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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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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终究还是认命了。

    身穿深红色翻领喜服,肩披缀着珍珠串的披肩,顶戴沉甸甸、悬垂着琳琅满目宝石的喜冠,盖上红盖头唐诗意正坐在大红的喜床上,颈项被这喜冠压得抬不起头来。

    唐诗意不禁轻叹,不知道这是不是为了将新嫁娘给压得抬不起头才设下的无聊风俗?而娘,是否也曾这么走过一遭?

    出阁不是迫于爹的威逼,却是缘自于娘涕泪纵横的哀求;她一直知晓娘夹在她与爹之间,早已疲惫不堪、劳而无功,这回,她真是不愿意再让娘为她受爹无情的数落了。

    出阁也好,总比继续待在那静默地人气的西厢房里头好;事隔十数年,她总算得以踏文卷小铺,能再一次接近这个屋外的世界,况且,她的夫君可是紫定理堂的少主文昊,是一个可以对出她联子、能与她吟诵唱游的文人,这一直是她梦寐以求的事,她又有什么好嫌弃的?

    耳尖的她独自一人待在喜房中,听着大厅传来的丝竹杂乐成曲迭起,热闹非凡,令她的嘴角不禁扬起一抹淡笑。

    好个放肆的文人风范,在这大婚夜里仍是不忘放纵。

    这即是她所要的了,她很明白的,以往,每当爹的友人远道而来时,爹必定是领之于亭台楼阁,焚香驭琴、饮酒吟诗,好不逍遥快活、风流潇洒。

    而后,她是否也能这般放肆?这有赖夫君对她的常识了。

    紫宣堂的少主,她曾经匆匆一瞥而过,身影早已模糊,识得的只是那一双文人温儒的眼眸,以及那眸中不经意流露的文人傲气,此生若能有此人相伴,即使不识情爱也无妨。

    虚幻不切实际的男女情爱岂比得上一世的逍遥自在?她要的不过是有人解她的心语,即使无情无爱她也不在乎。

    不过,外头的丝竹之声,似乎没有停顿的迹象,不禁令唐诗意偷偷地掀开红盖头,悄悄地看了看左右,惊于这满室的富贵,实与文人清高的气息有点格格不入。

    眼前红木圆桌上摆着一对红烛,上头摆满梆果蜜饯,文酒合卺,一旁的高几上满是玲珑剔透的珍奇古玩,窗棂上头还悬着一把通体晕墨的漆金古筝,触目所及皆价值连城。

    可最引唐诗意垂涎的,是那把筝。

    透过屏风,她向大门探去,眼见夫人在此,她便蹑手蹑脚地撩起裙摆,缓步走向那把筝,伸出残缺的玉指搁在筝弦上,尚不及发出声响,便自卑地将手缩回,退回床畔。

    她呆愣地望着自个儿扭曲的双手,与那绝美的筝相比,不禁激起她自卑的涟漪;这辈子,她还未曾对自个儿的双手感到如此的自惭形秽过。

    或许是因为以往不曾碰触过如此美伦美奂的乐器,遂她一直不明白当这一双没有血色的手摆在上头时,会是如此地触目惊心。

    以往爹也曾打算让她习琴弹琴,但这一双手却无法控制,无法跟上那千变万化的丝弦拨法,最后终究是放弃一途。尽管她是恁地熟谙音律,可这一双手却硬是不服从她的意念动作,空留无奈。夫君会因此而嫌弃她吗?

    唐诗意凝睇双手的绝艳眼眸,沿着不为人知的怅然若失,她晓诗词、谙丹青、通音律,却无以将自个儿所写的乐谱、指法以及所填的乐谱用在自身上,真是令人感叹。

    是幸、是不幸,现下还没个准儿。

    大门倏地大响,嘈杂地响起数个脚步声,令唐诗意急急地将红头盖披上,将双手藏于袖内。

    “乐扬”

    “先让咱们瞧瞧你的娘子,咱们才走。”

    “是呀、是呀,若是见不着新嫁娘,咱们今晚铁定闹得你洞房花烛夜成了乐扬伤心夜。”

    一干人鱼贯进入这喜房,掺杂着三两醉语,笑语如珠;坐在床畔的唐诗意敛下眼眸直视地板,望着站在她身前的那几双靴了,心里不禁有点局促不安。

    今儿个是新婚之夜,为何会有这么多人到这喜房来?

    唐诗意久未接近人群,一双藏在袖里的玉手不安地绞扭着,直到手心淌出丝丝汗水。

    “那怎么行,今晚是咱家少爷值千金的春宵,岂能让这几位公了给扰了兴?”一句清朗而率直的声响,突地插入这群吵嚷的人群声中。

    “来、来、来,让小避家我来为几位公子开开怀,到那喜筵上,让管家我为自己新官上任喝一杯,也为咱家少爷成婚喝一杯,更要与几位公子畅所欲言、通宵达旦地吟风咏月,学那李太白水中捞月,仿效‘将进酒’的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说着、说着,便将一干闲杂人等带出喜房,随着渐远的声响,房里头突地一阵沉闷默然,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声。

    唐诗意一双纤弱不睥不断地绞动着,心头战栗难抑,水亮杏眸直盯着她面前的靴子,等她的夫君掀起头巾。可是,等了好半晌,就连厅上传来的嬉闹声已迭次息声,为何

    突地,眼前那双靴子的主人动了。

    但是,他却不向她走来,反倒是往相反的方向走去,坐在圆木椅上,一道冷然诡佞的目光穿透她脸上的红头巾,射向唐诗意的眼眸。她忽地一怔,她可以想像他正好整以暇地望着她,等待她开口问话。

    这是为什么?

    她不懂,不懂这是什么意思。临出阁之前,娘向她说了许多私密话,她是搁在心上了,但她不记得有这么一道难题。入房、掀巾、合卺、入洞房,这四大步骤她可没半点遗忘,怎现下他却坐在圆木椅上一动也不动的,只是拿着一双冰冷的眼眸瞅着她瞧?难道,他是醉了,忘记尚未掀她头巾?或是他一点也不喜欢她,只因被双亲所逼,应着媒妁之言,不得已只好娶她入门?或是他亦同他人一般,畏于她江南才女的名气,而有所迟疑?

    会是这样的吗?即使他已对出下联,但那并不代表他是乐意娶她的;说不定他俩不过是硬被两个家族给凑在一起的伤心人。揣度着各种可能,任由时间飞快消逝,直到外头敲起二更的梆子声,待在她眼前的男人才闷声地走到她面前,卒不及防地掀开她的头巾。

    惊魂未定时,眼帘已映上一双冰冷如雪的眼眸,令她不禁倒抽一口气。

    他是谁?

    唐诗意瞪大晶亮水眸,粉杏色的菱唇轻启,难以置信眼前怎会来了个诡邪、戾气横披的男子?

    这儿是喜房,他既然不是新娘倌,怎能在这里头待这么久,像是打量她似的直要将她看穿。难不成是方才闹房未走的人?

    “敢问公子大名是”

    唐诗意临危不乱,强自镇定心神,狐媚的眼帘带着斥责的意味。

    “我是你的夫君。”乐扬眉一挑,嗓音低柔诡魅,原本惊艳于她艳容的诧异神色立即掩入眸底。

    好一个临安美女柳瑶琴,听闻她的琴声出神入化、扣人心弦,想不到她的玉颜比她的琴艺是更胜一筹,令他惊诧万分。不过她的强自镇定与现下所问的蠢问题似乎有点出入。

    望着唐诗意眉间的小花钿,却让他忘了这个疑问。

    “夫君?”唐诗意蹙紧蛾眉,轻喃着他所说的话语,像是解着不懂的诗经文句一般艰涩。

    唐诗意不着痕迹地轻睨了他邪俊的脸,瞬地再敛下发烫的秋水,心口无故狂肆跳动,乱了规律。

    这是怎么一回事?她曾经在文卷小铺厅里瞧过文昊,虽然只是淡淡一瞥,但她记得那一双文人的眼眸清澈无垢,不似眼前这一双狂放不羁、邪戾魔魅的厉眸,潇洒傲然得教人心惊。他绝对不是文昊,绝无可能!

    “亲亲娘子,你是等着夫君,等得忘了夫君是何许人了不成?”乐扬将颀长的身躯欺向她,属于男人的麝香气息混着烈酒的温润气味,勾心摄魂地拂向她的玉面。

    瞅着眼前的女子,望着她故作冰冷的绝艳面容逐一崩裂,悄悄地露出慌乱的迹象,不禁令他嘴边的笑痕勾得更深;或许从今夜起,他不会再排斥这无稽的婚嫁,相反的,这临安美人蛾眉不扫则黛,杏眸矜傲似夜星轻烁,檀口滑嫩如豆皮,惹得他想一亲芳泽。这一门亲事,他还得感谢爹的大力撮合。

    “你到底是谁?”

    面对他一步步地接近,唐诗意只能不动声色地往后挪移,岂知,他竟也无耻地将她逼入床榻内侧。她面无收爸地仰视着他,内心却是浪涛汹涌不止,狂然地颠覆她的心绪。

    这男子究竟是谁,竟恁地无耻接近她,甚至厚颜地欺近她的身子,若是让她的夫君见着这一幕,岂不当她是风流騒货!

    “亲亲娘子,为夫真不懂你到底是怎么入这个门与为夫拜堂成亲的?”乐扬勾起邪气的笑,一双诡魅的眼眸闪着侵略眸光逐渐接近她。“你究竟知不知道自个儿要同床共枕的是何方人物?”

    他眉头一挑,极享受地看着她微驼的双颊,令他直想要咬她一口、舔她一口,再残忍地将她吞入腹。

    望着她世故而内敛的脸蛋泛出身一光,亟欲力持镇定的冷静崩坍,他唇上的笑痕更是徐缓扯开,魔魅地荡出噬人的邪笑。

    “你”该死,这男人到底是谁,为何专拿如鬼魅般的笑瞅着她,令她心底发毛,觉得一股冷意直由心头窜往她的背脊,深入骨髓之中。

    “娘子,如何?”

    他突地探出湿热的舌,舔过她粉嫩的颊面,瞬地移往她娇嫩欲滴的檀口,在柔嫩的唇瓣上邪佞地留下属于他的印记。

    “放肆!”她猛地将他推开,将身子再往后一退,孰知背已抵墙,已是无路可退。

    不对,他不是文昊,这里不是紫宣堂,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她必须赶紧将一切理清楚,可不能白白糟蹋了清白的身子;身子的清白不算什么,爹的颜面往哪儿搁才是重点。

    “你在同我玩游戏?”见她脸上漾着一股恼意,乐扬倒也不在意,俊秀的脸上漾着如鬼魅般惑人的笑。

    不愧为一代歌娘,在客栈龙蛇混杂之地,光是这般善于心计的手腕与欲擒故纵的应对,倒不难看出她是如何接待客人的;不过,一切都无妨,只要对他的味,他可以不在乎她的出身,不在意她以往虚与委蛇的日子,只要她好好地侍奉他,他可以疼她很久的。

    “我不是,我”唐诗意清澈双眸直视着不动如山的他,第一次感到不曾有过的胁迫感。

    这十几年来,她唯一接近的人除了娘便是绿翘,而家中唯一的男人爹,除了在三个时令中会见她外,其余的时刻全然当成她不存在;而一个月前的对谈,算得上是绝后了吧。

    遂眼前这男人可说是她这十几年来,第一个直接面对面接触的人,却没想到竟是这般狂妄到目中无人的地步。

    “喝合卺酒了。”乐扬全将她的推驹拼成欲拒还迎,扯起她的手臂便往摆满喜节庆果的圆桌走去。“我可不管你以往是怎样的人,但从今而后,你进了我的门,便是我的娘子,你尽管表现出你原本的样子即可,若是太过于拘泥做作,可别怪为夫的向外寻欢去了,懂吗?”

    他噙着邪笑,将她柔软的身子置于面前的木椅上,双眸魅邪放肆,转而拿起桌上的蜜饯说道:“吃一口甜,祝你我新婚燕尔日日甜。”再捧起一盘榛果,抬至她错愕的面前。“尝一口果,祝咱俩承因接果,续前世情火。”

    他并不急着将手中的蜜饯榛果凑到她的嘴边,反而将手空出来,倒了两杯私酿的喜麟酒,端一杯递至她的面前,接着道:“这一杯合卺,祝咱们俩永结同心,生生世世不分离。”

    语毕,他便举杯饮尽,邪魅的眼眸直瞅着她,等待她为他喝下这杯合卺酒。

    唐诗意被他这一连串的动作愣得不知如何以对,一双剔透无尘的眸子紧盯着穿着大红喜服的他,脑袋里直觉得一切都不对劲,却又说不出到底是哪里出了乱子。

    他不是文昊,但他是身穿喜有的新郎倌,可若他不是文昊,那么她现下是身在何处呢?

    “不想与夫君结连理吗,娘子?”乐扬丝毫不在意她的惊愕,只当这一切是她的把戏;他喜欢欲拒还迎的把戏,但若是玩得太过火,一个不小心把他的耐性全玩完,那可就一点都不好玩了。

    “我”会不会是那天在厅上她瞧错了?可紫宣堂是一代雅室,岂会有如此自大狂傲的子弟?

    罢了、罢了唐诗意不愿再多想,迳自喝下合卺酒,温润却带点辣涩,滚烫地滑过也的喉头,霎时晕红她的粉脸,幽眸登时显得迷茫而醉醺,微眯的眼眸只瞧见他俞来愈大的俊脸,直到他碰上了她的唇。

    他温热的唇在她来不及反应的情况下,霸道地覆上她的,柔情蜜意地舔吻她柔嫩的唇,不一会儿转而吸吮,进而以舌逗弄着她,像是要求她的回应,勾引她的慰籍。

    唐诗意什么也不懂,心里头也真当他是她的夫君,更决意要奉上自己的身子,可不知为何,脑海中总有一丝丝的呼唤声催促着她回头,在大错铸成之前

    可她要回什么头,又会铸下什么大错?回得了头,也回不了文卷小铺,任自个儿的夫君对她予取予求,应也不算大错才是,可不知为何,总觉得心头闷闷的,脑袋里一片空白,再也无法思考。

    乐扬见她吻技生涩,几乎不懂得回应,心里头更是认定了她是个洁净不曾近男人身的好女子;在那三教九流来往的地方,她竟能力保自个儿的清白,这女人值得让他怜惜。

    “让夫君疼你,娘子”他轻笑,甚至不懂得自个儿的好心情是从哪里冒上头的,只晓得这女人可以待在他的心里很久。

    他的大手突地隔着喜服抚上她胸前的浑圆,令唐诗意一惊,檀口微启,更方便他乘虚而入,任由欲念带他探索她纯净的领域,瓷狂而柔情地舔弄她不懂回应的舌,一双有力的大手则顺势将她抱起,一把放置在床榻上,转而快速地褪去她的喜服,嘴上更是念念有词。

    “要是知道这么麻烦,早遣婢女替你更衣了。”其实,一开始他根本没打算要碰这女人的,不过,瞧她好耐性地等了他一个时辰,倒令他兴起了识她庐山真面目的欲望。

    “呃?”唐诗意不解,一双小手藏在袖子里,搁在微敞的胸前,硬是不让他再碰她的身子。她不懂自个儿在恐惧些什么,但总觉得一切都不对劲,然而到底是哪儿出了差错,她实在是理不明白。

    她微睁幽醉眼眸,望着身前毫无动静的夫君,只见他一身偾起的赤裸肌理呈现在她面前,登时令她的脑子一片空白,粉脸早已是一片羞红,不知如何是好;这洞房花烛夜要做的事儿,她不是不懂,但一旦碰上了,才知这之间的惶惧不安,饶是她这般的才女也脱不了如同世间女子一般的反应。

    “娘子?”乐扬得意地扬着笑,温热的躯体叠覆在她半裸的身子上头,大手绕这过她的颈项,解着她的绳结,欲褪去她的粉绿色肚兜。

    “不要!”

    唐诗意来不及多想,身为女子的矜持不容她再细忖,一把便拍掉那一只不容等待的手。

    “你说什么?”乐扬挑起浓眉,有力的双手置于身侧,支起自个儿的身体。

    他今儿个玩兴好,不过,倒也容不得她玩上了兴头!

    这个亲亲娘子是特殊了点,与一般楼苑里的女子不同,令他想多疼惜她一点,不过,若是她搞错地点,玩错把戏,他可也没有再瞎搅和下去的心情。

    “你不是我的夫君!”

    唐诗意淡淡地说着,力持自个儿的理智。

    她或许不懂情欲,或许不解雨滞雨欢正浓的黏腻,但她是不会看错的,这男子眼中氤氲邪念,绝不是时下正人君子所该有的神情,遂他不是也的夫君,说不定或许他是不知打哪儿来的采花贼!

    她不能随意任他欺了她的身子!

    “若我不是你的夫君,我又该是谁?”乐扬支高结实的身子,敛下眼眸,俯睇她一脸的慌乱。

    这柳瑶琴没上妓窑去实是浪费了她这般好手段,先是眼波流转、欲走还留,似有意似无意地撩拨他的心,待他真的被她撩起欲火,她却又残忍地退开。照这情势瞧来,她分明是在玩他了,是不?

    可惜呀可惜,她玩错人了,扬音阁的少主乐扬不是她玩得起的人。不管她今儿个是怎么个的意图,是愿嫁不愿嫁,他都不管,看她怎么勾引他,就得怎么回应他、赔偿他。

    “你”她怎会知道他是谁?

    (原文缺)

    “住手!”唐诗意不禁拔尖喊道。

    他是乐扬,不是文昊,那么,他为什么会在这里?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为何她眼前的这个人不是文昊,反倒是个她不知道的人?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在疼楚交杂的情况之下,唐诗意只觉得一片昏天暗地,脑子里再也想不起任何事情,也不想记起任何的事包括眼前这一张诡魅邪佞的俊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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