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姐妹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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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桢善良、淳朴、宽厚仁慈,加上工作拿得起放得下,在那个乡中学深得师生的爱戴。

    转眼女儿快三岁了。

    她想:“女人需要什么呢,一个和睦的家,一份够吃够用的工作,一个疼爱自己的丈夫,一个活泼可爱的孩子。这再好不过了。万全虽不是正式国家的干部,可他是村领导,城里人有的我们都有,在一方土地上也是随心所欲、舒坦自然。夫妻俩自有一份圆融丰满的喜悦生活,有的是一份相知相爱的自在自得。”她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一天,她觉得脖子好象什么东西卡着一样难受,小心地对万全说:“你摸摸,我脖子这疙瘩好象在长大,我真怕。”

    “找医生看看吧!”万全心里紧紧收缩一下,叫书记母亲找来乡里有名的医生,可那医生一摸偷偷给万全说:“这疙瘩摸着不会动,可能不是好东西,到大医院检查吧。”那人摇头走了。万全的魂都没了。他们马不停蹄的跑到市、省城最有名的医院做了五次认真检查,最终结果是最不想听到的消息“淋巴癌”一个“癌”字象一颗定时炸弹,恐怖着一家人的心。几天时间,还不到26岁的万全头发一下白了大半。

    第一次做切除手术很顺利,高兴不到半年又恢复原状,疙瘩比原来还大。不用说李桢原本文弱就不坚强,整日以泪洗面。万全当面给李桢假装笑脸:“没事,是良性的,放心!医生说出现反复是正常现象,可以治好。”他背过脸也是把泪强往肚里咽。

    李桢二次,三次手术中间仅仅相隔八十天。这三次手术来来往往一共花去近八万元。不是当书记的母亲多方筹措,就是刀压在脖子上,万全也没有那么多钱哪。为了保着李桢的性命,万全卖掉了五间房子,和所有能卖的东西,他自己身体极端虚弱,可多次偷偷卖血给李桢买营养品。还是没有回天之力。李桢脖子的疙瘩继续长大,死神在一步一步向她逼近。原本壮壮实实二十多岁的汉子,今天成了白发老人。

    林惠、赵晴就是从李桢生病以后,才认识到万全人品的伟大,他外表虽然平凡,可他有一颗金子般的心。他对李桢的爱是天下男人最无私、最崇高的爱。林惠曾经对万全是厌恶的,认为委屈了姐姐,经过这场灾难林惠觉得自己错了,他们俩实在是人间最般配,最温馨的一对。

    那天林惠给万全电话:“我给中央电台求救,寻找给姐姐治病的名医。现在中央电台给咱牵线,上海一家医院同意接受给姐姐治病了。”林惠激动地几乎是喊出来的:“李桢的性命有希望了!”

    万全高兴的只顾流泪,连林惠什么时候挂的电话都不知道。半天还在紧紧地抓着话筒,脸上不知道是在哭,还是在笑。

    一切联系的事还是林惠冲锋陷阵。赵晴仍是“军师”:“现在唯一就是需要一大笔钱,怎么办!万全一家早没有油水可炸了,这咱姐妹可义不容辞了啊。”赵晴紧皱眉头,认真地看着林惠的眼睛。

    再说赵晴婚后的第二年,公公因为分管的乡里,出了人命案,被“连坐”了。舅舅也退居二线了,显显赫赫的家庭,突然就门前冷落车马稀。赵晴原本就是靠自己的本事站住脚的,她仍在副县长位置上,可没有象过去那样能呼风唤雨了。

    初中没毕业一肚子没装几个字的薛冰,就知道把家务做的滴水不漏。赵晴除了物质上得到一些满足之外,再给丈夫找不到一句共同语言。夫妻感情出现了大大的鸿沟。当赵晴觉得自己腹中有个调皮的小生命在跳跃的时候。她那时实在不想要孩子,几次思想斗争终于偷偷的和林惠走进了妇产科,一个五十来岁的医生把林惠叫到外边:

    “她没有丈夫吗?为什么要坠胎?女人第一次坠胎对以后生育可是有影响啊!”林惠摇摇头显出极痛苦的样子。

    医生说:“如果没有特殊的原因,还是给她留着吧?”林惠本能的点点头。她也不知道该怎样办,但她决不想处死这个孩子。

    好心的医生叮叮当当忙活了一阵子,其实只给她做了个流产模拟表演。因为他们知道如果给她做了这个孩子,说不定就会导致一个女人终生不育。

    她们给了赵晴一个美丽的谎言:“好了,已经做了”医生笑笑对赵晴说。

    “不!不!你们不要!”她哭了,本能地去护自己的腹部。林惠偷偷地笑了。

    当她知道了宝贝还在的时候,她笑了。母爱是世界上最伟大爱。她把孩子看作自己生命的延续,看作自己的特殊作品和创造。当成一种精神的寄托和安慰。她从此对孩子有一种负罪感,于是特别小心珍爱他。当她听到孩子出生的第一声啼哭时她默默地念道:“宝贝,我知道你很委屈,很委屈。我知道你对妈妈不满,你的哭声是对妈妈的极大控诉”儿子还在“哇哇地哭”她心痛地流泪了,把儿子枕边的毛巾打湿了一片。

    薛冰的工作比较清闲,他充分发挥了自己的特长。家里的里里外外,买菜作饭、洗衣、喂孩子

    “赵晴你的衣服该换了!”

    “赵晴我今天给你做了你最爱吃糖醋鱼。”说着把最好吃地方夹到赵晴的碗里。“吃多点,你好辛苦啊!”“赵晴你的袜子、手绢都洗好、叠好、放在床头柜里呢。”

    她有时给儿子洗洗小手,薛冰看见了:“来!儿子!爸爸给你洗,让妈妈歇歇。”

    那时还没有洗衣机,不管是冬还是夏,总看见薛冰端着大盆大盆的衣服凉晒。买来大兜小兜的东西,急急忙忙穿梭在人群中。他还有一手打毛衣的绝活,孩子和赵晴身上的毛衣经常更换着流行花样。

    夫妻因孩子的到来不知不觉,过了三年风平浪静的日子。赵晴只顾忙于自己的事业,也觉得迁就着过吧,找个叱吒风云的男人,谁能对你这样。她知足了。家里经济大权全部下放给薛冰,一概不管,甚至连自己的工资都是薛冰去领。

    赵晴的美丽和智慧招来“有心人”的垂涎。她是个对事业极近疯狂的女人,她把名誉看的比性命还要紧。她运用自己的聪明周旋在他们之间,她即不敢得罪,也不让那人尴尬。曾有几次那人让赵晴和她一起到外面开会,赵晴总带上孩子一起去,并且大大方方地给他谈笑风生。让他近不得、远不得。

    那天林惠突然接到赵晴说是从洗手间打来的紧急电话:“你到地方找我!就说有紧急事!”姐妹们心有灵犀一点通啊。

    林惠气喘吁吁:“赵晴,快!姨妈病了!”

    她们风风火火地跑往医院,半路上溜一圈,哈哈哈一个鬼脸各自跑回家了。

    这事不知被哪个别有用心的人告诉了薛冰。他对赵晴的爱真是达到极点,他请来了一个保姆管家看孩子。每天自己到单位报个到,主要任务就是跟踪赵晴。如果赵晴不是召开重要的会议,他干脆打着毛衣就是列席代表。重要的会议不管是下雪还是下雨,他都在一边等着。更让人不可思议的是:

    有一次,赵晴外出开会,听了市领导的报告,她等着把县委书记捎给市长的信亲手递给市长,就在他们亲切握手的时候,薛冰突然来到面前,伸手把信夺过来狠狠摔在地上。她疑心是赵晴给那个男人写的情书。还用脚跺了跺。好则市长不知道他是赵晴的丈夫,当这人脑子不正常,也没有怪罪什么。可这事几乎把赵晴气晕了。感情裂痕愈来愈深。

    如果夫妻之间没有了信任,那就根本谈不上感情,夫妻生活决不会协调。这样使薛冰如坐针毯,心理越发的变态。他甚至看见赵晴给任何男人说话。他都疑心重重,一定在一边表现出他的存在。

    一次赵晴和一些乡级的头头在一个宾馆喝酒,众客人起坐喧哗“赵县长,我敬你一杯,”人家肯定不是有意,胳臂挨着了赵晴的肩膀。“通通”不知道在哪里盯梢的薛冰出现在面前。薛冰自小在显赫父亲的大树下长大,他除了怕赵晴,谁不朝着他的脸说话?他一怒把桌子给掀了,看到满地狼藉的杯盘,众客人惊诧的眼睛,赵晴气的浑身发抖,尴尬地挥手对大家说:“对不起”她连看就没看薛冰一眼就回家了。

    后来大家都看出门道,男同事不敢给赵晴单独说话。他们请示工作也好,汇报工作也好,都要随时找个陪伴的才敢给赵晴远远的说话。这样使赵晴在工作上时常陷入难堪。她实在忍无可忍就吓唬薛冰说:

    “如果你再这样干扰我的正常工作,干脆咱们离婚”“离婚”这两个字让薛冰精神崩溃了,几年来,他把所有的心血都倾注在这个家里,倾注在妻子孩子的身上,他几乎发疯,双膝跪在赵晴的面前,鼻子一把泪一把,说的可可怜怜:

    “你如果给我离婚,我就死给你看!”他真是让赵晴厌恶极了。

    “你这样不信任我让人无法忍受,我多么希望他象个男人,哪怕打我一顿也愿意。”她拿着他的手要他打她。他却抬起手打他自己,让赵晴哭笑不得。

    薛冰的母亲对儿子说:“不该让她当官,如果她不是官绝对不会这样。”薛冰为了她的家,为了不失掉赵晴,他在挖空心思想怎么叫她不是官呢?

    就在这时,李桢生命的最后一线希望是做第四次手术。光押金就四万,加上各项花费没五万下不来。

    万全十分悲苦地双膝跪到赵晴面前泣不成声:“我把该卖的都卖了,能借的都借了,才凑了不到三千元,怎么办呢?救救你姐姐吧,你想办法给贷款吧,医生说再迟了就没救了。孩子太小不能没有她呀!”其实她们姐妹的感情岂是乞求来的?

    赵晴给林惠商量说:“万全一家已经实在没有办法了,救助姐姐的重担义不容辞的落在咱俩的肩上,无论这第四次手术成功与否也要做。要不我们一辈子会不得安心的。”

    “我给高山说了,家里所有积蓄一万多,我再给公公借点可以凑够二万。”

    “我这几年从来不问家庭经济,一切都是薛冰安排的,我给他说拿三万,我估计没问题。”她笑了笑说:“哎!这些年我只顾工作,忽略了钱这个让无数人着迷的东西。薛冰什么都依着我,肯定会马上去办。”

    “薛冰,咱先借给姐姐三万给她手术。”赵晴说的轻轻松松。

    “借钱?”薛冰突然警觉起来:“我能不知道,你是先要钱后离婚。我什么都听你的,可现在你操心给我离婚,我是要命一条,要钱实在没一分!”他想:只要我掌握经济大权,赵晴就不会离开我。

    实在无奈,赵晴把自己所有钱数了几遍还不足4000元。押金也不够呀。看着万全的麻木的眼睛,想到姐姐危在旦夕,时间就是生命。她决定挪用公款,先救人再说。

    没想到薛冰知道了这事,举报给纪检、监察。

    愚昧的薛冰美美地想:“如果纪检找她的事,我爸爸的老关系都在,我把钱一交人不就回来吗?不就买回了她的心吗。我们不当那个官了,一家三口好好过日子。”

    可没想到薛冰这极端一招把赵晴夫妻感情推到了绝路。

    赵晴隔离审查了,李桢住院了,这可忙坏了林惠,她把两个孩子接到家中,让婆婆细心照顾。除了完成自己的教学任务,挤出长一点时间去上海看李桢。心理惦记着赵晴。她担心大姐的命,也担心二的姐命。她几夜都不能入睡,她再了解不过赵晴了,好强、爱面子、虚荣心重,这打击她不知道怎么能撑起来。如果不想个绝招救她,她比李桢死的还快。

    赵晴开始双轨生活条件很好,就是没有自由,借钱那事还不算大事,后来被别有用心的人就势捅出来几千元“上供”钱,出据不真,说不清,也根本无法说清,说清了也没人承认,她是明白人自己是经手必须要吃这个哑巴亏。就因为这,她不得不“委屈”八个月。

    一个10平米的小房子,仅仅一个小窗户,一张木版床,一个破桌子还是通过关系送来的。鉴于赵晴特殊身份,才给她自己一个自由的空间。赵晴几年来生活有薛冰的无微不至,工作让万人崇拜和羡慕,为了活命,今天自己不得不端着饭碗,木偶般地排队去领那猪狗不吃的稀菜汤。最让她难为的是这里都是些无赖,还风风凉凉地说:“赵县长,你是来体验我们的生活吧?这是人吃吗?”他们竟然把林惠给她送来的鸡腿嬉皮笑脸给抢吃精光。

    薛冰和林惠都分别找了关系,尽量给赵晴提供生活的方便,那里面有个曾经听过赵晴的报告的主管官员派妻子偷偷给赵晴送个电饭锅。

    林惠第一次“探监”给赵晴抱了好多专业书籍、英语、磁带、收录机,给她写了一封长长的信:劝她复习考成人离职本科。

    她下了两个决心,一个是出来第一个事给薛冰离婚。第二个事是上大学,离开这个给她辉煌和羞辱的小城。目标一定,她忘掉了不幸和耻辱,在知识的海洋里她象一条快乐的小鱼,欢快地遨游。她每天除了实在困了睡觉,饿了吃饭以外,学习超过十几个小时。随着知识学习的日益提高,她的心思被一种信念、理想和希望占据了。她的思想产生了大的飞跃。觉得从来没有过的如饥似渴。从来没有的精神充实。一切苦恼都抛到太平洋里去了。生活的苦她才不怕呢。她觉得好不容易找到这个美丽的港湾。

    林惠在家给她炸好鱼块、鸡腿好吃的,通过关系给姐姐送去。换下的衣服洗好,再送进来。

    80天15个小时,是赵晴没有自由的日子。她走出那个小屋的时候,真的很不是滋味。

    薛冰给还清了所有该拿的款项,曾哭哭啼啼求这个,拜那个。他不知道这样是害了赵晴,曾经对他父亲点头哈腰的叔叔们,哪里还找到他们过去的那种目光,对他的苦苦哀求不屑一顾了。他除了给赵晴送点东西以外,再也无能为力。他知道是自己害了妻子,罪不可赦。

    赵晴回家的第二天,就向法院提出了给薛冰离婚,历时三个月,经过市中院三次开庭,她艰难地拿到一张离婚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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