把韩重山的辟云锄打得脱手飞去!董巨川正在背后发招,本无左掌向前一按,喝声“去!”把韩重山一拿打翻,拂尘自肩上反扫过来,把董巨川手腕缠着。了因急挺杖来救,本无已倏地回身,拂尘把董巨川卷了起来,迎着了因的禅杖便送,了因慌不迭的缩手,只听得本无又是大喝一声:“去!”奋力一挥,把董巨川掷出帐外!

    这几招疾若电光石火,本无拼血肉之躯,硬接两杖,把韩重山董巨川打得重伤,晕倒地上不能动弹!了因和天叶都已胆寒。本无哈哈狂笑

    ,拂尘向天叶迎头一击,天叶散人急忙倒纵出去,了因一杖扫来,本无右手一挥,拂尘倒转,如失飞出,天叶散人料不到他有此杀手,惨叫一声,当场仆倒!这时了因禅杖刚刚打到。本无左臂一架,喝声“着!”右手一抬,把了因的禅杖握在手中,了因竟给扯了过来,急忙松手欲逃,本无扑地腾起一腿,正正踢中了因前心,了因飞出三丈开外,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口鲜血,登时晕倒地上。

    本无大师哈哈狂笑,突起坐在地上,年羹尧闻声胆碎,不敢出来,众校尉瑟缩四隅,都吓破了胆!本无笑声渐弱,忽然垂首胸臆,讷讷语道:“年羹尧你好,年羹尧你好!你好”语声渐弱渐寂。过了好久,有一个胆大的卫士悄悄上前,伸手推他,本无动也不动。那卫士放胆摸他胸口,忽地大声叫道:“这恶和尚已经死了!”

    年羹尧闻声走出,兀是不敢上前,卫士又禀道:“大帅,这恶和尚已经死了!”年羹尧突然放声大哭,道:“羹尧为国亡私,全忠不能尽义。这和尚虽非我师,但我曾承他指点武艺;今日他图谋劫走叛逆,我不能不为朝廷诛之,于心却是不忍。”说完之后,抹干眼泪,吩咐校尉道:“给他买副上好的棺材,将他厚葬了。”岳钟淇暗自齿冷,心道:“你这猫哭老鼠假慈悲,做给谁看。”自此更看透年羹尧面目,在畏惧之中暗加戒备。

    了因等四人伤得甚重,天叶散人被拂尘柄插穿肋骨,尤其伤得厉害。年羹尧命手下将他们救醒,一个个都哼哼嘟嘟,不能动弹。了因的禅杖给本无大师拗得弯弯曲曲

    ,刚刚醒来,又气得晕了过去,幸在这四人都是功力深厚,虽受重伤,尚未致命,年羹尧是钟万堂的弟子,颇懂医理,急辟静室给他们调治,同时心中盘算对付少林之策。

    甘凤池和吕四娘等在车鼎丰家里藏躲,车鼎丰伤势已愈,吕四娘中的不是毒针,用磁石吸出之后,调养两日,亦已行动如常。这日聚在家中闲话,吕四娘道:“那日幸亏有本无大师,要不然小妹只恐不能与诸兄相见了。”甘凤池道:“本无大师方道热肠,确是令人钦佩。但他行事任性率真,对年羹尧那厮,口虽痛骂,心实爱之。我倒不能不为他担心呢!”正说话间,忽有人报道:“有一个和尚,僧衣破碎,满面血污,求见甘大侠。”甘凤池“啊呀”一声,急忙奔去开门,一个和尚踉踉跄跄的冲了进来,一跤跌落地上,甘凤池一看出不是本无大师,心中惊疑不已。路民瞻闻声走出,大叫道:“印宏师兄,你怎么啦?”急取冷水将他喷醒。印宏大哭道:“我的师傅只怕已遭毒手了!”

    吕四娘心痛如绞,急问详情。印宏一一说了。吕四娘甘凤池怒道:“好,本无大师若有三长二短,我们誓必为他报仇。”印宏道:“年羹尧手握大军,帐中高手如云,这仇极不易报!我想在此稍息之后,便回嵩山,告诉主持方丈知道。”甘凤池道:“好,我送你到嵩山。”

    待到晚间,车鼎丰派去打听的人回来,证实了本无死讯。诸侠大哭一场,设灵祭奠。正自伤心,忽闻得有“叮叮”之声

    ,远远传来,甘凤池一跃而起,推门出望。寿昌书院设在心麓,山风送声,更为清澈,甘凤池登高眺望,不见人影,正自惊奇,忽闻得铃声又起,一条人影突在山拗出现,倏然之间,就到半山。甘凤池大吃一惊,叫道:“八妹,你来!”话声未停,那人已到面前,是一个手提“虎撑”、长着三绺长须的江湖郎中,向甘凤他打了一个稽首,问道:“车鼎丰老先生在这儿吗?”吕四娘与车鼎丰自内走出,一看全不认识。甘凤池起了疑心,正想出言试探,车鼎丰起先不敢表露身份,及至见了他的虎撑,端详一阵,忽然叫道:“来的莫非是武老前辈吗?”

    那江湖郎中抱拳说道:“小姓武,老先生如何得知?”车鼎丰道:“李公子曾经提及。”江湖郎中道“原来尊驾便是车老先生。”车鼎丰道:“不敢,老前辈可见到李公子么?”那江湖郎中面现惊诧之容,看了甘凤池和吕四娘一眼。车鼎丰连忙给他们介绍,甘凤池听说此人便是武琼摇的弟弟武成化,急以先辈之礼参见,武成化道:“欠仰江南大侠盛名,我与尊师虽曾有一面之缘,但门户毫不相连,咱们还是各交各的,以平辈相称好了。”甘凤池执意不肯,武成化无奈受了他半礼,随众人同入寿昌书院。

    坐定之后,武成化道:“李治不在这里么?”车鼎丰道:“我们正想找他。”武成化道:“这孩子真是少不更事,我千辛万苦把他救出来,叫他不要随便走动,那知转一转眼,他就跑失了。”

    车鼎丰莫名其妙,问道:“怎么回事?”武成化道:“我姐姐这次叫他下山历练,甚不放心,所以托我暗中保护。那知他在湖滨被了因所擒,伤了筋骨。我把他从渐抚卫士的手中抢了出来。又用流云飞袖的绝招将那凶僧吓走。”吕四娘道:“啊

    ,李公子真是信人,他果然那天绝早就找我们。还有那个小姑娘呢。”武成化道:“我没有见着什么小姑娘?”

    武成化呷了一口热茶,续道:“我将他救出之后便把地带回道观——我在宝石山的黄龙观寄居。我叫他在道观中疗伤,等年羹尧大军去后,才出来走动。昨天我出城替他配药,回来时听道士说他已出去了。直等到半夜,都不见他回来,又没有留下书信,我还以为他一定是到寿昌书院来找你呢!”

    车鼎丰和甘凤池面面相觑,甚是担忧,吕四娘道:“李公子人很精明,剑术又高,料无意外。”武成化道:“杭州高手云集,只一个了因和尚他已对付不了,我如何不替他担心?”甘凤池道:“我料了因他们也必然受了重伤。以李公子的武功,除了了因这班人之外,其他的人也伤他不得!武成化道:“甘大侠何以料那凶僧会受重伤?”他想:以自己的武功也只能把了因打败,而不能伤他,还有何人有此本领?甘凤池把本无大师遇害的事说了,道:“依武老前辈说来,了因被吓走之后,正好与年羹尧的大军相遇,年羹尧必邀他进帐无疑的了。本无大师是当今数一数二的人物,岂有束手被害之理。”印宏和尚这时伤也好了,出来见过武成化,道及当时之事,也料了因等四名高手必伤无疑,武成化这才略放了心。

    武成化对本无大师是久己仰慕,闻他噩耗,自也不免伤心,在甘凤池等人所设的灵前祭了,道:“还要去找李治。”车鼎丰道:“夜已深了

    ,歇一宵吧。明日大家分头去找。”

    车鼎丰在寿昌书院,名虽讲学,实是宣扬吕留良攘夷卫国之说,所以聚集有一班有血气的青年,俨然成为浙江秘密反清帮会的一支。车鼎丰暗中派人寻找李治,一连三天,竟是毫无消息。

    再过几日,年羹尧的大军也开走了,李治的消息,仍然探不出来。武成化叹了口气,道:“看来只有广托江湖的朋友代为寻找了。”甘凤池道:“江南一带,我可尽力。”吕四娘问武成化今后行止,武成化道:“我想到年羹尧故里一行。把钟万堂遗骨迁葬。”众人知道他曾得无极派先祖傅青主指点,算起来比钟万堂还高一辈,钟万堂死后,无极派没有传人,后事自然该他照料。

    甘凤池道:“我们送印宏大师回嵩山,正好与前辈一路。”第二日.甘凤池吕四娘路民瞻白泰官鱼娘等一行,和车鼎丰郑重道别,护送印宏回山,武成化和他们一路到了登封之后

    ,便各自分手。

    一别数年,江山仍旧,吕四娘一面登山,一面慨叹,只怕这千年古刹会化劫灰。印宏更是神伤。上到山来,早有知客僧迎接入寺。

    到了解行精舍,弘法大师亲自出迎,弘法是掌经堂的首座高僧,地位仅在少林三老之下,印宏急忙上前参见。弘法大师面色沉重,低声说道:“监寺的噩耗,主持已经知道了。”印宏道:“请师叔代禀主持,第四十八代弟子印宏参谒。”弘法道:“主持正在达摩院讲经,我已替你留下座位,你去听吧,这次恐怕是他在嵩山本寺最后一次的讲经了。”

    弘法大师陪贵宾在解行精舍说话,印宏和尚怀着沉重的心情,悄悄的走进达摩院末位坐下,只见本寺十二名大弟子都垂首胸臆,凝坐听经。

    无住禅师面容肃穆,声调低沉,讲的是“法华经”中的一节,经堂的气氛虽然凄怆,经文的故事却甚有趣。大意是说:当五百阿罗汉于佛前受戒之日,佛祖引导他们悔过自责。首席罗汉道:“世尊,我等常作是念,自谓已得究竟灭度(按:可作彻悟真理解),今乃知之,如无智者。所以者何?我等应得如来智慧,而便自以小智为足。”佛祖叫他举例,他便说了一个故事,说是印度方时有一个人,他的亲友送他一件衣服,衣里藏有一颗无价宝珠,他却不知道,因为贫穷,到处流浪“为衣食故,勤力求索,甚大艰难,少有所得,便以为足”后来那亲友见了他,说你有宝珠而不自知“勤苦忧劳,以求自活,甚为痴也。”那人因此而悟了佛理。

    这故事印宏也曾听过,以前只觉有趣,并未领略其中妙谛。而今重听,忽然如有所触,只听得无住讲道:“我嵩山少林,建寺已历一千三百余年,历代勤劳,始有了今日的规模。但也正因此,有些人便因为经过艰难,少有所得,便以为足。’我自己就是其中之一。其实少林的规模。比起达摩祖师所传的经文至理,正等如那人所获的‘衣食’与那‘无价宝珠’之比,若‘只求自活’‘勤苦忧劳’那便‘堕入下乘’了。你们将来舍了基业,到处流浪之时,应该记着你们本来有一颗‘无价宝珠’不要只因衣食之故,而堕絮沾泥,那才是我佛门弟子。”讲完之后十二高僧和印宏和尚都流下泪来。

    无住禅师道:“请甘大侠来。”印宏上前参谒,无住禅师道:“你不必说了。”过了一阵,知客僧陪甘凤池进来,无住禅师拱手道:“甘大侠义薄云天,远来报讯,我们少林寺僧无不感激。”甘凤池急忙还礼,道:“本无大师一代宗师,竟遭暗害,凤池身在杭州,不能分难,惭愧无比。”无住禅师道:“枭雄当道,人力难挽浩劫,本无师兄虽死,事情只恐还未了呢!”甘凤池默然不语。无住道:“允祯与年羹尧都出自少林,允祯若登大宝,有年羹尧助恶,那就是少林的大劫到了。”甘凤池道:“以禅师大力,难道没有挽回的余地吗?”无住道:“除非换了沧桑,否则这场浩劫必免不了。”甘凤池想道:“反了吧!”见无住禅师双眸炯炯,眺望远方,知他正在沉思,不敢言语,过了半晌,无住禅师叹口气道:“明日起少林寺僧便要渐渐疏散了,我想在福建的莆田和广东的南海再建根基,将来只怕还有要仰仗甘大侠之处。”甘凤池道:“禅师若有所需,只管吩咐。”

    甘凤池等在少林寺住了几日,见少林寺忙于搬迁,便即告辞。下山之后,吕四娘道:“我闻得弘法大师说,曾静已到北京。”白泰官道:“反正我们已到河南,何不上京一趟。”曾静是吕留良的得意生,几十年来仆仆风尘,密谋复国,和严洪逵沈在宽等,都是忘年之交。甘凤池道:“我和关东四侠,也有来年在京相见之约,去就去吧,不过大家要小心一点。”甘凤池炼有易容丹,当下替各人化装,易了容貌,迳赴京华。

    秋去冬来,时移序换,到了京城,已是仲冬季节,鹅毛似的雪花下得正紧。众人进了城门,忽见一队喇嘛,排着仪仗,向皇宫那方进发。众人躲在一间店铺的檐下,听得店中的人闲谈道:“听说老皇帝得病,特地从西藏请这班大喇嘛来替皇上念经攘解,你看那派头多大。”吕四娘心念一动,却不言语,等喇嘛过后,悄悄的对甘凤池道:“我们来得适时,也许会看到允祯那厮登位的大典呢!”甘风池道:“我听得江湖上的朋友传言,康熙的十几个皇子暗地里都在勾心斗角,争夺皇位,未必见得就是允祯登位。”吕四娘道:“允祯处心积虑已久,结纳的奇人异士最多,其他皇子不是他的对熟酰”甘凤池笑道:“管他是谁登位,对我们汉人都没好处,何必费心猜它。”

    甘凤池虽然未到过北京,但他交游广阔,在北京也有很多朋友,闻得他来,许多人都邀他到家中居住,甘凤池一一推辞,在旅舍住了两日。吕四娘道:“我们虽变了容貌,旅舍究非长住之地。”甘凤地笑道:“我算好还有一个人要来请我们。”吕四娘问他是谁,甘凤池笑道:“说你也不知道。不过这人的师傅你倒见过。”吕四娘知他有心卖个关子,一笑不问。果然到了第三天,店小二进来禀道:“唐爷,有一和尚带了捐册来指名要向你化缘!”

    甘凤池道:“好,请他进来。”店小二好生奇怪,道:“我还以为他是瞎撞,原来果然和客官相识。”过了片刻,引进了一个和尚,面容清瘦,看来约有五十岁左右。甘凤池掩了房门,哈哈笑道:“我还以为是空明和尚,原是是你。你怎么做了和尚了?”那人道:“特来向你化缘!”甘凤池笑道:“你的耳朵倒长,居然知道我发了铁扇帮的横财。”那和尚忽惨然一笑;道:“披上袈裟事更多,过了年我也要离开北京了。”甘凤池问道:“怎么,你现在真的勘破色空?”那人又是一笑,笑得极为凄惨,道:“到我的破寺喝酒去!”甘凤池结了店钱。和那和尚向郊外走去。走到郊外,甘凤池才替他们介绍。原来这和尚俗名叫祝家澎,正是武成化的唯一传人。吕四娘也曾听武成化在途中说过他有这么一个徒弟,却料不到原来就是这个和尚。心中奇怪为什么甘凤池从来不说。

    走了一阵,到了西山,那和尚在前领路,走到山麓一个破破烂烂的庙宇,笑道:“这就是我的居处了。”这庙原是废弃的方庙,虽然破烂,里面地方倒还宽敞。

    那和尚略扫灰尘,在墙壁上取下两大葫芦老酒,邀众人共酌。甘凤池道:“还未请教你的法号?”那和尚道:“我替自己取了个法名,叫做冷禅。”甘凤池笑道:“名为冷禅,只恐你的心未必真冷。”冷禅又是惨然一笑,大口大口的喝酒,转瞬把一大葫芦老酒,喝得干干净净。

    原来这祝家澎因意中人被幽深宫,三十年来梦寐不忘,去年冒险探宫,失败之后,心灰意冷,因而削发做了和尚。但他还不知道意中人已死,所以虽然做了和尚还是舍不得离开北京。

    甘凤池见他意兴萧索,喝了一大口酒,摇头笑道:“我兄如此自苦,真是何必披上袈裟?”冷禅道:“如果去年碰见你们,也许我会得偿心愿,”当下把他去年探宫失败之事说了。甘凤池道:“将来我们再和你去。”冷禅苦笑道:“我已做了和尚,这事不必提了。”

    冷禅知道吕四娘是甘凤池的师妹,又是名儒吕晚村的孙女,忽然问道:“禅理重在空明,儒家要人克己,但性情与生俱来,苦要人如太上之忘情,岂不是违反了自然?看来我这一生,是既不能为侠客也不能为高僧的了。”吕四娘道:“儒佛两家,都是导人为善,顺其自然,不必勉强的。正唯有至性至情,所以才能割肉喂鹰,舍身救虎。拧非一讲空明,便是只求自了!”冷禅起立一揖,道:“敬闻妙论,醒我迷糊。”吕四娘慌忙还礼,道:“前辈如此,折杀我了。”冷禅哈哈笑道:“我和你师兄兄弟相称,你岂可叫我前辈。”说话至此,眼中始流露出兴奋的光辉。

    甘凤池道:“祝大哥虽以冷禅为号,豪情胜慨还是潜在心中。”冷禅苦笑道:“卅年回首,如梦如烟,不必说了,不必说了。咱们喝酒。”过了一会,冷禅先自酩酊醉倒。白泰官笑道:“这和尚真有意思。”甘凤池扶他进禅房安歇,冷禅醉得迷迷糊糊,吟道:“古刹荒凉留客住,野僧无礼慢嘉宾。”甘凤池服侍他睡了,在寺中巡视一遍,只见几间耳房都已备好床铺,吕四娘道:“这个和尚看来虽然疏狂,其实细心得很。也是性情中人。”甘凤池道:“要不然他怎能为了一个女子,等候三十多年?”

    甘凤池这才说出冷禅来历,众人都不禁黯然叹息。路民瞻感触尤多,又喝了一大口酒,吕四娘笑道:“路师兄不必伤感,李明珠虽然是侯门小姐,但看她举止言行,却绝不是一个懦弱的宫娥可比。”

    甘凤池又说出他与祝家澎结识的经过,那不过是三年之前的事,祝家澎初到江南,人地生疏,缺了盘缠,在一个小市镇柔药讨钱,他不懂规矩,末拜当地的“大哥”那“大哥”的手下硬收“场规”他略为出手,就把那些人打得抱头鼠窜。本来事极寻常,不料那当地“大哥”却是一个盗党首领的徒弟,见他一个异乡来客,露出那惊人的武功,不禁生了疑虑,以为京中派来的捕头,就暗中通知那盗党首领。那盗党首领听说有这样的人物到来,连忙带人去盘问他,两方言语不合,打了起来,祝家澎寡不敌众,竟给擒了。恰好甘凤池也到那个地方,听说有这样一桩事情,赶忙去拜会那盗党首领,求见被他所擒的异乡怪客。甘凤池只看了祝家澎一眼,便断定此人必非捕快,立刻向那盗党首领说情,把祝家澎释放出来。祝家澎见甘凤池与自己毫不相识,居然这样的为自己尽力,对他的义气十分佩服,及至互通姓名,知道他就是“江南大侠”之后,更为倾佩。两人言语投机,结成了风尘知己。那时祝家澎就把他的来历向甘凤池说了,并相约日后在京相见。甘凤池因事涉宫廷秘密,而且是祝家澎个人的私事,因此一向没对同门道及。

    第二日冷禅一觉醒来,又约甘凤池喝酒。甘凤池笑道:“这样喝法,只须连喝三日,便要把你这破庙也喝光了。”说着掏出银子来道:“今天我请客吧。”冷禅白眼一翻,道:“小家子气,这点银子够什么用?”甘凤池怔了一怔,心道:你这和尚吃得多少,十两银子还不够?问道:“要多少才够?”冷禅道:“你拿出一万两来吧。”甘凤池又是一怔,冷禅哈哈笑道:“我向你化缘,你当是假的吗?”甘凤池也笑道:“我还以为你是说笑的呢!你既然要,莫说一万,二万也有。”从囊中取出一串宝珠,道:“这是铁扇帮劫掠来的不义之财,大哥拿去用吧。”冷禅放入怀中,这才笑道:“我要你的钱,为的是要拿去救济一些孤儿寡妇。”

    甘凤池道:“你做了佛门弟子,难怪要广结善缘。”冷禅眼睛一翻,忽又笑道:“我要救济的不是普通人家的孤儿寡妇。”甘凤池随口问道:“不是普通人家的难道还是富贵人家的不成?”冷禅道:“我专门救济你对头冤家的孤儿寡妇。”甘凤池道:“大哥,你又说笑了。”冷禅忽正色道:“一点也不是说笑。我问你,你们这些江湖侠客和宫中卫士是不是对头?”甘凤池道:“若他们死心塌地的为皇帝老儿卖命,缉捕我们,那当然是对头了。”冷禅道:“可不是?我救济的就是一些卫士的寡妇孤几。你知道我在三十多年前,曾在宫中外廷的内部当差,那时周青还在宫内当卫士,未曾叛变呢。我和周青以及另外一名卫士叫侯三变的是好朋友。”甘凤池插口道:“我听你说过,周大侠是我生平敬仰的人,侯爷虽在宫廷,对江湖上的侠义同道,也常加掩护,像他们这样的卫士,非但不是我们的对头,而且是我们的朋友。”冷禅续道:“当宫中卫士,其实也惨得很。我因为和周侯二人交好,所以也认识一些卫士朋友。去年我回京之后,发现他们十九都已死去。有些卫士留下寡妇孤儿,皇帝既没恩恤,平时邻里又因憎恨那些卫士生前的作威作福,谁都不照料他们。”甘凤池叹道:“这真是祸延子孙。”两人谈讲一阵,冷禅便到城中沽酒去了。

    晚上冷禅回来,甘凤池问道:“可有关东四侠的消息么?”冷禅道:“他们还未来。倒是我碰到一些武林朋友,他们听说你来,到处的打探消息。我怕你不愿太过露面,所以一概推说不知。”甘凤池道:“推得很好,其实那班朋友,十九都是闻名的朋友,我又改了容貌,他们见了我也不认得。’白泰官问京城有什么新闻,冷禅道:“除了老皇帝的病之外,便是十四贝勒的回京。”十四皇子名叫允祯,最得康熙宠爱,他曾屡次统兵西征,现在还在辞职,被封为抚远将军。吕四娘听冷禅谈起十四皇子,蓦然想起唐晓澜所说的宫中见闻,道:“十四贝勒回来,莫非是为了争位?”冷禅道:“这就不知道了。我过去对宫廷的事知得颇多,现在反不愿闻问了。”白泰官道:“一个皇子回来,其实也算不得什么新闻。”冷禅道:“不然,这十四皇子是从青海带军赶回的,大军驻扎在城外呢,此其一。其二是他回来之后,就在护国寺前设了一个较技场,立有两个擂台,一个是比试摔跤的,一个是比试拳脚的。主擂的台柱,都是他军中的勇士。并立下重赏,谁能把台主摔倒的赏黄金百两,能打台主一拳的,赏黄金十两。这较技场已开了三天了。”

    众人之中鱼娘一向生长水边且久已倾慕京城的繁华,不料到了北京之后,却关在这样荒凉的庙宇里,自觉气闷,闻言不禁说道:“我们何不进城去瞧瞧热闹。”白泰官也是好动的人,帮腔说道:“反正我们已改了容貌,到城里溜溜也不揖事。”

    甘凤池虽然不大想去,但白泰官是师兄,不便扫他的兴,便道:“既然鱼姑娘和白师兄都想去,那么我们一道去好了。”

    护国寺是北京的大庙市之一,往年每逢元宵端午中秋等佳节,便开庙五天,十分热闹。现在虽非庙市之期,但因十四皇子在寺前空地设了个较技场,看客比起庙市的游人还要拥挤。甘凤池等五人身怀绝技,不一回就挤到台前。这日正逢摔交那一台开场,主场的是一个蒙古武士,生得十分威武。甘凤池等看了半天,已接连见五名拳师败在他的手下。那蒙古武士十分得意,大言道:“久闻京师乃人文蔓苹之区,卧虎藏龙,不知多少,为何总不见能者赐教。难道京中武士,果真不过尔尔吗?”白泰官悄声说道:“七哥,你若施展出那沾衣十八跌的功夫,包管他当场出彩。”甘凤池道:“五哥,千万不可招惹麻烦。”白泰官道:“我不过说说罢了,谁真的想去打擂。”

    过了一阵,没人进场比试,蒙古武士道:“再没人来,我要回去吃午饭了,下午再见吧。”话声方停,忽然在人丛中挤出一个少年,跃上台上,道:“我来领教。”

    吕四娘吃了一惊,这少年形容虽改,音调未变,细细一看,分明是唐晓澜无疑!心中想道:怎么唐晓澜又到京城来了?他的身世有绝大隐秘,他又不是爱闹事的人,怎的却在这里抛头露面?杨仲英父女不知来了没有?游目四顾,不见熟人,台上两人已动了手。

    蒙古武士是摔交能手,根本不把唐晓澜放在眼内,双手扭着唐晓澜手臂,两腿微弯,膝盖向前一顶,喝声:“去!”那料唐晓澜纹丝不动,蒙古武士肢窝一痒,又酸又麻,扑通一声,给唐晓澜摔倒地上,跳起来道:“你这不是摔交?”唐晓澜道:“怎么不是?你明明是给我摔跌的嘛!”台下观众也哗然乱叫。那蒙古武士虽然明知他用的不是“摔交”手法,但自己也不知道怎么会突然酸软无力,给他摔倒,气愤愤的站起来道:“好,咱们再来一次,明刀明枪,你真能摔倒我,我便服了。”

    唐晓澜确实不懂“摔交”手法,刚才那着是他暗用“拂穴”手法,拂了那蒙方武士的麻痒穴,硬生生将他摔倒的。见蒙古武士不服,心道:“好,我再给你一个真的。”学了蒙古武士的姿势,两腿微弯,双臂平伸,道:“来吧!”蒙古武士和身一扑,捉着唐晓澜的手腕便扭。唐晓澜早先在台下看了半天,心想这摔交之技和擒拿手法似乎相通,我何不用他的招数加以变化?主意打走,用力和那蒙古武士相抗。那蒙古武士的力比唐晓澜大得多,手腕一沉,膝盖一顶,看看就要把唐晓澜摔倒,那时唐晓澜的手臂滑似游鱼,蓦然脱了出来,身子微微一闪,左手一推,右手一击,借力打力,那蒙古武士庞大的身躯,竟然直向台下飞去。

    这一招正是摔交中的厉害招数,名为“犀牛望月”是唐晓澜刚从那武士学来,加上内功劲力,暗中杂以擒拿手法,将他摔倒的。蒙古武士给他一摔,本以为会头破血流,那料唐晓澜这一摔功夫十分到家,就好像把他送到地上似的。那蒙古武士十分佩服,翘起拇指道:“行!这一百两黄金该是你的了!”

    唐晓澜微微一笑,正想说话,台下又跳上一人,冷冷说道:“行!摔交中杂以擒拿手法,确是难得,我的擂台你也一并打了吧!”唐晓澜吃了一惊,这人能在瞬息之间,看破自己的手法,非大行家不可。拱手请教,才知他就是较量拳脚的擂台主,十四皇子的军中教头云大鹏。

    唐晓澜也不推辞,施了一礼,道:“请云教头赐招。”吕四娘在台下越发纳罕,不知唐晓澜一再打擂,是何用意。

    云大鹏见他气定神闲,若无其事,知他必是内家高手,想试他功力,右手作掌,左手抱拳,一声“有请”吐气扬声,拍的一掌向唐晓澜当胸按下,掌心内卷,暗藏小天星掌力,唐晓澜反掌一推,只觉对方掌力己变,不是平按而是斜带,右手急忙向上一捎,将他勾带之劲化开,右手画了一个圆弧“哧”的一声,疾推出去,云大鹏道声:“好!”身形一闪,扑攻唐晓澜左面空门。

    吕四娘悄声道:“晓澜大有进步了。”甘凤池“晤”了一声,心中很不高兴。他也像吕四娘一样,猜不透唐晓澜用意。暗道:就是想试自己技艺的进境如何,也不该在这种场中炫耀。

    云大鹏试出唐晓澜功力和自己在伯仲之间,不敢怠慢,倏的五指一拢,向唐晓澜左胁“啄”下,这种指法,名为“雕手”专破内家气功,指力雄劲无比;唐晓澜身形半转,掌根用劲一推,右拳由怀内向上一冲,云大鹏身形后仰,唐晓澜左掌一堆一拨,把他的雕手拨过一边,猛然进招,翻身劈击,左掌在右拳背上一括而过,右拳披面,左掌斜切,云大鹏又道一声:“好!”双手如环,一翻一绞,将唐晓澜凶恶的招数破开,两人一合即分,各自戒惧。

    云大鹏道声:“再来!”再度扑上,彼此经过试招之后,掌法均变,云大鹏双手翻绞,如风车疾转,向唐晓澜着着进招。这种“风车手”的掌法,乃北方技击名家霍玉堂所创,利于近攻,唐晓澜退了两步,双臂一挺,采用长拳打法,接了他二十招,觉得甚为吃力。

    吕四娘看得皱了眉头,心想:以唐晓澜的能耐,绝不在敌人之下,如何这种掌法也不会应付。再过片刻,唐晓澜看看给逼到台边,近台的观众纷纷避开,防他跌下。那知唐晓澜身形一起,呼的一声从云大鹏头顶飞过,反转身来,掌法大变!

    台下的观众轰然喝采,云大鹏也吃了一惊,只见唐晓澜飘忽如风,掌法神妙变幻,无可捉摸!自己的“风车手”逼到东方,敌人已避到西方,到逼到西方时,敌人又已在北方出现。就像他已熟知了自己的招数似的,一出手一投足,都全在对方意料之中。

    你道唐晓澜何以会突然抢尽上风?原来唐晓澜在易兰珠门下三年,学的是以天山剑法为主,掌法通而不精。但虽然如此,天山掌法到底是博采各家而成,只要运用得宜,对付任何家数,都可保持不败。唐晓澜对敌的临场经验不多,未曾见过“风车手”这样的古怪打法,所以初时落在下风。到接了二三十招之后,渐知路数,便用天山掌法中的“游龙掌”来,专克这种近身的打法。唐晓澜的天山掌法虽然只学了五成,但对付起云大鹏来己绰绰有余。所以唐晓澜的掌法在甘凤池等一流的高手看来,虽然还是颇多破绽,但在云大鹏看来,已是神妙无比。

    唐晓澜越打越快,云大鹏正想喝停“卜”的一声,肩头已中了一掌,幸在他的根底甚好,身体壮实,晃了两晃,并未跌下。唐晓澜道声:“得罪!”双掌一收,垂手站立。

    台主这方在擂台后面揩有一个帐蓬,喝采声中,帐中走出一个军官,道:“请这位英雄进帐领赏。”云大鹏面向观众,宣布今日擂台结束。但看热闹的观众,还是挤满台前。

    唐晓澜随那军官进了帐中,那军官伸出手来与唐晓澜相握,一握之下,唐晓澜只觉对方掌力奇劲,自己五指竟被捏得隐隐作痛。那人哈哈一笑,放松了手,道:“果然是真有本领的人!”随即请问姓名,唐晓澜乱捏个假名说了。那人道:”小弟虽为十四贝勒的近卫军统领,一向随军西征,无暇结纳中原豪杰,见笑见笑。”唐晓澜道:“原来是方统领,失敬失敬!”十四皇子军中,有两个本领极为高强的人物,近卫军的统领方今明便是其中之一。唐晓澜在打擂之前,早已听人说过。

    方今明道:“壮士稍待,我叫他们把黄金拿来。”唐晓澜道:“小弟久幕十四贝勒军中的英雄,此番前来,志在求教,不在黄金。不知方统领绝世武功,何以不去主擂。”方今明哈哈大笑,道:“请进帐后一谈如何?”其实唐晓澜早知十四皇子摆擂的用意,也早知方今明在幕后选贤的用意,他这一问,目的不过是故意掩蔽自己打擂显技的真意。

    再说吕四娘等满腹疑团,在台前等了多时,忽见唐晓澜和一群军官走出帐蓬,跨上骏马,一群人扬鞭呼喝,闯出人丛,擂台和帐蓬中的办事人员,也随后离开,人群渐散。甘凤池愤然道:“咱们回去吧。”

    吕四娘一路默不作声,回到了冷禅的破庙之后,甘凤池以拳击掌,正想发话,吕四娘突然抢着说道:“我看唐晓澜绝不是求荣卖友之人!”

    吕四娘与甘凤池最为相近,心意相通,所以吕四娘见甘凤池傲然于色,便知他对唐晓澜起了很大的怀疑,因此抢着说话。甘凤池道:“八妹,对于唐晓澜此人,你当然知道得比我清楚。可是他到底是凤子龙孙,你也不能过于轻信。”吕四娘道:“他出生未满一月,即离宫廷,一向在侠义门下,我们怎能将他与满州皇子一例看待?而且他若想求荣,当日在深宫见了皇帝,就当认父归宗,求官赐禄。”甘凤池道:“话虽如此,但到底不能不防。人心易变,明未的洪承畴何尝不以大忠臣自命,到后来不也投降了满奴,做了贰臣传中的首要人物?焉知唐晓澜不是变了心意,见允祯做皇帝的希望最大,就想投靠他呢?”吕四娘道:“七哥顾虑不无道理,但咱们还是再放远在看,才能断定。”甘凤池道:“好,我在三日之内,准能把他的消息打探出来。”

    过了三日,甘凤池果然把唐晓澜的消息打探出来,愤然的对吕四娘道:“我料得不错,唐晓澜果然投靠了允祯,在允祯的近卫军中,当上一名都统了。”吕四娘秀眉一整,沉思半晌,道:“即算如此,恐怕其中也别有因由。”甘凤池道:“凡事也不能老从好处着想,过去我也曾替他向杨老英雄和关东四侠等武林同道说情,但如今他已当了满洲军职,我们可就不能还把他当成以前一样看待了。须知正因唐晓澜出身侠义门下,和我们又都熟识,他若变了心肠,扶助满洲,和我们作对,那才是一个最厉害的敌人呢!”吕四娘道:“依你说怎样?”甘凤池道:“趁他还未手握大权的时候,把他杀了!”吕四娘道:“把他杀了?”甘凤池道:“难道还要养虎贻患吗?”吕四娘道:“总得见他一面,问个青红皂白。”甘凤池道:“八妹究是心软,也罢,你既然要见他,明日和我到明十三陵去。”吕四娘喜道:“你已经和他约好了?”甘凤池道:“不是我和他约好,是允堤和他约好。”吕四娘奇道:“这怎么说?”甘凤池道:“允堤明日带一班亲信卫士到明陵狩猎,我打听得唐晓澜也会随行。”

    明十三陵在北京北郊长寿山下,乃是十三座明代皇帝陵墓的总称,这些陵墓散布在方圆约百里的小盆地带,东西北三面峰峦耸立,好像屏障,正南一面如同喇叭口伸向北京平原,口的左右有两座山——龙山和虎山,构成了合抱的形势。每个陵墓的附近,都有一个以陵为名的村落,如永陵村康陵村等,满洲入关之后,辟明陵一部为狩猎场,村民不许入内打猎。峪在附近山丘,却可以看到。

    第二日一早,甘凤池和吕四娘便到明陵中的“主陵”——长陵(明成祖墓〕附近的山头等候。长陵在十三陵中建筑得最为雄伟,墓地本身虽然列为禁区,但在山头望下,碑亭华表矗立,翁仲石兽分列,却也看得颇为清楚。吕四娘登高眺望,不禁起了故国之思,潸然泪下。

    正是:

    故国山河在,孤臣孽子心。

    欲知唐晓澜见着了吕四娘之后怎样,请看下回分解。

本站推荐:诛仙合体双修武道神尊驭鲛记阎王神武至尊宦妃天下修罗刀帝不嫁总裁嫁男仆九阳神王

江湖三女侠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一品小说只为原作者梁羽生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梁羽生并收藏江湖三女侠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