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推荐阅读:我的帝国无双明天下唐枭乘龙佳婿长宁帝军医妃惊世行祸天下史上最强帝后超凡兵王清明上河图

一品小说 www.epshu.com,最快更新一个女生的日记最新章节!

    1月22日

    期来考试终干结束了。我考得很糟,就连我平常学得不错的物理和数学,竟也出现好些不该错的地方。上学期,我期末考试总分名列全班第二。这一次,我竟一下子跌到第十一。

    妈妈先哭了。她没有骂我,只是扑索索掉眼泪。这让我心里更不好受。

    “天琳,你要理解妈妈的心。你哥哥不争气,妈只依靠你给妈妈争气!你看看你考得这样,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分了你的心?”

    我能说什么呢?我对不住妈妈。我真希望妈妈骂我一顿,心里才痛快。

    晚上,爸爸把一辆崭新的凤凰26女车椎回了家。我知道车早几天就买好了,怕影响我考试,一直没拿回家来。现在,考完了,爸爸高高兴兴地把车推回来了,把它当做礼物送给我。爸爸一看我的考试成绩单,脸也沉了下来。

    “你这是怎么搞的?怎么越活越抽抽?上学期第二,这学期跑到十一去了。照这样出溜下去,下学期你还想不想考大学?这车不能给你!”

    扮哥在一旁暗笑,可称了他的心。他最乐意妈妈、爸爸数落我。他总觉得妈妈爸爸偏向我。

    我心里本来就够难受的了,考得不好,我自己不知道吗?没头没脑又挨了爸爸一顿训斥,我委屈地哭了。

    “哭?还有脸哭?”爸爸火更大了。

    我一夜没睡安稳。

    1月23日

    今天,收到了姑姑的信。她让我放寒假到呼和浩特去。我真想去,又真舍不得这时候离开北京。拿着信,心里特矛盾。我想姑姑,也想郭辉。我愿意在姑姑的身边,又不愿意离开郭辉。啊,要是一个人的心能分成两瓣就好了!泵姑,郭辉,我一人给你们一瓣!

    我不能走。我还在等郭辉的答复呢。这是关键的时刻。它将涤讪我的一生。姑姑,请原谅我吧;以后,还会有时间,我一定去看望您。等我大学毕业以后,有了工作,有了自己的房子,我要把您接到我家里,侍候您一辈子。

    我给姑姑写了一封回信,告诉姑姑下学期就要高考了,时间太紧张,我在准备功课,实在不能去呼和浩特了。生平头一次,我问姑姑撤了谎。

    1月24日

    一连等了两天,郭辉没有来找我。我心里越发忐忑不安。他答应我考试完了之后找我的嘛,为什么没有来?忘了?不会!因为我考的成绩不好?那还不都是为了你吗?我心里真是好委屈!

    我找到都丽萍。我只能找他诉记。她正抱着本琼瑶的小说心有千千结在看,听后,二话没讲,拉着我就要往屋外走:“走!我陪你找他去!当面锣,对面鼓,问问清楚!这么个炖刀子割肉法儿,谁也受不了!”

    我被她拉出门外。两个人都愣住了。郭辉的家在哪儿啊?我们谁也不知道。

    “你别着急,我替你问问其他同学,准有知道的。他横是不能钻进地酚邬里去吧!”

    她使劲挥挥手,象是生了老大的气,又象是下了老大的决心。手里还攥着琼瑶的那本小说。

    1月26日

    今天,郝丽萍找我来。她没有打听到郭辉家的地址。他新转到班上不久,从来没有招呼同学到他家去过,也从来没有告诉班里任何人他住在哪儿。真是个怪人。莫非他家非保密不可?凡人不得入内?

    “天琳,你沉住气。抻抻他也好!他也太傲气点儿了吧?”

    我可沉不住气。我必须马上见到地。

    送走郝丽萍,我急中生智,忽然想到:我去找黄老师嘛!黄老师准有他家的地址。黄老师要是问我:“你干嘛要郭辉家的地址呢?”我怎么回答?怎么回答?我就说我喜欢郭辉,我想找他!怎么?不允许吗?“你才是中学生呀?谈恋爱,太早呀!”黄老师会这么说吗?不会!黄老师不是那样的老师。

    要走出屋时。妈妈叫住了我;“你到哪儿去?放假了还到处跑?这两天,你都没怎么摸书了!”

    我说;“我到学校找黄老师有事!”

    妈妈不说什么了。

    我要骑车去。新车就放在小厨房里。刚推开小厨房的门,就听妈妈一声吼:“不许骑!考得这么糟还骑车!”我咣当一摔门,扭头跑出门。在妈妈的眼睛里,除了学习、考大学就是学习、考大学,难道我就不能有点儿别的生活了吗?见鬼去吧!我要是真考不上大学,妈妈还不得气疯了!

    今天,又是星期天。大街上人多得要命。我最讨厌星期天,讨厌妈妈休息了,在家里象警察一件监督着我。我也讨厌大街上有这么多的人,这中间有这么多肩并肩、手拉手的男女年轻人。呵!我讨厌他们,心里又止不住想和郭辉也这样肩并肩地走在一起。那天晚上我和地走在一起的情景,总也忘不了。那灯光,那晚风,那轻轻的,闪电般的握手

    我正在胡思乱想,身后响起一阵自行车铃声。我以为挡了别人的路,赶紧躲到一进。谁知,回头一看,竟是常鸣。他冲着我嘿嘿地笑,一脸坏意。

    “放假了,你有时间了,买卖一定不错吧?”我想挖苦他几句。

    “承蒙您关照,还算说得过去。”

    这家伙,他们家早成了万元户,看他穿的吧,和同学不一样,高统皮靴、皮夹克、皮子套,羊剪城皮顶帽子。一身皮,简直年个退古的猿人,浑身露着皮毛。哥哥最羡慕他,我可不羡慕。我也没那么多功夫和他闲扯。

    “这么着急干嘛去呀?”他叫住了我。

    我没说话。我怎么说呢!以前,我到他家找过他。现在,我告诉他我去找别的男同学吗?这伤他的自尊心。

    “我可知道你干嘛去!”他嘿嘿又笑了,没容我说话,他接着说“你是想去找郭辉,那个新调到咱们学校的家伙!长跑不错!”

    “你怎么知道?”我挺奇怪。

    “我怎么不知道!我还知道你没有找到这家伙的地址。”

    这个家伙,莫非钻进我心里去了?

    “我什么都知道,谁让咱们好过一场呢!”

    他愈发得寸进尺,嘻皮笑脸,我打断他的话:“你快忙你份去吧!呆在这儿赚不来钱!”

    “我今儿不想赚钱了。我想专门学学老山英雄,为人民服务,免费送货上门!”

    “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我就是来找你,告诉你郭辉这家伙地址的。”

    “什么?”我更加奇怪了。

    “怎么样?够意思吧!我知道你心里的小九九:你甭瞒我了!我刚才在半路上碰见了郝丽萍,她对我说的,还有假话吗?”

    这个郝丽萍,怎么可以把这话告诉常鸣呢?

    “我立马儿骑车到你家找你,你妈说你去学校了,我这不又追你!我愿意鞍前马后为你忙。怎么样,起驾吧,我头前为您带路!”

    他这副油腔滑调,让我似信非信。

    “你还不信?我妈摆摊对过的那幢楼是七机部宿舍,郭辉就住在那楼里。第几层我可不知道,那门口我认识。常在那摆摊,我自拼见他推车从那门口进进出出,没错!我这是贱骨头,你白吃醋还嫌酸!”

    看他说得头头是道,我跟着他走了。我的确是想见郭辉心切。

    “走!穿小胡同,我骑车带着你,省点儿时间,时间就是金钱嘛!”

    我坐在他的后车架上,他的车子骑得嗖嗖的,左拐,右拐,不管人多少,都能骑过去,简直象练杂技。我忽然想起那一天晚上,郭辉骑车带我的情景。哎,可惜现在带我的是常鸣。这世界可真会捉弄人,你不想得到的,那么容易能得到。你想得到的,却又那么难得到。

    “前面该有警察了,您下来腿儿着吧!”

    前面要出胡同口到大街上了。我下了车。我们就这么并排走着。

    忽然,常鸣对我说:“你知道,我多盼望着就象现在这样我们一起走走!”

    这话说得让人感动。我知道他是出自真情。以前,我们曾这样走过,整整走过一个下午。

    “你别误会!我并不想和你再‘套瓷’。过去的就过去了。而且,我也的确配不上你。郭辉这小子行,他和你挺合适。真的,这是我的真心话,虽然,我顶嫉妒这小子的!刚听说你和他好的时候,我真想拿大板砖花了他!可一细想,你还是对的!我没出息了!你犯不上非找我!你明白我的意思吗?要不,我干嘛非上杆子带你找郭辉家?”

    我和他接触这么长时间,没想到他这人这样重感情,讲义气。我听得出他话的意思!他说得随随便便,话里却蕴涵着挺复杂地感情。我说。“谢谢!常鸣,我会永远记住你的!”

    “有你这一句话,全结了!”

    说话的工夫,到了郭辉家的楼前。常鸣指着楼门口说:“就这里,你上楼再打听吧!我不陪你了。我们还是好朋友,以后有用得着我的地方,我还愿意竭诚为您效劳!”他又来了油腔滑调。

    罢转身要走,他又说:“我这可是耽误卖好几条巴拿马裤呀!这事迹,你还不给我写篇表扬稿,在学校板报上登登呀?”

    他是个有意思的人。我想起他拿把宝剑吓唬我的情景,不由得笑了。

    进楼一打听,郭辉家住四楼。我敲响了他家的房门,心里突突直跳。一个女孩子贸然闯进入家家里,他会怎么看呢?会不会以为我这个人太不稳重?还是为我这大胆的行动而钦佩?不管怎么说,我来了。我想这恐怕不是所有女孩子都敢做的事吧?

    开门的是郭辉的母亲,那次在医院,我见过一面。我告诉她:“我是郭辉的同学,我找郭辉!”她请我进了屋。这是一间二居室的房子。小屋大概是郭辉住着、门虚掩着。不知里面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她母亲把我领到大屋里。显然,这是大人住的地方。他母亲让我坐在沙发上,然后仔细打量着我,看得我有些发毛,莫非我的衣服脏了,还是身上有什么滑稽的地方?她问我:“你就是路天琳同学吧?”

    我点点点头。一定是郭辉把我的事告诉他母亲了,要不便一定是他母亲发现了什么蛛丝马迹,逼问郭辉,逼问出来了我的名字。家长嘛,都是这样,只要自己的孩子一爱上异性朋友,脑子马上就紧怅起来。就想别是不没搞对象,会不会出问题,有没有歪门邪道。孩子自然也不会把这种事告诉给家长。于是,这种事便愈发神秘,而且总是东躲西藏,尽量压抑着这种感情,好象是办了多么可耻的、不道德的事一样。好些家长根本就没想到我们中学生已经到了萌发爱情的年龄,更不相信我们中学生可以有一种高尚纯洁美好的爱情。这是永远也没法和家长说清的。谁知道郭辉的母亲是什么样的家长呢?我默默等待着。

    她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告诉我;“郭辉没在家!你找他有事吗?”

    “有呵,也没什么事”我无法一时解释清楚,我问道:“您知道郭辉上哪儿去了吗了”

    “他说是找同学,也没告诉我去找谁。”

    找同学?会不会是找我?我的心里咚咚跳。

    “他什么时候走的?”

    “刚走不多久!”

    我的心跳得更厉害了。沙发上好象长出了蒺藜,我坐不住了,赶紧起身告辞。虽然,我尽力让自己的行动老成持重一些。但一定还是很慌张、忙乱。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这时候,郭辉一定在我的家里,千万别一见我没在家,就走了呀!我得赶紧回家。

    我匆匆告别,向公共汽车站奔去。

    鲍共汽车真挤,又赶上星期天,更挤成沙丁鱼罐头。可气的是连续来了两辆车都不停,响响喇叭,扬长而去。好不容易一挤上车,差点儿没把我挤成豆饼。挤成豆饼我也得上去,我的力气一下子变大起来,挤得后边的一位中年人直说;“这个小姑娘,真够可以的呵!”对不起了,今天家里有事,多担待点儿吧!

    匆匆忙忙赶到家里,根本没有郭辉。他没有来。一切都是我心造的幻影。我一下子泄了气,仰身倒在床上,真想哭。

    这时候,我想写日记。我一肚子的话,只能对日记倾吐。打开抽屉时,我发现里面的东西乱了,日记本来是放在最底层,让好几个笔记压着的,现在竟水落石出,放在最上面了。有人翻过我的日记?我马上火了。

    “妈!谁动我日记了?”我夺门而出,冲着正在厨房里忙乎的妈妈嚷嚷开了。

    妈妈系着围裙走进屋说:“我看了。你嚷嚷什么?我正想找你呢!”

    我更火了:“你有什么权利看我的日记!”

    妈妈也大了:“我是你妈!”

    “是妈也不能随便动人家日记?这是受宪法保护的!”

    “我还不是为了你吗?不看日记我还不知道你的心呢!你这么小小年龄就知道搞对象,怪不得期末考试考得这么糟!这儿一天,我一直纳闷,找不到原因。刚才常鸣来找你,我怕这小子是不是又和你有什么牵连,才想起这方面,也才想起看看你的日记。怎么啦?违反宪法啦?你从来不对家长讲心里话,当妈妈的没办法,才看你的日记,为了知道你究竟心里想的是什么!错了?这是为你好?还是害你呀?你怎么不说话了?哑巴了?”

    妈妈这一顿雨打芭蕉的数落,让我没有喘息的功夫。说心里话,我知道妈妈是为了我好,可她这做法,我可真接受不了。

    “你看看你!都成什么样子了!好不容易和常鸣断了,我才放心几天呀,你又搞上了对象!你现在是学生,懂吗?”

    “妈!什么搞对象!”我不服气,说得多难听呵?

    “不是搞对象又是什么!”

    “人家男女同学之间就不能有友谊了?”

    “妈经过你们这个年龄,也上过中学,知道你们之间这个友谊是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友谊就等于搞对象,结婚,生孩子”

    我气得鼓鼓的,说话可能太没边没沿了,话没说完“啪!”挨了妈妈一耳光:“你真是没脸没皮了!说的什么话?嗯?现在社会上多复杂,你知道不?男女之间的事,你懂什么?等吃亏上当就晚了!”

    我捂着脸没哭,还在顶嘴:“您把别人都想得那么坏!世上就没好人啦?爱情就没有了?”

    “你知道什么是爱情?爱情能顶饭吃?顶衣穿?那是专门迷惑你们年轻人,说得好听的!”

    “妈!”

    “任你怎么说?上中学就是不许谈这种事,考上大学再说!”

    说到这儿,妈妈突然抹起眼泪来了,然后开始又磨叨开我听了不知多少遍的话题:“你一点儿也不知道妈妈的心,你哥哥没出息,我就指望着你了”本来,我还想和地争争,一看这样子,心也软了。算了。她是为了我好!可是,她不知孩怎样做才能真地为我好。我实在不明白,也不能理解妈妈,她今年才四十二岁,并不老呀,怎么这么讨厌爱情呢?一个人,没有了爱情该怎么活着?难道它就是为了说着好听的吗?妈妈呀,您自己现在和爸爸还有没有爱情呢?难道没有了,就只剩下了吃和穿了吗?我不懂。也许,我还小。正因为我不懂,我才想去弄懂爱情这个谜呀!

    1月27日

    今天,妈妈让爸爸给我买了张去呼和浩特的火车票。“让她去她姑姑那里,省得在这儿分心!”昨天夜里,我就听妈妈这样对爸爸讲了。我知道她是想让我和郭辉分开,好专心复习功课。火车票买好了,是三天之后的票。我接过票,没说什么。我想见姑姑,比谁都想。可是,我还没见到郭辉呢!我舍不得这一个寒假的时间离开郭辉;不能和他见面。

    我悄悄地把火车票退了。爸爸、妈妈还以为我真地要去呼和浩特呢!

    我回到家里,哥哥正在和他的那个描眉修鬓带耳环的小妞争论海曼的死值不值?自从报纸和电视一登一播放1米83的海曼在日本暴死的消息,这两天成了大家议论的话题。

    扮哥说:“海曼才二十来岁就死了,真不值!”

    那小妞却说:“海曼每月挣40万日元呢!要是能挣那么多钱,让我死也值了!看咱们挣的这两壶醋钱吧!”

    “人死了,钱还有什么用?”

    “没钱,人活着有什么劲?”

    于是,他们开始没完没了地争论起来,好象争论究竟是蛋生鸡,还是鸡生蛋一样,争论有钱和活着哪个更重要?我真替海曼难过,她竟成了这两个不学无术家伙垫牙用的了!不管是为了钱也好,还是为了名也好,我还是敬佩海曼。她毕竟有自己的事业,并且为这个事业奋斗了,虽然,她最终也没有取得世界冠军,而且又猝然死去。我觉得她要比哥哥和这个小妞强!人活着,究竟为了什么?人活着的目的可以有多种多样,但是我反对“人活着没有理想和事业的追求,没有真正爱情的追求,而只有纯物质的追求。那么,人和动物没什么两样!

    我忽然想到,海曼有没有过爱情?她追求过事业,可以问心无愧。爱情呢?如果她没有追求过爱情,我要替她的死惋惜了。

    1月28日

    今天,我终于等到了郭辉。心诚,石头也能开花,我信。

    不过,他来的可真不是时候,正好赶上妈妈在家。妈妈一点儿也赶不上人家郭辉的妈妈有修养,我真替妈妈害羞。她简直象大街上常见的那种惯于骂街得家庭妇女,一见郭辉走进家门,就象审贼一样把人家从头到脚看了个遍,连让坐的客气话都没有,马上叉起腰喊道;“你就叫郭辉吧?你看看你都成什么样子?你把我们家的天琳弄得五迷三道的,期末考试都弄糟了,你知道不知道?还大模大样地有脸来找天琳!”

    “妈!”我跺着脚喊。妈妈一点儿也不知道等重人。这是我的同学,我请来的客人!

    “你别叫我!我不是你妈!你管人家妈叫妈去吧!一点儿话也不听!居然把人叫上门来了!”

    这都说的什么话呀!冰辉什么话也没说。他大概没有想到‘到我家来居然碰见这么一出戏。他真是好修养,要是我可受不了。不过,我看得出,他的脸一红一红的变了色。一时,我不知该怎么劝说他。

    “路天琳,伯母正生气,我就走了,改日再说吧!”他居然还沉得住气,,这么客气地说完,转身走出了屋。

    我急了,跟着走出了屋。妈妈冲我喊:“天琳!你给我回来!”我不理她,她接着喊:“你要不回来,就永远别回来!”

    我追上郭辉,沿着大街走,谁也没有讲话,正是下午两、三点的时候,阳光暖和和的,风不大,冬日难得的好天气。

    “郭辉,你别生我妈的气!”我觉得挺对不住他。

    “没什么!当妈的都是这样,可以理解。我不怪罪你妈,真的!”他的话让我舒心些。

    我们来到崇文门的十字路口上,车很多,来来往往的人,不知来自何方,又向何方而去?在这众多的人群中,会不会也有象我们这样的中学生?

    “到哪儿去呢?”我望着正眨眼睛的红绿灯,问他。

    “到我家坐坐好吗?”他说完,又补充道“你见过我妈妈的,她是好人!”这话让我听了不大是滋味,因为让我又一次想起我妈妈。

    “好吧!”

    我跟着他来到他家。那虽然只来过一次的、却是我已经熟悉的房间。他妈妈没在家。他领我走进他的房间。这个小天地向我全部敞开了秘密:一张单人折叠床,床底下放着哑铃和拉力器。一个一头沉的写字桌,上面的书、本堆放得整齐有序,一个袖珍收录机也放得端端正正。墙上贴着几张画,大概都是从旧挂历上剪下来的梵高和雷诺阿的油画。靠近床头有一个镜框,里面是一张戴眼镜男人的照片,长得有点象郭辉。

    我禁不住指指那镜框问道:“是你父亲吗?”

    他点点头:“是”

    两次来都没有见过他父亲。可我已经从郭辉嘴里知道他的父亲是科技大学毕业的高材生。我打量着镜框里的照片,又打量着郭辉。郭辉这人长的真有意思,跟他妈妈在一起时,让人觉得象他妈妈;和他爸爸一比呢,又让人觉得象他爸爸。

    屋里只有一把椅子。郭辉让我坐在椅子上,他自己坐在床上。沉默了一会儿,这一刻的沉默让人感到特别温情动人。我真希望就在这暖和和的下午,这样默默地坐着,永远,永远,直至我们都成为化石。

    “路天琳,我本来早想找你的”他开始讲话了。

    我一直等待着,等不及了,打断了他;“那为什么不找我呢?”

    “我一直没有想好”“现在想好了?”

    “怎么说呢?路天琳,你的意思,我早明白。我很珍惜你对我的这种感情。而且,说实话,我也对你有这种感情。”

    我的心又在咚咚跳得直响。温和的阳光透过窗户正照在他的肩头,闪闪发光。我看到他双手交叉在一起,垂着头,没有看我,仿佛在寻找着适当的语言来表达这种感情。我真幸福。我的期望没有落空。

    “可是”

    为什么要说“可是?”

    “路天琳,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我不能不能!”

    “为什么?”

    “我怎么跟你解释呢?为什么?为什么?这两天,我也一直问自己为什么?因为我的爸爸”

    我止不住一下站起来,望着墙上那个镜框:“你爸爸反对?”

    “不!我爸爸和妈妈都是极尊重我的,对于我的一切事,他们都不干涉。”

    “那为了什么?”

    “你大概不知道,我十岁的那年,我爸爸骑自行车时,出了车祸,被一辆大卡车撞死了”

    啊!我马上想起那天去六中赛足球的路上。哦,我明白了!为什么他对汽车那么敏感,一路上那样照顾我!

    “我妈妈一直没有再结婚,带着我长大。我爸爸从小就对我特好,他是我崇拜的第一个英雄。他死的时候还不到四十岁,正可以有作为的时候!我妈妈没有再结婚,就是觉得我长得象父亲,她总觉得父亲没有死。我不知道该怎样安慰她,我只知道好好学习,也考上科技大学,也象爸爸一样搞我们国家的航天工业。后来我把我的想法对妈妈讲了,她说:‘你爸爸活着,永远活着’”

    冰辉没有再说下去。我走到那幅镜框前面,仔仔细细端详着,一位严肃的人,近视镜片后面藏着一双睿智而深邃的眼睛。这双眼睛似乎在望着郭辉,也在望着我。那是审视和督促的目光。

    “郭辉,我明白你的性格和理想形成的原因了。我真羡慕你有这样一个好爸爸。可是”

    冰辉打断了我的话:“我知道下面你要说什么。你是说这并不妨碍我们之间感情的建立和发展。你为什么要把事业和爱情对立起来呢?对不对?”

    我点点头。

    “没有办法。有人可以不对立,有人就是对立。这就是我的性格。不成为爸爸那样的人,我决不谈恋爱。我要把一切的时间都用在学习上。否则,我对不起我的妈妈和爸爸。”

    “那我可以等,一直等到你觉得需要爱情了,需要我为止!”

    “如果是一辈子呢?”

    “那我就等一辈子!”

    “算了!那都是爱情的神话。我不希望你这样,我们的年龄还太小,而世界这么大,你可以选择的余地还多得很。我们现在说的、做的都可能太幼稚。”

    “当然,你说得是有道理的。但你不觉得你做得太绝对了吗?”

    “可能。可是,你知道我的性格。我对爱情的看法可能和你不大一样。我觉得爱情是美好的,但决不会把爱情看得那么重要,超乎一切。我认为人的事业才是最重要的!失去了事业,爱情便没有任何意义。这一点,我可能是太绝对了。可你说不服我。”

    “那么,只好这样了?”

    “是的!”

    “我们连友谊都不可以谈吗?”

    “友谊只能是爱情的前奏。”

    “照你说男女之间没有纯洁友谊可谈了?”

    “没有。男女之间的友谊,要么发展为爱情,要么最后破灭、消失。”

    “你可真绝对。”他果断的话让我吃惊,我的反驳竟这样无力。

    他笑笑,没再讲话。我们这份严肃认真劲儿,哪里象中学生,简直象两位哲学家在给爱情下定义。

    有人开门。是郭辉的母亲。她见到我,还是那么客气并要我留下吃晚饭。我才意识到天已经黑下来,时间不早了。我起身告辞,”郭辉没有再留我,送我走出楼,一直到公共汽车站旁。他们我伸出手,我握住他的手。我知道,这已经是尾声了。我们只提过两次手,没想到一次是开始,一次使是结束。

    我跳上公共汽车,竟然一下子坐过了站,车一直把我拉到了终点。我下车后,已经是万家灯火时分。我无目的地到处乱走。我没有想到一腔热情得到的是这个结果。郭辉拒绝了我!我竟遭到拒绝!我真委屈!我真想哭!

    不知有多晚了,我才回到家。妈妈正在着急。原来,她生怕下午我和她一赌气,真地会想不开寻短见或者私奔什么的呢。妈妈呀,妈妈,你也太不了解你的女儿了。爸爸和哥哥这会儿正骑着车,分头到处找我呢!真是!

本站推荐:重生之老子是皇帝医妃惊世采红回到宋朝当暴君回到明朝当王爷嫡长孙四季锦史上最强帝后清穿之四爷宠妃毒妃在上,邪王在下

一个女生的日记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一品小说只为原作者肖复兴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肖复兴并收藏一个女生的日记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