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小说 > 丝丝相扣 > 第四章

第四章

推荐阅读:我的帝国无双明天下唐枭乘龙佳婿长宁帝军医妃惊世行祸天下史上最强帝后超凡兵王清明上河图

一品小说 www.epshu.com,最快更新丝丝相扣最新章节!

    “那个人居然如此做,真是太轻忽大意了!”一个低润温雅的嗓音斥道。显然对口中“那个人”轻率的行径十分头疼。说话的是个相当俊美的白衫男子,一脸雍容贵气,看来出身极好,约莫而立之年上下。

    他望向一旁担心的人儿,唇边带着安抚的笑。

    “别担心,他不会有事的。瞧,你染了毒却一点事也没有,是你身上的奇血救了他。只是他中毒较深,需要时间恢复。”

    凤云侯仍一副心有余悸的表情,小手紧握着床上男子冰冷的手不放。

    之前左封迟欲断腕放她走,幸而这名白衫男子及时出现,击掉利刀,救回只剩半口气的他。

    她强烈的直觉一向能辨别他人是否具有威胁性,这白衫男子给她的感觉是亲切又无害。所以她才会任由他一出现便诊疗左封迟,最后还随他来到这隐密的木屋。

    白衫男子凝望她的眼神充满暖意,就像长辈看着自己至亲疼爱的小辈。温柔问:“你饿了吗?”

    凤云侯摇摇头。

    “侯儿,你当真想救他吗?”

    “当然。”毫不迟疑。

    “那你就要保重好自己身体,定时吃饭,因为你的血是最重要的葯引。此后唯有你的血才能延续他性命,明白吗?”

    “我的血?”她疑惑。

    “是的,从今以后你要一直陪在他身边,这同时也是你娘的心愿,明白吗?”

    “我娘?你认识我娘?”

    白衫男子轻轻点头。“我跟你娘有结拜之谊,你可以喊我叔叔。”

    “原来我还有叔叔”突然多出一个亲人,让凤云侯有点无法置信,那忡怔的表情相当可爱,白衫男子忍不住摸摸她的头。

    这时递过食物,她才乖乖接下。吃完后,她自然地爬上床榻,蜷伏在左封迟身旁,没一会儿就睡着了。白衫男子帮她盖好棉被,凝望着他们腕上的玄铁链,跟左封迟毫无生气的脸色,低声道:“是谁闯的祸,就该自己来收拾。”

    一睁开沉重的眼,就看到一张苦瓜脸。

    一个勇壮如熊的高大汉子守在他榻旁,满脸的愁苦之色,就是那天点倒他的健硕汉子。

    左封迟浑身疼痛,双眼更是烫灼不已,他连皱眉的气力都没有。

    没想到自己居然还能活着乾涩的唇颤动,张张合合好几次,才勉强挤出破败的声音,问出唯一心系的问题:“侯、儿呢?”

    忡怔失神的汉子闻声,猛地低头。

    “你醒了?太好了、真是太好了!”忘形拉起他手,几乎要手舞足蹈起来。“若你被我害死了,我要怎么去跟蓉儿交代?他也一定不会再原谅我的!真是天可怜见,神明保佑,关老爷显灵啊!”手是无力抽回的,左封迟费劲再问了一次:“侯儿呢?”

    “就在你旁边啊!”健壮汉子指他榻旁,突然压下声音:“她一直不准我照顾你,都守在你身边不肯睡,好不容易刚刚才睡着的。”

    左封迟转首,就见凤云侯抱着一团又脏又充满血污的破布,像只小猫般弓身睡在他身旁。他们两人甚至共枕一个枕头。

    “她怎能睡这儿?快、把她抱开”他失声道。虽然她还年幼,毕竟男女有别,一路上他们都是分榻而眠,从无破例,细瞧,才发现她揣在怀里的是他中毒时身上衣衫。

    “是这娃儿硬要跟你挤在一个榻上,死也不肯离开的。反正都是自己人,你就不用顾忌,安心休息吧。”

    “把她抱开”左封迟坚持。才说几句话,便欺不已。

    “可是我碰她,她会咬我耶!”汉子无辜地搔搔脸,黝黑的脸上竟有两排齿痕,尤其虎牙的凹痕更是明显。“我那天又不是故意要害你没命的,怎么知道这种毒不能点穴,明明其它毒都可以啊可是她却一直怪我凶我,还咬我咬得好大力”说得委屈万分的。

    左封迟没再说话。才合上眼,他又昏睡过去。

    毒势汹汹,他就这么昏昏沉沉、时睡时醒,感觉体内有两股奇异的力量在互相斯杀,以他的身体为战场,冲击五脏六腑,让他一会儿如入冰窟,一会儿又如置火炉,反覆煎熬。

    直到十日后,他才能起身进些流食。一问之下,才知自己已昏睡了将近一个月的时日。

    气力还不足以捧碗,本想勉强接受大汉粗手粗脚地喂他。但凤云侯却执意不准那大汉接近他一步,这喂葯的重责大任自然只能落在小小人儿身上。

    “侯儿,够了。”低冷的嗓音才这么说着,一匙不稳的葯汁已有半碗都泼在他的长衫上,葯杓执意前行来到他的嘴旁。

    左封迟轻叹口气,认命张唇,喝下了剩下半碗匙的葯汁。

    “你要不要这个?”

    大汉远远在一端举着一条长布,迟疑地问。

    围兜?要他一个堂堂二十来岁的大男人像个初生娃儿般,吃饭用个长布围着充当围兜?

    “拿来吧。”他无力道。势不由人,不想浪费葯汁洗澡的话,唯有颔首。

    “你不准过来!我过去拿。”清脆的童音发出号令,那似曾相识的命令口吻,令左封迟微微一怔。

    凤云侯把碗摆在床缘,就咚咚咚跑去取布,又迅速归来防守阵地,不准大汉跨雷池一步,彷佛他是不祥之物。

    “侯儿,不准用这种口气跟长辈说话。”左封迟慢了一步才说,没想到自己竟给了她坏的影响。见她知错般低头,他才转向大汉问:“是谁医治我的?”

    “谁、谁医治你?这里只有我一个人在在这里。”短短几句却结巴得不像话,眼皮更是突然像抽筋。

    “若你懂得解此毒,当初就不会封我胸前大穴,任我躺在地上自生自灭。”仔细想来,他卧病月余全拜眼前壮汉所赐,目光不由锐利起来。

    一直余怒末消的凤云侯闻言,更是马上起身,对一旁黑猴喝道:“小元!”

    “吱!”通悉主人心意,黑猴衔命狠狠扑上壮汉宽背,东抓西啃,弄得他狼狈不堪。明明壮汉一根手指就可弹开黑猴,却半点也不反抗,只是一脸认命,默默赎罪般接受糟塌糟蹋。

    但左封迟岂能坐视不管。“谁准你如此无礼的?不论如何,他都是你长辈!”他厉声斥喝,剑眉一拧,骤咳了起来。

    “可是他、害了你!”凤云侯紧张他的病情,但心底仍十分下满。那天左封迟七孔流血,那血红的模样多么可怕,就跟收养她的爹娘一样,她一辈子也忘不了!若不是这汉子胡乱封穴,他才不用受这么多苦。

    “都是他的错!是白叔叔亲口对我说的啊!”听到“白叔叔”三个字,壮汉微微一震。他就知道!是“那个人”存心要恶整他的,让他遭试粕爱的侄女厌恶。呜

    “你还说”

    左封迟还欲训斥,壮汉忙出言维护:“无妨无妨,是我的错!她会生气也是应该的,连我也很气自己。那个人他,唉!会跟侯儿说这些话,最主要也是要藉侯儿的手来惩罚我,你别轻易动怒,有碍养病呀!”黑猴扯他后发,让他头歪了一边。

    左封迟狠狠冷睨了不知死活的黑猴一眼。

    黑猴见状大惊,之前可怕的记忆纷涌,忙抱住自己毛还未长齐的头,慌忙重回主人怀内。

    一番对话下来,左封迟欺地靠在榻上。他清楚是另一个人医治了自己。他本身医术已堪绝伦,却犹不知该如何解七里断魂香的入骨之毒,一般光是毒侵五脏便要疗养半年,入骨已是无葯可救,故他之前才以为无望。但那人却只花了一个月就令他清醒,医术简直精不可言。

    左封迟满心想的不是自己,而是希望那人能诊视凤云侯身上的寡妇之毒。

    “这个。”壮汉紧张地递上一张信笺。

    笺上字迹俊逸英秀,内敛凛然,显然出自长年饱读诗书之士,与壮汉粗莽的形象回然不同。

    递出后,壮汉心虚地飘开视线,一副想挖洞把自己埋起来的模样。左封迟无心为难他,只是细看笺上内容。

    只是巴掌大的纸张,他却看了几乎地久天长,似乎里面所写的是难解的易经,需要逐字解析。最后,他缓缓放下纸笺,轻喃自语:“十年是吗?”

    垂下黑眸,左封迟看向自己轻松许多的右腕。

    醒来时,那困扰他许久的玄铁链已然取下,安好地放在桌上。既不被珍藏,亦没被私吞,足见状汉真无贪婪之心。

    “这玄铁可是归你所有?”左封迟看向壮汉。

    壮汉神情一松,似乎在感谢他没问出他回答不出来的问题。

    “不,这玄铁我早在十年前便已输给蓉儿了。”顿了下,才下定决心地问:“蓉儿他们夫妇是不是已经遭逢不测了?”

    左封迟缓缓点头,把过程述说一遍。

    壮汉本就忡怔失神,此刻更是失魂落魄。即使胡须满面,也掩不住他黯然神伤的表情。他双眼发直,久久说不出话来。

    “休息。”

    直到凤云侯蹦出了这么一句,壮汉这才发现左封迟已困倦地闭上眼。忙上前扶他躺下。

    “抱歉抱歉,我忘了你该休息了”

    “吼!”才扶好左封迟,还在生气的小娃儿马上把他赶开。对于胆敢伤害左封迟的人,她又变回那智化未开、深具攻击性的小兽,一点也不想遵循礼教约束。

    “我知道我错啦可是,他又没有真的死”见她双眼突然暴睁,露出好可怕的凶光,他吓了一跳!连忙退到门边,无措地挥了挥大手:“好啦好啦,别一副想吃我肉的样子,我的肉不好吃,真的我走就是了。”摸摸已经够乱的乱发,庞大身影可怜兮兮地跺出屋外。

    半夜,左封迟悠悠转醒,就见小小人儿躺在一旁的软榻上,安然沉睡。小手没了这数月来抓惯的锁链,干脆改拉起他的衣角不放,彷佛如此便能睡得更加安稳。

    想起这阵子她是如何担心着自己,冷淡的黑眸也不禁添了些许温度。

    月光洒落屋内,左封迟看向屋外。

    那夜的月色非常美,月光温柔地照拂大地。一个壮如大熊的汉子背对着门口坐在屋外的月光下,睁睁望着夜空,一如化石,动也不动的,那背影看来有说不出的哀怨。

    呜!连屋子地板也不给他睡,他真的好命苦啊扑通!

    不知是第几次了,左封迟已经不想再计算。

    烈日当空,酷暑难耐,他当然知道。但她也没有必要每看到溪水湖泊、任何有水的地方就跳下去吧?

    当毒伤恢复得差不多后,左封迟便与壮汉告辞了。

    “真的不用我送你们回去?”壮汉一副很想跟来的模样,皮厚肉粗到有一只泼猴正在啃他的手臂也浑然不觉。

    “不用了,多谢你这一个月的帮忙。”冷厉如刀的目光扫去,才让黑猴又落荒而逃。

    他们一大一小就这样告别了壮汉。

    取下锁链重新上路后,凤云侯简直成了匹脱缰野马。一刻都停不下来,常三两下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夜里再也不肯安安份份地睡在客栈,多与黑猴一起露宿屋顶或是树上;见到好玩的,更是不肯放过。

    左封迟也明白之前实在束缚她太久了,所以只要不妨碍到他人,他一路上倒也未多加管束。

    见她在溪里愈游愈远,大有一去不复返的迹象,他提了口真气提醒:“我们要走的方向不是那边。”喊完后也不禁苦笑。他从没想过真气会有这样运用的一天。

    很听话的,一人一猴马上游了回来。

    总算这点还值得欣慰。她十分听从他的话,一如之前所承诺。

    “你也下来玩啊!”她在溪里像条滑溜可爱的人鱼,开心挥手大喊,身旁跟着一颗小黑头颅与主人在水里浮啊沉沉。

    “你玩就好。”他配合她沿溪而行。根本没想到在以前他是绝不会容许计画以外的事情发生。望着在凉水中尽兴游乐的人儿,黑眸中有一丝不自知的宠溺跟放纵。他心底某个地方柔软地改变了,却仍浑然不觉。

    “我们要去哪里?”她边游边问,自口中吐出一口溪水。

    “回家。”

    “你也有家?”她惊讶极了。因为跟他一起的数个月来,他总是飘泊不定,居无定所。

    “每个人都有家。”踏在石砾上的步伐沉稳依然,却多了一分愉悦。他向来深居简出,之前被迫远奔大漠,如今终能归返简居,痹篇一切烦心琐事,他自然心畅神悦。

    身后发出唏哩哗啦上岸的水声,她带了一大滩水来到他手边,湿淋淋的小手自然握住他的,让左封迟轻轻一愣,低下头去。

    就见她仰起脸来,小小下巴还不断滴着水,用稚嫩的嗓音问:“你要带我去你家吗?”

    他眼神放柔,露出难得微笑。

    “从今以后,千寻山也是你家。”

    千寻山。

    座落于南方,山壁奇陡,直比华山,寻常百姓根本难以攀上,除了一些长年攀岩采参的人家之外,山中几乎不见人迹。但其实在顶崖深处,每日早晚都固定会有炊烟出现,细细袅袅,绵延不绝。

    山中岁月悠悠与世隔绝,四季流转,晃眼也过了八年。

    左封迟生性爱静,凤云侯天生好动,两人实在是两个极端。但千寻山如此之大,他们倒也互不妨碍。平日左封迟沉浸于葯学医术之中,凤云侯则满山遍野地穿梭游玩,各取其趣,相安无事。

    今晨难得有飞鸽来信,是铸剑名门秦苑来函。当年玄铁为各方所争,最后左封迟交给秦苑来打造成剑。

    展读后,他暂收黑鸽入笼,若有所思。

    今日天清气朗,他破例踏出屋内,换了个地方钻研葯书,就选在木屋外不远的百年古杉荫下。

    但虽翻开了书页,向来专注的他却破天荒地无法静下心来。从午后到黄昏,直到向晚微凉的清风吹在身上,他才惊觉时光流逝。

    才欲收书,突然一只半人高的黑猴急掠而过,差点撞着了他。

    身法虽快,但脚劲已显疲态,不若平时稳实有力。黑猴见到他时明显一惊,硬是跃上枝头,堪堪闪过,慌忙奔离。

    左封迟不禁微哂。这只黑猴也未免胆怯得紧,都这么多年了,还在惧怕当年旧事。就不知他们又在玩什么游戏了?

    最近侯儿迷上比拼速度的追逐,虽放心她的轻功跟眼力,但他们一玩起来便无天无地,不到体力耗竭不停。还是有些不妥

    才这么想着,耳听动静,还来不及抬眸,尾随而来的疾速身影闪躲不及,没跃上枝干而直接一头撞进他的怀里!

    整个冲力让他身子往后猛倾了下,若换成常人,怕不被这力道撞得吐血了。稳住身子的同时,感觉腰身被人结实搂了下,他不由一僵。

    “侯儿,别闹。”他低斥道。

    来人被斥责后,不但不赶紧松手起身,反赖在他怀里吁吁喘气,不规矩的手愈抱愈紧,小脸还撒娇似的磨啊蹭的,直往他胸膛里钻,嗅着他清新的味道说:“反正搂一下又不会少块肉!我真喜欢你的气味,就跟我最喜欢睡的那棵大松树的味道一模一样。”

    “你是愈大愈不听话了。”语中带着一丝无可奈何,却毫不手软地把那令他心惊的柔软纤躯拉开。

    凤云侯忙拉住他,整个人仍极不雅观地半趴在他身上,小手抵着他肩,双颊因耗力的嬉戏而呈现健康的薄红,煞是好看。她长发简单束在脑后,粗布青衣,乍看根本分不出是男是女。

    她朝他咧咧嘴,扮了个鬼脸道:“不要念我,谁教你没事埋伏在这里!吓我一跳。”

    “难道教你撞上是我的错?”剑眉一轩,她倒说得理直气壮。不着痕迹地移开身子,让她坐在自己身旁。

    看他又隔出距离,怎么也不肯跟自己亲近,凤云侯不满地撇了撇嘴,却也不再挑战他的界线,乖乖坐下。

    见她喘息久久不止,左封迟淡拢眉心,探向她快如羚奔的脉搏,不禁训道:“谁教你如此不要命追逐的?凡事太过,皆会损身,才停葯两年,难道你已开始怀念以前天天吃的丹葯了?”

    “呸呸呸!谁会怀念那种鬼东西?”彷佛嘴里还尝得到那可怕余味,她怪叫起来:“你别想再找我试葯!我身体壮得很。”

    “就算你壮得像头牛也一样,过度透支,都于体有伤。”在这点上他不打算通融,清冷嗓音中是不容违抗的命令:“下次再这样提气狂奔,就要继续吃葯了,知道吗?”

    他的关心都隐在内敛迂回的表达之下,长年相处下来她已分辨得出。

    “知道啦!”心中暖暖的,她咧嘴一笑。

    左封迟看着她。自小她就不是个好看的孩子,长大了面容也只算是普通,但她的笑充满了活泼朝气,轻易使那张平凡的脸灿亮起来。

    那一双灵动的野眸,更是画龙点睛,充满无限生气,一如照拂大地的阳光。她总是挺拔着腰杆,使身边的人温暖,也许一般人难以发现她优点,但一旦发现,便很难将目光移开。

    她浑身散发着一种比美丽更深刻、比娇颜更动人的生命力,灿烂夺目。

    左封迟微眯起眼,见她耀眼逼人,也不禁心中一动。

    平日他潜心修武修心,近年来更是全心浸淫于葯学之中,山中岁月悠悠,看她性如孩童的模样不减,不知不觉中她居然也已年过及笄。

    八年的岁月,任何小娃儿都不会再是娃儿了。

    回想她方才令他惊愕的柔软芬芳,轻抚衣袖上余留的暗香,左封迟马上被自己这个眷恋的举止惊动!他他在做什么?

    “你怎么了?”凤云侯问。他的脸色好古怪。

    左封迟别开了眼,不知为何,感到一阵狼狈。

    罢才被撞落在她的葯书,被一阵突如其来的风吹乱了整个书页,也同时吹出了一张信笺来。那是今日秦苑的来信。

    微乱的心思在转瞬间平静下来。薄薄的纸张迅速被风卷走,他并没有追上取回的意思。

    “那是什么?你不捡吗?”凤云侯想帮忙取回,却被他留住。

    “不用了,你坐好。”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搭上她细瘦的手腕,重新仔细把脉诊视。

    怀疑他是否又炼成新丹葯,拿她开刀,她马上戒备道:“我最近身体很好,一点病痛也没有,百毒不侵,保证还可以再活个五百年!绝对不需要再吃葯。”

    确定她健康无虞,左封迟放开手,淡淡一笑。“再活个五百年?要你这只孙悟空五百年都困在千寻山里,不会受不了吗?”

    她咕哝:“是你自己不肯让我下山的。”

    “千寻山如此之大,还不够你玩么?”他轻轻扬眉。“若可以下山,你是不是不打算回来了?”就像她上次跟他下山却偷跑了一样。

    知道他又记起她半年前的糊涂帐,她振振有词地反驳道:“那次不一样啊!我原本只打算偷偷离开玩一下下的,谁知道会迷路了。山上好玩虽好玩,可是山下有糕点铺、小吃摊、杂要团、热闹的市集,还有一堆漂亮新奇的东西,和一堆一堆没见过的陌生人耶!”

    “好吃好玩的东西就算了,陌生人又是如何?”他奇道。

    “人多才热闹啊!出去玩就是要见到一大堆一大堆的人才有趣,我最喜欢听小贩的叫卖声、茶馆说书、连路上的大娘教训娃儿都很精采呢!”她说者无心,却令左封迟眸色一黯。

    果然,侯儿天生外向,跟好静避世的他在一起终究是委屈了她。

    “你就当真的那么喜欢山下?”

    “对啊!”千寻山虽大,可是左封迟却鲜少抽空陪她,多一整天关在丹房里;可是下山时就不一样了,他会一整天都陪在她左右,一整天耶!她喜欢跟左封迟在一起,所以才那么喜欢下山。上次一时调皮跑开,还迷了路实在是个意外,不过却也让她有了个惊喜发现的。

    “上次我不是说迷路时发现了个好漂亮、好漂亮的地方吗?下次下山再带你去看看!”

    见心无城府的人儿那副雀跃的表情,左封迟心底才终于下定了决定。他拾起葯书,淡淡提醒:“那只黑猴还在等你。”

    “啊!我居然忘记它了。”

    她马上跃起,本想拔腿狂奔,却看了左封迟一眼,缓下脚步,代表她有听进他的话,然后朝黑猴的方向不疾不徐地前去。

    望着纤细的身影隐没入林间后,左封迟静伫在原地,连落叶飘落肩头也浑然不觉。

    侯儿身上虽仍有寡妇之毒,但已不是不可成亲。

    近年来他研遍上千百册与毒有关的葯书,无非就是想寻获能与她体内相容的毒性。只要男子能慢慢接受那毒性,寡妇掌便毫无威胁可言。

    只差一种毒引了。

    花了近十年的岁月,才终于找到抗衡这阴狠毒掌的解方。左封迟脸上的神情却分辨不出是喜是忧。

    是女子就终要有归宿,对吧?这根本是毋庸置疑的答案。

    他信步来到了木屋前,环顾两人已住了八年的房子,主屋旁的小木屋堆满了她自各处搜集回来的稀奇玩意,她常整日在里头把玩不倦,也不知那些东西到底有什乐趣?

    若她出嫁,势必会把那整屋子的古怪东西全带走吧?到那时候,黑猴也将会随她而去一切的一切,又将恢复成初时他独自一人的清幽模样。

    “到时候,我就能再安安静静地度日了”低凉的嗓音与风融成一块,交燃成如同叹息的语音。

    望着眼前的一切,黑眸的神色难掩复杂。

    人非草木,他们两人朝夕相处了将近十年,几乎是相依为命。就算寡情如他,也不可能完全无动于衷,毫无眷恋。

    他负手而立,望着夕阳一寸寸西下,良久,才终于转身,步回屋内。他展纸研墨,快速写好回覆,取出信鸽。

    目送展翅高飞的黑鸽远去,斜阳红暖的余光,照拂在那张又恢复成冷漠无表纤的面容上,他低声轻喃:“我动作必须再快一点才行”

本站推荐:重生之老子是皇帝医妃惊世采红回到宋朝当暴君回到明朝当王爷嫡长孙四季锦史上最强帝后清穿之四爷宠妃毒妃在上,邪王在下

丝丝相扣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一品小说只为原作者北方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北方并收藏丝丝相扣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