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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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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璇儿,你不要死,你千万不要死”

    揪人心魂的粗嗄语声几欲冲破天际,直达云端,像是在向上天诉说诸多的不甘与不舍。

    缪璇紧闭的眼眸噙着泪,只能无语地静默。

    “你收下了我的玉玲珑,收下我的玉佩,就代表着你愿意嫁我为妻,你怎么可以在这个时候离开我?”他的双手紧紧地抱住她,望着她即使浓妆也遮掩不了的死气,不顾众人的拉扯,执意抱着她往门外而去,带着她来到他俩最喜欢的杏花树下。

    “璇儿,你瞧,熬过这个冬天,杏花就要开了,到时候你就可以见到你最喜爱的杏花开满整个沄涌山庄,那飘落的杏瓣,粉白、淡黄、嫣绛所有缤纷的色彩会充斥在你最爱的杏园里。”

    他木然地说着,泪水猖獗地往下落,感到怀里的身躯益发僵直冰冷,他的心也跟着狂戾无情的冬风冻结

    ***

    “璇儿?”

    阙门矞皇自沉痛的睡梦中苏醒,耳边听的是缭绕的悦耳丝竹,鼻息间传来的是诱人幽香,入目的是娇艳丽颜,然而却找不着魂祈梦请的身影。

    “裔皇,你醒了?”

    仿若黄莺出谷般的嗓音直入他的心坎,他不禁抬眼一睇,才想起自个儿是身在“醉仙阁。”

    自缪璇死去之后,阙门矞皇最?吹牡胤奖闶亲硐筛螅性谡饫铮男牟拍艿玫揭欢愕钠骄玻皇胫饷匆换稳垂耸改辏鱼露纳倌瓯涑闪酥阶斫鹈缘臎v涌山庄庄主。

    只是已经好久没有再梦见的璇儿,为何一出现在他的梦里,却是那么椎心泣血?

    璇儿

    为什么要这样子折磨他?

    是因为见到他过得太过于荒诞不经,遂她忍不住在梦中叮嘱他一番,要他永远记住她吗?

    她用不着再嘱咐他,他根本就忘不了她。醉仙阁再如何不凡,也仅只是他休憩的地方;这些花娘再美,也仅只是他逢场作戏的对象,镂不进他的心里,更遑论在他的心中留下特殊的地位。

    “你累了吗?要不要到我的房里休息?”醉仙阁鸨子醉仙,风韵犹存地睇视着躺在她腿上的阙门矞皇。

    “不了,我要走了。”

    阙门矞皇突地坐起身,俊美惑魂的脸上勾着慵懒的笑,风流地尝了她一吻,大手在她玲珑有致的身躯上游走,放肆地挑起焚焰的情欲,却又狠心地扔下她。

    他仅只是调情罢了。

    “外头天未亮,你何必这么早走?”醉仙急忙揪住他。

    “我得去看我的妻子。”他慵懒的笑看在醉仙的眼底却是令人心疼的木然,然他却丝毫不以为意,又接着道:“对了,醉仙,你差人帮我买些杏花糕、梅儿馅饼,我等你。”

    醉仙一愣,随即也只是酸涩地笑答:“好,你等我一会儿。”

    她不是一开始便在钱塘落地生根的。她听说,沄涌山庄的少庄主在十几年前原本欲与远房的表小姐成亲,却因为表小姐病体虚弱,在婚礼进行之前香消玉殒,此后他便过着如同行尸走肉般的生活,甚至连阙门老爷及夫人过世之时,他亦没有任何表情。

    这样的他,令她心疼。尽管笙歌达旦,她却没见过他开怀的笑。

    他惟一停留最久的地方便是缪璇的墓

    ***

    天色微暗,满天锦霞放肆地占据山头,染红了绿荫和湖泊。

    炎燏煌拖着沉重的脚步,直往前走,不知道自己到底走过了几座山,涉了几条溪,她仍是在走,苦命地走,非要到达钱塘不可。

    钱塘啊钱塘,到底在哪里?为什么她已经走了十来天了,却还看不到钱塘?

    每次只要她一问人,那人总是同她说,只要再往东走,过了一座山,见到一条湍急的江水,坐着小船便可以到达钱塘,可是岂只是一座!她走过了都不只五座山了,哪里瞧得见江水?除非那人所指的湍急江水是可以涉足而过的那种,倘若真的是如此,那她见到的可不只一条了。

    但是笨蛋也晓得湍急的江水是不可能以双足涉过的,是不?

    遂她偷马赶路,搭船过江,一路赶、赶、赶,总是差那么一点点。

    倘若不是她意志力坚强,誓要吃到上等杏花糕不可,否则她老早回老家去。

    可是

    呜,钱塘到底是在哪里,她好想吃杏花糕。这十来日,她身无分银,靠得只有这么一双手,摸点干粮糊口。不过她可是取之有义,并不是随便的路人,她都会拿的;还得要那人瞧来尖嘴猴腮、贼眉鼠眼,一副他家很有钱的气态,她才会手痒难耐地取财取食。

    不过她还是好想吃杏花糕,她饿了,她只想要吃杏花糕。

    炎燏煌头昏脑胀地倚在她身旁的树干上,现在她累得一点力气都没有了,就怕她还没吃到上等杏花糕不,不是,是还没到沄涌山庄拿到阙门矞皇的随身玉佩玉玲珑,她就要横死在路边了。

    她噘起嘴,闻着花香草香,就贪着那么一点香气想要满足躁进的口腹之欲,学着古人望梅止渴,孰知是愈闻愈饿。

    倏尔

    杏花糕!?

    炎燏煌像是一只训练有术的狗儿,随即跳开树旁,直往幽深山道探去,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怎么会有杏花糕的香气?

    她思索了一会儿,突地抿嘴笑了。不管了,管他是山魅挑诱,她也要向前探他一探,只要可以让她尝到杏花糕那入口即化、香溢畅喉的滋味,要她做什么都甘愿,即所谓:杏花糕下死,做鬼也甘愿。

    想到此,她猛地吸回一大口的口水,施展着她炉火纯青的轻功,朝着香味逸出的方向窜去。

    不一会儿她便出了山道,出现在眼前的是秀丽如画、震人心坎的连绵平原,她甚至可以见到远方湖水与山岩、天系在一块,绿地配着微近黄昏的苍茫天色,霎时吸引了她的目光;她短暂地沉溺在这不凡的景观,随即又往香味传来的方向狂奔而去。

    她可以猜想得到,就快到了,再一步、再两步、呵呵,再三步到达!

    炎燏煌娇艳的美眸不客气地弯成半月形,睇往眼前行为古怪的男子,还来不及注视他的俊脸,便已将视线投注在他身旁的谢篮里。即使闭上双眼,即使捂住耳朵,她仍可以准确无碍地感到那香甜滑嫩的滋味正在她的鼻间不断地扩散,甚至影响到她的大脑运转。

    她探出粉色的舌舔了舔被口水沾湿的唇瓣,随即往前一扑,不偏不倚地抱住谢篮,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往后一跃,打算当个可耻的偷儿。

    然她才反身,却见到原本呆坐在草地上的男子站在她的眼前。

    咦?他方才不是还坐着的吗?怎么她才转身便见到他?难道是她的轻功退步了?可这不可能啊,她的武功虽然只能称得上是花拳绣腿,但她的轻功可是一绝,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被他逮到?

    “把东西还我。”

    阙门矞皇冷着一张脸,幽晦的眸子里没有温暖,几乎可以把这春暖花开的姹紫嫣河诔成黑与白之间的灰茫。

    “我”她扁着唇。

    她知道她偷东西不对不对,应该是说学艺不精被人给逮着了,便得认帐,但她真的好饿、好饿哦,他大可以不必用这种杀死人的目光瞧着她吧?

    她清灵的眼眸转呀转的,突地发现他有一张挺不错的皮相,几乎可以同爹比拟了,甚至还带了点熟悉的感觉。

    “还我。”他低沉的音调显示他的不耐。

    阙门矞皇一步步地接近她,伸出猿臂,等着她自动把谢篮还他;倘若是以往,他会怜悯她,赏她一块糕饼,但是今儿个不同,这谢篮里头的糕饼全都是缪璇的,他不允许任何人碰触。

    “还就还嘛,小气鬼!”

    她气绝,凭着那么一点硕果仅存的尊严,将谢篮递给他,原以为他会训她一顿;孰知,他居然绕过她的身旁,又回到方才那一块绿地坐下,双眼直视着前方。

    这时她才发觉,原来他是来扫墓的,莫怪他不施舍给她了。呸,她哪里需要他人施舍?顶多是照应她一点罢了。

    她想自己长得标致、出落动人,鲜少有人不照应她的,不过念在这人是抱着扫墓的心情坐在这儿,她倒也大人有大量地不同他计较。

    原本是想要走的,然而肚子里头可聒噪得很,而鼻息之间香甜的气味更是万般无情地折磨着她的意志力,于是她只好悄悄地、悄悄地走到他的身旁,偷偷地、偷偷地小声呼吸着,贪婪地以幻想满足饥肠辘辘的肠绞声。

    然,她的眼一抬,望着这苍茫的景致却令她感到莫名的熟悉,她好像在很久以前曾经来过

    “是谁准你到这儿的?”阙门矞皇头也不回,淡漠地问着。

    倘若不是因为这名女子打搅了他和缪璇的对话,他实在不想理她这个小乞儿。

    “咦?难不成到这里来,还得要申请入关吗?又不是在蛮疆塞外,更不是要出城门。”她没好气地回着,没想到他会这么问她。

    这儿景色怡人,数座山连绵着,中间勾着一条江水,怎么看都不可能是私有地,是不?她在心底思忖着,却突地想到,有山、有江水难不成她真是快到钱塘了?

    是了、是了,定是如此,否则那谢篮里头的杏花糕岂会如此甜嘴?那分明是自钱塘带来的,而她只要找到阙门矞皇,她便可以到杏园去,好好地吃他个三天三夜,来个不爽不归。

    “这一块糕饼给你,你赶紧走吧,别待在这儿。”阙门矞皇自谢篮里头拿出一块杏花糕,尚未递给她,突地感觉到手上一阵凉风掠过,抬眼一睨,才发觉那块糕已塞在她的嘴里。他一愣,倒又不以为意地道:“小乞儿,倘若吃完了,别在此处逗留,赶紧离开。”

    这里是他和缪璇私人的禁地,不希望任何人打搅,即使她是一个可怜的乞儿亦是不许。

    “你胡说什么?我才咳、咳才不是小乞儿!”她重重地咳了两声,努力地把梗在喉间杏花糕吞下。

    他说的是什么话?她可是大别山第一美女,就算是自个儿的娘亲也得退居第二,而眼前这人居然说她是乞儿!他的眼睛是不是瞎了?

    阙门矞皇望着她脏污的一张脸,吃个糕点像是同人在争什么似的,简直同街上的乞儿一个模样。不过不管是与不是,对他而言都不是很重要,他不想在缪璇的面前大动肝火。

    “东西吃完就快走。”他一迳地冷严。

    炎燏煌拧起英挺的眉,不悦地瞪视着他,望着他过分好看的脸上漾着过分冰冷的寒意。原是想要同他理论的,不过看在他给了她一块上等杏花糕,她也不再同他计较,不过问问路自粕以吧。

    “我不想打搅你,但是我想同你问路。”她百般不情愿地问道。

    没法子,不是她想问,但眼看着就快要到钱塘了,而今儿个一整天她只遇见了他,不问他,难不成要她去问山魅?

    “说。”阙门矞皇不耐地喝着,只求她赶紧还他一个安宁。

    “你知道钱塘怎么去吗?”

    “往北走,见到个渡江口,搭上船,告知船夫你要在钱塘下船即可。”他头也不回地道。

    她瞅着他瞧,发现他是多么地惜字如金,甚至连睐她一眼也不愿意,直盯着眼前的坟,难不成那一座坟会比她漂亮吗?

    有点闷,不过想到钱塘就快到了,炎燏煌不禁又问:“你可知道钱塘的沄涌山庄?”

    “你问这要作啥?”他微愕,以眼角余光瞟她,却不认为自个儿认识她,或是见过她。

    “我是阙门矞皇的远房表妹,要上沄涌山庄作客。”她的小脑袋一转;非常满意自个儿的聪颖。

    “一派胡言。”他嗤道。

    自缪璇死后,他不曾再接触任何人,所有的亲戚皆不往来;更何况爹娘过世之后,他终日流连在花丛里,连自家营生的木材行都不管了,哪里来的亲戚敢找上门来?

    “你我是说真的!”炎燏煌的脸皮薄,听他这么一回,总觉得自个儿的诡计像是被识破一般地难堪,却又不得不努力地圆谎,好巩固第一个谎言。“我同你说我真的是”

    “我不管你是不是,请你离开。”他盯着墓碑上头的字,头也不回地下逐客令,全然将她当成了骗吃骗喝的小乞儿。

    炎燏煌眉一挑,硬是不走,即使明知道自个儿有任务在身,甚至赶着要寻杏花糕,她也不走了;这男子恁地放肆,居然不给她面子,哼!要她走她就偏不走,就不相信他能奈她何!

    她就地一坐,就坐在他的身旁,狡猾的灵眸流转着,满脸的挑衅意味。

    阙门矞皇微愠地瞪视着她,也不说一语,径自背对着她,双眼只看得见坟上的字,再没有其他事情可以影响他的心情;傻傻地对着坟头诉爱,却没料到事隔十数年,她早已再次回到他的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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