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小说 > 借红灯 > 第十一章旧都一夜帝女花

第十一章旧都一夜帝女花

推荐阅读:弃宇宙渡劫之王全职艺术家天下第九三寸人间大符篆师仙宫大侠萧金衍大华恩仇引天刑纪

一品小说 www.epshu.com,最快更新借红灯最新章节!

    “我找到了,我找到了!”

    田笑和铁萼瑛正坐在离古家旧宅不远的一处土垣上,环子像只穿花蝴蝶似的跑了来,口里大叫着。

    田笑笑道:“你又找着了什么?”环子举起手来,得意地显摆出找到的东西——一枚顶针。田笑不由笑了:“古杉那臭小子风光一世,哪想到被弘文馆逼到极处,肯助他的竟只有一根铁门闩与一枚顶针呢?”

    说着他斜眼扫向铁萼瑛,低声一叹:“如此轰轰烈烈的比武招亲竟被他儿戏般地草草结束,弄得我都心有不甘似的。弘文馆就别说了,江湖上那几大世家霉头触得也大。只可惜,我好想见那迟慕晴丫头一面,她有那样的爹,她这当女儿的一定也说不出的有意思吧?也不知那丫头现在怎么想的,她就不怨吗?”

    他本是跟铁萼瑛说的,却见到环子的脸上颇现异色。

    只见她把玩着手里面那只顶针,插口道:“可是、她根本没来啊!”田笑一愣,伸腿轻踢了环子一脚:“你说什么?她没来?那马车你都看到了,怎么说她没来?”

    环子道:“因为,今天后来场子里好乱,我跟田哥哥一样,太好奇那马车里坐的人了,她怎么从头到尾就不出来?古杉和线线姐姐在台上订亲时,我就偷偷地溜了。我溜到那马车边上,想凑上去看。却见那马车上的几个姐姐和几个阿姨脸色都好凶,死死地盯着台上,像是对古杉哥哥和线线姐姐都很看不顺眼,想活吞了我的线线姐姐一样。

    “我很害怕,可还是偷偷凑上前去。可再怎么轻手轻脚,还是给她们注意到了。我才要推那车门,就被一个姐姐逮住了。她出手好狠,掐得我胳膊到现在都还生疼。”

    她想到这儿犹有余悸,伸手捋起袖子,细胳膊上还印着圈淡淡的紫印儿。她揉了下胳膊,然后得意地一笑:“可是,邪帝那老头出来救我了。我只远远见他在人群中露了一下面。他原来藏在一顶大草帽下,我先都没注意到。他冲我笑了笑,然后像是冲那几个使女姐姐一摆手,她们就不抓我了。我把那车厢门推开了道缝,可那马车厢里,居然是空的!里面一个人都没有,什么都没有”

    田笑愣愣地听着,喃喃道:“没来,她竟会没来?”

    那来的车难道只是邪帝老儿自己搞的鬼?

    ——从头至尾,这轰轰烈烈的一场擂台一场闹热就是为了传说中她与古杉的恋情。一个是江湖第一骄女,一个是阀阅中第一子弟,光只他们这身份就足以让人联想到一场传奇吧?

    弘文馆闹出这么大的声势也全是因为她。可她,怎么会、竟然来都没来?

    接下来几天,连环子口里都时不时会发出几句感慨什么的。

    田笑略感好笑之余,关心的却是铁萼瑛。

    ——自那日擂台一别,两人就再没见过面。但田笑知道她一定没有走。铁萼瑛似乎在躲着他。也是呀,萍水相逢,偶然一会,就算这场相逢因为田笑的“剃头挑子一头热”显得有几分滑稽几分热闹,但临到了头,谁又与谁真正有什么相干呢?谁又真的在乎谁,谁又能真的绊住谁?

    人生终不过是孤独的吧?所以每一个女孩的心中,只怕都未尝不把思念当作最好的结局。

    田笑平生还是头一次这么细致地揣想一个女孩儿的心事。

    他有时踯躅独行,有时急急地在咸阳城的大街小巷里乱逛,见到一拨拨整顿行装归去的人,他们退订的房子,他们留下的种种细碎杂物,与咸阳城里居住的人们那热闹散尽后灰灰的脸。

    只感觉——这个世界,终归是如此荒凉。

    其实,田笑知道在什么地方能找到她。其实这几天的夜里,他几乎都在暗地里陪着她。只是今天,他想露面找她谈谈了。

    那是一条蜿蜒的旧径,一里许的深处就是那背倚小山的古家旧宅了。因为人迹稀少,小径上长满了青草。路两边是茂密的云杉,树都挺拔拔地往上生长。

    古家旧宅三面环山,这条路,卡在通往古家旧宅的咽喉上。

    铁萼瑛就坐在那路侧。

    已过二更,夜凉有露,让呼吸都有如一场啜饮。田笑在夜的暗影里看到她那张眉浓两刀、鼻挺一线的脸。他突地冒出来,装模作样地叹道:“唉,千里搭长棚,世上没有不散的筵席啊!”他把那一声“唉”拖得长长的,接着,更是蹙眉攒眼地哀叹了一声:“这个世界、真荒凉啊!”他是学着环子的样儿,颇有一个小姑娘家头一次半真心半好笑的伤春悲秋的架势。

    铁萼瑛一咧嘴,忍不住笑了出来。

    田笑抱膝往铁萼瑛身边一坐,装出很同情的样子,唉声叹气道:“你家公子一结婚,新妇可真不客气,就这么把你赶出来了。你别伤心”

    铁萼瑛也拿他这涎皮涎脸的小子没办法,跟他就是板不住脸。

    她在田笑面前惯不作假,低声叹道:“你别闹,我没什么。我坐在这儿,不过是想感受一下他的心思。感受一下,处在他这样的地位,他是怎么想的。”

    只听她轻言细语地道:“你知道,我羡慕他,却由此也怜惜他。这几天,我从他家佃户口里知道,原来,他从来都不住在那旧宅子里的。从小失了父母后,他就一直喜欢独住在一个高冈上。只是这一次,才回到他那只有一个老仆的旧宅。我在想,他不安稳的生命果然打算安稳下来了吗?

    “你想知道的可能是我的心情。我的心情啊,就像前两天听到的一首歌。那是擂台散后的晚上,半夜三更时分,我一时也不想回咸阳——那里太闹了,便一个人来了这一带。我在这儿四处走着,想找块地方坐坐,最后找到一棵树。坐在树杈上,可以见到他家那宅子。坐了好一会,我忽然听到遥遥地似有一个女人在用一种风磨铜样的喉音唱歌。”

    然后,她低低地学唱起来:“蒹葭苍苍,白露为霜”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路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这本应凄迷的歌不知怎么,从她口里唱出来,竟有一种说不出的高亢与激昂——那徒劳与寻找,溯游与溯洄,顺着水与逆着水,往复往返,自己都厌弃的踯躅。听得田笑把自己都陷进去了。

    铁萼瑛疲乏地垂下眼,好像,那有如实质的歌声已钻进她心底,铭镂其间了:“我不知是谁唱的,但我觉得,那是最好的总结与安慰。”

    田笑这么贫嘴滑舌的人一时也说不出话来。在浮世的啼笑中,他常能读到自私与虚假,可以嘲讽戏谑。可当真正的悲喜在此无常而有序、希望与绝望之间如此真实地呈现出来时,连他也感到一种不忍亵玩的高贵。

    他怔怔地望着铁萼瑛,只觉得爱她——爱她的那场怅惘,与那怅望中所显露的渴慕高洁的情怀。

    “可他也在泥泞中打滚。”

    “那比在灰尘中打滚好。”

    “灰中打滚的是驴,泥中的那是牛了。可我更喜欢驴,小时候,听老人说,牛虽然大,可它眼睛中望到的人特别大,所以怕人;驴虽然小,但它眼睛中看到的人小,所以瞧不起人。我就喜欢它瞧不起人的脾气。”

    “我更喜欢命中注定必将生长于沼泽的马,尤其当它身为骐骥,却不得不卧于泥水间时,我渴望看到它抖落泥水的飞奔。”

    “马都要钉蹄铁的。”

    “那是把最硬的规则践踏于脚下。”

    田笑一怒:“可它居然自己拿一枚顶针套上当了自己的嚼子,只缺一根铁门闩来抽着它好让它飞奔了。”

    铁萼瑛却不跟他生气,冲田笑微微一笑,用一种田笑式的饶舌的话说道:“你要骗我相信你是在嫉妒吗?”

    田笑也忍不住微笑起来:“那你是不是在暗示我,你为了这嫉妒而高兴?”

    铁萼瑛冲他眨了眨眼,这调皮的神情看来也是学自田笑的。

    田笑不由大笑道:“快谢谢我。要不是有我,你在如此失意之下,该不知怎么伤心呢!”

    铁萼瑛想了想,看向远方——也许真该谢谢他。这世上,也真的只有这么一个人居然关心自己是不是伤心,是不是快乐。

    田笑看着她眼中神情,他怕的就是这丫头无论什么事都郑郑重重的,他怕她一开口真的吐出个“谢谢”

    那两个字是不能轻易说的,因为它们好像两扇门,一旦吐出,就似两扇门扉重重地关上了,从此门里门外,天遥海隔。

    铁萼瑛回过神来,嘴唇轻启,还没发声,田笑就伸手捂住了她的嘴:“千万别说。你要说了,我就跟你急。妈的,我这是自己给自己设圈套呢。那两字,只合古杉那王八蛋小子开口对关心他的人说,看起来很客气,其实是冷漠,简直是对着你的脸重重地关上他家的门。你可不能说”

    铁萼瑛由着他捂着自己的嘴,眼睛看着田笑,先有些迷惑,接着却了然。

    她垂下眼来看田笑的手,这还是田笑第一次跟她肌肤相触,情急之间没思量,这时猛地不好意思,收了手,有些惭愧,接着心底却为自己的不争气而发怒起来:该是她害羞的,自己羞个什么劲!

    这时,铁萼瑛却脸上笑笑地说了句:“你是个混蛋”

    田笑一愣,可接下来,却只觉得心里的花都开心地开出来了。

    两人一时静坐无语。好一时,田笑用胳膊肘捅了捅铁萼瑛:“喂,你就一直要在这儿坐着?人家新人入洞房,鱼呀水呀什么的,你充哪门子护卫,他真的收了你当丫头了?”

    铁萼瑛怒道:“你瞎说什么,他们直到今天还是分房睡的。”

    她这一句说得急,说完才见田笑怪兮兮地看着自己,忍不住脸上一红。

    她生怕田笑不知深浅地继续奚落,忍不住情急口快地说:“你不知道,古杉与封家婚约解除后,就坏了他家先人与江湖各大门派之约。如今,他更违了那弘文馆闻阁老之意,娶了线线,江湖各大势力已完全有借口再不遵守那前世之约,可以光明正大地出手夺他古家之宝。他现在这样,虽摆明娶了个小家女子以示退隐江湖,可别人岂肯放过他?以我这几日的探听,只怕今天晚上,就不止一拨人要出手!”

    田笑听着一愣。

    他与铁萼瑛刚才无论深语绸缪,还是浅言调笑,都毕竟可归于呢喃儿女语,私私悄悄的,让他大是快活。没想到这一句之间,这整个浑噩江湖又重新被拉到眼前了。

    身边的杉树傍晚时还青青如碧,这时夜色下,田笑却发现它们更像是鬼影憧憧,真的不知埋了多少阴险腐恶。

    “这样他们还不肯放过他?”

    ——古杉如此退让隐忍的态度让田笑都没想到过,心里一时不由代他大为不平。

    铁萼瑛点点头,一眉一眼,全是苦笑。

    忽然,她身子倒跃而起,口里冷喝道:“此路不通!”她语音未落,已然出手。只见她斜斜地飞退出两丈,身影如苍鹫倒搏,斜肩、踏步、横肘、出招,一把掣出了她隐于袖内的铁门闩。

    那把玄铁之兵在她手中发出一片乌沉沉的光。铁萼瑛可不是什么温淑女子,她一向爱得切,也恨得切。

    来人一共两人,似是探路的,她铁门闩一下横拍,只听“咔嚓”一声,已生生拍断了一人肩骨。

    那人痛得一哼,抽身就退。旁边一人见她强横,撮唇就打了个呼哨。只见暗影里,呼啦啦一起拥进了十几个人。

    田笑在那里也坐不住“隙驹步”一施,人已到了场内。只听铁萼瑛低声道:“这批人我早盯着了。今晚,有无数豪强打定主意要来劫宝。嘿嘿,那时才是一场好拼。这些个,都是江湖宵小,听了消息,结成队想来捡现成便宜的。但在我‘须眉让’眼皮下,他们有什么便宜可捡?”

    这批人果然是江湖宵小。铁萼瑛情知今晚还有恶战,先发现时本不欲出手,但被田笑问得心头暴怒,要先拿这些宵小出出气再说。

    她心中苦闷,手下更不容情。那帮乌合之众怎当得起她与田笑联手?一时只听得痛哼一片。

    铁萼瑛出手极重,往往一招就折了来人一肩或一腿。只听那些人口里不干不净地骂道:“假男人,臭婆娘。你家古杉跟别人已钻了一个被窝子了,怎么,你闲得慌,要找大爷们杀火气哎哟!”

    最后一声却是那已中招的家伙的痛哼。

    见铁萼瑛强悍,这十几人打不过就逃,三下两下就就被驱逐干净。

    铁萼瑛与田笑一时静了下来,铁萼瑛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月,低声一叹道:“今儿的月好小。”

    那天上的月是好小,像一把镰刀磨啊磨啊,磨得全身都残了,只剩下了薄薄的一刃。

    铁萼瑛望着天上那薄刃样凶险的锋芒,低声叹道:“一会儿来的,只怕就没这么简单了。今夜情势,再不比当日‘伐柯’行动。那些人还是些少不更事的年轻子弟,今天来的,只怕都是老手中的老手。”

    说着,空中已传来一声枭鸣。

    那分明是人扮的。然后,远远的密林里,已见到一个人影突地腾起,在月色里飞跃。

    铁萼瑛抬头看了一眼,双臂一掠,已纵身向那人影追去。

    古家旧宅其实只是个规模很小的两进院落,方方正正。

    时已三更,那宅子就沉默于山月下的暗影里,打眼一望,平庸之极。

    那宅子连院墙都是土垒成的。田笑远远看到,简直难以相信这就是传名江湖、声誉卓著的古家故宅。

    那宅子前面有一个小方场,宽窄好似有一百余步。场子上也没有铺砖,而是直接垫着夯实了的黄土。

    再外面,就是环山密林了。

    这是个无风的夜,密林里千枝万叶,此时都哑然肃静。

    田笑追随铁萼瑛到那宅边密林,刚才见到的人影已隐身在这片密林里。

    他们两人猛地定身停步。天上月好小,四周都是万物吹息之声。但田笑知道,就在这静寂的万物吹息之声内,定有人声。可是以他的耳力,难以辨闻。

    他料不定这古宅周遭的密林里到底有多少人,一个?两个?四五个?还是十几个?

    田笑深深吸了口气,只知那些人发动时,铁萼瑛如果一定要出手相拦,那么,他今晚所遇之险境必是平生所未经。

    只听他低声叹道:“喂,你今天一定要护住这座宅子吗?”

    铁萼瑛没有回答,只是在调息。那是一种独特的呼吸之法,她似在数着自己的内息要瞬息入定。

    田笑道:“只是,今晚,可不比当日擂台上与魏大姑她们几个的女流之争。她们当时明里出手,再怎么也要顾及物议。今晚的一切,可都在暗处。何况,以眼前所见,来的可都是非同一般的好手。”

    铁萼瑛调息已毕,轻叹了声:“他这一生,料来处处风波险恶。今晚,这个他一生中也只有一个的夜晚,我怎么拼了也要保他个平静安宁吧?”

    田笑便不再说话,肚子里面却不免腹诽:哪个晚上不是人一生中独有的晚上?哪个晚上又能够重来?女人要傻起来可真是没办法!

    而当个男人就是命苦,命中注定要陪着一个女人做些傻事,不做就不开心似的。

    接着,他展眼望向那密林四周。心中的警觉越来越深。他开始担心起来。他在想:这密林里,真的不知有多少高手在伏伺,且看样子是谋定而来,至于利益的瓜分,彼此间定然早已商妥。而古杉,就算他一剑超卓,可以他当日在“千棺过”手下落得的伤势,真躲得过今晚这一劫吗?

    大家似乎都在熬着。

    田笑与铁萼瑛隐身在一株老槐树上。槐花已吐了蕾,暗夜里发出幽幽的香。那香在这时却显得如此的不合时宜。

    看来林中人对古宅必然心有戒意,一时还无人愿抢先出手。

    猛地,天上微云遮月,一条人影突地从密林里纵跃而出。

    铁萼瑛一声轻喝,人也跟着纵出。然后,只见他们在古家门前空场上空战在一起。空中传来一柄剑与铁门闩交汇的“叮”然一声。

    可仅此一招,那人返身即退。铁萼瑛也退。

    他们两个似乎只是要试试彼此的实力。一招之下,竟都重又纵回密林,隐于枝叶之中。

    田笑默默地数着自己的呼吸,才数到第三十七下,突地又是一条人影跃出。

    铁萼瑛追至,两人在空中又是一交手,然后,那人返身即退。

    ——这人的出手明显不同,显然并不是先前一人。铁萼瑛怔了下,在空中一个跟头,也倒跃入林中。

    不一时,又见第三人跃出。铁萼瑛再次拦阻。

    田笑此时已明白,对方分明是在试探,他们见突袭古宅居然受阻,是要测算阻挡他们的究竟是何人,又有几人。

    这时连出三人,见对方只有铁萼瑛一人露面,那人却并不纵跃而回了,而是在那密林边际、空场上与铁萼瑛缠斗起来。

    田笑只见那人兵器甚是奇特,好像是一对铁翅。那人虽蒙了面,田笑从他兵器上也还是一眼认出那分明是“麒麟翅”!

    “麒麟翅”翘楚三秦,那是“太阿门”的叶风超的兵刃。可让人震惊的还不在这里,而是叶风超分明还不是这批人的首领。

    田笑远远看着,只见铁萼瑛与那叶风超已斗至酣处,她分明已尽全力,但场面居然还是胶着状态,两人争杀不到千招只怕难分输赢。

    林中忽低低一声呼哨,只见前两次跃出的人同时纵跃而出,与叶风超一起攻向铁萼瑛。

    好个铁萼瑛!一把铁门闩当此强敌,居然还使得风声霍霍。

    可毕竟她已渐落下风。

    田笑初时本待纵出相助,可转念之下,已明白那些人的用心。他们分明要围点打援,诱出所有阻碍他们的人,再一举歼之。

    也许他们还想直接诱出古杉。看来他们对那看似平平常常的古宅似乎心有戒意,不欲轻涉险地。

    田笑只见铁萼瑛在场中,左支右绌,渐渐力不从心。

    当此之际,田笑再不能袖手。眼见那些人分明已打定主意要伤了铁萼瑛,好逼出阻碍之人了,口里一声轻啸,就已向场中扑去。

    可他的人才扑出,密林中就另有两条人影跟着扑出。

    田笑一见那两人身法,就知已遇着平生大敌。

    他们只来一人,就足以把自己缠住。为什么偏出两人?想来用的是攻心之术。田笑情急之下“隙驹步”斜逸而出。

    今天,他算是有生以来头一次遇到生死大难了,再无掩藏,从小学的“五遁”功夫与偷觑到的“清吹剑法”也被他以拳代剑施展出来。

    铁萼瑛见田笑已被迫出,便疾向这边冲来。

    她要与田笑会合。可在那五人缠斗之下,田笑发现,哪怕自己“隙驹步”能挡一时,要真的想跟铁萼瑛会合在一起,却也是千难万难。

    真真一场好战!田笑连打带逃,把吃奶的劲儿都用上了,好容易才和铁萼瑛会合到十步之内。

    对方五人呼哨一声,却把两人包围入一个圈。

    只听一声轻“哧”却是对手“麒麟翅”得手,已划破了田笑衣服。

    铁萼瑛猛地扑上,反手一闩,已打落了叶风超的一柄麒麟翅。

    可她不顾自保的相助,却让对方有人得隙一拳直向她后背击来。

    田笑亡命地合身一扑,已把铁萼瑛扑倒在地——自有“隙驹步”以来,只怕还无人施用得如他这般狼狈,只见一地尘烟蓬起,那“隙驹步”竟成了一门“地趟”功夫。饶是如此,那拳风犹未全躲过。铁萼瑛才一挺身抬头,田笑一口血就全喷在铁萼瑛的颈项里。

    好在两人终于得以背对而立。

    铁萼瑛见事已至此,只怕今日,真的要把命留在这里了。只是无端连累了田笑。

    她抬头向那古家宅院看了一眼,只见那宅子里面人声阒寂,似是根本无人注意院外竟有这样一场好斗。接着,她却感觉到背后一阵温暖。那是急战之下,田笑疾退时,与她背部靠在一起了。

    田笑忽低声笑道:“老婆,你怎么不问问我怎么不只身逃走?”

    铁萼瑛见他在如此紧急之下,还恣意玩笑,不由一怒。

    可这一语之下,引得她不由想起平日田笑涎皮涎脸的模样,心里忍不住又有些开心起来。

    只听田笑笑道:“我等了半天,就在等你发问,好有好大一套的舍生取义、生死不离的话要说给你听。哪想酝酿了这么久,你问也不问,真真白把一条命送给了你,你实在好狠的心肠啊!”他故放悲声,可装得再悲,当此生死关头,骨子里还是这般没心没肺。

    铁萼瑛在这生死之际,被他逗弄得也忍不住心情略松,出招反而流畅许多。

    对方有人轻轻“咦”了一声。

    只听田笑叹道:“唉,我的命好苦!老婆看上了个野小子,为了那野小子洞房安稳宁可拼了小命,我还得傻傻地跟着。你说我命苦不苦?本想当着那野小子的面让他看看我有多情深义重,羞杀他的。哪想那野小子却露都不露一露面!”

    说着他咬牙道:“龙配龙,凤配凤。我老婆这般心狠对我,在心里面偷他;那小子又这般对待为了他宁肯舍了命的我的老婆,他两人真真针尖对麦芒似的狠呀!”

    接着,他却忽然神色一变:“啊,你竟出来了!”

    他这一句叫得惊愕已极,装得实在不能再像。

    有他前面那样一大段话铺垫在先,围攻的几人一时也不由不信。

    那些人真正顾忌的也只有古杉。这时一听之下,人人惊凛,忍不住手下略缓,都想回头一望。

    田笑得此之机,突地欺步向前,一爪就向对面一人脸上抓去。

    他的功夫本成于里巷,根本不顾风度,这一招全是泼妇拼命似地凶狠。那人下意识一避,田笑已一脚撩向那人裆底,口里骂道:“叫龟儿子你也陪着老子绝种!”

    那人惊“哦”一声,不由抱裆倒地。田笑双手成了个肘捶夹击,就要夹在那人颈侧。

    可旁边的人已缓过神来,那使拳的人一拳就擂向田笑的脑袋。田笑一闪没闪利落,只觉得脑子“嗡”的一声,眼里直冒金星。

    他似是被打糊涂了,接着一脚竟向铁萼瑛踹去,口里骂道:“臭老婆,一心光想着野小子,我踢你屁股。”

    这一脚踢了个正着。铁萼瑛不防之下,没料到田笑这全力一踢,人已被他踢飞而起,直扑向古家宅院。

    她一脱包围,田笑就已陷入苦斗。只见他百危之下,犹冲铁萼瑛叫了一声:“臭老婆,快进宅子,古杉正伤着呢,你拖了他快走!以后百年好合,生下个胖小子,看他笑时,别忙了你的笑老公就好了!”

    铁萼瑛平生极少落泪,这时在空中忽忍不住两大滴眼泪滴落而下。她返身欲救田笑,密林中忽有六道人影突地飞出,竟直取古家宅院。其中一人转瞬间追上了铁萼瑛,把她直逼回田笑苦斗的圈中,余下五人,都向那院墙扑去!

    田笑见铁萼瑛重又被逼回,长叹了一声。接着见她脸上挂着的泪,竟又笑了起来。

    他伤势不轻,这时肩上已挂了彩,头上也遭了重击,却忽拍手笑道:“我不亏。不管怎么说,今天咱们死就死了,我是跟你死在一处的。”

    他亮晶晶的眼睛回眸一望,跟铁萼瑛的双目如电光石火般地对了一下,虽仅只一下,可眼中全是笑意。只听他笑道:“而且,在你临死前,脑中想的也毕竟不全是那臭小子,还有我!”

    他这时双手互击,用的却是“五遁”之术,却听砰地一声,场中冒起一大片黄烟来。只听田笑笑道:“你敢打我头,怎么我也要给你一巴掌才走!”

    只听一声脆响,他一耳光就打在了那出拳悍厉的人的脸上,伸手一拖铁萼瑛,就待借他这“五遁”术中最绝的一招“风烟遁”突围而出。

    他料定古杉此时未出,不是伤重,就是古家宅院必有所恃,所以要向那宅院突进,好与古杉并肩而战。

    可这时,那五人已扑至古家宅院的墙头,院里居然全无反应!

    田笑心头一空,已近绝望。

    可这时,空中忽然响起了一串铃响。

    那声音,有如鸾凤和鸣。

    却见,那才要翻过院墙的五人忽倒跃而回。他们掩面疾退,伸手同向空中出招。可他们头顶,黑青青的,似乎什么都没有。

    田笑向那空中一望,他练过遁术,习过魔教诸法,先什么也没看见,接着却见着了他平生见过的最绝顶的遁术!

    那空中分明有人,只是一身黑衣跟黑夜黏在一起,有若透明。

    接着,在这一片墨黑中,一条彩练突地凭空腾起,赤、橙、黄、绿、青、蓝、紫——谁持彩练当空舞?

    那人居然要隐就隐于黑色,隐于夜浓,隐于无形。

    而要现,就现出如此瑰丽的彩虹也不及的七彩!

    那彩练在空中爆开,如同炸响了一天的焰火。那焰火经久不散,红成烫,绿成油;青如飞烟,蓝如秋水;黄得有如贮存下来的一秋阳光,橙得像桔林熟透,霜枝尽染后那一眼的饱满;而紫却紫得可以如此矜贵,有如北斗斜横,水晶溅夜,紫薇宫飘出了紫色帷幔它变了形的,有如幻魅地在夜空中开出花来。

    追击田笑的几人已忍不住脱口道:“啊,帝女花!”

    ——居然是迟慕晴来了!

    摔碑店外,如此热闹的一擂,她都未至;古杉与线线缔结百年盟约时,她都未至;满世界以为她必至时,她都未至;她那邪帝老爹不惜砸了太后的凤辇,专给她打造出一辆文彩辉煌的嫁车,她都未肯一坐

    可在古杉成婚之夜,她居然来了!

    居然由她来力阻这一夜江湖诸多老手联袂对古杉的逼迫!

本站推荐:诛仙合体双修武道神尊驭鲛记阎王神武至尊宦妃天下修罗刀帝不嫁总裁嫁男仆九阳神王

借红灯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一品小说只为原作者小椴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小椴并收藏借红灯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