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高一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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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一个单位来说，公路段的位置其实有点尴尬的，光从名字看也能看出个一二来。段么，是一段两段的段，是线段的段，那是有始有终的，不是射线更不是直线。故名思意，公路段嘛也就是管理一条很长很长公路的某一个段落，这一段处于哪个县，这公路段就叫做了某某公路段。
上营公路段这名字就是这样来的，业务上由三阳市公路局直接管理，段部所在地就处于上营县的县城南关。
上营公路段管的这一段是国道108线途径上营县的全部距离，全长56公里800米。桩号从980＋100开始到1036＋900结束，当然了这是专业术语。
上营公路段一共有五个道班，从北往南分别是佐龙道班、大明道班、上营道班、下营道班、佑龙道班。道班名字全是当地乡镇的名字。
上营公路段的人心最近有点小乱，乱的直接原因是没有段长。段长王湘女被调整到李家庄超限检测站当站长去了。新段长还没有明确，工作又不能马虎，段里唯一一位副段长柴熊就比较有劲，雄心勃勃的，为啥？主持工作呗。
要说前任王湘女也有意思，单从名字看，这根本就是一个女人的名字么，其实是个男人，而且是一个很帅气的男人。说到名字的来历，王湘女就会笑，常常的他会用带有沉重历史感的声音说：“知道萧楚女吗？我党历史上很有名的笔杆子，工人运动先驱，男的，我这名字就是从他那儿借来的。”于是众人便肃然起敬，敢情人家这名字是有典故的呀。就有“善拍者”说道，王段长，你这名字不但是对革命火炬的传承而且内含五行哲学哩。看看日本人那名字，什么井口、山田、松下、河边，那都是弄啥的地方么。一干人就大笑。
王湘女不是上营县的人，他是从距此168公里外的自己的家乡射县公路段调过来的。当时他是射县公路段的副段长。说到射县公路段还有一个不大不小的笑话呢，当时上边统一规定，公路段的名称前边要取掉“县”只保留地域名字。射县的人就犯了愁，总不能叫“射公路段”吧，这也太难听了，一则让人感觉公路段弄下啥不好的事，成了坏分子，要被射。二则这射的意义太丰富，难免让人想到别处去，更觉不美。据说，当然只是据说。会议上为这事正犯愁时，有一个老领导就发了话，他哈哈一笑，声震四座，众人就连忙问，咋了咋了。此人从鼻孔里发出一个很轻蔑的“哼”字后，冷笑着说，射县就是射县，县字在这儿是没有实际意义的，并不是行政区划上的县的意思。大家难道不知道咱们射县东王乡还有一个村子叫武市村吗，难道武市村的村长就要叫市长吗？众人一时脸红，听他说的有理，就不再作声。只是后来，当三阳市召开各县段长会议时，同僚仍时不时会拿“射公路段”开射县公路段段长的玩笑。
王湘女刚调来时，年仅29岁，正是一个风华正茂的小伙子。大学毕业后又经过业务股室，副段长岗位历练的他有知识、有文化、懂管理、会经营，把一个上营公路段的各项工作都搞的是风生水起，生机昂然。提拔为段长时他是全市各县段“一把手”中年龄最小的，再加上小伙子言语幽默、性格开朗，帅气十足，真象是一朵正在怒放的牡丹，虽然国人多不用花形容男子，可是是用牡丹来形容王湘女，那可也真叫一个妥帖。
刚到上营公路段的那几年，王湘女的工作干的真就叫好。年年的市局个人先进，回回的考评单位优秀。同行和他开玩笑说，王段长，你是要名有名，要利有利，老婆又一回生了一对龙凤胎，估计你老坟上最近都冒青烟哩。王湘女每每听到这话时，总会爽朗的笑着，随手递过一根烟说，好我哥哩，再甭糟蹋你兄弟咧，都是运气、都是运气好。
有一次，办公室来了一位游走四方、算命占卜的高人，对王湘女说，我不要钱，就送你几句话，最近几年你的运气很好，随后会有一个发展的低潮时期。不过，持续的日子不会太久，困难也会很快过去，关键是你这名字起的太好，把该补的都补上了。王湘女就很高兴的给了算命的200块钱说，多谢你的吉言。算命的走后，坐在办公室他又把他爷爷感谢了无数回，因为这名字是他爷爷给起的。他在心里说，爷爷呀，孙子给你磕头咧。
凡事都要一分为二的看，公路段的垂直管理虽然使它们少了许多和地方的来往纠扯，可弊端也是显而易见的，和地方接触少，有些事就不好办，在中国，人熟好办事，这是一条亘古不变的真理。另外，还有一个人员的问题，外系统的人进不来，高素质的人难进来。大多数都是内部职工的子弟“近亲繁殖”的现象非常严重，如果碰到有真才实学的子弟倒也罢了，要是碰上几个“榆木疙瘩”、二球八点子，你不要还不行。还有就是关系网错综复杂，圈子划的也多，就跟现如今的娱乐圈一样，谁要是想独善其身，确实很难。
王湘女就碰到了这样的难题。
上营公路段有两个副段长，年龄大的叫柴熊，年龄小的叫熊孟。柴熊一家三口全在公路段上班，媳妇有病已内退，儿子柴小刚在生产股。熊孟是王湘女到上营公路段后才由办公室主任提拔的，年龄比王湘女小三岁，也属同龄人吧。那时候，柴熊已经四十五了。
柴熊和熊孟都是上营本地人，柴熊看到自己一向瞧不起的穷小子熊孟居然也提为了副段长，心里很不是滋味。平时也不拿他当段领导看，叫他的时候还是直呼其名，甚至有时还叫他小熊。时间一长，熊孟的心里也颇觉不美，心里就想，你个“装花鬼”、老家伙，等有一天落到我手里再说。
熊孟是中专毕业后分到上营公路段的。十几年来，兢兢业业、勤勤恳恳的在办公室主任的岗位上付出着，办公室主任不好当呀，你得会写材料、得有眼色、得会伺候人还得能喝酒，否则，一天也难干下去。
熊孟的材料写的好，业余时间还爱写个散文、随笔什么的。在交通学校上学时，他就是校文学社的成员，校办报纸铺路石的编辑，他的文章常常会受到大家的好评，才毕业就成了三阳市作协的会员。当年校学生会改选，他又竞选成功了外联部主任，常和外边的人打交道，他的口才也得到了很好的锻炼。熊孟最大的特点是能喝酒、会喝酒、酒量大。白酒一斤多，啤酒据他说，只要时间放长，隔段时间上厕所，他就不知道啥叫个醉。
熊孟的提拔和王湘女的大力推荐有着最重要而且直接的关系，从这个角度讲，王湘女对熊孟可是有知遇之恩呢，为此熊孟对王湘女也是十分感激而又忠心耿耿的。当然，许多年后，更为老辣的熊孟还是看出来了，当年他之所以得到了王湘女如此的器重和支持，只因为他是王湘女手中的一颗用来牵制柴熊的棋子罢了。
柴熊实在是不愿看到熊孟作为副段长的面目出现的，想呵，原本他一个人分管的事现如今却被硬硬的分作了两份。大伙不妨想想，从狗嘴里抢东西，容易吗，即使抢出来了，狗也会记仇呀。当然这还是其次，更主要的是，他自己也有副段长的人选，那就是他的妻弟，生产股的股长张龙。
在后来的工作中，熊孟时不时的就会受到柴熊的打击和排斥。王湘女自然不是不知道，他心里明的跟镜子一样，他冷眼旁观着。在他看来，只要两人不误单位的事，搞点内耗也是正常的，甚至，两人的掣肘，从另一方面讲，也正是他想要的，当年提拔熊孟要的不就是今天这样的局面么。同时，两人闹矛盾，必要时就需要他出面调停，这样一来也能显示出他这个段长的权威嘛。他时而扬柴抑熊，时而扬熊抑柴，两颗棋子呵。
有圈子自然就会有团伙，柴熊圈子里除了他的妻弟，最死心围着他转的还有一个，佐龙道班的副班长李凡。两人鞍前马后的跟着柴熊，段里有许多人看不惯两人的作派，可多是背后说说，当面没人敢说。
提拔两年后，熊孟托人找关系从上营公路段调到了王湘女的家乡射县公路段，还任副段长。两人争奇斗妍，争风吃醋一事总算是告了一段落。在这个回合中，柴熊完胜，更加有恃无恐起来，甚至有时把王湘女也不放在眼里。
王湘女是一个惹人喜爱的人，这当中当然也包括女人。而王湘女也是一个热爱女人的人。
从29岁到上营，已经8年过去了。37岁的王湘女早已没有了初来上营时的工作激情。有次和朋友聊天，他说：“这一个人呀，不能在一个地方工作的时间太长了，那样的话，工作会没有了新鲜感，人也就没了新智慧，干起工作来也就少了许多激情。这不是说咱工作不努力而是环境使然呀。”有些事，说怪还真就怪，就象王湘女的36岁这年。
其实，王湘女对女人一直保持着相当的好奇和热爱。只不过从35岁这年开始有些变本加厉。可是千不该，万不该，他不该和生产股股长张龙的妻子搞在了一起。
早就想下手取而代之的柴熊，不断挖掘王湘女的桃色新闻，组织材料，频繁上访，通过各种渠道大闹，一步一步把事情往大的搞，一切，似乎都沿着他自己设计的轨道正在欢快的运行。
终于，王湘女要调走了。柴熊的内心充满了对“一把手”的期待，对这个位置，他垂涎已久。等有一天，真的有机会让梦想照进现实时，能不幸福快乐到眩晕么。
有知情者说，一旦柴熊当上一把手，张龙、李凡将会被委以重任，而其他几个圈子里的人，也会视出力程度不同而“论功行赏”甚至，单位一些平时不怎么看得惯柴熊的人也都不自觉的见他客气、谦恭了许多。
柴熊在安排工作时也自觉不自觉的流露出了一把手的威严。
上营公路段最实惠的几个职位是，生产股股长，运政股股长，佐龙道班班长，财务股那更不用说。佐龙道班因为在上营县的最北端，那儿有一个超限检测站，没有站长，业务由佐龙道班承担。这年头，制度订的再好也是有弹性的，这弹性的那一部分，就为某些人的灰色收入找到合理的理由。
在等待了一个月之后，新段长人选终于浮出了水面。宣布班子的是市公路局的党总支书记吴利民。
在上营公路段的全体职工大会上，吴书记首先对柴熊主持工作以来全段的各项工作给予了高度肯定。他说，市局对柴熊同志的工作是肯定的，人品是肯定的，能力也是肯定的。只是由于干部年轻化、知识化、专业化的需要，市局决定，柴熊任上营公路段支部书记，正科。新段长也是大家的老熟人，就是我们上营本地人现任射县公路段支部书记兼副段长的熊孟同志。新提拔副段长一名由现办公室主任陆顺担任。
会议室很安静，有些事，有些人，注定了是需要缘分也必须有缘分的。
初来乍到的熊孟早已非昔日的吴下阿蒙了。这儿是他的故乡，更是他仕途起步的地方，他又怎么能够忘记了这儿曾发生过的点点滴滴。他熟悉这个院落的一草一木，他熟悉这个段上所有人员的优劣长短。
刚到上营公路段时的青涩、紧张、不安，早已在历经的各种事情当中变作了沧桑，清澈见底的眼神，早已深不可测。坐在宽敞的段长办公室里，坐在结实柔软的老板椅上，看着桌上那盆富贵竹，想到自己第一次走进这间办公室时的紧张，他的心里满是豪情，心想，我，熊孟，又回来了。
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熊孟这火往哪儿烧，大伙都拭目以待。有知情者已经放出话来，估计要调整人事。人事问题，在这个以暗箱操作为主的社会里，一向都是敏感而神秘的。有玩笑者就说，组织部的功能就是把简单的事弄复杂，把公开的事弄神秘，把公平的事弄徇私，把公正的事弄不公。这样的组织部长就是好部长。
柴熊当然知道自己是明升暗降，虽说提为了正科，可在一个行政首长负责制的单位里，自己这支部书记实在有些不尴不尬的。但另一方面，他也想，毕竟自己是个正科，他熊孟个碎娃儿还能咋的。再说了，自己苦心经营的这许多年来尤其这段时间，别的不说，围在自己身边的人还是很多的，自己一定要保证把张龙、李凡一些常绕着自己转的人送到更为实惠的位置上，这可是自己政治生命的延续呀。
二次回上营，熊孟时时处处对柴熊尊敬有加，甚至比他当办公室主任，柴熊当副段长时还尊敬他。有业务上的事，他也常把柴熊叫到他办公室商量，柴熊说怎么办，他就怎么办。柴熊说用谁好，他就用谁。
柴熊有天晚上休息时，想到自己当上支部书记以后的处境，居然为自己以前对熊孟的耿耿于怀，颇有些不好意思。小伙子这么尊敬自己，真不该呀。他想，虽然自己不是段长，可行使的还是段长的事呀，有段长之实却不用承担段长之责任，这日子，真是滋润哩。心情超好的晚上，他能从梦中笑醒来好几次。
那天早上上班后，熊孟手里捏着一次性杯子，轻轻踱步走进了柴熊的办公室。杯子里是红的跟血一样，淡而无味的滇红茶，小时候他的胃被红苕吃坏了，胃寒，所以他不喜欢绿茶，就好这口。他进去时，没有敲门。直接推开门，就看到柴熊正卧在老板椅里，头靠在椅背上，眼睛闭着，嘴角有一丝神秘的微笑。这个五十岁的小个子男人因为保养的好，并不显老，从表相上看，也就是个四十来岁的样子。
熊孟轻轻咳嗽了一声，说：“柴书记，忙着哩。”
柴熊听到话音，赶紧睁开双眼，看到是熊孟就忙不迭地坐起，道：“哦，熊段长呀，没忙啥，没忙啥。”他站起后，老板椅摇了摇，发出了“吱咛、吱咛”的响声。
熊孟说：“想和你商量个事，征求一下你的意见。你看，我回咱们上营也快三个月了，陆段长再兼办公室主任也不是个事情，我想把人员调整一下，你是我的老领导，前阵子又主持工作，人员情况肯定比我熟悉的多，每个人的长处短处也了解的更彻底，你看咋着调整能好些，尤其办公室主任，运政股长，生产股长还有佐龙道班的班长人选，这几个位置更重要，人员调整到位后对各位的工作也有个促进作用。”
柴熊说：“熊段长，人事问题，我就不掺和了，你这个段长说了算。我要说了，那不是让人笑话我不懂码子吗，你是一把手，你说谁就谁，我支持你。”他心里想，小伙，你还嫩点，给我过磨子，想让我说出我的人，然后你一个不用。你看着办吧，要用我的人还好说，要不用，到时候班子会上，我就不通过，看你还能咋着。
熊孟坐在柴熊对面的一把椅子上，手里转着那个一次性杯子，慢慢的说：“既然柴书记不说，那我就不客气了，这三个月来，我也观察了许多人，对大家的工作表现、业务能力、为人处事甚至人品也大体有了一个底。我的意思，张龙的生产股长就不要变了，姚曼丽为办公室主任，李凡为佐龙道班班长，柴小刚为运政股长。”
当柴熊听到熊孟说的这些人事安排时，头脑暮的就有了些小晕。不会吧？熊孟说的这，简直就是自己心中最理想的蓝图呀。不，比自己想的还要美，即使是他也不能把儿子柴小刚安排为运政股长呀。姚曼丽是自己妻弟张龙的小姨子，这个人平时和自己走的不远不近，可是，毕竟也算是自家人呢。
“柴书记，你对这个名单有啥意见没有，有的话再补充一下。”
“没有没有，我都说了么，你是一把手，一切都按你说的为准。我没有意见，完全支持你。当然了，要说有，也有一个，我觉得柴小刚不应该为运政股长。这样安排，我怕大家会说闲话的。”
熊孟就笑了说：“举贤不避亲嘛，小刚娃脑子活，业务精，我看是合适人选，你就不要再说啥了。如果再没有其它意见，找个时间上班子会定后，就在全干会上宣布了吧。”
熊孟说完就走出了柴熊的办公室。手里还捏着那个一次性的纸杯，杯子里还是进来时那半杯滇红茶。
年终省市检查结束后，公路段的事情变得更加少了。除了公路的日常养护外，没有了更具体的工作。单位请假的人也就多了起来。这样的一个单位，这样的一个时间，要是有人这时候找借口请假或者不请假也不上班，领导多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反正工作不误就行了。
自从那此熊孟在柴熊的办公室里和他说完这些人事安排后，熊孟就象是把这事忘了一样，再也没有提起过。柴熊好几次问熊孟啥时候上会，都被他以不急、不急，搪塞过去。
私底下，关于这次人事安排的风声早就传遍了公路段的角角落落，甚至连几个道班的临时工都知道。大家都说，柴书记虽说是明升暗降，可他才是单位真正意义上的一把手呀，围在他周围的人，更多了。
周五那天早上，在明月楼饭店美美咥了一碗羊肉泡后，熊孟心满意足，胸有成竹的走进了单位的大门。
“通知柴书记，陆段长，九点，准时在我办公室开会。通知全体干部，十点，准时召开全干会。”熊孟给办公室副主任姚曼丽安排到。
周五了，又是北风呼啸的大冷天，单位里上班的实在没有几个人。办公室副主任姚曼丽赶紧抱着电话看着贴在墙上的单位电话薄，一个一个的给人通知着段长的指示。
过了会儿，他走进熊孟的办公室说：“熊段长，柴书记没在县城，说他昨天就出门去西安了。除了五个请假的，其他人已经全部通知到了。”
“哦，你不用管了，柴书记要是有事会给我请假的。一会儿准时开会，你做好会议纪录就行。”熊孟一脸平静的对姚曼丽说。
段长办公会议很快就结束了。全干会立即召开。副段长陆顺在会上宣布，经会议研究决定，任命姚曼丽同志为办公室主任，柴小刚同志为运政股股长，任刚同志为生产股负责人，张宽明同志任佐龙道班负责人。鉴于县上最近大力开展创建省级卫生县城活动，结合我段实际，抽调李凡同志担任县创卫指挥部办公室下属农村组副组长。按照县交通局的安排，抽调张龙同志担任国道城区段改造项目办公室副主任。以上变动人员请于明天上午准时到新股室报到，并做好各项交接工作。逾期不报到，不服从安排的，报市局辞退。散会。
会场一片哗然后又变得静悄悄。熊孟一直微笑着，可众人却从他那微笑的脸上读到了一丝杀气。
熊孟关了手机，在宾馆开了一间房，邀了几个朋友打麻将，周末未归。
周一到单位，柴熊已经在办公室等他了。他强压怒气说道，熊段长，周五把人事问题安排了。
“是呀，周五开会了，办公室没给你通知吗？姚曼丽说你有事在西安，会议你就不参加了。”熊孟故做惊讶的问道。
“咋和以前咱俩说的不大一样呢？”柴熊语气急促，简直有些出离愤怒了。
“变化不大呀，就是张龙和李凡有点小变化。你知道的，县上一再强调在创卫和城区段改造过程中要抽硬人，硬抽人。我也头大呀，可是没办法，我考虑的是长远，让他俩去，对他俩以后的发展好，容易提拔。”
“那咋不让其他人去呢？”柴熊的气势有些降了。
“那不行，我综合考虑了，和这两人比起来其他人的资历太浅，去了，怕压不住担子。再说了，这次任命，也只是个临时负责人，并没有直接任命股长。只有咱们小刚和姚曼丽是任命了股长的。以后情况有变化，随时更换就是了。”
熊孟递给柴熊一根烟，倒了一杯水，说：“我觉着生产股固然重要，可业务上有陆段长把关，不会出问题的。可抽到外边的人，要是能力不行那丢的可就是咱们段的人呀。老领导，你说是不是呢。”
柴熊勉强笑了笑说：“是呀是呀，你说的对，你一把手么，一切都按你说的办。”
一个月后，柴熊没事就总往熊孟房子跑，说是汇报工作，谈谈心。
半年后，柴熊就不大去单位了，他给人说，书记嘛，二线了，要摆正位置呀，不能惹人烦呀。
一年后，张龙和李凡象是从未在公路段呆过一样，人们在聊天时已经忘记了这两人的曾经存在。
两年后，因为私放超限车辆，柴小刚被免去运政股长一职。
再后来，人们就知道了，原来，熊孟二回上营还是王湘女一手促成的。人们更知道，原来王湘女和姚曼丽早就好过。
作为一个单位来说，公路段的位置其实有点尴尬的，光从名字看也能看出个一二来。段么，是一段两段的段，是线段的段，那是有始有终的，不是射线更不是直线。故名思意，公路段嘛也就是管理一条很长很长公路的某一个段落，这一段处于哪个县，这公路段就叫做了某某公路段。
上营公路段这名字就是这样来的，业务上由三阳市公路局直接管理，段部所在地就处于上营县的县城南关。
上营公路段管的这一段是国道108线途径上营县的全部距离，全长56公里800米。桩号从980＋100开始到1036＋900结束，当然了这是专业术语。
上营公路段一共有五个道班，从北往南分别是佐龙道班、大明道班、上营道班、下营道班、佑龙道班。道班名字全是当地乡镇的名字。
上营公路段的人心最近有点小乱，乱的直接原因是没有段长。段长王湘女被调整到李家庄超限检测站当站长去了。新段长还没有明确，工作又不能马虎，段里唯一一位副段长柴熊就比较有劲，雄心勃勃的，为啥？主持工作呗。
要说前任王湘女也有意思，单从名字看，这根本就是一个女人的名字么，其实是个男人，而且是一个很帅气的男人。说到名字的来历，王湘女就会笑，常常的他会用带有沉重历史感的声音说：“知道萧楚女吗？我党历史上很有名的笔杆子，工人运动先驱，男的，我这名字就是从他那儿借来的。”于是众人便肃然起敬，敢情人家这名字是有典故的呀。就有“善拍者”说道，王段长，你这名字不但是对革命火炬的传承而且内含五行哲学哩。看看日本人那名字，什么井口、山田、松下、河边，那都是弄啥的地方么。一干人就大笑。
王湘女不是上营县的人，他是从距此168公里外的自己的家乡射县公路段调过来的。当时他是射县公路段的副段长。说到射县公路段还有一个不大不小的笑话呢，当时上边统一规定，公路段的名称前边要取掉“县”只保留地域名字。射县的人就犯了愁，总不能叫“射公路段”吧，这也太难听了，一则让人感觉公路段弄下啥不好的事，成了坏分子，要被射。二则这射的意义太丰富，难免让人想到别处去，更觉不美。据说，当然只是据说。会议上为这事正犯愁时，有一个老领导就发了话，他哈哈一笑，声震四座，众人就连忙问，咋了咋了。此人从鼻孔里发出一个很轻蔑的“哼”字后，冷笑着说，射县就是射县，县字在这儿是没有实际意义的，并不是行政区划上的县的意思。大家难道不知道咱们射县东王乡还有一个村子叫武市村吗，难道武市村的村长就要叫市长吗？众人一时脸红，听他说的有理，就不再作声。只是后来，当三阳市召开各县段长会议时，同僚仍时不时会拿“射公路段”开射县公路段段长的玩笑。
王湘女刚调来时，年仅29岁，正是一个风华正茂的小伙子。大学毕业后又经过业务股室，副段长岗位历练的他有知识、有文化、懂管理、会经营，把一个上营公路段的各项工作都搞的是风生水起，生机昂然。提拔为段长时他是全市各县段“一把手”中年龄最小的，再加上小伙子言语幽默、性格开朗，帅气十足，真象是一朵正在怒放的牡丹，虽然国人多不用花形容男子，可是是用牡丹来形容王湘女，那可也真叫一个妥帖。
刚到上营公路段的那几年，王湘女的工作干的真就叫好。年年的市局个人先进，回回的考评单位优秀。同行和他开玩笑说，王段长，你是要名有名，要利有利，老婆又一回生了一对龙凤胎，估计你老坟上最近都冒青烟哩。王湘女每每听到这话时，总会爽朗的笑着，随手递过一根烟说，好我哥哩，再甭糟蹋你兄弟咧，都是运气、都是运气好。
有一次，办公室来了一位游走四方、算命占卜的高人，对王湘女说，我不要钱，就送你几句话，最近几年你的运气很好，随后会有一个发展的低潮时期。不过，持续的日子不会太久，困难也会很快过去，关键是你这名字起的太好，把该补的都补上了。王湘女就很高兴的给了算命的200块钱说，多谢你的吉言。算命的走后，坐在办公室他又把他爷爷感谢了无数回，因为这名字是他爷爷给起的。他在心里说，爷爷呀，孙子给你磕头咧。
凡事都要一分为二的看，公路段的垂直管理虽然使它们少了许多和地方的来往纠扯，可弊端也是显而易见的，和地方接触少，有些事就不好办，在中国，人熟好办事，这是一条亘古不变的真理。另外，还有一个人员的问题，外系统的人进不来，高素质的人难进来。大多数都是内部职工的子弟“近亲繁殖”的现象非常严重，如果碰到有真才实学的子弟倒也罢了，要是碰上几个“榆木疙瘩”、二球八点子，你不要还不行。还有就是关系网错综复杂，圈子划的也多，就跟现如今的娱乐圈一样，谁要是想独善其身，确实很难。
王湘女就碰到了这样的难题。
上营公路段有两个副段长，年龄大的叫柴熊，年龄小的叫熊孟。柴熊一家三口全在公路段上班，媳妇有病已内退，儿子柴小刚在生产股。熊孟是王湘女到上营公路段后才由办公室主任提拔的，年龄比王湘女小三岁，也属同龄人吧。那时候，柴熊已经四十五了。
柴熊和熊孟都是上营本地人，柴熊看到自己一向瞧不起的穷小子熊孟居然也提为了副段长，心里很不是滋味。平时也不拿他当段领导看，叫他的时候还是直呼其名，甚至有时还叫他小熊。时间一长，熊孟的心里也颇觉不美，心里就想，你个“装花鬼”、老家伙，等有一天落到我手里再说。
熊孟是中专毕业后分到上营公路段的。十几年来，兢兢业业、勤勤恳恳的在办公室主任的岗位上付出着，办公室主任不好当呀，你得会写材料、得有眼色、得会伺候人还得能喝酒，否则，一天也难干下去。
熊孟的材料写的好，业余时间还爱写个散文、随笔什么的。在交通学校上学时，他就是校文学社的成员，校办报纸铺路石的编辑，他的文章常常会受到大家的好评，才毕业就成了三阳市作协的会员。当年校学生会改选，他又竞选成功了外联部主任，常和外边的人打交道，他的口才也得到了很好的锻炼。熊孟最大的特点是能喝酒、会喝酒、酒量大。白酒一斤多，啤酒据他说，只要时间放长，隔段时间上厕所，他就不知道啥叫个醉。
熊孟的提拔和王湘女的大力推荐有着最重要而且直接的关系，从这个角度讲，王湘女对熊孟可是有知遇之恩呢，为此熊孟对王湘女也是十分感激而又忠心耿耿的。当然，许多年后，更为老辣的熊孟还是看出来了，当年他之所以得到了王湘女如此的器重和支持，只因为他是王湘女手中的一颗用来牵制柴熊的棋子罢了。
柴熊实在是不愿看到熊孟作为副段长的面目出现的，想呵，原本他一个人分管的事现如今却被硬硬的分作了两份。大伙不妨想想，从狗嘴里抢东西，容易吗，即使抢出来了，狗也会记仇呀。当然这还是其次，更主要的是，他自己也有副段长的人选，那就是他的妻弟，生产股的股长张龙。
在后来的工作中，熊孟时不时的就会受到柴熊的打击和排斥。王湘女自然不是不知道，他心里明的跟镜子一样，他冷眼旁观着。在他看来，只要两人不误单位的事，搞点内耗也是正常的，甚至，两人的掣肘，从另一方面讲，也正是他想要的，当年提拔熊孟要的不就是今天这样的局面么。同时，两人闹矛盾，必要时就需要他出面调停，这样一来也能显示出他这个段长的权威嘛。他时而扬柴抑熊，时而扬熊抑柴，两颗棋子呵。
有圈子自然就会有团伙，柴熊圈子里除了他的妻弟，最死心围着他转的还有一个，佐龙道班的副班长李凡。两人鞍前马后的跟着柴熊，段里有许多人看不惯两人的作派，可多是背后说说，当面没人敢说。
提拔两年后，熊孟托人找关系从上营公路段调到了王湘女的家乡射县公路段，还任副段长。两人争奇斗妍，争风吃醋一事总算是告了一段落。在这个回合中，柴熊完胜，更加有恃无恐起来，甚至有时把王湘女也不放在眼里。
王湘女是一个惹人喜爱的人，这当中当然也包括女人。而王湘女也是一个热爱女人的人。
从29岁到上营，已经8年过去了。37岁的王湘女早已没有了初来上营时的工作激情。有次和朋友聊天，他说：“这一个人呀，不能在一个地方工作的时间太长了，那样的话，工作会没有了新鲜感，人也就没了新智慧，干起工作来也就少了许多激情。这不是说咱工作不努力而是环境使然呀。”有些事，说怪还真就怪，就象王湘女的36岁这年。
其实，王湘女对女人一直保持着相当的好奇和热爱。只不过从35岁这年开始有些变本加厉。可是千不该，万不该，他不该和生产股股长张龙的妻子搞在了一起。
早就想下手取而代之的柴熊，不断挖掘王湘女的桃色新闻，组织材料，频繁上访，通过各种渠道大闹，一步一步把事情往大的搞，一切，似乎都沿着他自己设计的轨道正在欢快的运行。
终于，王湘女要调走了。柴熊的内心充满了对“一把手”的期待，对这个位置，他垂涎已久。等有一天，真的有机会让梦想照进现实时，能不幸福快乐到眩晕么。
有知情者说，一旦柴熊当上一把手，张龙、李凡将会被委以重任，而其他几个圈子里的人，也会视出力程度不同而“论功行赏”甚至，单位一些平时不怎么看得惯柴熊的人也都不自觉的见他客气、谦恭了许多。
柴熊在安排工作时也自觉不自觉的流露出了一把手的威严。
上营公路段最实惠的几个职位是，生产股股长，运政股股长，佐龙道班班长，财务股那更不用说。佐龙道班因为在上营县的最北端，那儿有一个超限检测站，没有站长，业务由佐龙道班承担。这年头，制度订的再好也是有弹性的，这弹性的那一部分，就为某些人的灰色收入找到合理的理由。
在等待了一个月之后，新段长人选终于浮出了水面。宣布班子的是市公路局的党总支书记吴利民。
在上营公路段的全体职工大会上，吴书记首先对柴熊主持工作以来全段的各项工作给予了高度肯定。他说，市局对柴熊同志的工作是肯定的，人品是肯定的，能力也是肯定的。只是由于干部年轻化、知识化、专业化的需要，市局决定，柴熊任上营公路段支部书记，正科。新段长也是大家的老熟人，就是我们上营本地人现任射县公路段支部书记兼副段长的熊孟同志。新提拔副段长一名由现办公室主任陆顺担任。
会议室很安静，有些事，有些人，注定了是需要缘分也必须有缘分的。
初来乍到的熊孟早已非昔日的吴下阿蒙了。这儿是他的故乡，更是他仕途起步的地方，他又怎么能够忘记了这儿曾发生过的点点滴滴。他熟悉这个院落的一草一木，他熟悉这个段上所有人员的优劣长短。
刚到上营公路段时的青涩、紧张、不安，早已在历经的各种事情当中变作了沧桑，清澈见底的眼神，早已深不可测。坐在宽敞的段长办公室里，坐在结实柔软的老板椅上，看着桌上那盆富贵竹，想到自己第一次走进这间办公室时的紧张，他的心里满是豪情，心想，我，熊孟，又回来了。
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熊孟这火往哪儿烧，大伙都拭目以待。有知情者已经放出话来，估计要调整人事。人事问题，在这个以暗箱操作为主的社会里，一向都是敏感而神秘的。有玩笑者就说，组织部的功能就是把简单的事弄复杂，把公开的事弄神秘，把公平的事弄徇私，把公正的事弄不公。这样的组织部长就是好部长。
柴熊当然知道自己是明升暗降，虽说提为了正科，可在一个行政首长负责制的单位里，自己这支部书记实在有些不尴不尬的。但另一方面，他也想，毕竟自己是个正科，他熊孟个碎娃儿还能咋的。再说了，自己苦心经营的这许多年来尤其这段时间，别的不说，围在自己身边的人还是很多的，自己一定要保证把张龙、李凡一些常绕着自己转的人送到更为实惠的位置上，这可是自己政治生命的延续呀。
二次回上营，熊孟时时处处对柴熊尊敬有加，甚至比他当办公室主任，柴熊当副段长时还尊敬他。有业务上的事，他也常把柴熊叫到他办公室商量，柴熊说怎么办，他就怎么办。柴熊说用谁好，他就用谁。
柴熊有天晚上休息时，想到自己当上支部书记以后的处境，居然为自己以前对熊孟的耿耿于怀，颇有些不好意思。小伙子这么尊敬自己，真不该呀。他想，虽然自己不是段长，可行使的还是段长的事呀，有段长之实却不用承担段长之责任，这日子，真是滋润哩。心情超好的晚上，他能从梦中笑醒来好几次。
那天早上上班后，熊孟手里捏着一次性杯子，轻轻踱步走进了柴熊的办公室。杯子里是红的跟血一样，淡而无味的滇红茶，小时候他的胃被红苕吃坏了，胃寒，所以他不喜欢绿茶，就好这口。他进去时，没有敲门。直接推开门，就看到柴熊正卧在老板椅里，头靠在椅背上，眼睛闭着，嘴角有一丝神秘的微笑。这个五十岁的小个子男人因为保养的好，并不显老，从表相上看，也就是个四十来岁的样子。
熊孟轻轻咳嗽了一声，说：“柴书记，忙着哩。”
柴熊听到话音，赶紧睁开双眼，看到是熊孟就忙不迭地坐起，道：“哦，熊段长呀，没忙啥，没忙啥。”他站起后，老板椅摇了摇，发出了“吱咛、吱咛”的响声。
熊孟说：“想和你商量个事，征求一下你的意见。你看，我回咱们上营也快三个月了，陆段长再兼办公室主任也不是个事情，我想把人员调整一下，你是我的老领导，前阵子又主持工作，人员情况肯定比我熟悉的多，每个人的长处短处也了解的更彻底，你看咋着调整能好些，尤其办公室主任，运政股长，生产股长还有佐龙道班的班长人选，这几个位置更重要，人员调整到位后对各位的工作也有个促进作用。”
柴熊说：“熊段长，人事问题，我就不掺和了，你这个段长说了算。我要说了，那不是让人笑话我不懂码子吗，你是一把手，你说谁就谁，我支持你。”他心里想，小伙，你还嫩点，给我过磨子，想让我说出我的人，然后你一个不用。你看着办吧，要用我的人还好说，要不用，到时候班子会上，我就不通过，看你还能咋着。
熊孟坐在柴熊对面的一把椅子上，手里转着那个一次性杯子，慢慢的说：“既然柴书记不说，那我就不客气了，这三个月来，我也观察了许多人，对大家的工作表现、业务能力、为人处事甚至人品也大体有了一个底。我的意思，张龙的生产股长就不要变了，姚曼丽为办公室主任，李凡为佐龙道班班长，柴小刚为运政股长。”
当柴熊听到熊孟说的这些人事安排时，头脑暮的就有了些小晕。不会吧？熊孟说的这，简直就是自己心中最理想的蓝图呀。不，比自己想的还要美，即使是他也不能把儿子柴小刚安排为运政股长呀。姚曼丽是自己妻弟张龙的小姨子，这个人平时和自己走的不远不近，可是，毕竟也算是自家人呢。
“柴书记，你对这个名单有啥意见没有，有的话再补充一下。”
“没有没有，我都说了么，你是一把手，一切都按你说的为准。我没有意见，完全支持你。当然了，要说有，也有一个，我觉得柴小刚不应该为运政股长。这样安排，我怕大家会说闲话的。”
熊孟就笑了说：“举贤不避亲嘛，小刚娃脑子活，业务精，我看是合适人选，你就不要再说啥了。如果再没有其它意见，找个时间上班子会定后，就在全干会上宣布了吧。”
熊孟说完就走出了柴熊的办公室。手里还捏着那个一次性的纸杯，杯子里还是进来时那半杯滇红茶。
年终省市检查结束后，公路段的事情变得更加少了。除了公路的日常养护外，没有了更具体的工作。单位请假的人也就多了起来。这样的一个单位，这样的一个时间，要是有人这时候找借口请假或者不请假也不上班，领导多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反正工作不误就行了。
自从那此熊孟在柴熊的办公室里和他说完这些人事安排后，熊孟就象是把这事忘了一样，再也没有提起过。柴熊好几次问熊孟啥时候上会，都被他以不急、不急，搪塞过去。
私底下，关于这次人事安排的风声早就传遍了公路段的角角落落，甚至连几个道班的临时工都知道。大家都说，柴书记虽说是明升暗降，可他才是单位真正意义上的一把手呀，围在他周围的人，更多了。
周五那天早上，在明月楼饭店美美咥了一碗羊肉泡后，熊孟心满意足，胸有成竹的走进了单位的大门。
“通知柴书记，陆段长，九点，准时在我办公室开会。通知全体干部，十点，准时召开全干会。”熊孟给办公室副主任姚曼丽安排到。
周五了，又是北风呼啸的大冷天，单位里上班的实在没有几个人。办公室副主任姚曼丽赶紧抱着电话看着贴在墙上的单位电话薄，一个一个的给人通知着段长的指示。
过了会儿，他走进熊孟的办公室说：“熊段长，柴书记没在县城，说他昨天就出门去西安了。除了五个请假的，其他人已经全部通知到了。”
“哦，你不用管了，柴书记要是有事会给我请假的。一会儿准时开会，你做好会议纪录就行。”熊孟一脸平静的对姚曼丽说。
段长办公会议很快就结束了。全干会立即召开。副段长陆顺在会上宣布，经会议研究决定，任命姚曼丽同志为办公室主任，柴小刚同志为运政股股长，任刚同志为生产股负责人，张宽明同志任佐龙道班负责人。鉴于县上最近大力开展创建省级卫生县城活动，结合我段实际，抽调李凡同志担任县创卫指挥部办公室下属农村组副组长。按照县交通局的安排，抽调张龙同志担任国道城区段改造项目办公室副主任。以上变动人员请于明天上午准时到新股室报到，并做好各项交接工作。逾期不报到，不服从安排的，报市局辞退。散会。
会场一片哗然后又变得静悄悄。熊孟一直微笑着，可众人却从他那微笑的脸上读到了一丝杀气。
熊孟关了手机，在宾馆开了一间房，邀了几个朋友打麻将，周末未归。
周一到单位，柴熊已经在办公室等他了。他强压怒气说道，熊段长，周五把人事问题安排了。
“是呀，周五开会了，办公室没给你通知吗？姚曼丽说你有事在西安，会议你就不参加了。”熊孟故做惊讶的问道。
“咋和以前咱俩说的不大一样呢？”柴熊语气急促，简直有些出离愤怒了。
“变化不大呀，就是张龙和李凡有点小变化。你知道的，县上一再强调在创卫和城区段改造过程中要抽硬人，硬抽人。我也头大呀，可是没办法，我考虑的是长远，让他俩去，对他俩以后的发展好，容易提拔。”
“那咋不让其他人去呢？”柴熊的气势有些降了。
“那不行，我综合考虑了，和这两人比起来其他人的资历太浅，去了，怕压不住担子。再说了，这次任命，也只是个临时负责人，并没有直接任命股长。只有咱们小刚和姚曼丽是任命了股长的。以后情况有变化，随时更换就是了。”
熊孟递给柴熊一根烟，倒了一杯水，说：“我觉着生产股固然重要，可业务上有陆段长把关，不会出问题的。可抽到外边的人，要是能力不行那丢的可就是咱们段的人呀。老领导，你说是不是呢。”
柴熊勉强笑了笑说：“是呀是呀，你说的对，你一把手么，一切都按你说的办。”
一个月后，柴熊没事就总往熊孟房子跑，说是汇报工作，谈谈心。
半年后，柴熊就不大去单位了，他给人说，书记嘛，二线了，要摆正位置呀，不能惹人烦呀。
一年后，张龙和李凡象是从未在公路段呆过一样，人们在聊天时已经忘记了这两人的曾经存在。
两年后，因为私放超限车辆，柴小刚被免去运政股长一职。
再后来，人们就知道了，原来，熊孟二回上营还是王湘女一手促成的。人们更知道，原来王湘女和姚曼丽早就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