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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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受够了!事情到此为止,大家摊牌,

    眼看京极御人给的期限已经超过一个多月,在台湾停留的最后一年,能做的,杜清零都做了,杜奶奶的冥顽本色依然不减分毫,还要分神应付京极御人的怒气,杜清零的耐性终于探底。

    两个月前,冰川工业部门第一支车队正式成军,一手主导此事的京极御人奉命调回日本,协助车队的处女赛顺利进行。

    朝夕相处近两年的甜蜜爱侣因此再次被迫分隔两地,已习惯每晚被杜清零不三不四的闲扯催眠,她不愿牺牲一下陪他提前回返日本,京极御人的愤怒可想而知。若非这一年来她的表现可圈可点,安抚了他曾经惊惶不安的心,他早不顾她死活,直接揪她回日本。

    好不容易挨到她承诺的期限,没想到她丢了句“近乡情怯”竟就不守信用地临阵脱逃,火得分身乏术的京极御人肝火旺盛,差点带刀飞台湾寻仇。

    小总管心情好像很不好,昨晚的越洋电话已经下达最后通牒,她再不快点解决这边的事情,下个月他会抽空飞来以快刀斩乱麻的光速手法替她解决难题这样一来,大家的关系就会闹得很僵了

    重烦恼加诸一身,十二月上旬的阴沉周末天,杜清零又纠缠正在洒扫街道的杜奶奶半小时未果,怒气一发不可收拾,终于当街爆发了。

    “外婆!我真的生气了!”她到底想怎么样!

    小总管几次礼貌拜访她,也被不通情理的她扫地出门,亏他在台湾的两年天天陪她到公园晨跑,好耐性地接近两老。原以为时间会改变一切,没想到独独改变不了外婆又臭又硬的脾气。

    杜奶奶充耳不闻,扫完左侧的马路,紧接著扫右侧,杜清零尾随其后吼了去。

    “您到底是气妈妈行为不检,还是气您自己没能及时原谅她,所以见不到妈妈最后一面啊!妈妈就是抱著遗憾的心情往生的,她一直说她很后悔和您赌气。她回来好几次,您也都不理她”焦急的脚步跟著老人家的脚步左右转动。“再不理我,您也会遗憾终身的!”

    杜奶奶持著扫把的手一抖,老脸发白,火大地将落叶朝大逆不道的外孙女扫去。

    “我要回日本定居了!我不想以这种方式向您道别嘛!”就算她不想认她,她依然爱她啊!“妈妈叫我回来一定要探望您和外公,求取您和外公的谅解。您这样,我真的不知道如何向妈妈交代!”

    性情刚烈的杜奶奶硬著脾气,不吭一声地扫起垃圾。

    “外婆”手被一脸怒容的老奶奶甩开后,杜清零抹开泪水,不死心又扯了过去。“人是不是都不可以犯错?只要一犯错就罪该万死,一辈子得不到原谅?就算是,我也是无罪的啊!您这样对我,我也可以不原谅您啊”“我没那么大福分让千金小姐原谅,要走赶紧走,省得碍眼!”被外孙女误打误撞说中心事的杜奶奶,扯不下僵持了数十载的老睑皮。

    “我是千金小姐,也是您的外孙女嘛!”听到老奶奶终于开口直接与自己说话,不再透过第三者,杜清零破涕为笑。“外婆,您那么漂亮,别常常绷著脸嘛我会常回来缠您和外公的。”

    “走开!别挡住我家门口,你这路霸!”杜奶奶挥不开八爪章鱼的怪手,听闻外孙女去意已坚,气得不辨方位随便冲。

    “外婆,小心车子!”杜清零惊呼,扑过去抱住脾气暴烈的老人家,以年轻的身子护住禁不起一捧的老骨头,在地上滚了几滚,千钧一发地闪过呼啸而过的机车。“您小心一点嘛!年纪这么大,脾气还这么坏,您看多危险!飙车族那么多,您和外公出门时一定要小心!”

    手肘擦伤的杜奶奶惊魂未定,老脸苍白地被杜清零扶起。

    “死丫头,你当自己在表演特技啊!我自己不会闪车子,要你表演苦内计!我不想看到你,快回日本当你养尊处优的千金小姐去!你跟你妈妈一个德性,行为不检点,年纪轻轻就跟日本男人同居,像什么话”

    什么!说她表演苦内计、行为不检点?她还侮辱妈妈!这个老太婆把人家的一片心意全当成驴肝肺了!

    杜清零忍到极限的胸臆腾腾地烧起一把冲天怒焰,张口才要吼回去

    “老伴!你闹够了没,你想闹到什么时候?”在门边观望的杜爷爷一改好好先生的脾气,吼得面河邡赤,呆住了他无理取闹的淘淘老伴。“咱们岁数都这么大了,再吃也没几年,还有多少时间可以呕气?你听听你刚才说的,像话吗?什么同居、不检点?小痹已经够低声下气了,她是咱们唯一的外孙女,你比老赵那些老朋友还不如,如果你非要弄得大家乌烟瘴气才甘心”

    “外外公”不知道杜爷爷发起飙来威力如此惊人,杜清零目瞪口呆地扯了扯怒火狂飙的老人家。

    “小痹你到一边去,外公今天一定帮你弄出个是非曲直来,让你安心随御人那做事稳当的孩子回日本。”一想到外孙女即将离去,杜爷爷就心酸难忍。

    “外公谢谢您。”杜清零窝心地赖入老好人怀里。

    “御人这孩子外公仔细观察了两年,人品真的不错,配得上咱们小痹,连力齐他们都称赞他,真的很难得。小痹,你嫁给他一定会幸福,外公放心了,你早点跟他回日本吧,别让他忙公事之余还要往返波折,时日一久,就算你没错,那边的人也会编派你的不是。”

    “你们爷孙俩表演够了吗?如果够了,让一让!”杜奶奶声音尖锐,拿扫把扫开挡在大门口的两人,刻意在心软的杜爷爷眼前晃了下她擦伤的手臂,走进屋里。“老头子,进来帮我上藥把那吵死人的不检点丫头也抓进来上藥,省得你晚上担心得睡不好觉”

    爷孙俩喜出望外地对觑一眼。

    “耶!”杜清零爆出热烈欢呼,猛地跳上面色赧红的魁梧老人身上。“外公好棒,外公万岁万岁万万岁”笑声无故哽咽。“我会很想念外公的”

    如此一来,她再没滞溜台湾的理由,必须回去面对那些人那些事那座超大冷冻库了

    “小痹”

    “你们两个,又不是死别,少在这儿丢人现眼,进去进去!”杜奶奶拿著扫把出来,一下一下将离情难舍的爷孙俩扫进去。

    好冷差点忘记东京的冬天不是人住的,冷死人了

    杜清零呵著气,小脸冻红,把头上杜奶奶帮她织的火红毛线帽拉过耳垂,沿路呵出一团团白雾。皮靴声在空荡荡路上寂寞回荡,十分萧索。

    晨雾将散未散,曙光渐露,恰是心情毛毛的返家时刻。

    爱不释手摸著睽违多年的石墙,杜清零老练遮眼,估量墙上那一截依然出墙来的茂密枝桠。

    咬著轻巧的小行囊,一摸到树枝,不可抗拒的熟悉挑战狂袭心间。

    长年的攀岩训练使她莫可奈何,又三两下轻易攀上高墙,然后,她惊喜交集地瞧见墙内那尊长年等门的严苛牢头依然在,他俩的默契依然好得不像话。

    让人失望的是,这差劲的家伙今天竟没挥刀相向,以最热烈热情的杀气迎接她到来。他呆呆伫立她房子前,不知在看什么,又好像睹屋思人,一身显然穿了一夜没换下的西装依然笔挺如新。根本洁癖到极点。

    同床一场杜清零眯了眯眼,不怀好意地目测两端距离。她绝对有义务提醒这家伙,完全失去警戒心是很危险、很愚不可及的行为

    单手掂了掂行李,杜清零贼溜的恶眸眯紧,一瞄准正前方那个魂不守舍的俊挺背影,高举的手就捧出。

    京极御人眉一皱,身手矫健地向左一闪,险险避开后方的无耻突袭。

    他心情恶劣一回身,马上目瞪口呆,不敢置信地望着蹲在石墙上久违的身影。

    六年前无故消失,如今又平空出现的她一身俏红,过肩卷发蓬松又柔软,整个人甜得像团棉花糖。她掩不住好奇天性,正探头探脑张望大宅的改变,并不断呵出浓浓的白雾。

    大致溜了一圈,她调皮的眸子才望向傻眼的淡雅男子,一直跟著他飘移至石墙下那株某人砍了又重植的小小樱花树。

    “我自己离开就自己回来面对现实,小总管,我很棒吧?”杜清零骄傲地一扬下巴,露齿笑望被吓得很厉害的京极御人。“怎么了,才一个多月不见你就认不得我了?你这样不可以哦,太绝情了”难得心情好,她晃出指头训斥不知准备愣到哪一年的他。“这家伙怎么变成呆头呆脑的笨瓜,和日本的空气有关吗?奶奶没告诉你我今天早上回来吗?”

    痴痴凝望杂杂念的她好半天,京极御人勉强回神。他淡露笑容,并起两指,手刀斜斜一刺,杀气腾然地指著她冻红的鼻端。

    “清零小姐,你离家的年限已过。”渴望的喉头涩涩哑哑。“我等你很久了”

    杜清零一愕,逆叛挑衅的面容如他如她所愿,很满意很隆重地重现江湖了。

    “有种你杀了我啊!”她不驯地挑高眉梢,偏头对底下的人笑得好甜好甜。

    “你以为我不敢?”被她甜美的笑迷惑了心神,他佯怒地将手刀逼近一些。

    “喏,来啊,别客气啊”她一时重心不稳差点滚落石墙,墙下的京极御人大吃一惊,慌忙出手稳住她。

    “我的小姐,你能不能小心一点?”他眼尖地瞄见她手掌缠著纱布,眉头紧蹙。

    他知道伤痕累累是这位小姐个人的注记,她身上的瘀青总是前仆后继地增加;她不在乎,他却很在意。

    倘若可以,他渴盼帮她打下每一场战事。他一直在等,从小到大一直等她开口向他求救,偏偏该死的她会惹他恼他、不时呕他,却只愿独自面对个人的杀戮战场。

    他该拿她怎么办

    “阁下‘缤纷亮丽’的手又是怎么回事?”从今以后,他要强势介入保护不知肉痛的她,以兹奖励勇于面对现实的她。

    “你说这个啊?”杜清零大剌剌盘腿坐下,讶异地举起缠满绷带的手臂,不解他脸色何以又变臭。“前天出了点意外,一点小伤,死不了人的,你又不是没看过我比这更凄惨的光辉岁月,跟以前比起来,这点伤算什么?哼,微不足道。”

    忆往事心情大好的她挥舞著手,不停东张西望,整个人差点又向后栽去。

    京极御人吓出一头冷汗,双手牢按著,再不敢离开她身上。

    “小总管”杜清零伸直脖子,仰望渐渐亮蓝的东京天色,天外飞来一喃哼:“我不要十二单,不要白无垢,我比较喜欢简单的白纱”

    京极御人一怔,阴郁俊容迷煞人地大大笑开,以中文沉声嘲弄道:“阁下执意在墙上与敝人谈判吗!”

    “你不答应,我就赖在这里不走了。”

    “悉听尊便。”上面摇摇晃晃不时打摆子的身子,看得京极御人心惊胆跳。

    将褪下的西装外套随手扔挂在树枝上,他脱好皮鞋,三两下就爬上去拉著裙摆舞扬的她并坐在墙上。

    “阁下还觉得近乡情怯吗?”他将冷得牙齿打颤的她纳入臂弯,小别胜新婚,趁机抱她个满怀。“一切有我在,没事的。”

    “才不必!本小姐不需要你保护,我的战争我可以自己面对!”杜清零神气活现,握高一颗剽悍的拳头。

    “哦?”京极御人笑着平伸一掌,五指一张将她在空中晃的小拳头有力地纳入掌下。“既然阁下如此强悍,交换一下,换你来保护我。”

    杜清零一呆,偏头研究他认真的眼神、再正经不过的表情。“真的?”

    “阁下对自己的能力没信心?”

    “不是才不是”不安的眼神脉脉转柔,她噘嘴笑嗔他,勾下他颈项甜甜地嘉许他。“小总管,谢谢你不计个人高贵形象,牺牲到底。”

    “不客气。”他热切回吻。

    “哎呀”

    不小心误闯禁地的佝偻老人细细一呼,惊动了缠吻得难分难舍的爱侣,两颗黏合在一起的火热头颅飞快弹开。

    “哎,哎,你们忙,老太婆老眼昏花,什么都没瞧见呀”

    “奶奶!”尴尬的两人脸色赧红,瞪看知情趣识的八旬老人。她老人家正匆匆忙忙往屋内回避。

    “又闹笑话了,都是你这小人害的”她不知所措横眼,瞪著俊眉微挑的男人。

    “多谢阁下一路成全,如今本人小有一番成就,心怀感激。阁下愿接受你们中国人说的,以身相许吗?”

    “才不愿意。啧,油嘴滑舌的讨厌家伙”她娇羞的嘀咕很快又没入他强迫推销的温柔笑唇里。

    浓稠的甜蜜压过恼意,在忘情缱绻的两唇间转辗交递,狂炽蔓延,而后扩散开来,久久不去

    “哎呀看看我这记性,年纪大了,你们继续继续,当老太婆没来过,就这么办”

    “奶奶”笑着将不知是羞是怒,总之小脸火烫得说不出话的人儿掩进震动的胸膛,细心呵护著。痛苦的心不再因遍寻不著她而无所适从。

    他看着一望无际的蓝天、看着一望无际的石墙,深幽而满足的眼瞳最后停伫在从他怀里缓缓瞅高的笑眸。对方与他的凝眸捉迷藏,左溜右闪了老半天,终于不再闪躲,眸光炯炯地迎视他热切的凝望。

    当她甜笑堆满面,他又轻易被悸动,心就不再是自己的。

    “京极御人,你敢!”杜清零横眉竖目,丢脸地警告蠢蠢欲动的京极御人。“奶奶或其他人等下万一又”

    “阁下的战帖敝人不接,岂不是瞧不起阁下了?”他嘲讽地撤撇嘴,唇横堵过去,良久良久,他状似不经心地哼了一句:“你这次,确定不走了?”

    “都回来了,当然不走了。小总管,你看着我你已经试探好几次,你以前不是这样,愈大愈罗嗦,你这家伙啊别这样啦,我跟你开玩笑的,别走别走嘛你这家伙,以前风度尚可、耐性普通,现在怎么搞的啊,别这样啦”

    “阁下故意惹毛我啊”京极御人又好气又好笑,重重吻住她嘟高的唇。“咱们有一事尚未了结,反正时候尚早,别浪费时间了。”

    伸臂将见苗头不对想溜人的女子远回。

    “本人做事坚持有始有终,关于面对现实的第三大点,回来我还没列完。那年我在机场说的话你休想逃”一手将转身想跃下高墙的心虚身影擒拿住。“阁下惨了,清零小姐。”

    “我没听到你说什么嘛!”杜清零惊慌失措,没想到他会挑在她回来的第一天算帐哼,说什么一切有他在正因有他在,她日子才更难过!

    平安喜乐地度过这些年,她还以为这件糗事终将尘封心底,成为两人之间绝口不提的禁忌话题,没想到这小心眼家伙这么会记恨,还记得这么牢!

    这两年她和他彼此心照不宣,努力粉饰太平、佯装没机场那回事。她若承认当年有听见他吓死人的表白,不就等于当面拒绝他?那种难堪,绝不是自尊奇高的人种能够忍受。

    为了小总管,也为了自已的身家性命安全开什么玩笑,她誓死装傻到底!

    “阁下真没听到?”

    “没有。”

    “你没听见,我怎么彷佛听到你回应了?”

    “乱讲,我没有。”不上当。

    “赖帐?无所谓,敝人不予追究,毕竟不敢面对现实已成阁下的标志,阁下的勇气本来就不多。”

    被激怒的杜清零一手揪住宽宏大量的他衣领,将他粗暴地提了过来。

    “我又哪里不敢面对现实!你说我不敢回来,我还不是自己回来了!”

    “你知道现实是什么?”吐气如丝,夹著冰。

    这家伙眼睛斜斜看人的臭屁样子,真的好顾人怨,她最讨厌他这种逼供嘴脸了!

    “现实只有五个字!”她用力揪扯他很讨厌的嘴皮子。“你说你爱我,叫我别走!”啊破功了,她完蛋了!

    “逮到你了,清零小姐。”擒拿手紧紧钳在蠢蠢欲逃的腰身,京极御人笑得很奸臣。“阁下麻烦真的大了,不只这辈子,咱们可能要好几辈子都没完没了了。”

    这家伙来阴招,以为她不会吗?她小姐是菩萨心肠,不要而已。

    “小总管我喜欢你。”杜清零小猫小狈般甜蜜扑向措手不及的京极御人。

    “你够了!别拿这种事开玩笑!”一愕之后,他无名著恼的俊容腾地胀红。

    “你这臭家伙老爱泼我冷水,好,我以后不说了。”

    “别想以此要胁本人,不说就别说,稀罕。”

    “你好老成又好孩子气喔!别想以此要胁本人啧。”杜清零装腔作势学他说话的德性,连丢数枚受不了的大白眼。“不稀罕就算了,何必弄得大家不愉快。”

    “请问大家是谁?”

    “小总管,你好不干脆,受不了你这阴阳怪气的家伙耶”他隐忍著不发作的憋蛋模样让杜清零想起八岁的他,忽然好想笑。“好嘛好嘛,一人一次,扯平。耳朵过来。”

    “请问耳朵是谁?”她勉为其难的语气施舍又廉价,京极御人没好气,耳朵却不由自主地靠过去

    “哎呀,你们两个娃娃要缠到什么时候?以后有的是时间,先吃饭吃饭!”老奶奶边喳呼边用力朝这头挥手。

    “吃饭了!好久好久没吃到奶奶做的料理了,太棒了!”对固执等待的耳朵叽哩咕噜随便念一串,饥寒交迫的杜清零纵身跃下高墙,快快乐乐地高举双手,飞奔进屋。

    “冰、川、清零!”铁青著脸的京极御人根本没听清楚她说了什么鬼话,更恨被悬在半空中。她要嘛别说,要嘛一次说清楚!

    怒气冲冲的长脚追了去。不想饿死,她最好干脆点!

    “干嘛啦,奶奶您看他啦你变得好贪心,小总管我已经说过一次,不管”杜清零的抗议被猛凑到她耳畔恨恨低喃的一句表白,有效打断。

    “又欠本人一次的阁下,是不是可以说了?你最好别故伎重施。”威胁的嗓门倏沉,京极御人危险的神情逼近极限边缘。“嘴巴的东西先给我吞下去!”

    “呵呵呵,你们这对小冤家又在用中文斗气啦”唯一的旁观者笑呵呵地扒著饭,桌餐上偶尔飘起几句慈祥的呵呵笑。

    小总管在暗示她用中文告白他真的很烦耶,脸皮薄就不要强迫人家她甩他,这次一定要好好地让臭屁的家伙知道她小姐不是病猫!

    笑得又甜又甘的嗓音清了清,她以日文大声地、清晰地、如某人所愿地宣布了:“我爱你哦!小总管。这样够清楚吗?现在我可以吃饭了吗?”她满眼无辜。

    “原来如此御人,你这孩子,真是,都二十五岁啦。”老奶奶笑啐,终于明白别扭的孙子在坚持什么。

    她居然尴尬男子一掌捂住他爆红的脸容。这次算她狠

    “明明是我惹她们的,她们干嘛跑去向你抱怨呢?我现在不归你管啊。”

    未能一会刺激场面,大宅上下个个畏她如蛇蝎,杜清零甚觉失落。

    “因为她们不想让你产生负担,这是大家体贴你的方式,你不知如何与大家相处,大家也是”京极御人火大地发现他教训的人根本没在听,早已跳下长廊,跑进落樱缤纷的庭院。

    “老总管,好久不见!别来无恙?”杜清零雀跃地绕著正在修剪矮松枝桠的京极老总管。“是我啊!我啊!”即使她化成灰,他都认得。“清零小姐,你已经二十五岁,不年轻了。”京极老总管老成持稳地放下盆栽,端起架子上的另一盆。

    “哇,您记得很清楚,一定也很怀念我。”她往自己脸上贴金。

    他是记得很清楚,因为是他的长子坚持非她不娶,也是让他头痛很长一段时日的麻烦精

    京极一郎由眼角余光看见长子跨下廊阶,朝他们走来,冷漠的神情虽然掩饰得当,他却轻易看出儿子很在意他与顽性不改的二小姐相处的情形。

    这小子紧张了

    京极一郎脸色转青地看到好奇心旺盛的杜清零施力不当,一刀将他辛辛苦苦修剪两小时的袖珍矮松剪成两截,他恼火地把剪刀拿回来。

    “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找碴的!我买一盆赔您老人家!”自己也吓了一跳,杜清零跳起来提出和解之道。“我知道这品种很稀少,京极伯伯您放心,外公知道门路,我现在去打电话请他帮我买,您安心等我消息!”

    她手忙脚乱、匆匆忙忙奔进屋的模样,奇异地平息了京极一郎恼怒的思绪。

    “二小姐变了不少。”讨这种儿媳妇是幸抑或不幸

    “她一直是这样。率性卤莽,下决定前绝不动脑深思,不会做表面,所以容易得罪人。”京极御人蹲下来收拾残局,话中有话地淡淡强调道:“清零粗手粗脚是本性使然,绝无恶意,父亲莫见怪。”

    清零?性格内敛冷沉的儿子难得把话挑得如此露骨,老人家再固执己见就显得器量狭隘、枉为人父了。他与二小姐没有深仇大恨,说不上来对她的观感,他只是来不及喜欢她,就被她年少时不时竖起的利刺螫怕了,阴影犹存。

    “别担心,我现在看得出来她没恶意,你犯不着急著替她解释。”京极一郎顺著话下,打破为期三个月的僵局。“你很了解二小姐,御人。”

    “我一向只了解她。”

    “二小姐确实是比较适合你。”老总管缄默许久总算松口,给了儿子他想要的祝福“这几天我会找时间向老爷子提亲,在那之前”

    屋子里猛烈轰出一个极刺耳的尖叫声,紧接著一长串不必换气的日文气急败坏地轰断京极一郎未竟的话。父子俩不约而同地青了脸。

    “你想办法修正一下二小姐仍旧脱轨的行为,让大家更好过一点。为父把标准降到最低,只要求别让玲子一天到晚扯嗓尖叫就好。”京极一郎捧起盆栽,边叮咛边悠然踱离现场,把聒噪的难题留待儿子解决。

    “御人少爷!”

    “小泉女士!你很难伺候耶!”杜清零气呼呼地追著小泉玲子跑出来。“那件旗袍纯手工制,很贵很贵很贵的,花了我五个月的薪水。折合日币也要三十万。”

    “五个月领三十万?”鄙夷的掩唇尖笑五声。台湾的生活水平真低,这也难怪了,这么一点点钱只能做一件缩水的破袍子。”

    “我是工读生,三十万是力齐哥额外加给才有那么多,这样很高了!你自己不好好保养身材,发福了还怪袍子缩水!”

    “你、你拿我六年前的三围订制旗袍,分明居心叵测,故意整人!”

    “天地良心,狗咬吕洞宾”

    “说日文。”京极御人屈指叩她脑门响亮的一记,她不怀好意的笑让他又缓缓追加一句警告:“不许将中文俚语直接翻成日文。”

    “我就知道你这台湾混血种说中文一定是在骂人!”小泉玲子怒气冲天了。

    “这就是混血种的好处嘛,不然你怎样?我不爽说日文就说中文,有种你学啊,怎样?”

    “你年纪轻轻这么会记恨啊!”“我要记恨就不会买东西送你啦,谁知道才几年而已,变化这么大!”杜清零一语双关,上下瞄了瞄她臃肿肥胖的身躯,惹得近几年对外表很敏感的小泉玲子顾不得古老家族的绝世好教养,尖叫迭起。

    “你、你这台湾”

    “玲子阿姨,您若不喜欢旗袍,我相信清零很乐意改送其它礼物给您。”受不了嘈杂声的语气冷冰冰,同时对两人施压。

    “我才不乐意!”

    “慢著,我可没说我不喜欢。”

    异口同声的一老一少蹙眉转头,受不了彼此地对瞪一眼,又很受不了地弹开。

    “口是心非”丢完白眼,杜清零双手机灵地护住脑门,以免被静立一旁的淡雅男子偷袭。

    “真、真教人受不了!你这台湾丫头在台湾才住一段时间,居然愈来愈粗蛮无礼”雍容老妇从台湾丫头手上尊贵无比地夺走旗袍,踱著尊贵的步伐进屋去。

    “台湾丫头、台湾丫头”杜清零嘀嘀咕咕,心有不甘地对远去的人大扮鬼脸。“你有种族歧视啊你,大和民族多了不起?世界上最没环保概念的就这民族了!嗜食海鲜到人尽皆知的变态地步,是这民族;敢做不敢当、死不承认南京大屠杀的帐也是这民族,这样很光荣啊还无耻窜改历史咧,把侵略中国改成进出中国,什么嘛,又不是演a片啊,是了,一定是大和民族的情色工业太发达,政治用语也就色情化了嘛”

    “你够了。”京极御人实在听不下去了。

    “我听到了,臭丫头。”本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小泉玲子终于也对身后愈念愈顺的数落忍无可忍了。

    杜清零这才惊觉不只小泉玲子脸色很难看,她身侧那位日本翩翩贵公子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

    完、蛋、了她不知不觉把七壮士平素念的那些,很顺口地全套搬上台面。怎么会?她被他们几个污染得好严重,潜移默化真是天底下最残酷的思想改造方式

    “只会内斗的华人又哪里好了”小泉玲子挑衅的怒气被京极御人冷淡的瞳子一扫,如被一脉酷寒的富士山泉当头浇下,火气马上全没了。

    “玲子阿姨,抱歉扫了您的兴致,奶奶在等我们,恕我们失礼先离开。”京极御人动作比企图畏罪潜逃的女人更快,倏伸一臂钳住她腰身,神态从容自若地将她挟持往京极家的方向。

    小泉玲子尖酸苛刻的面容渐趋柔和,向往地凝视韶华正盛的年轻情侣。

    看到挣扎不开的野丫头赌气之下,干脆赖入御人少爷怀里,一双纤臂不甘示弱地环住他腰身。妇人浅浅地笑开了。

    呵呵,古灵精怪的鬼丫头哟,奇迹出现了,御人少爷居然害臊地回瞥这里一眼。一扫见后头的她正大方在偷窥小两口,他脸似乎红了,却没有推开野丫头看似在搔他痒的顽皮双手只低低回她一句

    不用麻烦,直接改成京极清零。她彷佛听见年轻男子这么说著

    哇,阁下的求婚好“谨慎!”小泉玲子笑了,因为她的不悦十分响亮。

    小泉玲子恼于年轻男子的妙答过轻,听不见,幸好女子冲动的怒吼很快地扬起

    什么叫因人而异!我有那么随便吗?你这毒舌教宗很讨厌耶!

    小泉玲子笑不可抑,虽然还是听不到男子太轻的声音,却从女子恼羞成怒却有些气虚的怒意中,又轻易推敲出来

    我不是故意离开的你这家伙到底要记恨多久嘛!你、你再这样,我不跟你好了!

    又稀罕!你这嘴脸还是一样好讨厌好讨厌好讨厌

    瞪、瞪什么瞪,我又没捏你,我只是掐啊!

    小两口的脚程不快,转瞬却已走得太远。她发苍视茫,严重退化的耳力视力竟已跟不上,也望不真切石墙底端一路吵扰不休的甜蜜俪影

    美好的将来,属于前途美好的下一代,她老了。年轻人的感情世界离她已太遥远。听说御人少爷为了揪回这麻烦小表,费了好一番功夫。

    她很喜欢看两人在一起的感觉,在老爷子与小姐的利益联姻中,她始终感受不到一点点悸动,不像这对小两口,总让她觉得好甜蜜。

    大家都知道这座古宅里御人少爷最大,不仅下人们不敢惹他,连冰川家一派斯文的少爷小姐们也无人不怕他,遑论御人少爷自己的弟弟妹妹们。

    他说的话连老爷子也鲜少不听,古庄园的上上下下都有默契,知道御人少爷虽然对台湾丫头很严苛,却绝不许任何人动她或出言伤害她,混血丫头等于是他在罩的。只有被保护人自已不知道,还猛竖刺乱螫而已。

    御人少爷不说话的时候很可怕,开了口那绝对是伤亡惨重,比不说话的时候更惊悚。有御人少爷背后默默撑腰,谁敢惹她欺负她呀?笨丫头自己身上的刺又那么多,这台湾野丫头为人也真的还可以啦

    小泉玲子喜形于色地摸抚旗袍精美的刺绣纹路。

    他们两个,总是让她舍不得移开视线这对小两口呀,打小就让她觉得很甜蜜很甜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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