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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七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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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王黎杨严窦

    元载,字公辅,凤翔岐山人。父昇,本景氏。曹王明妃元氏赐田在扶风,昇主 其租入,有劳,请于妃,冒为元氏。载少孤,既长,嗜学,工属文。天宝初,下诏 举明庄、老、列、文四子学者,载策入高第,补新平尉。韦鉴监选黔中,苗晋卿东 都留守,皆署判官,浸以名闻。至德初,江都采访使李希言表载自副,擢祠部员外 郎、洪州刺史。入为度支郎中,占奏敏给,肃宗异之。累迁户部侍郎,充度支、江 淮转运等使。

    帝不豫,李辅国用事,辅国妻,载宗女也,因相缔昵。会京兆尹缺,辅国白用 载,载意属国柄,固辞,辅国晓之,翌日,拜同中书门下平章事,领使如故。代宗 立,辅国势愈重,数称其才,进拜中书侍郎、许昌县子。载以度支繁浩,有吏事督 责,损威宠,乃悉天下钱谷委刘晏。未几,判天下元帅行军司马。

    盗杀李辅国,载阴与其谋。乃复结中人董秀,厚啖以金,使刺取密旨,帝有所 属,必先知之,探微揣端,无不谐契,故帝任不疑。华原令顾繇上封白发其私,帝 方倚以当国,乃斥繇,除名为民。鱼朝恩骄横震天下,与载不叶,惮之,虽帝亦衔 恚,乃乘间奏诛朝恩,帝畏有变,载结其爱将为助。朝恩已诛,载得意甚,益矜肆。 时拟奏文武官功状多谬舛,载虞有司驳正,乃请别敕授六品以下官,吏部、兵部即 附甲团奏,不须检勘,欲示权出于己。又与王缙请以河中为中都,裒关辅河东十州 税奉京师,选兵五万屯中都,镇御四方,杪秋行幸,上春还,可以避羌戎患。载以 议入,即从,前敕所由吏于河中经图宫殿,筑私第。帝闻,恶之,置其议。

    初,四镇北庭行营节度使寄治泾州,大历八年,吐蕃寇邠宁,议者谓三辅以西 无襟带之固,而泾州散地不足守。载尝在西州,具知河西、陇右要领,乃言于帝曰: “国家西境极于潘原,吐蕃防戍乃在摧沙堡,而原州界其间,草荐水甘,旧垒存焉, 比吐蕃毁夷垣墉,弃不居,其右则监牧故地,巨堑长壕,重复深固。原州虽早霜不 可蓺,而平凉在其东,独耕一县,可以足食。请徙京西军戍原州,乘间筑作,二旬 可讫,贮粟一岁。戎人夏牧青海上,羽书比至,则我功集矣。徙子仪大军在泾,以 为根本,分兵守石门、木峡,陇山之关,北抵于河,皆连山峻险,寇不可越。稍置 鸣沙县、丰安军为之羽翼,北带灵武五城,为之形势,然后举陇右之地,以至安西, 是谓断西戎胫,朝廷高枕矣。”因图上地形,使吏间入原州度水泉,计徒庸,车乘 畚闸之器悉具。而田神功沮短其议,乃曰:“兴师料敌,老将所难,陛下信一书生 言,举国从之,误矣。”帝由是疑不决。

    载智略开果,久得君,以为文武才略莫己若。外委主书卓英倩、李待荣,内劫 妇言,纵诸子关通货贿。京师要司及方面,皆挤遣忠良,进贪猥。凡仕进干请,不 结子弟,则谒主书。城中开南北二第,室宇奢广,当时为冠。近郊作观榭,帐帟什 器不徙而供。膏腴别墅,疆畛相望,且数十区。名姝异伎,虽禁中不逮。帝尽得其 状。载尝独见,帝深戒之,謷然不悛。客有赋都卢寻橦篇讽其危,载泣下而不 知悟。会李少良上书诋其丑状,载怒,奏杀少良,道路目语,不敢复议。载由是非 党与不复接,生平道义交皆谢绝。

    帝积怒,大历十二年三月庚辰,仗下,帝御延英殿,遣左金吾大将军吴凑收载 及王缙,系政事堂,分捕亲吏、诸子下狱。诏吏部尚书刘晏、御史大夫李涵、散骑 常侍萧昕、兵部侍郎袁騕、礼部侍郎常衮、谏议大夫杜亚讯状,而责辨端目皆出禁 中。遣中使临诘阴事,皆服。乃下诏赐载自尽,妻王及子扬州兵曹参军伯和、祠部 员外郎仲武、校书郎季能并赐死,发其祖、父冢,棺弃尸,毁私庙主及大宁、安仁 里二第,以赐百官署舍,破东都第助治禁苑。

    王氏,河西节度使忠嗣女,悍骄戾沓,载叵禁。而诸子牟贼,聚敛无涯艺,轻 浮者奔走。争蓄妓妾,为倡优亵戏,亲族环观不愧也。及死,行路无嗟隐者。籍其 家,钟乳五百两,诏分赐中书、门下台省官,胡椒至八百石,它物称是。女真一, 少为尼,没入掖庭。德宗时,始告以载死,号踊投地,左右呵止,帝曰:“安有闻 亲丧责其哀殒乎?”命扶出。

    帝为太子也,实用载议。兴元元年,诏复其官,听改葬。故吏许初、杨晈、纪 慆等合赀以葬,谥曰荒,后改曰成纵。载败,董秀、卓英倩、李待荣、术者李季连 悉论死。其它与载厚善坐贬者,若杨炎、王昂、宋晦、韩洄、王定、包佶、徐縯、 裴冀、王纪、韩会等凡数十百人。

    英倩弟英璘,家金州,州人缘以授官者亦百馀,豪制乡曲,聚无赖少年以伺变, 恃载权,牧宰莫敢问。载诛,英璘盗库兵据险以叛。诏发禁兵及山南西道兵二千讨 捕,刺史孙道平禽杀之。诏给复其州三年。

    李少良者,以吏治由诸帅府迁累殿中侍御史。罢,游京师,不见调,愤载不法, 疏论其恶,帝留少良客省,欲究其事。其友韦颂者候之,漏言于陆珽。载召珽问知 之,乃奏下少良御史台,劾其漏禁中语,并与颂、珽论杀之。珽,善经子,与颂及 少良善,又狎载子弟亲党,故载廉得其谋。初,载盛时,人皆疾厌之。大历八年, 有晋州男子郇谟以麻总发,持竹笥、苇席,行哭长安东市,人问之,曰:“我有字 三十,欲以献上,字言一事,即不中,以笥贮尸,席裹而弃之。”京兆以闻,帝召 见,赐以衣,馆内客省,问状,多讥切载。其言“团”者,愿罢诸州团练使,其言 “监”者,请罢诸道监军,大抵类此。先是,天下兵兴,凡要州权署团练、刺史。 载用事,授刺史者悉带团练以悦人心,故谟指而刺云。

    王缙,字夏卿,本太原祁人,后客河中。少好学,与兄维俱以名闻。举草泽、 文辞清丽科上第,历侍御史、武部员外郎。禄山乱,擢太原少尹,佐李光弼,以功 加宪部侍郎,迁兵部。史朝义平,诏宣慰河北,使还有指,俄拜黄门侍郎、同中书 门下平章事。进侍中,持节都统河南、淮西、山南东道诸节度行营事。辞侍中,加 东都留守。岁馀,拜河南副元帅,损军资钱四十万缗,营完宫室。硃希彩杀李怀仙 也,诏拜卢龙节度使,至幽州,委军于希彩乃还。会辛云京卒,兼领河东节度,让 还河南副元帅、东都留守。太原将王无纵、张奉璋恃功,以缙儒者易之,不如律令, 缙斩以徇,诸将股栗。再岁还,以本官复知政事。时元载专朝,天子拱手,缙曲意 附离,无敢忤。又恃才多所狎侮,虽载亦疾其凌靳也。京兆尹黎干数论执,载恶之, 缙折干曰:“尹,南方孤生,安晓朝廷事?”

    缙素奉佛,不茹荤食肉,晚节尤谨。妻死,以道政里第为佛祠,诸道节度、观 察使来朝,必邀至其所,讽令出财佐营作。初,代宗喜祠祀,而未重浮屠法,每从 容问所以然,缙与元载盛陈福业报应,帝意向之。繇是禁中祀佛,讽呗斋薰,号 “内道场”引内沙门日百馀,馔供珍滋,出入乘厩马,度支具禀给。或夷狄入寇, 必合众沙门诵护国仁王经为禳厌,幸其去,则横加锡与,不知纪极。胡人官至 卿监、封国公者,著籍禁省,势倾公王,群居赖宠,更相凌夺,凡京畿上田美产, 多归浮屠。虽藏奸宿乱踵相逮,而帝终不悟,诏天下官司不得棰辱僧尼。初,五台 山祠铸铜为瓦,金涂之,费亿万计。缙给中书符,遣浮屠数十辈行州县,敛丐赀货。 缙为上言:“国家庆祚灵长,福报所冯,虽时多难,无足道者。禄山、思明毒乱方 煽,而皆有子祸,仆固怀恩临乱而踣,西戎内寇,未及击辄去,非人事也。”故帝 信愈笃。七月望日,宫中造盂兰盆,缀饰镠饮琲,设高祖以下七圣位,幡节、衣冠 皆具,各以帝号识其幡,自禁内分诣道佛祠,铙吹鼓舞,奔走相属。是日立仗,百 官班光顺门,奉迎导从,岁以为常。群臣承风,皆言生死报应,故人事置而不脩, 大历政刑,日以堙陵,由缙与元载、杜鸿渐倡之也。

    性贪冒,纵亲戚尼姏招纳财贿,猥屑相稽,若市贾然。及败,刘晏等鞫其罪, 同载论死,晏曰:“重刑再覆,有国常典,况大臣乎!法有首从,不容俱死。”于 是以闻,上悯其耄,不加刑,乃贬括州刺史。久之,迁太子宾客,分司东都。建中 二年死,年八十二。

    黎干,戎州人。善星纬术,得待诏翰林,擢累谏议大夫,封寿春公。自负其辩, 沾沾喜议论。初,唐家郊祭天地,以高祖神尧皇帝配。宝应元年,杜鸿渐为太常卿、 礼仪使,于是礼仪判官薛颀、集贤校理归崇敬等共建:“神尧独受命之主,非始封 君,不得冒太祖配天地。景皇帝受封于唐,即商之契、周之后稷,请奉景皇帝配天 地,于礼宜甚。”干非之,乃上十诘、十难,傅经谊,抵郑玄,以折颀、 崇敬等,曰:“颀等引禘者至日祭天于圆丘,周人以远祖配,今宜以景皇帝为始祖, 配昊天圆丘。臣干一诘:国语称有虞氏、夏后氏并禘黄帝,商禘舜,周禘喾。 二诘:商颂‘长发,大禘也’。三诘:周颂‘雍,禘太祖也’。四 诘:祭法,虞、夏并禘黄帝,商、周俱禘喾。五诘:大传‘不王不禘,王 者禘其祖之所自出,以其祖配之’。六诘:尔雅‘禘,大祭也’。七诘:家 语‘凡四代帝王所郊,皆以配天;所谓禘,五年大祭也’。八诘:卢植以‘禘, 祭名。禘,谛也,事取明谛,故云’。九诘:王肃言‘禘,五年大祭’。十诘:郭 璞亦云。此经传先儒皆不言祭昊天于圆丘,根证章章,故臣谓禘止五年宗庙大祭, 了无疑晦。”

    其十难,一曰:“周颂雍之序曰:‘禘,祭太祖也。’郑玄说 ‘禘,大祭也。太祖,谓文王也’。商颂‘长发,大禘也’玄曰;‘大禘, 祭天也。’商、周两颂,同文异解,索玄之意,以禘加‘大’,因曰‘祭天’。 臣谓春秋‘大事于太庙’,虽曰‘大’,得祭天乎?虞、夏、商、周禘黄帝与 喾,礼‘不王不禘’,皆不言‘大’,玄安得称祭天乎?长发所颂,不及 喾与感生帝,故知不为祭天侑喾明矣。商、周五帝大祭见于经者甚详,而禘主庙, 不主天。今背孔子之训言,取玄之偏谊,诬缪祀典,不见其可。”

    二曰:“‘不王不禘,王者禘其祖之所自出,以其祖配之’。此言惟天子当禘。 如虞、夏出黄帝,商、周出喾,以近祖配之。自出之祖无庙,及自外至。自外至者, 同之天地,得主而止。又自出者在母亦然。春秋传‘陈,则我周之自出’。讵 可谓出太微五帝乎?玄以一‘禘’为三谊,在祭法则曰‘祭昊天于圆丘’。在 春秋传则‘郊以后稷配灵威仰’。在商颂曰‘祭天’。在周颂则禘曰 ‘大于四时祭,而小于祫’。本末驳舛,臆判自私,不足以训。”

    三曰:“商、周之前,禘所自出。自汉、魏以来,旷千馀岁,其礼不讲。盖玄 所说不当于经,不质于圣,先儒置之不用,是为弃言。”

    四曰:“今礼家行于世者,皆本玄学。臣请取玄之隙,还破颀等所建。颀等曰: ‘景皇帝为始祖,以配天。’按王制‘天子七庙’。玄曰:‘周礼也。太祖与 文、武之祧,合亲庙四而七。商氏六庙,契与汤合二昭二穆而六。’据玄,则夏不 以鮌、颛顼、昌意为始祖,是又与玄乖背。自古未有以人臣为始祖者,唯商以契, 周以稷。夫稷、契皆天子元妃子。简狄吞玄鸟卵而生契,契佐禹有大功,舜封之商, 其诗曰:‘天命玄鸟,降而生商,宅殷土芒芒。’后稷母曰姜嫄,出野履巨迹 而生稷,稷勤稼穑,尧举为农师,舜封之邰,号曰后稷。其诗曰:‘履帝武敏歆, 攸介攸止。’‘即有邰家室。’舜、禹有天下,契、稷在焉。传曰:‘功施于 人则祀之,以死勤事则祀之。’契为司徒,而人辑睦,稷勤百谷而山死,皆在祀典。 及子孙而有天下,故尊而祖之。”

    五曰:“既用玄说,小德配寡,而后稷止配一帝,不得全配五帝。今以景帝配 昊天,于玄为可为不可乎?”

    六曰:“众诘臣曰:‘上帝一帝,周官:祀天旅上帝,祀地旅四望。旅, 众也。则上帝是五帝。’臣曰:‘否,旅有众义,出于尔雅。又为祭名,亦曰 陈也。如前所诘,旅上帝为五帝,则季氏旅于泰山可得为四镇邪?’”

    七曰:“援玄之言,则景帝亲尽,主应在祧,反配天地,礼不相值。夫所谓始 祖者,经纶草昧,功普体大,以比元气含覆广大者也。故曰万物之始,天也;人之 始,祖也;日之始,至也。扫地而祭,则质;器用陶匏,则性;牲用犊,则诚;兆 于南郊,则就阳。至尊至质,不敢同于先祖也。”白虎通议曰:‘祭天岁一者 何?事之不敢黩也。’故因岁之阳气始达而祭之。今一岁四祭,黩莫大焉。上帝五 帝,祀阙不举,怠孰甚焉?黩与怠,皆失也。臣闻亲有限,祖有常,圣人制礼不以 情变。唐家累圣,历祀百年,非不知景帝为始封。当时通儒钜工尊高祖以配天,宗 太宗以配上帝,人神克厌,为日既久。乃今以神尧降侑含枢纽,而太宗仍配上帝, 则枢纽上帝佐也。以子先父,非天地祖宗之意。”

    八曰:“景皇帝非造我区夏,不得与夏之禹、商之契、周之稷、汉高帝、魏武 帝、晋宣帝、唐神尧皇帝并功,则陟配圜丘,上与天匹,曾谓圜丘不如林放乎?”

    九曰:“魏以武帝、晋以宣帝为始祖者,夫操与懿皆人杰也。拥天下强兵,挟 弱主,制海内之命,名虽为臣,势实为君,后世因之以成帝业,尊而祖之,不亦可 乎?”

    十曰:“神尧拯隋室之乱,振臂大呼,济人涂炭,汛扫荡攘,群凶无馀,出入 不数年而成王业,汉祖之功不能加焉。夏以禹,汉以高帝,我以神尧为始祖,订夏 法汉,于义何嫌?今颀、崇敬革天对,易祖庙,事之大者不稽于古,难以疑文僻说 定之。臣官以谏为名,不敢不尽愚。”

    议闻,代宗不韪其言。其后名儒大议,而景帝配天卒著于礼。

    俄迁京兆尹,颇以治称。京师苦樵薪乏,干度开漕渠,兴南山谷口,尾入于苑, 以便运载。帝为御安福门观之。干密具同船作倡优水嬉,冀以媚帝。久之,渠不 就。俄改刑部侍郎。鱼朝恩败,坐交通,出为桂管观察使。大历八年,复召为京兆 尹。时大旱,干造土龙,自与巫觋对舞,弥月不应。又祷孔子庙,帝笑曰:“丘之 祷久矣。”使毁土龙,帝减膳节用,既而霪雨。十三年,泾水拥隔,请开郑、白支 渠,复秦、汉故道以溉民田,废碾硙八十馀所。

    干性贪暴,既复用,不暇念治,专徇财色,附会嬖近,挟左道希主恩,帝甚惑 之。德宗在东宫,干与宦者特进刘忠翼阴谋,几危宗嗣。及即位,又诡道希进,密 乘车谒忠翼。事觉,除名长流,既行,市人数百群噪投砾从之,俄赐死蓝田驿。

    忠翼本名清潭,与左卫将军董秀皆有宠于代宗。当盛时,爵赏在其口吻,掊冒 财贿,赀产累皆巨万。至是,积前罪,并及诛。

    杨炎,字公南,凤翔天兴人。曾祖大宝,武德初为龙门令,刘武周攻之,死于 守,赠全节侯。祖哲,以孝行称。父播,举进士,退居求志,玄宗召拜谏议大夫, 弃官归养。肃宗时,即家拜散骑常侍,号玄靖先生。炎美须眉,峻风宇,文藻雄蔚, 然豪爽尚气。河西节度使吕崇贲辟掌书记。神乌令李太简尝醉辱之,炎令左右反接, 搒二百馀,几死,崇贲爱其才,不问。李光弼表为判官,不应。召拜起居舍人,固 辞。父丧,庐墓侧,号慕不废声,有紫芝白雀之祥,诏表其闾。炎三世以孝行闻, 至门树六阙,古所未有。终丧,为司勋员外郎,迁中书舍人,与常衮同时知制诰。 衮长于除书,而炎善德音,自开元后言制诏者,称“常杨”云。宰相元载与炎同郡, 炎又元出也,故擢炎吏部侍郎、史馆脩撰。载当国,阴择才可代己者,引以自近, 初得礼部侍郎刘单,会卒,复取吏部侍郎薛邕,邕坐事贬,后得炎,亲重无比。会 载败,坐贬道州司马。

    德宗在东宫,雅知其名,又尝得炎所为李楷洛碑,寘于壁,日讽玩之。及 即位,崔祐甫荐炎可器任,即拜门下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

    旧制,天下财赋皆入左藏库,而太府四时以数闻,尚书比部覆出纳,举无干欺。 及第五琦为度支、盐铁使,京师豪将求取无节,琦不能禁,乃悉租赋进大盈内库。 天子以给取为便,故不复出。自是天下公赋为人君私藏,有司不得计赢少。而宦官 以冗名持簿者三百人,奉给其间,根柢连结不可动。及炎为相,言于帝曰:“财赋 者,邦国大本,而生人之喉命,天下治乱重轻系焉。先朝权制,以中人领其职,五 尺宦竖,操邦之柄,丰俭盈虚,虽大臣不得知,则无以计天下利害。陛下至德,惟 人是恤,参计敝蠹,莫与斯甚。臣请出之,以归有司。度宫中经费一岁几何,量数 奉入,不敢以阙。如此,然后可以议政,惟陛下审察。”帝从之。乃诏岁中裁取以 入大盈,度支具数先闻。

    初,定令有租赋庸调法,自开元承平久,不为版籍,法度玩敝。而丁口转死, 田亩换易,贫富升降,悉非向时,而户部岁以空文上之。又戍边者,蠲其租、庸, 六岁免归。玄宗事夷狄,戍者多死,边将讳不以闻,故贯籍不除。天宝中,王钅共 为户口使,方务聚敛,以其籍存而丁不在,是隐课不出,乃按旧籍,除当免者,积 三十年,责其租、庸,人苦无告,故法遂大敝。至德后,天下兵起,因以饥疠,百 役并作,人户凋耗,版图空虚。军国之用,仰给于度支、转运使;四方征镇,又自 给于节度、都团练使。赋敛之司数四,莫相统摄,纲目大坏。朝廷不能覆诸使,诸 使不能覆诸州。四方贡献,悉入内库,权臣巧吏,因得旁缘,公托进献,私为赃盗 者,动万万计。河南、山东、荆襄、剑南重兵处,皆厚自奉养,王赋所入无几。科 敛凡数百名,废者不削,重者不去,新旧仍积,不知其涯。百姓竭膏血,鬻亲爱, 旬输月送,无有休息。吏因其苛,蚕食于人。富人多丁者,以宦、学、释、老得免, 贫人无所入则丁存。故课免于上,而赋增于下。是以天下残瘁,荡为浮人,乡居地 著者百不四五。炎疾其敝,乃请为“两税法”以一其制。凡百役之费,一钱之敛, 先度其数而赋于人,量出制入。户无主客,以见居为簿;人无丁中,以贫富为差。 不居处而行商者,在所州县税三十之一,度所取与居者均,使无侥利。居人之税, 秋夏两入之,俗有不便者三之。其租、庸、杂徭悉省,而丁额不废。其田亩之税, 率以大历十四年垦田之数为准,而均收之。夏税尽六月,秋税尽十一月,岁终以户 赋增失进退长吏,而尚书度支总焉。帝善之,使谕中外。议者沮诘,以为租庸令行 数百年,不可轻改。帝不听。天下果利之。自是人不土断而地著,赋不加敛而增入, 版籍不造而得其虚实,吏不诫而奸无所取,轻重之权始归朝廷矣。

    炎兴岭表,以单议悟天子,中外翕然属望为贤相。居数月,崔祐甫疾,不能事, 乔琳免,炎独当国,遂多变祐甫之政,减薄护元陵功优,人始不悦。又请开丰州陵 阳渠,发畿县民役作,闾里骚然,渠卒不就。

    素德元载,思有以报之,于是复议城原州,节度使段秀实谓“安边却敌,宜以 缓计,方农事,不可遽兴功。”炎怒,追秀实为司农卿,以邠宁李怀光督作,遣硃 泚、崔宁统兵各万人翼之。诏书下,泾军恚曰:“吾军为国西屏十馀年。始自邠土, 农桑地著之安,徙此榛莽中,手披足践,既立城垒,则又投之塞外,且安寘此乎?” 又怀光持法严,举军畏之。裨将刘文喜因人之怨,乃上疏求秀实、硃泚为使。诏以 泚代怀光,文喜不奉诏,闭城拒守,质其子吐蕃以求援。时方炀旱,人情骚携,群 臣皆请赦文喜,帝不听。诏减服御给军,且趣师泾州,士当受春服者皆即赐。命泚、 怀光率军攻之,垒环其州。别将刘海宾斩文喜,献其首,泾州平,而原卒不能城。 又以刘晏劾载,已坐贬,乃出晏忠州,用庾准为荆南节度使,诬晏杀之,朝野侧目。 李正己表请晏罪,炎惧,乃遣腹心分走诸道:裴冀使东都、河阳、魏博,孙成使泽 潞、礠邢、幽州,卢东美使河南、淄青,李舟使山南、湖南,王定使淮西。声言宣 慰,而实自辩解,言“晏往尝傅会奸邪,谋立独孤妃为后,帝自恶之,非它过也” 帝闻,使中人复其言于正己,还报信然,于是帝意衔之,未发也。

    会卢杞以门下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进炎中书侍郎,同秉政。杞无术学,貌 么陋,炎薄之,托疾不与会食,杞阴为憾。旧制,中书舍人分押尚书六曹,以平奏 报。开元初,废其职。杞请复之,炎固以为不可,杞益怒。又密启主书过咎,逐之, 炎曰:“主书,吾局吏也,吾当自治之,奈何相侵邪?”始,炎还朝,道襄、汉, 因劝梁崇义入朝,后又使李舟邀说之,崇义益反侧。及其叛,议者归咎炎,以为趣 成之。帝欲以淮西李希烈统诸军致讨,炎曰:“希烈始与李忠臣为子,逐忠臣取其 位,此可以任乎?居无尺寸功,犹倔强不奉法,设使平贼,陛下将何以制之?”帝 不能平,恚曰:“氍不能食吾言。”遂用希烈。又尝访群臣可大任者,杞荐张镒、 严郢,而炎举崔昭、赵惠伯。帝以炎论议疏阔,遂罢为尚书左仆射。既谢,对延英 讫,不至中书,杞怒,益欲中之。

    先是,严郢为京兆尹,不附炎,炎讽御史张著劾之,罢兼御史中丞。源休与郢 不善,自流人擢休为京兆少尹,令伺郢过。休反与郢善,炎怒。会张光晟谋杀回纥 酋帅,乃使休使回纥。郢坐度田不实,下除大理卿。至是炎罢,其子弘业赇赂狼藉, 故杞引郢为御史大夫按之,并得它过。惠伯为河南尹时,尝市炎第为官廨。御史劾 炎宰相抑吏市私第,贵取其直。杞召大理正田晋评罪,晋曰:“宰相于庶官比监临, 计羡利,罪夺官。”杞怒,谪晋衡州司马。于是当监主自盗,罪绞。开元时,萧嵩 尝度曲江南,欲立私庙,以为天子临幸处乃止,后炎复取以立庙。飞语云:“地有 王气,故炎取之。”帝闻,震怒,会狱具,诏三司同覆,贬崖州司马同正。未至百 里,赐死,年五十五。贬惠伯多田尉,亦杀之。

    初,炎矫饬志节,颇得名。既傅会元载抵罪,俄而得政,然忮害根中,不能自 止。眦睚必雠,果于用私,终以此及祸。自道州还也,家人以绿袍木简弃之,炎止 曰:“吾岭上一逐吏,超登上台,可常哉?且有非常之福,必有非常之祸,安可弃 是乎?”及贬,还所服。久之,诏复其官,谥肃愍,左丞孔驳之,更曰平厉。

    庾准者,常州人。无学术,以柔媚自进,得幸于王缙,骤至中书舍人,时流嗤 薄之。再迁尚书右丞。缙得罪,出为汝州刺史。复入为司农卿。又善炎,故炎使节 度荆南;晏已诬死,引为尚书左丞。建中三年卒,赠工部尚书。

    严郢,字叔敖,华州华阴人。父正诲,以才吏更七郡、终江南西道采访使。郢 及进士第,补太常协律郎,守东都太庙。禄山乱,郢取神主秘于家,至德初,定洛 阳,有司得以奉迎还庙,擢大理司直。吕諲镇江陵,表为判官。方士申泰芝以术得 幸肃宗,遨游湖、衡间,以妖幻诡众,奸赃钜万,潭州刺史庞承鼎按治。帝不信, 召还泰芝,下承鼎江陵狱。郢具言泰芝左道,帝遣中人与諲杂讯有状,帝不为然。 御史中丞敬羽白贷泰芝,郢方入朝,亟辨之。帝怒,叱郢去。郢复曰:“承鼎劾泰 芝诡沓有实,泰芝言承鼎验左不存。今缓有罪,急无罪,臣死不敢如诏。”帝卒杀 承鼎,流郢建州。泰芝后坐妖妄不道诛。代宗初,追还承鼎官,召郢为监察御史, 连署帅府司马。郭子仪表为关内、河东副元帅府判官,迁行军司马。子仪镇邠州, 檄郢主留务。河中士卒不乐戍邠,多逃还。郢取渠首尸之,乃定。岁余,召至京师, 元载荐之帝,时载得罪,不见用。御史大夫李栖筠亦荐郢,帝曰:“是元载所厚, 可乎?”答曰:“如郢材力,陛下不自取,而留为奸人用邪?”即日拜河南尹、水 陆运使。大历末,进拜京兆尹。严明持法令,疾恶抚穷,敢诛杀,盗贼一衰,减隶 官匠丁数百千人,号称职尹。

    宰相杨炎请屯田丰州,发关辅民凿陵阳渠,郢习朔边病利,即奏:“旧屯肥饶 地,今十不垦一,水田甚广,力不及而废。若发二京关辅民浚丰渠营田,扰而无利。 请以内苑莳稻验之,秦地膏腴,田上上,耕者皆畿人,月一代,功甚易,又人给钱 月八千,粮不在,然有司常募不能足。合府县共之,计一农岁钱九万六千,米月七 斛二斗,大抵岁僦丁三百,钱二千八百八十万,米二千一百六十斛,臣恐终岁获不 酬费。况二千里发人出塞,而岁一代乎?又自太原转粮以哺,私出资费倍之,是虚 畿甸,事空徭也。”郢又言:“五城旧屯地至广,请以凿渠粮俾诸城,夏贷冬输, 取渠工布帛给田者,令据直转谷,则关辅免调发,而诸城辟田。”炎不许,渠卒不 成,弃之。

    御史台请天下断狱一切待报,唯杀人许偿死,论徒者得悉徙边。郢言:“罪人 徙边,即流也。流有三,而一用之,诚难。且杀人外犹有十恶、伪造用符印、强光 火诸盗,今一徙之,法太轻,不足禁恶。又罪抵徒,科别差殊,或殴伤、夫妇离非 义绝、养男别姓、立嫡不如式、私度关、冒户等不可悉,而与十恶同徙,即轻重不 伦。又按,京师天下聚,论徒者至广,例不覆谳,今若悉待报,有司断决有程,月 不啻五千狱,正恐牒按填委,章程紊挠。且边及近边犯死徒流者,若何为差?请下 有司更议。”炎恶异己,阴讽御史张著劾郢匿发民浚渠,使怨归上。系金吾。长安 中日数千人遮建福门讼郢冤,帝微知之,削兼御史中丞。人知郢得原,皆迎拜。会 秋旱,郢请蠲租税,炎令度支御史按覆,以不实,罢为大理卿。

    炎之罢,卢杞引郢为御史大夫,共谋炎罪。即逮捕河中观察使赵惠伯下狱,楚 掠惨棘,锻成其罪,卒逐炎崖州,惠伯费州。天下以郢挟宰相报仇为不直。然杞用 郢败炎,内忌郢才,因按蔡廷玉事,杀御史郑詹,出郢为费州刺史。道逢柩殡,问 之,或曰:“赵惠伯之殡。”郢内惭,忽忽岁余卒。

    窦参,字时中,刑部尚书诞四世孙。学律令,为人矜严悻直,果于断。以廕累 为万年尉。同舍当夕直者,闻亲疾惶遽,参为代之。会失囚,京兆按直簿劾其人, 参曰:“彼以不及谒而往,参当坐。”乃贬江夏尉,人皆义之。迁奉先尉。男子曹 芬兄弟隶北军,醉暴其妹,父救不止,恚赴井死。参当兄弟重辟,众请俟免丧,参 曰:“父繇子死,若以丧延,是杀父不坐。”皆榜杀之,一县畏伏。

    进大理司直,按江淮狱扬州,节度使陈少游偃蹇不郊迎,遣军吏致问,参厉辞 谯让,少游惭,往谒参,参不顾即去。婺州刺史邓珽盗赃八千缗,宰相右珽,欲免 输其财,诏百官集尚书省议,多希意为助,参独持法,卒输入之。迁监察御史。湖 南判官马彝发部令赃千万,令之子因权幸诬奏彝,参往按,直其侵衊。彝后佐曹王 皋,以干直闻者也。

    入为御史中丞,举劾无所回忌。德宗数召见,语天下事,或决大议,帝器之。 然多与宰相驳异,数为排却,卒无以伤。参由是无所惮,或率情制事矣。时定百官 班禀,参尝为大理司直,故多其入,使在丞上。恶詹事李昇,抑其班在诸府少尹下。 中外稍恶其专。

    进兼户部侍郎。民家生豕二首四足,有司欲以闻,参曰:“此乃豕祸。”屏不 奏。陈少游死,子请袭封,参大署省门曰:“少游位将相,以艰危易节,上含垢不 忍发,其息容得传袭邪?”神策将军孟华战有功,或诬以反,龙武将军李建玉陷吐 蕃自拔归,部曲告与虏通,皆论死。参悉治出之,人始属望。

    俄以中书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领度支、盐铁使。每延英对,它相罢,参必 留,以度支为言,实专政也。然参无学术,不能稽古立事,惟树亲党,多所讠冋察, 四方畏之。于是淄青李纳厚馈参,外示严畏,实赂帝亲近为间,故左右争毁短之。

    申,其族子也,为给事中,参亲爱,每除吏多访申,申因得招赂,漏禁密语, 故申所至,人目为“喜鹊”帝闻,以戒参,且曰:“是必为累,不如斥之。”参 以情诉曰:“臣无强子姓,申虽疏属,无它恶。”帝曰:“而虽自保,如外言何?” 参固陈丐。

    初,陆贽与参不平,吴通玄兄弟皆在翰林,与贽轩轾不得,申舅嗣虢王则之与 通微等善,遂共谮贽。帝得其奸,逐申为道州司马。不浃日,贬参郴州别驾。宣武 刘士宁饷参绢五千,湖南观察使李巽故与参隙,以状闻,又中人为之验左,帝大怒, 以为外交戎臣,欲杀参。贽虽怨,然亦以杀之太重,乃贬驩州司马,逐其息景伯于 泉州,女尼于郴州,没入赀产奴婢。帝又欲杀申、则之及属人荣,贽固争:“法有 首从,首原则从减。荣与参虽善,然初无邪僻,数激愤有直言,晚颇疏忌,请贬荣 远官,申、则之除名流岭南。”诏可。时宦侍谤沮不已,参竟赐死于邕州,年六十。 而杖杀申,免荣死,诸窦并逐云。

    吴通玄者,海州人,与弟通微皆博学善文章。父道瓘,以道士诏授太子诸王经, 故通玄等皆得侍太子游,太子待之甚善。始,通玄举神童,补秘书正字。又擢文辞 清丽科,调同州司户参军。德宗立,弟兄踵召为翰林学士。顷之,通微迁职方郎中, 通玄起居舍人,并知制诰。凡帝有撰述,非通玄笔未尝慊。

    与陆贽、吉中孚、韦执谊并位。贽文高有谋,特为帝器遇,且更险难,有功。 通玄等特以东宫恩旧进,昵而不礼,见贽骤擢,颇媢恨。贽自恃劲正,屡短通玄于 帝前,欲斥远之,即建言:“承平时,工艺书画之冗,皆待诏翰林而无学士,至德 以来,命集贤学士入禁中草书诏,待进止于翰林院,因以名官。今四方无事,制书 职分宜归中书舍人,请罢学士。”帝不许。通玄怨日结,谋夺其内职。会贽权知兵 部侍郎,主贡举,乃命为真。贞元十年,通玄拜谏议大夫,自以久次,当得中书舍 人,大怨望。贽与窦参交恶,参从子申从舅嗣虢王则之方为金吾将军,故申介之使 结通玄兄弟,共危贽。而通玄以宗室女为外妇,帝知,未及责。则之飞谤云:“贽 试进士,受贿谢。”帝恶诬构,大怒,罢参宰相,逐则之昭州司马,通玄泉州司马。 又衔淫污近属事,自诘之,不敢答,赐死长城驿。贽遂相矣。

    通玄死,通微白衣待罪于门,帝宥之,内惧祸,不敢行丧服。

    赞曰:元载、杨炎各以才资奋,适主暗庸,故致位辅相。若其翦阉尹,城原州 以谋西夏,还左藏有司,一租赋以检制有亡,诚有取焉。然载本与辅国以利合,险 刻著诸心,溪壑之欲,发乎无厌。炎牵连载势,兴丑裔,秉国维纲,返为载复雠, 释言于君,卒与妻子并诛,暴先骨,殛命于道,盖自取之也。夫奸人多才,未始不 为患,故鄷舒以俊死,而邓析以辩亡。若两人者,所谓多才者邪!缙言福业报应, 参得君自私,无可论者。易称“鼎折足,其刑剭谅哉!

    <b>部分译文</b>

    元载的字叫公辅,凤翔府岐山县人。

    父亲名升,本来姓景,曹王李明的妃子元氏得到的赏田在扶风郡,景升主管她的租税收入,因有功劳,对元妃请求,改姓元。

    元载早年成了孤儿,长大后,好学,擅长写文章。天宝初年,皇帝下诏举行精通庄子、列子、文子的科举考试,元载考取了优等,被任命为新平县县尉。韦镒到黔中道去监督科举考试、苗晋卿当东都留守,都任命他为判官,逐渐有了名声。至德初年,江南东道采访使李希言任命他为自己的副手,升任祠部员外郎、洪州刺史。后入京任度支郎中。奏事敏捷周全,唐肃宗对他感到惊异。多次升官后任户部侍郎,担任度支、江淮转运等使。

    皇帝害病了,李辅国当权,李辅国的妻子是元载家族的女儿,因此互相亲近。

    遇到京兆尹空缺了,李辅国说要任命元载,元载想当宰相,坚决推辞。李辅国知道他的用意,第二天,任命他为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使职和以前一样。唐代宗即位,李辅国权势更大了,多次在皇帝面前称赞他的才干,又提升他为中书侍郎、许昌县子爵。元载因度支事务多,有官员监督管辖,有损威望荣耀,就将全国的钱财和粮食管理权交给了刘晏。不久,又任天下元帅的行军司马。

    强盗杀死了李辅国,元载私下参与了阴谋。于是又勾结宦官董秀,送很多金钱给他,叫他探听皇帝的想法。皇帝想做什么,他必定先知道了,揣摩皇帝的倾向,因此没有和皇帝不相合的意见,所以皇帝任用他毫不怀疑。华原县令顾繇上奏揭发他家的事,皇帝正靠元载治国,就把他免职为老百姓。鱼朝恩骄横跋扈名震天下,元载和他合不来,害怕他,即使皇帝也怀恨他。元载乘机会上奏杀掉鱼朝恩,皇帝还担心出问题,元载结交鱼朝恩宠爱的将领作为自己的助手。鱼朝恩被杀死了,元载非常得意,更加骄傲放肆了。

    当时他草拟的文武官员的功劳有很多错误,元载怕有关部门指责,就请求下诏令任命六品以下的官员时,吏部、兵部就附在各等级中一起奏报,不必检查审核,想用来表示权掌握在自己手里。他又赞同王缙,请求将河中作为中都,将关中、河东十州的赋税收到京城里,选择五万士兵驻扎在中都,镇抚各地,皇帝秋末到中都去,初春回长安,可以避开吐蕃入侵。元载自认为奏本呈上就会批准,提前命有关官吏到河中去规划宫殿,建造私宅。皇帝听说了,讨厌他,没批准他的提议。

    当初,四镇、北庭行营节度使寄居治理泾州。大历八年(773),吐蕃进犯分阝宁,有议论的人说京城西边没有山河的险阻,而泾州地势开阔无险阻、驻守无意义。元载曾在西州任官,知道河西、陇右的要害所在,于是对皇帝说:“大唐西部边境现在潘原,吐蕃边防却在摧沙堡,原州在两地之间,草多水甜,过去的城堡还在,近来吐蕃毁坏它的城墙,抛弃了不占据它,它的右边就是过去监牧使曾管辖的地方,堑壕深而且长,重叠坚固。原州虽然降霜早不能耕种,但平凉在它的东边,只收这一县的租税,就能供应充足的粮食。请求把京城西边的军队调去驻守原州,乘机会筑城堡,二十天可以筑好,储存一年的粮食。吐蕃夏天到青海边去放牧,等他们的情报送到,我们的准备都做好了。把郭子仪的大部队调到泾州,作为主力,派兵驻守石门、木峡、陇山的关口往北直到黄河,都是连接的山岭险地,敌兵无法逾越。再逐渐驻守鸣沙县、丰安军作为他们的辅助,北边依托灵武五个城,配合他们,之后再攻占陇右,直到安西,这叫作砍断吐蕃的脚,国家就高枕无忧了。”他还呈上地形图,又派官吏偷偷到原州去测量河流泉水,计算所需劳力,车辆和取运土的工具都准备好了。

    但田神功阻挠这个计划,他说:“出兵和分析敌情,老将都认为是难事,皇上听信一个文官的话,让全国都听从他,是错误的。”皇帝因此犹豫没有决定。

    元载智谋通达果断,长期受皇帝信任,认为文武才干没人比得上自己。在外依靠主书官卓英倩、李待荣,在家里听信妻子的话,放任儿子们接收贿赂。在京城重要部门和各地,都排挤忠臣贤人,提拔贪官小人。凡是想升官送礼,不巴结他的儿子就去拜见主书官。他在长安城中有南北两座宅院,房屋华丽高大,是当时最好的。他又在近郊修亭观台榭,帷幕陈设不需搬动。良田别墅,到处都是,近几十处;美女艺人,即使皇宫也比不上。皇帝了解了所有情况。元载有次单独拜见,皇帝郑重告诫他,他傲慢不肯悔改。有位客人写了都卢寻木童篇暗示他已危险了,他被感动得流泪但仍不醒悟。遇到李少良上奏揭他的丑事,元载发怒了,上奏杀死了李少良。人们走在路上只敢用眼睛示意表示对他的愤恨,但没人敢再非议他。元载从此除了他的党羽不再见任何人,原来讲仁义的朋友都不理了。

    皇帝的恼怒增加了,大历十二年(777)三月十一日,仪仗出来后,皇帝驾临延英殿,派左金吾大将吴凑逮捕了元载、王缙,关押在政事堂里。又分别逮捕了他们亲信的官吏和儿子们关进监狱。

    有诏命吏部尚书刘晏、御史大夫李涵、散骑常侍萧昕、兵部侍郎袁。。、礼部侍郎常衮、谏仪大夫杜亚审讯,证人罪状都由皇宫里的人提供。皇帝还派宦官去当场问一些隐秘的事,他都认罪。于是皇帝下诏命元载自杀,他妻子和儿子扬州兵曹参军元伯和、祠部员外郎元仲武、校书郎元季能都被处死了,还挖开他祖父、父亲的坟墓,劈开棺材扔掉尸骨,拆毁了他家私庙的神主和大宁、安仁里的两处住宅,将材料赐给众臣修理官署住宅,还拆毁他在洛阳的宅院修理禁苑。

    他的妻子王氏是河西节度使王忠嗣的女儿,泼辣骄横贪婪,元载管不住她。

    几个儿子都很坏,搜刮钱财没有止境,轻薄的人为他们效力。他们争着养艺妓和小妾,表演滑稽下流的节目,家族亲属围着看而不觉得羞耻。到他们被处死,过路人没有可怜他们的。抄他们的家,有钟乳药材五百两,有诏分给中书、门下省的官员,胡椒有八百石,其他东西也和这相当。他的女儿元真一,从小就当了尼姑,被押到宫中嫔妃处做奴仆。唐德宗时,才告诉她元载死了,她哭叫跳脚倒在地上,侍从们呵斥阻止她,皇帝说“:哪有听说父亲去世了却责备她悲伤的呢?”命令把她扶了出去。

    唐德宗被立为太子,确实是采用了元载的提议。兴元元年(784),有诏恢复了他的官爵,让给他改葬。他过去的官吏许初、杨皎、纪忄舀等凑钱把他安葬了,给他赐谥号叫荒,后来改为成纵。

    元载垮台后,董秀、卓英倩、李待荣、道士李季连都被处死。其他和元载交好牵连贬官的,如杨炎、王昂、宋晦、韩氵回、王定、包佶、徐纟寅、裴冀、王纪、韩会等共有几十上百人。

    杨炎的字叫公南,凤翔府天兴县人。

    他的曾祖父杨大宝,武德初年任龙门县县令。刘武周进攻龙门,他守城战死了,因此赠官为全节侯。他祖父杨哲,以行孝有名。他父亲杨播,考中了进士,但隐居不做官,唐玄宗征召任命为谏议大夫,他又放弃官职回家奉养父母。唐肃宗时,到他家里来任命他为散骑常侍,赐称玄靖先生。

    杨炎相貌俊美,风度出众,文章雄辩华丽,但豪放任性。河西节度使吕崇贲提拔他任掌书记官。神乌县县令李太简曾酒后侮辱了他,他命部下将李太简反绑起来,打了两百多板子,差点打死了。

    吕崇贲喜欢他的才干,不责问他。李光弼任命他为判官,他不接受。皇帝召他去任起居舍人,他坚决推辞了。父亲去世,他在墓边搭棚子住下,不断地想念哭喊,有灵芝、白鸟的吉兆出现,有诏在他家住处立牌坊赐匾额。杨炎三代以行孝出名,以至门前树有六座牌坊,自古以来还没有过。服丧期满后,任司勋员外郎,后任中书舍人,又和常衮一起任知制诰官。常衮擅长写任命官员的诏令,而杨炎擅长写恩诏,开元以后谈到诏命写得好的,人们都说“常、杨”

    宰相元载和杨炎是一个郡的同乡,杨炎又是元载的外甥,因此元载提拔杨炎任吏部侍郎、史馆修撰。元载当权,暗暗选择才能可以接替自己的人,让他亲近自己。开始选中礼部侍郎刘单,但刘单去世了;又选中吏部侍郎蔡邕,蔡邕因罪贬官;后来选中了杨炎,亲近重用,没人比得上。后来元载垮台了,他被牵连贬任道州司马。

    唐德宗任太子时,听说了他的名字,又曾得到了杨炎写的李楷洛碑,把它挂在墙上,每天读它欣赏。到登基后,崔。。甫推荐杨炎可以重用,就任命他为门下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

    按过去的制度,全国赋税都送交左藏库,太库每季度上报数额,尚书省比部审核进出,故没有隐瞒。到第五琦任度支、盐铁使,京城里的大将不断索取,第五琦无法禁止,就把所有赋税都放进宫内大盈库。皇帝认为支取方便,就不再交出了。从此全国赋税成了皇帝的私人财产,官府不能掌握盈余亏损。而宦官以各种名目管账目的有三百人,在里面偷拿,互相勾结不能改变。到杨炎任宰相,对皇帝说:“赋税是国家的根本,人民的命脉,国家安定动乱贫穷富裕与它相联系。前代做临时措施,命宦官担任管理,故小小宦官掌握了国家的命脉,多和少、盈余和亏损,即使重臣不能知道,因此无法规划国家的安排。皇上品德最高尚,一心关心人民,比较存在的问题,没有比这更严重的。我请求把赋税收入移到宫外,划归有关部门管理。算出宫中开销一年是多少,按数额提供,不敢欠缺。像这样,才能评论朝政利弊,请皇上审查。”皇帝听从了他。就下诏命每年按足数拨交大盈库,度支先奏报全国收入数。

    当初国家规定有租庸调法,从开元后太平时间长了,不清查户口土地,记载混乱。人口流动死亡,土地易主,贫富改变,都和以前不同了,但户部每年按旧有记载呈报。还有驻守边境的士兵,按规定免去租、庸,六年退役。唐玄宗进攻异族,驻守边境的士兵死了很多,边境将领忌讳失败不报告死亡,因此户口没有注销。天宝年间,王钅共任户口使,一心搜刮民财,认为户籍有,人能到哪里去,这是逃避不交,就查旧有记载,扣除六年应免的,累计三十年,追收租、庸,人民痛苦而没地方申诉,因此法制混乱。至德年以后,国内战乱,加上天灾疾病,劳役繁多,人口减少,租税无着落,军队和国家的开支,依靠度支、转运使;各地驻军,又各自依靠节度、都团练使。收赋税的部门有几个,互相不能管辖,因此制度大乱。中央不能审查各使,各使不能审查各州。

    各地贡品租税,都收进了他们自己的仓库,掌权和狡猾的官吏,都在里面做假,假托上缴,实际贪污盗窃的,往往不计其数。河南、山东、荆襄、剑南驻扎大量军队的地方,都把大量收入留给自己,国家收入很少。向人民征收的税共有几百种,废弃了的不停收,重复的不去掉,新旧累积,没有止境。老百姓流尽了血汗,卖骨肉,不断地交纳,不得安宁。官吏靠他们的苛刻,勒索人民。富裕人家多男丁的,往往因任官、读书、当僧人道士免交,贫穷没有收入的就要按丁纳税。皇帝越是免税,老百姓的赋税越多。因此全国贫困的人,都四处流浪,住在本地的不到百分之四五。

    杨炎想改变这弊端,就请求用“两税法”来统一税制。所有劳役的费用,赋税的交纳,先计算出数额再向人民征收,根据开支决定收入。住户不论土著或客居,按现所在地登记;人不分中男或成丁,按贫富分等级。不定居而贩运的人,在所在的州县交纳三十分之一,掌握他们的负担和居住的人相等,让他们没有特别的好处。定居者交税,秋夏征收两次,情况有不方便的分三次。过去的租、庸、杂役都废除了,但成丁的数不改,田地收税,全以大历十四年种田的数额为基准,平均征收。夏天收税六月截止,秋天收税十一月截止,年终凭户数和赋税的增加和流失来决定官吏的提升和降职。由户部尚书和度支总管。皇帝认为好,下诏令通知朝廷和各地。议论的人阻拦责问,认为租庸制实行了几百年,不能轻易改动,皇帝不理会。全国人果然认为好,从此人民不按籍贯而按居住地收税。没增加税额但国家收入增加了,没有固定户籍但人口多少都清楚了,官吏不督查但没人敢取巧。从此国家财权,才由朝廷掌握了。

    杨炎从岭南入京执政,用独特的见解开导皇帝,朝廷内外一致希望他成为好宰相。过了几个月,崔。。甫病了,不能管事,乔琳被免职了,杨炎独自掌管国家大政,就把崔。。甫的很多做法改变了,又削减了维护元陵的人数和优待,人们开始不满。他又请求挖丰州陵阳渠,征发京城郊县的人民服役,街巷一片骚动,最终没修成。

    他感元载的恩,想报答他,这时又提议筑原州城,节度使段秀实说:“守边御敌,应慢慢谋划,现正是农忙时节,不能匆忙开工。”杨炎发怒了,调段秀实为司农卿,命。。宁节度李怀光监督筑城,派朱氵此、崔宁率军各万名在两边警戒。诏书颁下后,泾州军队愤怒地说:“我们为国家防守西部边界十几年。开始在。。州,种田养蚕才安居了,却迁到这荒凉的地方来,披荆斩棘,建成了城堡,却又把我们派到境外,为什么要到那里去呢?”加上李怀光执法严厉,全军都怕他。副将刘文喜利用士兵的怨恨,就上奏请求派段秀实、朱氵此任节度使。皇帝下诏以朱氵此代替李怀光,刘文喜不执行诏令,关上城门抗拒,把儿子送到吐蕃去做人质求援。当时正是炎热干旱,人心骚动,百官都请求赦免刘文喜,皇帝不理睬。下诏书减少自己的服装车马供应军队,并督促出兵泾州,士兵应发春季服装的都立即赐给。命令朱氵此、李怀光带兵攻打泾州,筑营垒包围了泾州。偏将刘海宾杀死了刘文喜,献上他的头,泾州平定了,但原州城终于没能建成。

    他又因为刘晏审判元载,自己牵连贬官,就把刘晏贬到忠州,任命庾准为荆南节度使,诬陷并杀死了刘晏,中央和地方的官员都恨他。李正己上奏问刘晏的罪名。杨炎害怕了,就派心腹分别去各道:裴冀出使东都、河阳、魏博;孙成出使泽潞、磁邢、幽州;卢东美出使河南、淄青;李舟出使山南、湖南;王定出使淮西。

    称作宣慰,其实是为自己辩解,说“:刘晏过去曾附和奸臣,想立独孤妃为皇后,皇帝自己厌恶他,不是别的过错。”皇帝听说了,派宦官到李正己那里去核实这些话,回来报告说确实如此,因此皇帝讨厌他了,但还没有发作。

    遇上卢杞任门下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提升杨炎任中书侍郎,共同执掌朝政。卢杞不擅长治学和写文章,相貌又丑,杨炎瞧不起他,称病不和他一起吃饭,他心里也记恨。按过去的制度,中书舍人监督尚书省六曹,评议奏章报告。

    开元初年,废除了这一职务。卢杞请求恢复,杨炎坚决认为不行,卢杞更生气了。就又秘密告发主书官的过失,要罢官。杨炎说:“主书是我的部门的官员,我将自己处罚他,为什么侵权呢?”当初,杨炎回朝中任官时,路过襄州、汉水,因此劝梁崇义进京朝拜,后来又派李舟去邀请劝说他,梁崇义更不安了。到他反叛了,论事的人归罪于杨炎,认为是把他逼反了。皇帝想命淮西节度李希烈率各军去讨伐,杨炎说:“李希烈开始给李忠臣做儿子,后赶走李忠臣夺了他的职位,这样的人能重用吗?平时没有一点功劳,就傲慢不听命令,假如讨平了叛贼,皇上怎么制服得了他?”皇帝不能说服他,发怒说:“我已经答应他了,不能不守信用。”于是任用了李希烈。皇帝又曾问百官中谁能担当重任,卢杞推荐张镒、严郢,但杨炎推荐崔昭、赵惠伯。皇帝因为杨炎论事虚浮,就贬他任尚书左仆射。

    谢恩后,在延英殿议事出来,他不到中书省去,卢杞发了怒,更想搞垮他了。

    此前,严郢任京兆尹,不附和杨炎,杨炎指使御史张著弹劾他,免去了他兼任的御史中丞。源休和严郢不合,杨炎把他从被流放的人提拔为京兆少尹,让他窥探严郢的过失。源休反而和严郢交好了,杨炎发怒了。遇上张光晟计划杀死回纥首领,就派源休到回纥出使。严郢因丈量土地不准确被判罪,贬为大理卿。到这时杨炎罢相,他的儿子杨弘业受贿并行为不检点,因此卢杞提升严郢为御史大夫来审讯他,又审出了别的问题。赵惠伯任河南府尹时,曾经购买了杨炎的私宅做官衙。御史弹劾杨炎任宰相逼官员买私宅,卖了高价。卢杞把大理正田晋叫来讨论罪名,田晋说:“宰相对百官是监管,得好处,罪该免官。”卢杞发怒了,把田晋贬为衡州司马。因此定罪为监守者自己偷盗,判绞刑。开元年间,萧嵩曾在曲江南测量,想建家庙,后认为是皇上游玩的地方就放弃了。后来杨炎又占据建了家庙,有传言说:“这地有当王的风水,所以杨炎占据了它。”皇帝听了,大怒。遇到审讯判决报上了,皇帝下诏命三司共同复查,贬杨炎为崖州司马,同正员。还差一百里没走到,又把他杀死了,享年五十五岁。赵惠伯被贬为多田县尉,后也被杀死了。

    当初,杨炎假装有志向节操,很有名气,因附合元载被判罪,不久又当权,但心怀嫉恨,不能自制。一点小事都必定要报复,为自己胆大妄为,终于因此惹祸。他从道州回京时,家中人要将绿官袍和竹笏丢了,杨炎制止说:“我是岭南一个被放逐的臣子,破格提拔,能长久吗?有特别福分的人,也有特别的灾祸,怎能丢掉这些呢?”到贬官,重穿了旧官服。很久以后,皇帝下诏恢复了他的官职,赐缢号为肃愍,尚书左丞孔蝞上奏反对,改为平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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