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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自习放学的时候,她看到校门口堵了一辆车。

    保安在和车里的人争执。

    保安说,你想要怎样。

    车里的人毫不示弱,说,是你想怎样。

    那个中年保安有些愤怒,他叫喧着,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傲!

    恍惚间,她以为是他回来了。于是放缓了脚步,试图听清他的声音。她悄悄地自言自语,宝,是你回来了吗?真的是你吗?

    如果车里的人是他,那么他一点都没有变,依旧是那么狂傲。

    没有他的这几年,她频繁的出现幻觉。

    走在大街上,经常会看到和他背影很像的人。狂傲的少年,痞痞的姿态。她总会心头一紧,匆忙的整理下头发和衣服,然后疾步从那些人身边走过,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目光轻轻的在他们脸上扫过,可是却无一例外的失望。

    那些人,都不是他啊。原来只是像而已。

    她记得他抽烟的样子。可是印象又是模糊的。残酷的时光总会冲刷掉人的记忆。于是她开始幻想,通过幻想来填补她遗失的大片空白。

    在她心里,他抽烟的样子很好看。凄凉又绝望。轻轻吐出缭绕的烟圈,然后冷冷的看那层层烟雾消散在空气中。

    他是寂寞的。

    可是十四岁的她,偏爱寂寞的他。

    于是她开始喜欢抽烟的男人,她想从那些男人身上找到他而影子。可她又无法呼吸那呛鼻的烟味,那令她有种呕吐的欲望。

    她明白,她只能远远地观望他们抽烟的样子。就像在他的世界,她永远只是观望着。

    她常常梦到他,在那些个漫长的漆黑的深夜里。

    梦见和他一起给他们的孩子洗澡。

    梦见和他一起掉下悬崖,她压在他的腿上。

    梦见和他一起在城墙上奔跑,然后安静地坐在沙堆上。

    她也常常幻想。

    幻想她送了一个大气球给他。气球是粉红色的,上面写着,宝,我爱你。

    幻想她站在他家房顶上唱歌。然后他从房间里走出来,然后她跳下去,掉进他温暖的怀抱里。

    他记得他站在家门口和她说再见的样子,单纯而羞涩。她相信这是真实发生过的。因为记忆中,他的表情很清晰。

    她喜欢静静地看着他,有时候他被看烦了,冷着脸冲他吼,再看我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可是她像没听到一样,依旧肆无忌惮的看着他。直到他嘲讽地说,你有病。

    那时候她在心里想,如果你要挖掉我的眼睛,那我愿意在能感受到光明的最后一刻,静静的看着你。

    深秋。在别人穿肥厚的外套时,她依旧穿的很单薄。

    那天在楼道里,他和另外几个男生冲她吹口哨。他站在楼梯上,看不出表情。

    他问,你怎么还穿那么少,不冷吗?

    她轻轻笑了笑,不冷。

    其实她的血是冰冷的,所以她的身体才会一年四季都那么凉。只是她不冷,因为她心里温暖。

    五年级的运动会,她跑一千五。她穿着紧身裤子,黑色的吊带t恤。那件t恤洗的有些缩水,跑步的时候会露出腰部大片洁白的皮肤。她从他身边跑过去的时候,听见他和一大群男生的议论声。他们骂她狐狸精,天生是做鸡的。

    她的心突然狠狠地痛了一下,然后平静地退出跑道。她没有过多解释,仅一句,脚扭了。

    从他身边走过的时候,她狠狠的瞪了他一眼,然后又扬头,面带笑容骄傲的离开。

    其实他们之间是相互喜欢的,只是青春年少,不懂得如何去爱。

    所以一直都是在互相伤害。

    她喜欢画画,画各种美女。古典的,现代的,清纯的,狂野的。

    一次他把她厚厚的一沓画拿去翻看,然后抽出其中一张稍微改动了点。

    那幅画原本画的是一个女人靠在窗前抽烟。身上的文胸和超短裙被他改成了女性特有的模样。

    他将画递给她的时候,眼里是藏不住的兴奋。

    她冷冷的接过来,看了一眼便将它撕碎。

    他有些不满的说,撕了干吗,那么好看。

    她不知道他是夸她画的好看,还是画中女人的身体好看。

    但直觉告诉她,他是喜欢这种野性又颓废的女人的。

    他生气的样子会让她感到恐惧。他像一只愤怒的兽,冲动又暴戾。

    他那个样子同样会让她心疼。可是又不敢上前去安慰他。所以只能静静地呆在他身边,等待着他恢复平静。

    后来上了初中,分在不同的班级,见面的机会少之又少。

    她记得那个下午,她刚上完体育课,在踏进教室的那一瞬,她看到他搂着一个女生,张扬的走在校园里。

    他身边总是有女生,可是她觉得他并不快乐。

    她呆呆的站在教室门口,像一朵开到极致的花。瞬息颓败凋谢。

    她忘掉了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爱上他的。

    或许是在他嬉笑着把眼泪滴到桌子上,然后用碳素笔把那滴泪染成蓝色。

    或许是他站在窗前眺望,神情凄凉又落寞。

    或许是他夹着烟坐在单车上,漫不经心的吐出烟圈。

    那段苦涩的恋情,已经随着时间的流逝,被她下意识地修饰的纯真而美好。

    其实她自己也分不清到底哪些是真实发生过的,哪些是幻想出来的。

    她不懂什么是爱情,可是她相信,她是爱他的。

    这是个没有结局的故事。

    只是,她会一直一直的记住他。真实也好,梦幻也罢。

    她都要记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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