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男寡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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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火辣的太阳烤的知了沙哑的乱叫,这叫声像把刀把宁静的晌午砍的粉碎。陈孬赤着膀子在磨刀,知了的叫声加上磨刀的作响让人觉得烦躁不安。不愿午休的孩子走过来,撅着屁股蹲下,看他磨刀好奇。

    “五叔,磨刀干啥?”

    “杀鸡!”

    “杀鸡干什么?”

    “给猴看!”

    “杀鸡为什么给猴看,不给我吃?”

    “球孩子滚一边去,话咋那么多!”

    孩子哭着走了。大嫂从窗户探出脑袋翻着眼嚷道:“大人跟那吃屎孩子一样,找不着媳妇别拿孩子出气。”陈孬刚想回锋几句,大哥已在里面训斥,张开嘴又合上,专心磨刀。听屋里嫂子骂:“咋不要一点嘴脸,球儿子没一点记性,睡觉!”陈孬也不去理会,只当刮风。

    陈孬把刀磨的铮亮,斜插腰间,刚要出门母亲叫住说:“孬,你去哪?”

    “我出去逛逛,没事。”

    “拿菜刀干啥?”

    “没事,出去砍个锄把儿。”

    “咱家的锄没有折把儿,你到底干啥?跟娘好好说说,我看你有点不对劲。”

    陈孬强装微笑扶住母亲说:“你歇着吧!我就是去砍个把子,这么大岁数操这心干什么?别瞎想,睡吧!”

    陈孬走出家门,步子很重,脑袋紧绷绷的。想起了找对象的不顺,家里穷、弟兄多,每次介绍都是没有开始就结束,女方总把自己当脓鼻涕给甩了。好容易遇上个有眉目的,又被老狐仙给泼了脏水。什么“走路怕费腿,说话怕张嘴,偷过鸡、摸过狗,拿刀砍过他四叔”“放屁!今儿非砍死他不可,叫他一个大男人嚼舌头”陈孬本是想的,一不小心说了出来。主意更坚定了,脑门上青筋蹦起来。

    老狐仙家门上着栓,可能在家午休。陈孬用平和的声音叫他,生怕他听出杀机。老狐仙应了一声:“待一会儿,我穿上衣服。是孬不是?”“哦!”陈孬应着声,手又把菜刀攥了攥。老狐仙睁着睡眼,双手打开了门“啥事?”陈孬见他眼都绿了,冲上去挥着双刀迎面砍下。老狐仙四十多岁的人,还挺利索,见状不妙,双手推门,两把菜刀重重的插在门板上。等陈孬拔出刀时,门已上的死死的。陈孬跳着骂,祖宗八辈的,嘴角有白沫渐出,挥舞着菜刀,来回走动。老狐仙开始还在里面解释,后来也没话了。看热闹的人多了起来,男人和逞强的女人离的近,说着、劝着;稍远点的在指点着小声议论;翘首相望的在四处寻根问由。二叔、三叔、四叔、大哥都赶来。作长辈的连说带嚷,拿出长者风范来数落。四叔阴着脸严肃的说:“逞啥能!看人多不是?赶快给我回去!别在这里给我丢人现眼!”“今儿谁说都不中,非让他老狐仙成仙不可,成他妈的铁拐李!我丢人?不知是谁睡人家小媳妇赔了三千多块,那不丢人?”揭了四叔的短儿,虽是公开的秘密,却把许多话堵在四叔的嘴里。四叔没趣的说了句“管球你那淡闲事”分开人群走了。其他的人上来劝,好话说了一箩筐,没有丝毫作用,陈孬就要在门口等着。母亲哭喊着来了,非要给儿子跪下,又是打自己的脸,又是骂自己死去的老伴,泪花花的。陈孬无奈,摔刀回去了。

    陈孬坐在前头屋抽着闷烟。家人都在,说什么的都有。大嫂说:“象老狐仙这样的人砍一个少一个,省的坑人!俺两家地搭界,他掰咱玉米,我说他,他说‘是你的叫它会答应吗?’真他娘的气死人!”“你少说几句没人把你嘴当屁股!”大哥说着“吓唬吓唬算了,街坊邻居的!”嫂子撇着嘴。四叔说话了:“叫我说,他也够缺德的,俗话说‘宁刨十座坟,不破一宗媒’,我去寻他,问他是要命还是要钱?多少赔几个钱得了。砍了人,倒是出了气,可是跟着花钱又吃官司。我跟你说,孬,要不是骨头管着,我可不管这闲事!”陈孬懒得搭理四叔,由他去了。

    晚上,四叔带着成就感回来了。走进了陈孬屋,撂桌上了三百元说:“人家可说了,拿这三百元买个口误,什么口误,怪他妈的文明。叫我说算了,得知道抹到哪够一称!”陈孬不做声。“这事我管到这儿,往后再出啥事我可就不管了!”然后甩门而去。

    陈孬靠着被子,拿着三张百元大钞,头老脑凉快下来。想到了白天的一幕幕,也不全赖人家,思想到了这里,便检讨起自己来。快三十的人做事还那么糊涂、荒唐、冲动,难怪别人说闲话。想了自己的许多不好,又想了老狐仙以前的好,火气消了。摆弄着钱左右为难。这时发现有一张钱不对头,经过反复比对,确实有一张假钞。想这老狐仙够奸诈的,拿假钱来糊弄人,又想也可能是四叔捣的鬼,算了,得二百说二百吧!他睡不着,想着花假钞的方案种种。

    “小姐,这条裤子多少钱?”陈孬问售货员。“你才是小姐呢!你眼浮肿了咋的?没看这是百元裤行,都是一百的!”售货员冷冷的说。“你说话咋这么冲!吃炸药了,我不和女人一般见识,来!叫我试试!”嘴里说着,心理想就是你了,叫你嘴损。售货员取下裤子,态度缓和了许多。

    “我最讨厌别人叫我小姐!”

    “叫小姐怎么了?你又不是真是。”陈孬试着裤子打着趣。

    “不想听,不说吧!试你的裤子!”

    “还别说这条裤子挺合身,给你衬的怪帅,穿上后面姑娘排成队!”

    “小嘴还挺甜,好!就它了,给我装好!”

    陈孬左手接过裤子,右手递上了钱,转身要走。“嗳,你等等!你的钱不对劲,来,给我换一张!”小姑娘走上来,手已抓住了陈孬的胳膊。陈孬故作镇静,拿钱朝天看着说:“不可能,我刚从人民银行取出来的,叫我好好瞅瞅!”

    “我不管你是真是假,可能不可能,你给我换一张”!

    “那我不要裤子了。”

    “我算把你看透了,你成心来蒙人,这么高的小伙子拿假一百来骗裤子穿,你真够伟岸的!”姑娘嬉皮笑脸的挖苦着。“我真不是成心,我自己都不知道,我给你换!”陈孬拎着裤子,红着脸走出服装店,后面还能感到指戳的凉气。

    行动失败之后,陈孬不断的调整心态,是自己从羞辱中走出来。走过修鞋的小摊,他又转回来:“来,我修鞋!”修鞋的看了看说:“鞋没坏呀?”“钉个前掌吧!”“得五元钱!”“好!”修鞋的是个中年人,头发花白且浮着一层尘土,灰色的衬衣汗渍斑斑,沧桑的老脸,脸夹有汗滴走过的痕迹。大黄伞遮住了毒辣的太阳,却遮不住热量,陈孬觉得燥热,四下乱瞅,发现修鞋的是个残疾,右脚出了问题,只能点着。

    “师傅手艺不错呀!”

    “哎,我买的就是这个,在这个镇上我修出来的鞋不拿脚,走道舒服!好多年轻人是跟我学的!”

    “你多大年纪?”

    “五十了,修了大半辈子鞋!鞋不管有多臭,我闻不出味儿来,习惯了!修好了,你试试!”

    “怪好,给你钱!”

    修鞋师傅把钱装进胸前的口袋,从裤兜里摸钱找零,脏兮兮的钱递过来。陈孬刚要离去,师傅叫住:“小伙子你人不错,你帮我照看一会摊儿,我去解个手!”陈孬紧张的心放松下来。师傅住着拐杖趔趄的去了。陈孬掏出仅剩的百元大钞陷入了矛盾中。师傅回来后陈孬说:“我想起来了,我有零钱,我给你零的!”师傅从口袋里掏出来,又接过自己脏兮兮的钱。陈孬装模作样的找寻了一阵,不好意思的说:“没了?还给你一百的吧!零钱还给我!”在这一来一去中,陈孬把真钱换给了修鞋的师傅。陈孬不明白:假钱脱手自己为什么高兴不起来,真钱给人家自己又为什么感觉非常轻松!他不再赶集,拎着东西回家了。

    到家正好碰上收电费的,又交了八十多元。摸着空空的口袋,只留下一张假钱,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他在挣扎着,几次想把它撕掉,现实和理智控制了他。假钱又不是我做的,只要是钱,能流通就有价值,他尽力说服自己。最后他下定了决心。的确,为这张假钱他花费了许多心思,把脑子翻的乱七八糟,终于一个方案又出炉了。

    趁着清早的凉爽,他和代销点的老五商量办法,分红的细节都说的很清楚。事毕,他在水到口闲逛,等着鱼儿上钩。这个地方常有一群人蹲着侃天说地,卖东西的多在这里停歇。“卖鸡蛋!卖鸡蛋!”人还没来声音就传过来。卖鸡蛋的是个小媳妇,二十五六的年龄,看上去干净利索。买鸡蛋的人围过来,七嘴八舌的讨价还价,对称的高低非常计较,指指戳戳,有的尽管不买,话倒是挺多,充分显示自己见识和能干。陈孬走过去说:“两块五不贵,给我来十斤!”这句话尽管遭来了许多白眼,小媳妇却投来了赞赏的微笑,陈孬的心仿佛被挠了一把,如荡秋千。小媳妇轻拿慢放,称了十斤,称挑的高高的。陈孬迟疑了一下,还是把钱递过去。小媳妇有些怀疑,摸了摸,又朝天看了看。“绝对是真的,不信你去代销点换开,我帮你看摊儿,我看你零钱也不多吗!”小媳妇换了钱,找给陈孬。陈孬掂着鸡蛋晃悠着走了。

    老五出来了,气急败坏的,指着小媳妇骂:“你这小女人本事不小!拿张假钱来骗人,把钱还给我!”小媳妇懵了,也许是突如其来,她反映不过来,接过钱仔细观察,自己也失望了,他明白了。四周找人,不见了。别人问怎么回事,老五接着说:“我想着出门做生意不容易,她说换钱,我好心好意帮她忙,结果给我弄张假钱,好心操了驴肝肺!”“真不是我的,是刚才那小伙子的。”小媳妇辩解着。村人心知肚明,可没有人给她提供关于那个小伙子的一点信息,只报以无用的同情。“我不管是谁的,我是从你手接的,你给我换换!”小媳妇无奈的换了钱,推着车子伤心的走了。村人议论了一阵,骂了几句,蹲下去继续聊他们的天。

    吃晚饭时,母亲说起了这事。听旁人说,那小媳妇是个寡妇,刚办了个养鸡厂,男人出车祸死了,和个三四岁的孩子单独过活,不知哪个缺德的,讹人家了一百元,真是个挨千刀的,得叫龙抓了他,雷劈了他!母亲唠唠叨叨的说着,可能是同病相连的原因,母亲投入了许多感情。后面的,他已听不到了,只在痴痴的想。煎鸡蛋卧在碗面上,他毫无胃口。

    真是个难眠的夜呀!陈孬睡不着,来回在床上翻饼馍。她微笑的眼神,想象中流泪的面容,交织着,充斥着脑海,刺激着他。他不愿去想,可抹不去。他翻身起来抽支烟,又想到了过去。上学没有好好学习,做活又怕出四量力,脾气暴躁,沾火就着,还好动刀动枪。他又躺下。要让母亲知道这件事的真相,非气死不可!还算个人吗?有个声音不断的问这个问题。

    陈孬起了个五更,或者说他整晚就没有睡着。他骑车出去,想找回自己。他以亲戚的名义打听了几个人,车子停在了小寡妇的门前。这家前院是住房,后院是养鸡厂,听到群鸡嘎嘎的叫,还有难闻的腥臭味儿。红铁门开着,陈孬试探着往前走,迎面墙上用面砖镶着迎客松,左拐有一小门,挂着竹门帘,他掀起帘子,一条大狼狗咆哮着拉着铁链冲过来,他下意识的放下帘子,拿它作盾牌。狗从下面要钻出来,他急忙蹲下,双手按帘子两边,使它紧帖门框,膝盖隔着帘子顶着狗嘴,狗受了阻,跳起从中间突破,他迅速站起,脚踩帘子下面,双手撑着中间。不好!帘子掉了!他和男人打架从没害怕过,今天他怵了,他想如果没有奇迹发生,他只有衬着帘子把狗扑倒,而后像武松打虎一样把狗打死,要不,他将遍体鳞伤。发生这一切前后不到一分钟,脑海里的想法只是一闪念。帘子垂卷下来,狗却没能咬到他,女主人吆喝着,拿铁链子死死拽住它,狗恼怒了,上窜下蹦的争脱,女主人身体向后倾斜着,拉它到后院。

    狗栓好了,它还在不服气的叫唤,陈孬惊魂未定,心还在突突的跳,一屁股坐在卷屈的帘子上。小寡妇走过来,刚才还挺乐,可能看到了他的狼狈相,现在却拉起了脸。“你来干啥?”“对不起,昨天的事┄”“你带钱了吗?”“没有!”“那你来干啥?玩嘴来了,还是斗狗来了?”说着小寡妇有点忍俊不禁,脸转过去。“昨天的事我很后悔,现在我拿不出这钱,有了我还你,对不起!”“我不想听废话,象你这样儿你啥时侯有?你没钱你有什么?”口袋里连一百元都没有的男人在女人面前很难找到自信,陈孬想了许久说:“我有把力气,我给你做活,每天十元,我做十天,你觉啥样儿?”陈孬说话时,眼神游离,不敢看她。小寡妇感到了真诚,秋水有几分温柔,几分多情。“你多大了?”“二十七”“你叫啥?”“陈孬”如警察问讯一般。“好了,你以后每天上午来出一次鸡粪就行!但愿你说到做到!”陈孬抽身回去,小寡妇转回来又说:“对了,别人问你就说是我表哥,我刚把饲料打好,鸡粪还没来得及出,今天就开始吧!”

    陈孬在想一个问题:鸡蛋吃着那么香,鸡粪咋这么臭!他弓着腰,用铁锹把鸡笼下的粪撸出来,装上小推车,从后门拉到田地里。一趟一趟的跑,汗流汗流的。狗对他敌意未消,从它身边过时便扑过来,把铁链拉的绷紧,见不到他便汪汪的叫。小寡妇提着篮子收鸡蛋,有意无意和他搭讪,谈话中相互增进了了解。小男孩裸着身子跑出来,臆怔着眼,当院冲着树坑撒尿。见到陈孬就问妈妈,李娴说:“他是你叔叔!”鸡蛋收完了,粪也出干净了,李娴侍侯孩子吃饭,陈孬穿上衣服要走,李娴说:“早上吃了没?一块吃吧!”“我吃过了,你们吃吧,我走了!”饥肠辘辘的他蹬上车子回去了。

    车轮飞快的转,他敞着怀,衬衫向后飘扬,兜起的风很凉爽。他如释重负,倍感轻松,心里还有莫名的窃喜。回到家,他吃了五六个煮鸡蛋。母亲见他就捣骂起来,鸡蛋不让他好好下肚。“原来是你干的缺德事儿!我才养了你这个败家子!你┄┄”“妈!不说吧!我找到了活干,挣了钱还她!”他不耐烦的打断了母亲的话。“干啥活?”“您甭管,反正我有了钱指定给她!”“那你咋不去干活呢?”“我上的是早班,白天一般没活儿。”

    陈孬累在床上,脑子不断浮现她的笑容,就像沉不到水底的木块,摁下去又漂上来。

    这样的日子过了几天,他们的话多了起来,陈孬的活不在局限于出粪,也帮着打料、配料、喂食、收蛋,时间也不局限于上午,没事就来帮着干,那条狼狗也和他化敌为友,冲他摇头摆尾。那次孩子得了肺炎,烧的迷迷糊糊,呼呼噜噜的喘不上气来。陈孬骑着三轮摩托,李娴偎依着孩子,坐在后面去看医生,孩子病好了,娘儿俩和他亲近了许多。街房开始关注他们,投来了异样的目光,背地里猜测着议论。来家买鸡蛋的人也看似无意的打听。好事者和嫉妒的人多了,冲突发生了。那天对于李娴来说如噩梦。

    那天陈孬正在出鸡粪,有个叫范坚强的冲进来,骂骂咧咧。他因为强奸而入狱,刚刑满释放一天,强奸的对象就是十八岁时的李娴,家人不叫声张,生怕找对象受到影响,她毅然把他告进了监狱。陈孬听她细说过。李娴已和他交上火。狗汪汪的叫,为主人助威。“您光知买鸡蛋赚钱,把我们给臭死!吃碗面条都有鸡屎味儿!吃点炒菜苍蝇比酱豆儿还多!从今天起把鸡都卖了,要不,你试试!”“范坚强,你凭什么?你报复!那事你罪有应得!我看判你的还轻,枪毙了才好!”陈孬听到“范坚强”三个字,拉着铁锹过来了。“不错!我就是报复,我回来你的鸡厂就办不成!”他还要往下说,看一个拉着铁锹的小伙子咬着牙冲他来,范坚强四下里寻了一下,拿起靠墙的锄,指着陈孬喊:“你想干啥?我给你说,你在这村打听打听,看老子好惹不好惹?我知道你是陈沟村儿,这事跟你没关系!”陈孬径直走过去,围观的人分开道。“孙子!你过来吧!我一锄把你打成植物!”范坚强的锄还没抡起来,大铁锹已拍下去,重重的拍在范坚强的脑门上,声音很闷。陈孬还说了句“把你拍到地球里!”范坚强没有进地球里,很自然的倒下去,人世不醒,鲜血浸出来,染红了他脑门上擦的鸡粪。

    “打死人了”!人乱了起来,什么反映的都有,有叫人的、有报案的,叫嚷着四散去了。留下发呆的李娴,和杀气冲天的陈孬,陈孬拄着铁锹,等着有人来报仇。警车闪烁着警灯呼啸而来,陈孬被带走了。李娴这才回过神来,呜呜的痛哭起来。陈孬坐在车里,头深深的埋在两腿中,他知道这回完了,他还想到押赴刑场的一幕。又想到母亲,他流下了热泪。

    范坚强在去医院的路上,醒了。他嗅到了浓烈的鸡粪味儿,他知他还活着,只是脑门上多了一大包。

    陈孬被拘留了一周。胡子茂密的走出看守所,他觉得阳光格外刺眼,他眨眨眼,蓦然发现李娴母子在凉影儿向他招手,微笑。飘逸着头发,笑容像花在她颈项上开放。他奔跑过去。“你干了三天,住了七天,正好十天,给!这是你的一百元,还你!”“不要了!”他接过钱来,将它撕成两半。“这是真的!不是假钱!那一张假的我留作纪念了!”陈孬苦笑着说不出话。走了许久陈孬直视着她问:“还让我给你打工吗?”“不用了!”李娴狡黠的笑了“你来当老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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