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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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李泽结婚的大喜日子。
这天,天才蒙蒙亮,李泽就起了个大早。昨晚,他辗转反侧一个晚上都睡不着觉,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想入非非,神情十分陶醉。他怎么能睡得着呢。一想到明天就可以迎娶回自己那美丽的女友颜瑞华,实现与她携手一生的美好愿望,他不禁心潮澎湃,无法成眠。
自从李泽回家报告喜讯,说女友瑞华愿意嫁给他后,李家上下就开始忙碌起来,挑选良辰吉日,着手准备他的婚事。李泽还有两个姐姐,孩子都已经上小学了。李泽父母如今年事已高,为了他的婚姻大事,想得头发都白了不少。每每看到人家子女成婚,两老总免不了唠叨几句,说些不大中听的话。这回听说儿子终于要结婚了,老两口不禁喜极而泣,心中的一块石头总算落下来了。
李泽今年已经三十有四岁了,可谓大龄青年。像他这般年纪还未成家的,在这个南方小城里确实少见。因此,人家背后总会说点什么。每每看到别人关切的眼神向他投来,话未问出口,他就借故离开。他觉得很丢脸,心里难受得紧。这几年,虽然断断续续有人给他介绍女朋友,可惜都不成功。不是他看不上人家,就是人家看不上他。也许是生性腼腆,不懂得讨女孩子欢心的缘故吧,他人虽然长得还算凑合,可是每次跟心仪的女孩子约会一两次就告吹了。他每次都带着希望前往,最后总是失望而归,真是屡战屡败。所以,只要一听到相亲两个字,他就头皮发麻。
现在好了,一切尘埃落定。看着镜子中帅气的自己,他由衷地笑了。人逢喜事精神爽,今天穿西装打领带的他显得比往常要精神一些,英俊一些。他想象着女友穿上婚纱后的美丽身姿,心旌摇曳,心中溢满幸福。这一刻,他已经等了很久很久。虽然她迟到了,却依旧给他带来了生命里的春天,这就够了,他无怨。
这两天,家里热闹得很,家里人为他办了四十多桌的酒席。父母把所有的亲戚朋友全请了过来。毕竟他们只有他这么一个儿子,况且是等待已久的喜悦,所以这婚礼要操办得隆重一些,热闹一些。
新房里,当他兴致勃勃地拿起电话,想问问她那美丽的新娘准备得怎么样了。令他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对方竟然关机了。
他心里一惊。手不觉地抖动了下。不会是打错了吧?怎么可能!于是,他再认真拨了一次。可是,还是关机。这时,他的心里开始忐忑不安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迎亲的队伍马上就要出发了。
他赶紧打电话找来朋友陈立刘凯。最后,大家一致认为应该去她住处看看,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新娘放新郎鸽子,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于是,李泽跟父母说有点事出去一下后,三人直奔颜瑞华住处。此刻,门紧紧地关着,而且竟然落锁了。李泽当场呆若木鸡,刘凯赶紧去找房东问清楚到底怎么回事。房东说,这女人昨晚就搬走了,她临走的时候也没说什么,只是把房租付了。我猜想她大概是要搬到他家了呢。因为李泽经常过来找颜瑞华,房东也是知道的。此刻,看到一身新郎打扮却神情颓丧的李泽,房东觉得好生奇怪,但随即好像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新娘不见了。
一切毫无预见性。结婚当天,新娘跑了。这简直是奇耻大辱。他的世界顿时天崩地塌。他不相信颜瑞华会这样对他。可事实就摆在眼前,他如何说服自己这只是一个意外呢?
如今,他怎么回家去面对父母,面对所有的亲戚朋友呢?上天怎么可以跟他开这样一个玩笑呢?想着想着,他瘫坐在地,任刘凯怎么也拉不起来。
陈立赶紧打电话给李泽父母,告诉他们这一不幸的事实。李泽听不清他们到底说了些什么,也不敢去想家里到底会乱成怎样,只是呆呆地坐在地板上,神情呆滞。
几天后,他们把他搀扶到了家中。几天来,他不吃不喝,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什么人也不想见。父母看到他这样,也不敢说什么,只是在一旁抹泪。颜瑞华曾经来过李家几次,总是微笑着,看着面善,一派温婉的样子。他父母怎么也没想到就是这样一个女人竟然会做出这样伤人的事情来。况且,她还拿了家里不少的钱呢!如今,那个女人的名字顿时成了家里的忌讳。
他愧对父母,无颜见他们。他更无法面对的是曾经的那些美好。那些甜蜜转眼成了最残烈的毒药,不断腐蚀着他的内心,令他体无完肤。
看着床头墙壁上的新婚玻璃合照,他觉得好讽刺。就是这个女人,这个曾经承诺共度一生的女人,竟然在结婚当天决然离他而去,留给他一个无法收拾的残局。他到底是做错了什么,让她这样对他!
他把相框取下,抚摸着照片上笑容甜美的她,随即狠狠地把它砸在地板上。“哐当”一声,顿时,那个女人的脸碎了一地。他看着她笑了,比哭还难看的笑。
可他内心里还是不甘。他不相信他她这么走了。他发誓一定要找到她。他要当面质问她,问她怎么可以如此残忍?!
可是,一个月来,他找遍了整个城市的每个角落也找不到她的踪迹。她仿佛一下子就从人间蒸发了似的。他最终不得不承认,他被骗了,他被她狠狠地耍了。这一切是一个陷阱,只等着他往下跳。
原本该是最幸福的一天竟然成了他心中永远的痛,永远的梦魇。
三个月前的一天,阳光明媚,李泽接到一个电话,很陌生的妇女声音。他怎么也没想到,就是这样一个电话彻底打乱了他以后的生活,酿成了他的人生悲剧。
“喂,你好,请问你是李泽先生吗?”一个中年女人问道。
虽然很狐疑,他还是明确回答道:“是的。不知你是?”
“我叫王翠花。”她顿了顿,继续道:“我是专门从事婚介职业的。不知你找到了另一半没?”她问得唐突。
突然被人家这么一问,好比被戳到痛处似的,李泽马上显得有些不自然起来,脸开始微微发烫。还好是在电话里,对方看不到他的表情。
“还没。”他淡淡地回答道“可你怎么”
“你是想问我怎么找到你的吗?”对方迅速接下他的话,好像一切都在她的预料之中。“我是在网站上看到你的资料介绍,然后找到你的。”她提醒他道。
拼命在脑袋里搜索了一番,李泽突然想到一个月前,他确实去过一家叫做世纪情缘的网站,无聊时随便在那边注册了下,并留下了自己的真实电话号码。当时也没想那么多,只当是随便玩玩。没想到今天居然有人找上门来,真是有点吃惊。难道机会来了?
这人果然是现代媒婆,懂得主动出击,相当有头脑。他在心里暗想道。
“我现在手头有个人,觉得特适合你。不知你有没有兴趣呢?”看他沉默,对方继续话题道“有兴趣的话,这个周末我们可以约个时间见一下面,你觉得如何呢?”
既然人家都这么说了,只是见一下面有何不可呢,再说我是男的,怕什么,难道会被卖了不成。李泽心想。
“那好吧,到时候再联系吧。”他话说得很平静。
“好的,好的。那我这就去安排一下。”王翠花高兴地说道。
挂了电话以后,李泽想起刚才发生的事,觉得这一切真是有点不可思议,难道是老天开始眷顾他啦?
周五晚上,王翠花又打来电话,说对方已经答应见面了,时间地点由他来定。他想,这个王媒婆倒是挺敬业的,办事效率很高。于是,他提议周六下午在云溪湖旁的茶楼见面。王翠花听了,连声应好。
周六下午三点,王翠花携着对方如约而至。只见那女子生得清爽,皮肤白皙,身材高挑,大概二十七八岁的模样,一身飘逸的连衣裙很适合他。为了这次会面,李泽自己今天也刻意打扮了一番,还特地出去吹了一个发型。
落座茶楼,初次见面,两人并没有太多的话语可讲。李泽自己也是个腼腆的人,虽然至今相亲无数次,却也不改本色。那女人低低地垂着头,偶尔抬头,不小心对上他的目光,旋即又转开了。李泽心里暗自高兴,此人看来跟我一样腼腆,真是遇上“对手”了,说不定有戏呢。况且,这个女人看起来挺不错,只是不知对方什么意思。
作为中介人的王翠花很是热络,不断撮合着,主动替双方介绍,边说边笑。很专业的一个媒婆,跟李泽想象中的差不多。原来坐在对面的这个女人叫颜瑞华,今年二十七岁,老家在乡下,父母已经亡故,现在只身一人在城里打工,如今就租住在西街一户人家里。
渐渐地,两个人有了一些话题。王媒婆不时微笑着看他们。这个下午过得很快,不久天色就暗了下去,双方似乎交谈得很愉快,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最后,双方留下了各自的手机号码。
晚上,李泽躺在床上,思来想去,犹豫着要不要给她打电话。对于这个女人,虽然刚刚接触,但他已经对她产生一些好感了。俗话说,饿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自己何不主动一点呢。但还是先发发短信吧,他心想,要是打电话无话可说岂不是很尴尬,毕竟不熟。于是,他试着给她发了一条短信:
你好,我是下午跟你见面的李泽。你还记得我吗?
发完后,他的心“咚咚”、“咚咚”地跳着,看着手机焦虑地等待着对方的答复。
不一会儿,手机响了。急切打开一看,上面是一行令他欣喜的字眼:“当然记得咯,呵呵。”
李泽猜度对方应该也是对他有意,否则没必要回短信了,更何况言语是这么和悦。于是他又发去了短信。一来一去,也有好十几条短信。最后,他终于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明天晚上不知我有没有荣幸约到你共进晚餐呢?
沉默了一阵子,对方发来一条短息:好的。
看到对方肯定的答复后,他松了口气,然后沉沉地睡去了。这个晚上,他睡得特别踏实,一夜无梦。
接下去的一切发展得相当顺利,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自从独自约会见面后,两人便开始热络了起来,来往得越发频繁了。有时候,她也会主动给他发发短信。
自那以后,为了彻底改变自己以往的木讷形象,李泽决定花多一点的时间在女友身上,以期好好培养感情。因此,他经常约女友出去,两人经常一起去海边看海,在柔柔的海风中享受两个人的美好时光,在沙滩上留下他们的深深足迹,看着潮水一点点淹没它;黄昏时刻,他们相互依偎着等夕阳西下,然后披着渐至沉沉的暮光双双离去,美丽的云溪湖边经常倒映着他们浓情蜜意的美好身影偶尔,他也会带女友去街角的咖啡厅坐坐,在朦胧幽雅的夜光下,在悠扬悦耳的小提琴声中共进浪漫晚餐。
一切都是那么美妙,他不知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浪漫情调了,仿若年轻小伙子一般。他想,应该是这个可爱的女人激发了他内心的全部热情吧,这是他不曾有过的感觉。
为了讨得女友欢心,他还经常带她去逛服饰店。他知道女人都爱漂亮,都喜欢买衣服,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吸引异性的目光。刚开始的时候,颜瑞华总是在试穿衣服后都不买,尽管那衣服穿在她身上很合身,很漂亮,很显身段。一旁的营业员小姐说得唾沫星乱溅,她也不为所动。她总是平静地说,再看看吧,不要急着买。然后拉着他就走。他们虽然逛了很久,但最终都没有买到什么。
李泽嘴上不说,心里却清楚地知道,这个女人是不想随便花自己的钱。这样贴心的女人现在已经很少了。可她越是这样,他就越想着应该对她好一些。
后来,只要是她在一件衣服上多停留了几秒,他就会劝她去试试看。看着不错后,他总会偷偷拿着去付账。刚开始她总会唠叨几句,说他太浪费钱。可渐渐地,她也不说什么了,欣然接受他的馈赠。对于她的转变,李泽也没多想。心里念道,她应该是把他当成自己人了。
在相处的这两三个月里,他们像所有的甜蜜恋人一样,恩爱无比。他们俩基本每天都要煲电话粥,而且一煲就是一两个小时。他跟她似乎总有说不完的话,时间飞逝,两人全然不知,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在一个霞光四溢的美丽傍晚,两人踱步湖边,走着走着,他突然执起她的手,看着她的眼睛,深情地问道:
“瑞华,你愿意嫁给我吗?”
他目光热切,内心激动,万分焦急地等待着心上人的答复。
这一刻,仿佛有十年之久。
她没有回答,只是颔首微笑着,橘红的霞光映照得她的脸熠熠闪光。
得到她的默许后,他再也掩饰不住内心的狂喜,抱起她狠狠地旋转了起来。
此刻,他觉得她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女人,而自己是如此幸运地拥有了她。
之后的一天傍晚,李泽给颜瑞华打电话,电话通了但是没人接。他觉得很纳闷,平时打电话她都会立刻接的,今天是怎么回事呢。他心里有点放心不下,隐约觉得事情有些异常。于是,过了十几分钟,他又拨了一次。这一回她总算是接了。
“喂,瑞华吗,刚才怎么不接我电话呢?”电话这头李泽担心地问道。
“哦,没什么,刚有点事,手机不在身上,放外面了。”对方不紧不慢地回答道。
“哦,没事就好。我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呢。担心死我了。”
接着,他们还像往常那样聊起来。他说得兴高采烈,可今天的她明显话语少了很多,基本都是李泽一个人在说。而她总是哦啊哦的,无精打采,明显一副应付的样子。
“瑞华,我感觉你今天有点不对劲,肯定有什么事?你快告诉我呀!”李泽不得不说出心中的疑问。
“没什么事,你想太多了。”她平静地答道。
“真的吗?”他还是不放心地问了下。
“真的没什么啦。好了,今天有点累,我要挂了,我们改天再聊吧。”
放下电话后,李泽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他觉得难以安心,可终究说不出个为什么,总觉得今天的瑞华有点奇怪,言语之间闪烁不定。因此,他打算亲自前去她租的住所探个究竟。
到了她家门口,他像以往那样敲了三下门。不一会儿,她就出来开门了。看到他来,只是一瞬间,她的脸上似乎显得有点吃惊,然后不自然地别过脸去。再转过头时,他看到此刻的她眼眶微红,好像是刚刚哭过的样子。
“你怎么来了?”她带着些许哭腔问道。
“我来看看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她摇了摇头,沉默不语。
“你看你都哭了。不要再瞒我了,瑞华,如果你当我是自己人的话,就跟我说实话。”面对她的沉默,他一脸着急的模样。
看他如此诚恳的样子,她只好跟他交代了实情。原来,她自小在乡下长大,从小父母就因病离世了,一直是伯父伯母在照顾她的生活起居。中学毕业后,为了挣得一口饭吃,她就跟随别人出来城里打工赚钱。近些日子,伯父突然觉得身体有些不舒服,到医院检查了一下,没想到查出了肺癌。医生建议他赶紧动手术,再拖下去就会有生命危险。可光是手术费就需要八万块钱。他们手头根本就没几个钱,而且一时也筹不到那么多钱。老两口急得茶饭不思。而她自己不过一个普通的打工者,哪来那么多钱,根本就帮不上什么忙,所以最近心情特别糟糕。
说完这些,她眼泪婆娑,一副伤心绝望的样子。
看到女友如此难过,李泽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他只能安慰她道:
“你先不要着急,急也没有用,我们再想想其他办法,肯定会有办法的。”
说着,他把她拥入怀里,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不断柔声安抚着。
晚上,李泽回家后,心情异常沉重。满脑子里不断浮现的是她梨花带雨的模样,想来想去,实在不忍心看女友如此伤心难过。再说,她都答应了他的求婚,因此,她的事就是他的事,能放任着不管吗?可是,眼下自己手头也没几个钱,真是郁闷。
最后,他突然想到了自己年迈的父母。父母辛苦了大半辈子,他知道他们手头还留有一笔存款,老两口准备养老用的。事情到了这紧要关头,他打算开口先向父母借。
当他把颜瑞华的具体情况及自己的打算跟父母说了后,起先父母怎么都不愿意,说这是他们两口子辛辛苦苦积攒的,绝对不能随便拿出来的。双方僵持了很久。
李泽看父母这边如此坚决,一时无奈,心急之下,也不管什么男儿膝下有黄金了,不禁在父母面前跪了下来,沉痛地说道:
“爸,妈,算是儿子我求你们俩了。瑞华已经答应我的求婚了。不久她就是我的妻子了。如果我不帮她的话,我还算是个男人吗?她这样,我能心安吗?”
他说得动容,说着说着,眼泪跟着掉了下来。
父母从来没看到自己的儿子这般动情,从小到大他很少哭过。他们赶紧过去拉他起来。可他怎么也不起来,还是执拗地跪在地板上。老两口急得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我知道,这笔钱是你们两老养老用的。但我也是没有办法啊。你们放心,将来我们肯定会好好孝顺你们两老的。”
李泽说出了心里的保证。他希望父母能够对他放心一点。
“你先起来说话,起来。你这是何必呢?”母亲一边抹泪一边说道。
“你们要是不答应,我就不起来。”他不依不饶道。
看到儿子如此坚定,老两口对视了一下,知道他儿子这回死活也要这笔钱了。
无奈之下,父亲示意了下,母亲转身进房了。不一会儿,父亲把存折郑重地交到他的手里。
李泽紧紧地拥抱着父母,喃喃地说道:“谢谢爸妈,谢谢”
拿到存折后的第二天,李泽迫不及待跑过去找颜瑞华,他想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她。他想,她知道后该有多高兴啊!
当他把存折切实地放到她的手里并说里面有八万元时,他看到她先是惊讶,然后喜极而泣,不断说着:
“阿泽,你对我真好!真好”他微笑不语地看着她。
“你放心,我以后会慢慢还给你的。我先替我伯父伯母谢谢你,真的,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我”
他轻轻捂住她的嘴,温柔地说道:
“什么都不要说了,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赶紧拿钱给你伯父去治病吧!”
“谢谢,谢谢”她边说边主动去拥抱他。
不久后,李泽带着颜瑞华回到家里,打算与父母一起商量结婚事宜。他觉得现在该是时候谈这件事了。
那天,李泽父母看到颜瑞华,两口子表现得分外热情,不断招呼她喝茶吃水果,看起来特别慈祥的样子。李母一看到她后,眉角开了花似的,立即拉着她到一旁说体贴话去了。他们已经听说她愿意嫁给自己的儿子了,因此,面对这个准媳妇,内心不由得多了一份疼爱。当他们问她有什么具体要求时,她说,自己父母已经早早离世了,婚姻大事全凭李泽父母做主就行了。至于聘金方面就免了,毕竟李泽对他是那么好,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说完后,她一脸深情地望着李泽。听到这话,李泽心里霎时感动极了,眼里不禁流露出浓浓的柔情和宠溺。两人一来一往,全然不在乎别人也在场,仿佛世上只剩他们俩似的。李泽父母相视一笑,心里琢磨着,自己的儿子果然有眼光,有福气,这女子看起来是那么贤惠懂事,将来肯定会是一个好儿媳,好妻子。原先忐忑的一颗心终于放下来了。眼下就等着准备儿子的婚事了。
这一幕仿佛就在昨日。
回想着过去几个月来发生的一切,李泽感觉恍然如梦。曾经那么真的一段情,怎么说没了就没了呢?不是说人心是肉长的吗?他扪心自问,自己并没有亏待过她,她怎么可以这样对他。他想不透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谁能给他一个明确的答案呢?
如今,他根本就无心工作,一颗心千疮百孔。三十来岁的人了,这一跤摔得也太重了,怎么爬得起来?为了这段情,他已付出了自己的所有,身心俱伤,情何以堪?况且,因为自己,连带父母也一并遭殃,那么大一笔钱就这么打水漂了。今后,他该怎么办呢?想到这,他恨不得杀了自己。他也不敢走出去,只能当一只缩头乌龟,发生这种事以后,他的神经异常脆弱。他怕人家当面笑话他。怕听到一切关于他的评论。只要听到“结婚”两个字,他就抓狂。他多想把自己隔绝在这个世界之外。
每当夜深人静时,他总会忍不住想起他们在一起的那段日子。她现在到底在哪里呢?还有那个可怕的梦魇,怎么也逃脱不了,午夜梦回,它总会死死揪住他不放。原先不大抽烟喝酒的他开始迷失在云里雾里,寻求一种快意的解脱。可惜,借酒消愁愁更愁,醒来后一切还是老样子,喝酒也不过是暂时忘却痛苦而已。他多想自己醉死了算了,倒也干净,不需要像现在这么痛苦地承受这一切。他更恨自己的软弱无助,只是一味沉溺而已。
这以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李泽父母也不敢再提相亲的事,怕触痛他的神经。眼见自己的儿子年纪这般大了,又遭遇到这种难以忍受的的挫折,真是痛心疾首。但又能怎么样呢,儿子明显不听劝,只是一味颓废着。家庭遭遇了这样的变故,两老明显沧桑了很多,白发瞬间爬满了他们的头。
自此后,刘凯陈立一有空就过来李家,给他做思想工作,希望他能够从不幸的阴影中走出来。每每看他一副萎靡不振的蔫蔫样子,他们既同情又愤怒,真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李泽,你能不能给我振作一点呢,不就是一个女人嘛!何至于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刘凯拉起烂醉如泥的他,大声骂道。
“你看看自己的父母,为了你,现在都成什么样了,你还真忍心啊?!”刘凯继续数落他道。
“就是啊,你这么痛苦颓废,那个可恶的女人她看得到吗?说不定人家看到了还会偷笑你傻呢!说你窝囊!”陈立最受不了软弱的男人了,看着可气。要不是自己的哥们,早就给他一拳了,也好让他清醒清醒。他的人生哲学就是从哪里摔倒从哪里爬起,人生没有过不了的坎。这才是真男人。
可是,李泽依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为所动。
人生中有太多不可思议的转折。往往,就在人们快要濒临绝望的时刻,事情却又有了意想不到的变化。
李泽原以为她再也不会出现了。可就在半年后的一天,她又奇迹般地出现在这个城市。
那天,刘凯与朋友在外头饭馆吃饭,看到对面不远处的饭桌上有一个女人貌似颜瑞华,她正跟一男一女在一起吃饭。男的大概三十多岁的模样,女的有五十岁上下。几个月前的一天,他和颜瑞华曾有过一面之缘。当时,为了把自己的女朋友介绍给他认识,李泽带着颜瑞华和他吃过一顿便饭。因此,他对她有些许印象。只是,他还不大敢确定对面的那个人就是她。
一想到那个女人先前的所作所为,他顿时恨得牙痒痒的,两眼直冒金星,真想直接过去揍她一顿,好帮好友出口恶气。那样的事情任是发生在谁身上都受不了。一个男人的尊严就这么狠狠地被践踏在脚底下了。因此,他非常能能体会好友的心情,换了自己绝对也受不了。劝说的话谁都会说,其实不过是安慰罢了。事情毕竟是真实地发生了。
他借故离开,赶紧给李泽打了个十万火急的电话。十分钟后,李泽闻讯迅速赶了过来。刘凯看他的神情有些复杂,一时猜不透,也没多说什么,只是把她所在的方位指给他看。
顺着刘凯手指的方向,他终于看到了几个月来一直苦苦寻找的那个人。再次看到她的刹那,说不清是恨还是什么感觉,只觉得胸口堵得难受,呼吸艰难。他的拳头紧紧地拽着,青筋爆现,似乎在刻意压抑住体内某种流窜的气息。
此时,颜瑞华正和一个中年男子闲聊着,嘴角微微扬起,她依然是那么妩媚动人,那么娇羞可人。旁边坐着的是曾经给他们牵红线的那个媒人。这画面是如此的熟悉,以至于他一时恍惚,以为回到了从前他们初次见面的那个时候。他们?
他顿时全明白了。
原来,这是他们设计的一场骗局,打着爱情幌子的骗局!而他竟然天真到输得彻底。这个女人,她就是个不折不扣的爱情骗子。
原来,这一切原本就是一场算计,一个圈套。
他终于给了她的失踪一个圆满又合理的解释。答案如此,原是意料之中的。可是心里为何还是这般难受,这么纠结呢?
“是不是她啊?”刘凯回过头来问道。
他沉重地点了点头,闭上眼睛,深深地呼吸了下,眼睛里有看不清的东西在流动着。半年前的那些不堪再度跃上他的心头,还有那些甜蜜的往事也一并充斥着他的脑袋。一时间,情海汹涌,肆意翻滚。曾经,他是那么的信任她,那么爱惜她,可她呢?她是怎么回馈他的爱呢?就是以这样残酷的方式!既然这样,那自己也没必要再对她好了。
瑞华,不要怪我!是你逼我的,我也不想这样。他在心里默念道。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呢?要不要直接过去揭发她?我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刘凯愤愤地说“这个贱女人,之前把你骗得团团转,现在又去骗别的男人,他妈的,真是不要脸!”他恨恨地骂道,说着,他作势就要往前冲。
“等一下,刘凯,不要太冲动了。”李泽忙拉住刘凯劝道。
“那依你看怎么办?”
“我看事情并不简单,这好像是一个很大的圈套。虽然我是受害者,但还是让警察来处理比较妥当。你看如何?”
“也对,不能轻易便宜了这女人。哼!也让她好好尝尝自己酿下的苦果。”刘凯点了点头,脸上有着些许残忍的快意。
两人商量好后,由刘凯代他打了110报警。因为李泽一时还无法消化这个真相。简洁说明了事情的缘由后,警察很快就赶到现场。
当他们一行人来到颜瑞华所在的桌子时,一时间,这个小小的饭馆顿时沸腾起来了。
“奇怪,警察怎么来了,该不会这里有什么歹人吧?”有的人神经兮兮道。
“警察来了,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啦?”有的人带着疑问窃窃私语道。
当颜瑞华再度看到李泽时,脸上有着明显的震惊,先前那动人妩媚的笑顿时凝滞在嘴边。她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与他居然还有重逢的一天。她以为自己已经消失了大半年,整整半年了吧,他早该忘记她了不是吗?她思忖着再度现身这个城市该是很安全的吧,毕竟茫茫人海,真没想到难道这一切就是冥冥之中注定的吗?作恶太多,终有报。
她羞愧地低下了头,不敢看他。
旁边的那个男人明显被这突然而来的阵势吓坏了,不知所措。从头到尾,他都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只能疑惑地盯着这个与他相亲的女子。
“警察,这是?”他最终诺诺地吐出这几个字。
那个媒婆呢,此刻早被吓得魂飞魄散,万分紧张地躲在颜瑞华的后面,绞手站着。
“你就是颜瑞华吧?”还没等她回答,她的手就被戴上了铐子。她没说什么。
“还有你。”警察说完,拉出颜瑞华后面的王翠花。
“警察同志,我,我”王翠花口齿不清地说着,可没人理会她。
最后,在众人的簇拥下,颜瑞华和媒婆被带出了饭馆。
2010。3。29
今天是李泽结婚的大喜日子。
这天,天才蒙蒙亮,李泽就起了个大早。昨晚,他辗转反侧一个晚上都睡不着觉,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想入非非,神情十分陶醉。他怎么能睡得着呢。一想到明天就可以迎娶回自己那美丽的女友颜瑞华,实现与她携手一生的美好愿望,他不禁心潮澎湃,无法成眠。
自从李泽回家报告喜讯,说女友瑞华愿意嫁给他后,李家上下就开始忙碌起来,挑选良辰吉日,着手准备他的婚事。李泽还有两个姐姐,孩子都已经上小学了。李泽父母如今年事已高,为了他的婚姻大事,想得头发都白了不少。每每看到人家子女成婚,两老总免不了唠叨几句,说些不大中听的话。这回听说儿子终于要结婚了,老两口不禁喜极而泣,心中的一块石头总算落下来了。
李泽今年已经三十有四岁了,可谓大龄青年。像他这般年纪还未成家的,在这个南方小城里确实少见。因此,人家背后总会说点什么。每每看到别人关切的眼神向他投来,话未问出口,他就借故离开。他觉得很丢脸,心里难受得紧。这几年,虽然断断续续有人给他介绍女朋友,可惜都不成功。不是他看不上人家,就是人家看不上他。也许是生性腼腆,不懂得讨女孩子欢心的缘故吧,他人虽然长得还算凑合,可是每次跟心仪的女孩子约会一两次就告吹了。他每次都带着希望前往,最后总是失望而归,真是屡战屡败。所以,只要一听到相亲两个字,他就头皮发麻。
现在好了,一切尘埃落定。看着镜子中帅气的自己,他由衷地笑了。人逢喜事精神爽,今天穿西装打领带的他显得比往常要精神一些,英俊一些。他想象着女友穿上婚纱后的美丽身姿,心旌摇曳,心中溢满幸福。这一刻,他已经等了很久很久。虽然她迟到了,却依旧给他带来了生命里的春天,这就够了,他无怨。
这两天,家里热闹得很,家里人为他办了四十多桌的酒席。父母把所有的亲戚朋友全请了过来。毕竟他们只有他这么一个儿子,况且是等待已久的喜悦,所以这婚礼要操办得隆重一些,热闹一些。
新房里,当他兴致勃勃地拿起电话,想问问她那美丽的新娘准备得怎么样了。令他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对方竟然关机了。
他心里一惊。手不觉地抖动了下。不会是打错了吧?怎么可能!于是,他再认真拨了一次。可是,还是关机。这时,他的心里开始忐忑不安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迎亲的队伍马上就要出发了。
他赶紧打电话找来朋友陈立刘凯。最后,大家一致认为应该去她住处看看,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新娘放新郎鸽子,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于是,李泽跟父母说有点事出去一下后,三人直奔颜瑞华住处。此刻,门紧紧地关着,而且竟然落锁了。李泽当场呆若木鸡,刘凯赶紧去找房东问清楚到底怎么回事。房东说,这女人昨晚就搬走了,她临走的时候也没说什么,只是把房租付了。我猜想她大概是要搬到他家了呢。因为李泽经常过来找颜瑞华,房东也是知道的。此刻,看到一身新郎打扮却神情颓丧的李泽,房东觉得好生奇怪,但随即好像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新娘不见了。
一切毫无预见性。结婚当天,新娘跑了。这简直是奇耻大辱。他的世界顿时天崩地塌。他不相信颜瑞华会这样对他。可事实就摆在眼前,他如何说服自己这只是一个意外呢?
如今,他怎么回家去面对父母,面对所有的亲戚朋友呢?上天怎么可以跟他开这样一个玩笑呢?想着想着,他瘫坐在地,任刘凯怎么也拉不起来。
陈立赶紧打电话给李泽父母,告诉他们这一不幸的事实。李泽听不清他们到底说了些什么,也不敢去想家里到底会乱成怎样,只是呆呆地坐在地板上,神情呆滞。
几天后,他们把他搀扶到了家中。几天来,他不吃不喝,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什么人也不想见。父母看到他这样,也不敢说什么,只是在一旁抹泪。颜瑞华曾经来过李家几次,总是微笑着,看着面善,一派温婉的样子。他父母怎么也没想到就是这样一个女人竟然会做出这样伤人的事情来。况且,她还拿了家里不少的钱呢!如今,那个女人的名字顿时成了家里的忌讳。
他愧对父母,无颜见他们。他更无法面对的是曾经的那些美好。那些甜蜜转眼成了最残烈的毒药,不断腐蚀着他的内心,令他体无完肤。
看着床头墙壁上的新婚玻璃合照,他觉得好讽刺。就是这个女人,这个曾经承诺共度一生的女人,竟然在结婚当天决然离他而去,留给他一个无法收拾的残局。他到底是做错了什么,让她这样对他!
他把相框取下,抚摸着照片上笑容甜美的她,随即狠狠地把它砸在地板上。“哐当”一声,顿时,那个女人的脸碎了一地。他看着她笑了,比哭还难看的笑。
可他内心里还是不甘。他不相信他她这么走了。他发誓一定要找到她。他要当面质问她,问她怎么可以如此残忍?!
可是,一个月来,他找遍了整个城市的每个角落也找不到她的踪迹。她仿佛一下子就从人间蒸发了似的。他最终不得不承认,他被骗了,他被她狠狠地耍了。这一切是一个陷阱,只等着他往下跳。
原本该是最幸福的一天竟然成了他心中永远的痛,永远的梦魇。
三个月前的一天,阳光明媚,李泽接到一个电话,很陌生的妇女声音。他怎么也没想到,就是这样一个电话彻底打乱了他以后的生活,酿成了他的人生悲剧。
“喂,你好,请问你是李泽先生吗?”一个中年女人问道。
虽然很狐疑,他还是明确回答道:“是的。不知你是?”
“我叫王翠花。”她顿了顿,继续道:“我是专门从事婚介职业的。不知你找到了另一半没?”她问得唐突。
突然被人家这么一问,好比被戳到痛处似的,李泽马上显得有些不自然起来,脸开始微微发烫。还好是在电话里,对方看不到他的表情。
“还没。”他淡淡地回答道“可你怎么”
“你是想问我怎么找到你的吗?”对方迅速接下他的话,好像一切都在她的预料之中。“我是在网站上看到你的资料介绍,然后找到你的。”她提醒他道。
拼命在脑袋里搜索了一番,李泽突然想到一个月前,他确实去过一家叫做世纪情缘的网站,无聊时随便在那边注册了下,并留下了自己的真实电话号码。当时也没想那么多,只当是随便玩玩。没想到今天居然有人找上门来,真是有点吃惊。难道机会来了?
这人果然是现代媒婆,懂得主动出击,相当有头脑。他在心里暗想道。
“我现在手头有个人,觉得特适合你。不知你有没有兴趣呢?”看他沉默,对方继续话题道“有兴趣的话,这个周末我们可以约个时间见一下面,你觉得如何呢?”
既然人家都这么说了,只是见一下面有何不可呢,再说我是男的,怕什么,难道会被卖了不成。李泽心想。
“那好吧,到时候再联系吧。”他话说得很平静。
“好的,好的。那我这就去安排一下。”王翠花高兴地说道。
挂了电话以后,李泽想起刚才发生的事,觉得这一切真是有点不可思议,难道是老天开始眷顾他啦?
周五晚上,王翠花又打来电话,说对方已经答应见面了,时间地点由他来定。他想,这个王媒婆倒是挺敬业的,办事效率很高。于是,他提议周六下午在云溪湖旁的茶楼见面。王翠花听了,连声应好。
周六下午三点,王翠花携着对方如约而至。只见那女子生得清爽,皮肤白皙,身材高挑,大概二十七八岁的模样,一身飘逸的连衣裙很适合他。为了这次会面,李泽自己今天也刻意打扮了一番,还特地出去吹了一个发型。
落座茶楼,初次见面,两人并没有太多的话语可讲。李泽自己也是个腼腆的人,虽然至今相亲无数次,却也不改本色。那女人低低地垂着头,偶尔抬头,不小心对上他的目光,旋即又转开了。李泽心里暗自高兴,此人看来跟我一样腼腆,真是遇上“对手”了,说不定有戏呢。况且,这个女人看起来挺不错,只是不知对方什么意思。
作为中介人的王翠花很是热络,不断撮合着,主动替双方介绍,边说边笑。很专业的一个媒婆,跟李泽想象中的差不多。原来坐在对面的这个女人叫颜瑞华,今年二十七岁,老家在乡下,父母已经亡故,现在只身一人在城里打工,如今就租住在西街一户人家里。
渐渐地,两个人有了一些话题。王媒婆不时微笑着看他们。这个下午过得很快,不久天色就暗了下去,双方似乎交谈得很愉快,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最后,双方留下了各自的手机号码。
晚上,李泽躺在床上,思来想去,犹豫着要不要给她打电话。对于这个女人,虽然刚刚接触,但他已经对她产生一些好感了。俗话说,饿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自己何不主动一点呢。但还是先发发短信吧,他心想,要是打电话无话可说岂不是很尴尬,毕竟不熟。于是,他试着给她发了一条短信:
你好,我是下午跟你见面的李泽。你还记得我吗?
发完后,他的心“咚咚”、“咚咚”地跳着,看着手机焦虑地等待着对方的答复。
不一会儿,手机响了。急切打开一看,上面是一行令他欣喜的字眼:“当然记得咯,呵呵。”
李泽猜度对方应该也是对他有意,否则没必要回短信了,更何况言语是这么和悦。于是他又发去了短信。一来一去,也有好十几条短信。最后,他终于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明天晚上不知我有没有荣幸约到你共进晚餐呢?
沉默了一阵子,对方发来一条短息:好的。
看到对方肯定的答复后,他松了口气,然后沉沉地睡去了。这个晚上,他睡得特别踏实,一夜无梦。
接下去的一切发展得相当顺利,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自从独自约会见面后,两人便开始热络了起来,来往得越发频繁了。有时候,她也会主动给他发发短信。
自那以后,为了彻底改变自己以往的木讷形象,李泽决定花多一点的时间在女友身上,以期好好培养感情。因此,他经常约女友出去,两人经常一起去海边看海,在柔柔的海风中享受两个人的美好时光,在沙滩上留下他们的深深足迹,看着潮水一点点淹没它;黄昏时刻,他们相互依偎着等夕阳西下,然后披着渐至沉沉的暮光双双离去,美丽的云溪湖边经常倒映着他们浓情蜜意的美好身影偶尔,他也会带女友去街角的咖啡厅坐坐,在朦胧幽雅的夜光下,在悠扬悦耳的小提琴声中共进浪漫晚餐。
一切都是那么美妙,他不知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浪漫情调了,仿若年轻小伙子一般。他想,应该是这个可爱的女人激发了他内心的全部热情吧,这是他不曾有过的感觉。
为了讨得女友欢心,他还经常带她去逛服饰店。他知道女人都爱漂亮,都喜欢买衣服,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吸引异性的目光。刚开始的时候,颜瑞华总是在试穿衣服后都不买,尽管那衣服穿在她身上很合身,很漂亮,很显身段。一旁的营业员小姐说得唾沫星乱溅,她也不为所动。她总是平静地说,再看看吧,不要急着买。然后拉着他就走。他们虽然逛了很久,但最终都没有买到什么。
李泽嘴上不说,心里却清楚地知道,这个女人是不想随便花自己的钱。这样贴心的女人现在已经很少了。可她越是这样,他就越想着应该对她好一些。
后来,只要是她在一件衣服上多停留了几秒,他就会劝她去试试看。看着不错后,他总会偷偷拿着去付账。刚开始她总会唠叨几句,说他太浪费钱。可渐渐地,她也不说什么了,欣然接受他的馈赠。对于她的转变,李泽也没多想。心里念道,她应该是把他当成自己人了。
在相处的这两三个月里,他们像所有的甜蜜恋人一样,恩爱无比。他们俩基本每天都要煲电话粥,而且一煲就是一两个小时。他跟她似乎总有说不完的话,时间飞逝,两人全然不知,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在一个霞光四溢的美丽傍晚,两人踱步湖边,走着走着,他突然执起她的手,看着她的眼睛,深情地问道:
“瑞华,你愿意嫁给我吗?”
他目光热切,内心激动,万分焦急地等待着心上人的答复。
这一刻,仿佛有十年之久。
她没有回答,只是颔首微笑着,橘红的霞光映照得她的脸熠熠闪光。
得到她的默许后,他再也掩饰不住内心的狂喜,抱起她狠狠地旋转了起来。
此刻,他觉得她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女人,而自己是如此幸运地拥有了她。
之后的一天傍晚,李泽给颜瑞华打电话,电话通了但是没人接。他觉得很纳闷,平时打电话她都会立刻接的,今天是怎么回事呢。他心里有点放心不下,隐约觉得事情有些异常。于是,过了十几分钟,他又拨了一次。这一回她总算是接了。
“喂,瑞华吗,刚才怎么不接我电话呢?”电话这头李泽担心地问道。
“哦,没什么,刚有点事,手机不在身上,放外面了。”对方不紧不慢地回答道。
“哦,没事就好。我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呢。担心死我了。”
接着,他们还像往常那样聊起来。他说得兴高采烈,可今天的她明显话语少了很多,基本都是李泽一个人在说。而她总是哦啊哦的,无精打采,明显一副应付的样子。
“瑞华,我感觉你今天有点不对劲,肯定有什么事?你快告诉我呀!”李泽不得不说出心中的疑问。
“没什么事,你想太多了。”她平静地答道。
“真的吗?”他还是不放心地问了下。
“真的没什么啦。好了,今天有点累,我要挂了,我们改天再聊吧。”
放下电话后,李泽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他觉得难以安心,可终究说不出个为什么,总觉得今天的瑞华有点奇怪,言语之间闪烁不定。因此,他打算亲自前去她租的住所探个究竟。
到了她家门口,他像以往那样敲了三下门。不一会儿,她就出来开门了。看到他来,只是一瞬间,她的脸上似乎显得有点吃惊,然后不自然地别过脸去。再转过头时,他看到此刻的她眼眶微红,好像是刚刚哭过的样子。
“你怎么来了?”她带着些许哭腔问道。
“我来看看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她摇了摇头,沉默不语。
“你看你都哭了。不要再瞒我了,瑞华,如果你当我是自己人的话,就跟我说实话。”面对她的沉默,他一脸着急的模样。
看他如此诚恳的样子,她只好跟他交代了实情。原来,她自小在乡下长大,从小父母就因病离世了,一直是伯父伯母在照顾她的生活起居。中学毕业后,为了挣得一口饭吃,她就跟随别人出来城里打工赚钱。近些日子,伯父突然觉得身体有些不舒服,到医院检查了一下,没想到查出了肺癌。医生建议他赶紧动手术,再拖下去就会有生命危险。可光是手术费就需要八万块钱。他们手头根本就没几个钱,而且一时也筹不到那么多钱。老两口急得茶饭不思。而她自己不过一个普通的打工者,哪来那么多钱,根本就帮不上什么忙,所以最近心情特别糟糕。
说完这些,她眼泪婆娑,一副伤心绝望的样子。
看到女友如此难过,李泽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他只能安慰她道:
“你先不要着急,急也没有用,我们再想想其他办法,肯定会有办法的。”
说着,他把她拥入怀里,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不断柔声安抚着。
晚上,李泽回家后,心情异常沉重。满脑子里不断浮现的是她梨花带雨的模样,想来想去,实在不忍心看女友如此伤心难过。再说,她都答应了他的求婚,因此,她的事就是他的事,能放任着不管吗?可是,眼下自己手头也没几个钱,真是郁闷。
最后,他突然想到了自己年迈的父母。父母辛苦了大半辈子,他知道他们手头还留有一笔存款,老两口准备养老用的。事情到了这紧要关头,他打算开口先向父母借。
当他把颜瑞华的具体情况及自己的打算跟父母说了后,起先父母怎么都不愿意,说这是他们两口子辛辛苦苦积攒的,绝对不能随便拿出来的。双方僵持了很久。
李泽看父母这边如此坚决,一时无奈,心急之下,也不管什么男儿膝下有黄金了,不禁在父母面前跪了下来,沉痛地说道:
“爸,妈,算是儿子我求你们俩了。瑞华已经答应我的求婚了。不久她就是我的妻子了。如果我不帮她的话,我还算是个男人吗?她这样,我能心安吗?”
他说得动容,说着说着,眼泪跟着掉了下来。
父母从来没看到自己的儿子这般动情,从小到大他很少哭过。他们赶紧过去拉他起来。可他怎么也不起来,还是执拗地跪在地板上。老两口急得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我知道,这笔钱是你们两老养老用的。但我也是没有办法啊。你们放心,将来我们肯定会好好孝顺你们两老的。”
李泽说出了心里的保证。他希望父母能够对他放心一点。
“你先起来说话,起来。你这是何必呢?”母亲一边抹泪一边说道。
“你们要是不答应,我就不起来。”他不依不饶道。
看到儿子如此坚定,老两口对视了一下,知道他儿子这回死活也要这笔钱了。
无奈之下,父亲示意了下,母亲转身进房了。不一会儿,父亲把存折郑重地交到他的手里。
李泽紧紧地拥抱着父母,喃喃地说道:“谢谢爸妈,谢谢”
拿到存折后的第二天,李泽迫不及待跑过去找颜瑞华,他想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她。他想,她知道后该有多高兴啊!
当他把存折切实地放到她的手里并说里面有八万元时,他看到她先是惊讶,然后喜极而泣,不断说着:
“阿泽,你对我真好!真好”他微笑不语地看着她。
“你放心,我以后会慢慢还给你的。我先替我伯父伯母谢谢你,真的,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我”
他轻轻捂住她的嘴,温柔地说道:
“什么都不要说了,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赶紧拿钱给你伯父去治病吧!”
“谢谢,谢谢”她边说边主动去拥抱他。
不久后,李泽带着颜瑞华回到家里,打算与父母一起商量结婚事宜。他觉得现在该是时候谈这件事了。
那天,李泽父母看到颜瑞华,两口子表现得分外热情,不断招呼她喝茶吃水果,看起来特别慈祥的样子。李母一看到她后,眉角开了花似的,立即拉着她到一旁说体贴话去了。他们已经听说她愿意嫁给自己的儿子了,因此,面对这个准媳妇,内心不由得多了一份疼爱。当他们问她有什么具体要求时,她说,自己父母已经早早离世了,婚姻大事全凭李泽父母做主就行了。至于聘金方面就免了,毕竟李泽对他是那么好,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说完后,她一脸深情地望着李泽。听到这话,李泽心里霎时感动极了,眼里不禁流露出浓浓的柔情和宠溺。两人一来一往,全然不在乎别人也在场,仿佛世上只剩他们俩似的。李泽父母相视一笑,心里琢磨着,自己的儿子果然有眼光,有福气,这女子看起来是那么贤惠懂事,将来肯定会是一个好儿媳,好妻子。原先忐忑的一颗心终于放下来了。眼下就等着准备儿子的婚事了。
这一幕仿佛就在昨日。
回想着过去几个月来发生的一切,李泽感觉恍然如梦。曾经那么真的一段情,怎么说没了就没了呢?不是说人心是肉长的吗?他扪心自问,自己并没有亏待过她,她怎么可以这样对他。他想不透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谁能给他一个明确的答案呢?
如今,他根本就无心工作,一颗心千疮百孔。三十来岁的人了,这一跤摔得也太重了,怎么爬得起来?为了这段情,他已付出了自己的所有,身心俱伤,情何以堪?况且,因为自己,连带父母也一并遭殃,那么大一笔钱就这么打水漂了。今后,他该怎么办呢?想到这,他恨不得杀了自己。他也不敢走出去,只能当一只缩头乌龟,发生这种事以后,他的神经异常脆弱。他怕人家当面笑话他。怕听到一切关于他的评论。只要听到“结婚”两个字,他就抓狂。他多想把自己隔绝在这个世界之外。
每当夜深人静时,他总会忍不住想起他们在一起的那段日子。她现在到底在哪里呢?还有那个可怕的梦魇,怎么也逃脱不了,午夜梦回,它总会死死揪住他不放。原先不大抽烟喝酒的他开始迷失在云里雾里,寻求一种快意的解脱。可惜,借酒消愁愁更愁,醒来后一切还是老样子,喝酒也不过是暂时忘却痛苦而已。他多想自己醉死了算了,倒也干净,不需要像现在这么痛苦地承受这一切。他更恨自己的软弱无助,只是一味沉溺而已。
这以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李泽父母也不敢再提相亲的事,怕触痛他的神经。眼见自己的儿子年纪这般大了,又遭遇到这种难以忍受的的挫折,真是痛心疾首。但又能怎么样呢,儿子明显不听劝,只是一味颓废着。家庭遭遇了这样的变故,两老明显沧桑了很多,白发瞬间爬满了他们的头。
自此后,刘凯陈立一有空就过来李家,给他做思想工作,希望他能够从不幸的阴影中走出来。每每看他一副萎靡不振的蔫蔫样子,他们既同情又愤怒,真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李泽,你能不能给我振作一点呢,不就是一个女人嘛!何至于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刘凯拉起烂醉如泥的他,大声骂道。
“你看看自己的父母,为了你,现在都成什么样了,你还真忍心啊?!”刘凯继续数落他道。
“就是啊,你这么痛苦颓废,那个可恶的女人她看得到吗?说不定人家看到了还会偷笑你傻呢!说你窝囊!”陈立最受不了软弱的男人了,看着可气。要不是自己的哥们,早就给他一拳了,也好让他清醒清醒。他的人生哲学就是从哪里摔倒从哪里爬起,人生没有过不了的坎。这才是真男人。
可是,李泽依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为所动。
人生中有太多不可思议的转折。往往,就在人们快要濒临绝望的时刻,事情却又有了意想不到的变化。
李泽原以为她再也不会出现了。可就在半年后的一天,她又奇迹般地出现在这个城市。
那天,刘凯与朋友在外头饭馆吃饭,看到对面不远处的饭桌上有一个女人貌似颜瑞华,她正跟一男一女在一起吃饭。男的大概三十多岁的模样,女的有五十岁上下。几个月前的一天,他和颜瑞华曾有过一面之缘。当时,为了把自己的女朋友介绍给他认识,李泽带着颜瑞华和他吃过一顿便饭。因此,他对她有些许印象。只是,他还不大敢确定对面的那个人就是她。
一想到那个女人先前的所作所为,他顿时恨得牙痒痒的,两眼直冒金星,真想直接过去揍她一顿,好帮好友出口恶气。那样的事情任是发生在谁身上都受不了。一个男人的尊严就这么狠狠地被践踏在脚底下了。因此,他非常能能体会好友的心情,换了自己绝对也受不了。劝说的话谁都会说,其实不过是安慰罢了。事情毕竟是真实地发生了。
他借故离开,赶紧给李泽打了个十万火急的电话。十分钟后,李泽闻讯迅速赶了过来。刘凯看他的神情有些复杂,一时猜不透,也没多说什么,只是把她所在的方位指给他看。
顺着刘凯手指的方向,他终于看到了几个月来一直苦苦寻找的那个人。再次看到她的刹那,说不清是恨还是什么感觉,只觉得胸口堵得难受,呼吸艰难。他的拳头紧紧地拽着,青筋爆现,似乎在刻意压抑住体内某种流窜的气息。
此时,颜瑞华正和一个中年男子闲聊着,嘴角微微扬起,她依然是那么妩媚动人,那么娇羞可人。旁边坐着的是曾经给他们牵红线的那个媒人。这画面是如此的熟悉,以至于他一时恍惚,以为回到了从前他们初次见面的那个时候。他们?
他顿时全明白了。
原来,这是他们设计的一场骗局,打着爱情幌子的骗局!而他竟然天真到输得彻底。这个女人,她就是个不折不扣的爱情骗子。
原来,这一切原本就是一场算计,一个圈套。
他终于给了她的失踪一个圆满又合理的解释。答案如此,原是意料之中的。可是心里为何还是这般难受,这么纠结呢?
“是不是她啊?”刘凯回过头来问道。
他沉重地点了点头,闭上眼睛,深深地呼吸了下,眼睛里有看不清的东西在流动着。半年前的那些不堪再度跃上他的心头,还有那些甜蜜的往事也一并充斥着他的脑袋。一时间,情海汹涌,肆意翻滚。曾经,他是那么的信任她,那么爱惜她,可她呢?她是怎么回馈他的爱呢?就是以这样残酷的方式!既然这样,那自己也没必要再对她好了。
瑞华,不要怪我!是你逼我的,我也不想这样。他在心里默念道。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呢?要不要直接过去揭发她?我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刘凯愤愤地说“这个贱女人,之前把你骗得团团转,现在又去骗别的男人,他妈的,真是不要脸!”他恨恨地骂道,说着,他作势就要往前冲。
“等一下,刘凯,不要太冲动了。”李泽忙拉住刘凯劝道。
“那依你看怎么办?”
“我看事情并不简单,这好像是一个很大的圈套。虽然我是受害者,但还是让警察来处理比较妥当。你看如何?”
“也对,不能轻易便宜了这女人。哼!也让她好好尝尝自己酿下的苦果。”刘凯点了点头,脸上有着些许残忍的快意。
两人商量好后,由刘凯代他打了110报警。因为李泽一时还无法消化这个真相。简洁说明了事情的缘由后,警察很快就赶到现场。
当他们一行人来到颜瑞华所在的桌子时,一时间,这个小小的饭馆顿时沸腾起来了。
“奇怪,警察怎么来了,该不会这里有什么歹人吧?”有的人神经兮兮道。
“警察来了,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啦?”有的人带着疑问窃窃私语道。
当颜瑞华再度看到李泽时,脸上有着明显的震惊,先前那动人妩媚的笑顿时凝滞在嘴边。她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与他居然还有重逢的一天。她以为自己已经消失了大半年,整整半年了吧,他早该忘记她了不是吗?她思忖着再度现身这个城市该是很安全的吧,毕竟茫茫人海,真没想到难道这一切就是冥冥之中注定的吗?作恶太多,终有报。
她羞愧地低下了头,不敢看他。
旁边的那个男人明显被这突然而来的阵势吓坏了,不知所措。从头到尾,他都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只能疑惑地盯着这个与他相亲的女子。
“警察,这是?”他最终诺诺地吐出这几个字。
那个媒婆呢,此刻早被吓得魂飞魄散,万分紧张地躲在颜瑞华的后面,绞手站着。
“你就是颜瑞华吧?”还没等她回答,她的手就被戴上了铐子。她没说什么。
“还有你。”警察说完,拉出颜瑞华后面的王翠花。
“警察同志,我,我”王翠花口齿不清地说着,可没人理会她。
最后,在众人的簇拥下,颜瑞华和媒婆被带出了饭馆。
2010。3。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