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自行车的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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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班时,才想起又忘了一件事。总是这样,每天被工作追得都没有时间概念了,自己的事想好到时去做,往往到时就忘了。
早晨来上班时,发现自行车的前车带一点儿气都没有,找了单位的打气筒,打满了气,当时就想中午休息时一定想着来看一看,如果还是没有气,就赶快去修一下。但这段时间太忙了,脑子里全是正在干的工作,中午时早把这件事抛到了脑后。
走到自行车存放处,老远就发现前车带瘪瘪的,看来不去修车是不行了。
单位斜对面就有一家修车铺,但从那里补了两次车胎,每次都把外胎给折到车带里面,当时自己也不知道,但骑上车就感到咯噔咯噔的,两次都把外车胎轧坏了。这次说什么也不能再去那里修了,说什么也要换个地方,哪怕远一点。
这样想着,就又找来打气筒,给车子重新打气,担心坚持不了多久,就尽力多打了些。早晨打气时没注意,也就没发觉什么,这次打满时,就听到车胎里的空气向外冒出的声音,唉,这气恐怕一会儿就跑光了,赶快骑上吧,能骑多远算多远,只能先这样了。
大约骑出一百米左右,就看到前车带瘪了,只好推车步行,希望能早点找到一位修车人,快点修好车,不至于回家太晚。
又走了五十米吧,就发现路边有一个修车点,看来运气还不错。
走近修车点时,我有些困惑,那里只有两位老人,都已六十开外了,腰都已弯了,头发也都白得差不多了,好像连腿也站不直,打着弓,他们谁会是修车人呢?会不会修车的师傅有事离开一会,让这两位老人给照应一下呢?这样的事是常有的,我有些失望。
失望归失望,还是得问一问的。
“我想补车胎”我刚一张口,其中一位老人就走了过来,两条站不直的腿踩着八字步,看起来有些蹒跚,这个样子还能修车?但直觉告诉我,他是修车人。
我定定地看着他。
他的脸上已深深地染上了岁月的风霜,一条条皱纹无比清晰地显示着苍老,他的脸色黑中带黄,嘴边的胡须好久没剪了,看起来乱糟糟的,已经是灰白色,只有两只眼睛还很亮。
他走到我的自行车前,很轻松地把车翻了过来,这让我有些吃惊,看来人不可貌相啊!
再看他的动作,已不再迟缓,一副很熟练,很轻松的样子,已与刚才走路的姿态判若两人了。
这时一个路人来这里打气,边打边问他,早晨雾这么大,还来修车?
他专心地干着活,显然没听见,可能是耳朵已不好使了吧?
看着他那么麻利地拆车胎,我猜手艺应该不会差。
我就与他谈起了前两次的补车胎经历。
“你在哪补的?谁干那样的活?根本不会补吧?”
我告诉了他那个修车铺。他说:“这就不奇怪了,他们那里又是修车,又是卖件,忙不过来,一着急,也就难免出差了。”
真是一个善良的老人!同行从来是冤家,有不少人都在背后互相拆台,想办法挤垮别人。而这位老人呢?对于同行这样明显的毛病,他还在替他们解释,我真的很佩服这修车老人的做人原则。
又一位路人来借用打气筒,看样子老人与他很熟,他们不停地打着哈哈。
老人说话归说话,手上的活并没放松。
他拆下车胎,很容易就找到了漏气的地方,是一个有小米粒大小的孔,怪不得车胎这么快就瘪了呢!一定是有什么东西扎到了车带上。
老人不停手地剪好补丁,把补丁和漏气的地方用锉锉好,又涂上胶水,然后就放到那里,等胶水稍微干一些才可以补补丁。
利用这个空闲,老人又走到我一开始看到的那位老人身边,与他攀起了话。
大约三五分钟后,老人把补丁压在了车胎上,并用改锥柄使劲地压牢。
看老人忙完,我告诉老人,外车胎上可能扎着什么东西,希望他帮我找到,以免一会儿把内车胎再扎坏。
老人笑了笑“你就是不说我也会找的,要不你刚骑上车车带就可能又瘪了,你还以为我没给你补上呢,那不是我干的活!”我也笑了笑,觉得自己对老人不够信任。
老人用手指小心地在外车胎内划动,我想,他大概在用指肚感觉扎坏车胎的硬物吧!
突然,老人骂了一句什么,把手从车胎是拿了出来,手指肚上,是一条一寸多长的口子,殷红的血珠正一颗颗从指肚上的口子中渗出来,让那本来沾满了油污的手看起来很可怕。
我的心颤抖了一下,觉得头皮都有些发麻,我向来害怕看见鲜血。我不知道怎么帮他,心中是深深的内疚。
“是一块玻璃碴子,这么快,大意了!”老人一边说着,一边从车里的一块脏布上扯下一条包扎伤口。
“这下完了,你这活也干不成了!”另一位老人说。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既担心老人的手,又担心这自行车还没装上车胎,怎么回家。
老人用一只手包着伤口,血已从脏布中透了出来,看起来很是污浊。看老人吃力地系着扣,我忙走过去,想帮老人系。老人有些不好意思,但自己做起来确实不方便,也就同意了。
我一边系着扣,一边说着倒歉的话。老人只是说:“真是没想到这玻璃这么快,粗心了!”
伤口包扎好了,老人又开始忙活了,全不顾那还在往外流血的伤口,他很快就把我的车胎上好,并把车子放正。
他什么也没说,就去看另一个路人的自行车了。我想,他一定在等着我主动问价钱呢!
补车胎的价钱我是知道的,也就是两元钱了。我手头有足够的零钱,但我心里真的很过意不去,我觉得如果不是我,他的手也不会受伤,我应该给他一点补偿,虽然只是象征性的,但应该让他知道我内心的不安。
我拿了十元钱给他,告诉他不用找了,让他给手指上点药。
老人一边接钱,一边说:“这可不行,这事与你没关系,是我自己不小心。”
“可是我很过意不去,真的不用找了,剩下的钱您买点药吧!”我忙说。
老人很快找出了钱递给我。“补车子只要两块钱!”他一字一顿地说。
看着老人那认真的表情,我只能伸手接过了钱。看着老人裹着脏布的手指早已是一片暗红,心中是深深的歉意。
登上自行车回家的路上,我忽然想起了鲁迅先生的一件小事,想起了车夫面对一把铜元时的情景。而我刚才给的钱又是什么意思呢?对一个凭借自己劳动谋生的人来说,我的行为会不会被认为是一种施舍?我只是为了自己良心上的平衡就滥施同情,是不是对别人人格的一种亵渎呢?我又有什么权力可怜别人呢?我忽然明白自己是在无意中贬低了别人,这也难怪老人不高兴了。
想现在的社会,有多少人为了一己的私利,不惜出卖自己的身体或灵魂,他们可能都有着衣冠楚楚的外表,可他们的行为实在是对衣冠禽兽一词的最好诠释。而在我们的社会底层,却有这样一些人,虽然他们的外表看起来很委琐,让人不屑一顾,但他们却用自己的灵魂在坚守着人类的道德良知,他们是人类社会的良心,是文明的希望。
永远记住人类社会的进步正是由这些普通者在推动吧!
下班时,才想起又忘了一件事。总是这样,每天被工作追得都没有时间概念了,自己的事想好到时去做,往往到时就忘了。
早晨来上班时,发现自行车的前车带一点儿气都没有,找了单位的打气筒,打满了气,当时就想中午休息时一定想着来看一看,如果还是没有气,就赶快去修一下。但这段时间太忙了,脑子里全是正在干的工作,中午时早把这件事抛到了脑后。
走到自行车存放处,老远就发现前车带瘪瘪的,看来不去修车是不行了。
单位斜对面就有一家修车铺,但从那里补了两次车胎,每次都把外胎给折到车带里面,当时自己也不知道,但骑上车就感到咯噔咯噔的,两次都把外车胎轧坏了。这次说什么也不能再去那里修了,说什么也要换个地方,哪怕远一点。
这样想着,就又找来打气筒,给车子重新打气,担心坚持不了多久,就尽力多打了些。早晨打气时没注意,也就没发觉什么,这次打满时,就听到车胎里的空气向外冒出的声音,唉,这气恐怕一会儿就跑光了,赶快骑上吧,能骑多远算多远,只能先这样了。
大约骑出一百米左右,就看到前车带瘪了,只好推车步行,希望能早点找到一位修车人,快点修好车,不至于回家太晚。
又走了五十米吧,就发现路边有一个修车点,看来运气还不错。
走近修车点时,我有些困惑,那里只有两位老人,都已六十开外了,腰都已弯了,头发也都白得差不多了,好像连腿也站不直,打着弓,他们谁会是修车人呢?会不会修车的师傅有事离开一会,让这两位老人给照应一下呢?这样的事是常有的,我有些失望。
失望归失望,还是得问一问的。
“我想补车胎”我刚一张口,其中一位老人就走了过来,两条站不直的腿踩着八字步,看起来有些蹒跚,这个样子还能修车?但直觉告诉我,他是修车人。
我定定地看着他。
他的脸上已深深地染上了岁月的风霜,一条条皱纹无比清晰地显示着苍老,他的脸色黑中带黄,嘴边的胡须好久没剪了,看起来乱糟糟的,已经是灰白色,只有两只眼睛还很亮。
他走到我的自行车前,很轻松地把车翻了过来,这让我有些吃惊,看来人不可貌相啊!
再看他的动作,已不再迟缓,一副很熟练,很轻松的样子,已与刚才走路的姿态判若两人了。
这时一个路人来这里打气,边打边问他,早晨雾这么大,还来修车?
他专心地干着活,显然没听见,可能是耳朵已不好使了吧?
看着他那么麻利地拆车胎,我猜手艺应该不会差。
我就与他谈起了前两次的补车胎经历。
“你在哪补的?谁干那样的活?根本不会补吧?”
我告诉了他那个修车铺。他说:“这就不奇怪了,他们那里又是修车,又是卖件,忙不过来,一着急,也就难免出差了。”
真是一个善良的老人!同行从来是冤家,有不少人都在背后互相拆台,想办法挤垮别人。而这位老人呢?对于同行这样明显的毛病,他还在替他们解释,我真的很佩服这修车老人的做人原则。
又一位路人来借用打气筒,看样子老人与他很熟,他们不停地打着哈哈。
老人说话归说话,手上的活并没放松。
他拆下车胎,很容易就找到了漏气的地方,是一个有小米粒大小的孔,怪不得车胎这么快就瘪了呢!一定是有什么东西扎到了车带上。
老人不停手地剪好补丁,把补丁和漏气的地方用锉锉好,又涂上胶水,然后就放到那里,等胶水稍微干一些才可以补补丁。
利用这个空闲,老人又走到我一开始看到的那位老人身边,与他攀起了话。
大约三五分钟后,老人把补丁压在了车胎上,并用改锥柄使劲地压牢。
看老人忙完,我告诉老人,外车胎上可能扎着什么东西,希望他帮我找到,以免一会儿把内车胎再扎坏。
老人笑了笑“你就是不说我也会找的,要不你刚骑上车车带就可能又瘪了,你还以为我没给你补上呢,那不是我干的活!”我也笑了笑,觉得自己对老人不够信任。
老人用手指小心地在外车胎内划动,我想,他大概在用指肚感觉扎坏车胎的硬物吧!
突然,老人骂了一句什么,把手从车胎是拿了出来,手指肚上,是一条一寸多长的口子,殷红的血珠正一颗颗从指肚上的口子中渗出来,让那本来沾满了油污的手看起来很可怕。
我的心颤抖了一下,觉得头皮都有些发麻,我向来害怕看见鲜血。我不知道怎么帮他,心中是深深的内疚。
“是一块玻璃碴子,这么快,大意了!”老人一边说着,一边从车里的一块脏布上扯下一条包扎伤口。
“这下完了,你这活也干不成了!”另一位老人说。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既担心老人的手,又担心这自行车还没装上车胎,怎么回家。
老人用一只手包着伤口,血已从脏布中透了出来,看起来很是污浊。看老人吃力地系着扣,我忙走过去,想帮老人系。老人有些不好意思,但自己做起来确实不方便,也就同意了。
我一边系着扣,一边说着倒歉的话。老人只是说:“真是没想到这玻璃这么快,粗心了!”
伤口包扎好了,老人又开始忙活了,全不顾那还在往外流血的伤口,他很快就把我的车胎上好,并把车子放正。
他什么也没说,就去看另一个路人的自行车了。我想,他一定在等着我主动问价钱呢!
补车胎的价钱我是知道的,也就是两元钱了。我手头有足够的零钱,但我心里真的很过意不去,我觉得如果不是我,他的手也不会受伤,我应该给他一点补偿,虽然只是象征性的,但应该让他知道我内心的不安。
我拿了十元钱给他,告诉他不用找了,让他给手指上点药。
老人一边接钱,一边说:“这可不行,这事与你没关系,是我自己不小心。”
“可是我很过意不去,真的不用找了,剩下的钱您买点药吧!”我忙说。
老人很快找出了钱递给我。“补车子只要两块钱!”他一字一顿地说。
看着老人那认真的表情,我只能伸手接过了钱。看着老人裹着脏布的手指早已是一片暗红,心中是深深的歉意。
登上自行车回家的路上,我忽然想起了鲁迅先生的一件小事,想起了车夫面对一把铜元时的情景。而我刚才给的钱又是什么意思呢?对一个凭借自己劳动谋生的人来说,我的行为会不会被认为是一种施舍?我只是为了自己良心上的平衡就滥施同情,是不是对别人人格的一种亵渎呢?我又有什么权力可怜别人呢?我忽然明白自己是在无意中贬低了别人,这也难怪老人不高兴了。
想现在的社会,有多少人为了一己的私利,不惜出卖自己的身体或灵魂,他们可能都有着衣冠楚楚的外表,可他们的行为实在是对衣冠禽兽一词的最好诠释。而在我们的社会底层,却有这样一些人,虽然他们的外表看起来很委琐,让人不屑一顾,但他们却用自己的灵魂在坚守着人类的道德良知,他们是人类社会的良心,是文明的希望。
永远记住人类社会的进步正是由这些普通者在推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