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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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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底还要泡多久啊?

    白时阴疲惫地把下巴靠在木桶的边缘,一双大眼睛直盯着坐早圆桌子旁不知到底在做些什么的夏侯泪,她一会儿低声暗咒,一会儿又聚精全神地奋战不懈。他怀疑她根本是把他给忘了。

    上一次添加热水时,到底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瞧瞧天色,窗棂外的天空都有些发亮了、瞧瞧他,皮都皱了

    他真的不能开口吗?若是他不开口,要是她真把他给忘了,让他浸泡过久,会不会出什么问题啊?

    少爷还等他的消息哩。

    对了,他应该要先修封家书回去才是,先同少爷禀报,让他宽心才是。

    “该死!”

    听见她的暗咒声,他不由得挑起了沉重的眼皮,想要看清楚在圆桌一隅的她到底是在忙些什么,然一瞥见她如羊脂玉般的葱白纤指淌出一抹刺眼的鲜血时,他突然忘了她的交代,霍地站起身,也出了声。

    “你的手怎么了?”他急忙问道。

    懊不会是在梧乐吧?那么一点小事交给他做不就得了,她何必自己动手?

    夏侯泪把酸涩的水眸一瞟,乍见他赤裸且结实精壮的身体,不由得拔尖惊喊一声:“你不要脸!是谁准你站起身的?”她连忙用双手把眼睛蒙住,羞得连耳根子都红透了。

    “啊”发现她的异状,白时阴这才发现自己早已经出了水面,惊呼一声,羞得把整个人埋到水里头,企图把自己给淹死。

    他不要活了。

    天啊;他是泡葯汤把头给泡晕了不成?要不他怎么会犯下如此不可原谅的错误?呜他的清白啊!

    “你在鬼叫什么?该叫的人是我吧!”夏侯泪仍旧捂着眼。

    这个混蛋男人居然、居然恁地恬不知耻,蓄意站起身让她不小心把他的身体全都看光了咦?她又不是头一次瞧见男人的身躯,她在大惊小敝些什么?

    她头一次见着男人的身体,是在她八岁那一年,算算日子,至今她所瞧过的赤裸身体没有数百,至少也有上百了;而她也早该适应了,要不怎么当得成大唐首屈一指的大夫?

    可她现下却觉得好羞,她到底是哪一根筋不对劲了?

    ****

    “你、你没事吧?”再丢脸,白时阴也得要先问一下她的状况,瞧瞧她的手到底是怎么了。

    “我怎么会有事?”夏侯泪没好气地吼着,偷偷地从指缝中偷觑着他,见他已隐入木桶里才敢大胆地站起身怒斥他:“倒是你,我不是同你说了,要你别动也别开口的叫?谁要你突然、突然我还没出嫁哩!”

    无耻!他怎么可以这么无耻,虽说她是大夫,但她可也是个尚未出阁的黄花大闺女,他这突来的动作岂不是要坏了她的清白?

    “我不是故意的。”白时阴连忙挥手否认。“我只是听见你不知到在咒骂些什么,又瞧见你的手指淌血,我才会”

    有谁会莫名其妙地赤裸着身子给人瞧的?

    况且,是她要他浸泡在木桶里的,也是她要他把衣衫都脱光的,而且她也说了她自个儿是大夫,要他别在意什么男女之间的问题;话都是她说的,如今她却又翻口供,岂不是摆明了要他下冤狱吗?

    “我就算是吐血了,也不用你多事,你这个鸡婆成性的男人!”夏侯泪口不择言地怒斥。以掩饰尚未平夏的悸劫。

    “你怎么说这种话?我会担心你啊!我担心你是天经地义的吧。”

    “你是担心我出事了,就没人能替你家主子治病了吧?”

    谁会不知道他的心思?倘若今儿个她不是鬼面神医,他还有胆子待在这个地方吗?怕不逃命逃得像飞似的。

    “夏侯,你这么说就不对了。”霍地一声,他再次忘情地站起身、见她两眼发直.随即又羞赧欲死地蹲下身子,原先爆吼的声音渐微:“我让你收留在这儿,即使你不同我到长安,不愿为我家少爷治病,我还是一样会关心你;因为你好歹也是个姑娘家,尽管你会武功,没人欺得了你,可一个人在这儿生活,没个人照应总是让人放心不下。我还担心到时候若是回长安医好我家少爷之后,又剩下你一个人,该怎么办才好哩?你却当我只是想要利用你,相处一段日子了,咱们也算是朋友,你怎么还说这种话呢?我听在心里可是会觉得难受的。”

    她的性情是同一般的姑娘家不同,算是怪异了些,也特立独行了些,可她再怎么特别,终究也是个姑娘家,要他放她一个人在这生活,他可是担心得很呢,而她却把他当成了不知回报的恶徒。

    “那么你为了报答我收留你,才这么关心我的?”听他一番话后,夏侯泪垂下眼盯着自己已经戳得快要成蜂巢的指尖。

    她到底是在做些什么?

    打她六岁学医以来,手里拿的要不是银针便是杵臼,甚少拿针线;一些女孩子家该会的针术女红,她可是没半点学着,一切自有大师兄差人为她打点。她现下却为了他而缝制新衣

    她连自个儿的衣衫都没缝过,倒是异想天开地想为他做件衫子,她怎么会对他这么好呢?太不像她的行事作风了。

    “才不是这样子的呢!”若只是报思,他犯不着为她打理三餐吧。

    以往在修府,他只消陪侍在少爷身旁,陪着少爷习武练字;若是少爷没胃口用膳,他便四处寻访手艺一绝的大厨讨较一番,只盼能善尽贴身侍卫一职,才不枉当年老爷对他的看重。

    对她,他可是打从心底的怜惜了。

    “要不,是如何呢?”怪了,她老觉得现下说的话一点都不像是会从她口中说出的话;她是没什么心思,可这一张嘴是管不住,净说些连她自己都摸不着头绪的蠢话。

    “问我会是如何?”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若也是怜惜,她这性情多变之人,会不会一气上心头,不小心就对他劈下一掌,让他成了可怜的冤魂?若说是不舍,相信她一定也不会放过他,说不定在他出木桶之际便会给他地一顿饱拳。

    “怎么,你这张嘴不是挺聒噪的吗?现在给你机会说话了,你反倒是成了哑巴?”她冷眼等待着他的回答。

    “我”苦思不得该如何解释.却听到屋外有人敲着门。“有人来了。”

    哎呀,老天待他真是好,知道他不知道该怎么说,便适时地来了个帮手、可以让他暂歇口气,逃注她咄咄逼人的追问。

    “人来了又如何?干我底事?”她偏是不睬屋外急促的敲门声。

    是了,在遇见他之前,她就是这么个独善其身之人,她压根儿不睬自己以外的人事物,会对他人没来由的敲门声置若罔闻,算是再正常不过。

    可遇上他之后,就什么都不同了。

    走在山径上.以往退避三舍的村民,这会儿可是对她热情得很,以往只有虔大婶会找她闲聊个两三句聊表邻居之义,现下又大大的不同了,三天两头就会有人找她救命去,而且分亳不取。

    实际上,即使她想要同他们索取费用,他们大抵也拿不出来,遂她干脆顺他的意来个免费义诊。

    这太不像她了。她随便只要到公侯大臣家一趟,攒不了千两也绝对有百两;而她都却只换来一堆山菜,这代价差太多了,她居然压根儿不以为意、她定是中了他的盅。

    “话不能这么说,天色还早,有人去敲门敲这般急促,铁定是发生什么事,你还不赶紧去开门?”哎呀,听那敲门声,连他都急了。

    夏侯泪看着他半晌,依然没有移动的迹象,只是淡淡地道;“你去。”

    不成,她可千万不能再由着他拂动她的情绪,要不她可真的是要让他给牵着走了。

    “你知道我没穿衣衫,况且你又说我不能乱动,不能开口”不对,他已经说了很多话,而且是她同他对话的。

    “不让你乱动,是希望你别吓着了我这个尚未出阁的黄花大闺女,可我现下已经吓着了;不让你开口嘛,那是因为我受不了你那一张跟麻雀没两样的嘴,喳呼得我头都疼了,所以才要你别开口。如今,我不准你做的两件事,你都已经做了,你还有什么不能做的?”她淡漠地开口,说得慢条斯理。“想开门?请便。不过,若是因此而岔了气、伤了经络,可别说我没警告你。”

    声响虽然细微,但她依稀可辨门外的敲门声是来自于姑娘家的力劲,八成又是哪个喜爱找他闲聊的姑娘,她不爱见着她;倘若真要开门的话,也得要由他去开,省得她见一次便心烦一次。

    ****

    “你知道我没穿衣衫。”白时阴几乎咬牙道。

    这可是人命关天,岂能拿来玩的?老早便发现她虽是大夫,却没有救治人的慈悲心怀,但她总不能在危急关头玩闹吧?这么早便来敲门,铁定是为了急事而来,会为了急事而来这里,倘若不是家里有人出事了,又会为何而来?

    “你既然衣衫不整,那我去开门,你岂不是跳到黄河都洗不清了?”这倒是个好主意,如此一来。那些姑娘家绝对不会三天两头便到此登门拜访,一会儿说是送菜,一会儿又说是送叶子,要不便是弄了蜜饯干果之类的来。

    “我可以趁你去开门的时候起身穿衣。”快去开吧!听那敲门声,他的心神便开始不安了。

    夏侯泪挑起眉。“那你自个儿起身穿衣去开门。”

    既是如此,她用是不让他去开门,倘若真要开,有本事他就再站起身让她瞧瞧,她就不信他会为了一个姑娘家敢再次献身让她瞧见。

    “你转过去。”罢了,她是吃了秤跎铁了心,他自个儿开便自个儿开,她总无话可说了吧!

    “不”她偏不。

    她偏是要这般大剌刺地盯着他瞧,就不信他真敢光溜溜地踏出这小木桶。

    “你不转过身,我要怎么穿衣?”别再这当头玩他了,成不成?难道她一点都感觉不到他已经羞赧得快要把自已给淹死了吗?

    虽说一个大男人有此反应是挺丢脸的,可他就是,倘若是男人之间袒诚相见有什么了不起的;但她是个女孩子家,年岁又不大,说不定年纪还比他小,要他在她面前袒身露体,他真的做不到啊!

    方才那两次,皆是出自于意外呀。

    “要快哦,说不定敲门的人就要走了。”见他脸红得像是晚霞般,夏侯泪倒是有了戏弄他的兴致。

    她长这么大,没见过哪个男人像他这般羞赧的,这反应真是有趣极了,之前她只注意到自己心乱如麻,倒没发现他也是同她一般青涩;而现下发现了,她可是不去轻易饶过他的。

    “你当真不闪?”真要逼他?

    “不。”她就不信他敢。

    “那我真的要起身了。”先告知她一声,免得她待会儿又给他冠上了罪名。

    “我等着。”她就不信他真的会为了屋外莫名的敲门声和她赌上这一口气,她也不信他会把外头敲门的人看得比她还重。

    “好!”他豁出去了!霍地一声,水花四溅的瞬间,完美的体魄自木桶里浮现,身上还残留着葯草渣;然而不过是一眨眼的光景,便见着他已经捞起衣衫套上,快速地勾上宽口裤,刹那之间他已飞奔到房门外。

    夏侯泪谁以置信地瞪大眼,粉脸烧烫得难以自己,他真的就这样起身了?他真的为了屋外敲门的人而赤裸面对她?

    就说了,男人看的不都是那一张脸,倘若今儿个不是因为他有求于她,他会愿意待在她这儿呀?村里头的小姑娘们,可是个个都在等着他的大驾光临哩!真要轮也轮不到她,但若是他见着了她的真面目呢?

    他的反应还是同会现下一般吗?或者该说,每一个接近她的男人,若不是为了她无与伦比的美颜,便是为了她妙手回春的医术?

    倘若她没了美颜、没了医术,就会如同她方到这村落时一般,无人理会,甚至是无人过问,就得一个人终老。

    他也会一样待她的吧!

    ****

    夏侯泪缓缓地走出门房,便见白时阴怀里多了个姑娘,而那个姑娘就是老爱缠在他身边的那一个;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胸口有点闷,似乎还多了一点酸涩的感觉,让她霎时透不过气来。

    “白大哥,我娘又呕血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好怕”

    “不要怕、不要怕,我同夏侯到你家走一趟。”白时阴拍拍她的肩,适时地安慰她,却忘了男女授受不亲。

    这看在夏侯泪的眼里,又是另一种教她难受的感觉。

    啧,会同她说男女有别,怎么不见他将那位姑娘推开一点?

    “我去一趟便成。”待她回过神时,她已将那位姑娘推开了。

    怎么她近来的举止连自己都不明白呢?她为何要推开她?不过将她推开一些距离之后,她心里似乎好受了一点。

    “那白大哥”姑娘珠泪漣漣地问道。

    “他去有何用?”夏侯泪想也没想地答道。“我才是大夫,他不是大夫,真正能能够得了你的人是我,他去了只会碍手碍脚。”

    这位姑娘的心意可真是昭然若揭,她偏是不从她的愿。

    “但是”

    她还要说什么,却让夏侯泪给打断。“小白,先帮我配点葯草,待会儿我同这位姑娘离开之后,你回去泡节葯汤;我若是没回来,你就不准起身,听见了没?”她压根儿不理睬那位姑娘,径自转身对着一脸傻愣的白时阴交代着。

    不知道为什么,她现下突然又觉得胸口不闷不涩了,甚至还觉得有些窃喜,一种挺过瘾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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