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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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小舅来电话说建了新房，请我回去走走。
已经26年没有回去了，汽车行驶在宽阔的沥青路上，马路两边的香樟树没有因为深秋而失去它的蓬勃生机。我的家乡是平原地区，一路行来，一望无际的原野全都是一行行排列整齐的大白菜，就像等待检阅的士兵一样。早就听说家乡建成了蔬菜基地，没想到规模这么庞大。
在我的记忆里，儿时的路没有现在这么宽，由石子铺垫而成，现在这个季节田间地头应该是绿油油的油菜苗，或者是收割后的稻谷桩，牛儿在收割后的稻田里悠闲的吃草，小舅放牛的时候用一条麻袋垫在田埂上，我就坐在麻袋上，小舅要我乖乖的，他忙着呢，或捡别人洒落的稻谷，或到稍前面一点的荷塘里面摘老的发黑的莲蓬，因为是深秋时节，荷塘没有水，如果看到有水的低洼，小舅一定会摸到几条或大或小活蹦乱跳的鱼儿，把鱼嘴巴凑到我的鼻子上，我也兴奋的手舞足蹈的，牛儿吃饱的时候，小小的我身旁常常是一大堆的收获。
小舅比我大12岁，生的黑瘦黑瘦的，他不喜欢念书，听说一年级念了三年还写不全拼音字母，有时学校还没放学他就跑回家了，为这个没少挨外公的打，我常常看到小舅斜挎个外婆用旧衣服改成的蓝色书包，被外公拿着玉米杆或棉花杆追的满天飞。打多了小舅根本就不怕了，他说只要不念书干啥都行，后来外公实在是拿他没办法，就让他辍学回家放牛了，他倒挺乐意干这个的，两条牛都照顾的很壮实，田间地头的庄稼活干得非常利索。
小舅上面有三个哥哥，侄儿侄女的有几个，可是他就是喜欢我，说我可怜，没有爷爷奶奶痛，几个月就离开妈妈了。无论干啥都愿意把我带上，有啥也偷偷的给我一人吃。二舅结婚的时候，外公实在拿不出钱来做新房，把西边的房间收拾收拾就把我二舅妈给接回了。二舅妈长得很漂亮，就是特古怪，她老看我不顺眼，我人小不懂事，老想看她漂亮的新房，她总是瞪着一对牛眼睛小声而又恶狠狠的要我滚出去。有一次被小舅看到她拎着我的细胳膊往外推，小舅一把抱起我气得骂了她几句，她不依不饶的闹了几天，最后是把这扇门闭了，另在前面开了扇门，又单独修了间灶屋，才结束这场闹剧。小舅怕她再偷偷的整我，每次出门不能带我去的时候，跟外婆千叮万嘱的要把我照顾好。
2
小舅18岁的时候，外公因病离开了我们，小舅一个人担起了繁重的农活，每天起早摸黑的到生产队挣工分，他可能是营养不良的缘故，老长不壮，个也不怎么高，但是他干活没的说的，谁都愿意跟他分一组，还有媒婆来说亲了，小舅看到那个王媒婆跟外婆嘀嘀咕咕的就有气。
其实小舅已经偷偷的恋爱了，小舅妈是书记的女儿，高中毕业，长的虽然没二舅妈漂亮，但是她爱笑，笑的甜甜的，小舅把我带去看过，她抱着我一个劲的夸我好可爱，小舅听了笑得眼睛都迷成了一条缝，说她心肠好，他们坐在一起的时候，小舅妈老爱把我放在中间，她老是笑，脸蛋老是红红的。
小舅妈第一次来小舅家是农闲的时候，可把我外婆乐坏了，脸上的菊花一直绽放着，一个劲的端茶倒水的。小舅妈勤快的很，什么事情都抢着干，把我小舅的房间打扫的干干净净的，从那以后她每天都来，做完卫生就跟小舅关上门不知道干啥，我偷偷的在门缝里看了几次，外婆总是偷笑着把我带出去了。
大概过了四个月的样子，那天晚上，我听到外婆和小舅在讨论什么同意不同意之类的事情，好像是说小舅妈的爸爸妈妈，外婆很担心的样子，没几天，小舅妈挨她爸爸打的消息传的满弯子都知道了，她好长时间都没来了，小舅每天闷闷不乐的，有时候背上我没有目的的走着，不知不觉的就到了小舅妈家门口，他也不敢进去，就在门口经过往里看一眼，走过去，又走过来再看一眼，什么也没看到，小舅好失望哦，我也好失望，我人虽然小，但是我知道小舅想小舅妈了，我非常恨小舅妈的爸爸妈妈。
又过了几个月，小舅妈的爸爸来了，他好像也没我想的那么凶，很和气的居然说结婚的事情，我看到小舅笑的连眼睛都看不到了，外婆的嘴唇一直在发抖，只知道说好好好的。小舅妈的爸爸走了以后，小舅也出去了，不一会大舅，二舅，三舅和小舅一起拉了一板车木料，那几天家里忙忙碌碌叮叮当当的，东边房里收拾的干干净净的，雕龙刻凤的红油漆大木床一摆，红抽屉桌一放，没有水泥的地面也整的很平坦，焕然一新的。外婆挑了个好日子，把我小舅妈接来了，那天，我混在看热闹的人群里，听到别人在骂我小舅妈，说她不要脸，挺个大肚子居然还能笑得出来。
不到两个月，我的小表弟出生了，小舅越发高兴，把我小舅妈心痛的什么似的，小舅妈对我外婆很好对我也好，又吃得苦，一满月就下地跟小舅一起挣工分，把我外婆美的人前人后的夸她。表弟一岁的时候，小舅也把这边的门堵住另在前面开了门，搭建了新的灶屋，说是宽敞一点。
我们住在长江边，每年汛期将至的时候，每家每户都要出一名劳力去挑江堤，为期三个月，我们家只有小舅去了，小舅妈为小舅准备了行李，一直把小舅送上车，小舅走得依依不舍的。
3
小舅不在的日子，小舅妈每天照样出去劳动，只是话少了一些，除了把表弟送过来，基本上不到我们这边来了。两个月后的一个晚上，我被一阵激烈的哭吵声惊醒了，外婆哭得呼天抢地的，小表弟也在哭，小舅痛苦的蹲在地上，小舅妈披头散发的在地上睡着哭，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本能的想把小舅妈拉起来，外婆看到我醒了，边哭边把我牵了出去，小舅也跟了出来，外婆拉着小舅的手哭的更伤心了，说一些自己是个老笨蛋，对不住小舅之类的话，娘俩抱头痛哭，我也吓哭了。后来大一点才明白，我小舅妈跟别的男人睡在一起，被思念她偷偷跑回家的小舅看见了，小舅真的好痛苦，跑到我家住了几天不肯回来，还是我爸爸好言相劝，外婆也说小舅妈的好话，说她是年轻不懂事，看在孩子的份上算了吧。
小舅妈的肚子又大了起来，这次外婆和小舅都没有上次那么高兴，小舅妈生我二表弟的时候，小舅和外婆还是跟上次一样忙进忙出的，把小舅妈在月子里伺候得好好的，小舅妈越发对外婆好了，越发勤劳了，小舅也不计前嫌，跟小舅妈和好如初了。
我7岁离开了外婆家，只是逢年过节才去看他们，每次见到我，小舅还是像小时候那样把我抱起来在他胡子拉碴的脸上挨一挨。12岁我们举家迁到了武汉，见到小舅的日子很稀少，每次见到他都觉得又比上次老了一些。这几年听说这里建成了蔬菜基地，小舅家也赚了不少钱。
越接近那片熟悉的天空，心里的亲情越浓，眼睛也急切的搜索着记忆中的小乡村，但印入眼帘的却不再的那低矮散乱的村庄了，而是一排排规划整齐有序的建筑。汽车驶近，小舅和小舅妈满脸笑容迎接来了，花白的头发格外显眼，唉！都很显老了，才50多岁呀。
新房里面都装修好了，一楼是白色的地板砖，楼上是黄色的木地板，吊顶上镶着一个大吊灯，四周还配有8个小灯，厕所里自来水等设施一应俱全小舅说这新房是为二表弟建来结婚的，正说着二表弟走过来叫我姐姐。我后来长大了，妈妈告诉我说他不是我小舅的儿子，现在看来真的不是，他长得太像以前住在小舅后面的那个男人了，[这么明显，小舅一定也知道的，我暗暗替小舅抱不平。
客人越来越多，小舅红光满面的忙进忙出，酒席开始了，小舅妈把烟花鞭炮般到外面，两个表弟一人站一边，一齐点燃，顿时鞭炮齐鸣，烟花带着尖利的哨声冲上云霄，绽放开来，绚丽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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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舅来电话说建了新房，请我回去走走。
已经26年没有回去了，汽车行驶在宽阔的沥青路上，马路两边的香樟树没有因为深秋而失去它的蓬勃生机。我的家乡是平原地区，一路行来，一望无际的原野全都是一行行排列整齐的大白菜，就像等待检阅的士兵一样。早就听说家乡建成了蔬菜基地，没想到规模这么庞大。
在我的记忆里，儿时的路没有现在这么宽，由石子铺垫而成，现在这个季节田间地头应该是绿油油的油菜苗，或者是收割后的稻谷桩，牛儿在收割后的稻田里悠闲的吃草，小舅放牛的时候用一条麻袋垫在田埂上，我就坐在麻袋上，小舅要我乖乖的，他忙着呢，或捡别人洒落的稻谷，或到稍前面一点的荷塘里面摘老的发黑的莲蓬，因为是深秋时节，荷塘没有水，如果看到有水的低洼，小舅一定会摸到几条或大或小活蹦乱跳的鱼儿，把鱼嘴巴凑到我的鼻子上，我也兴奋的手舞足蹈的，牛儿吃饱的时候，小小的我身旁常常是一大堆的收获。
小舅比我大12岁，生的黑瘦黑瘦的，他不喜欢念书，听说一年级念了三年还写不全拼音字母，有时学校还没放学他就跑回家了，为这个没少挨外公的打，我常常看到小舅斜挎个外婆用旧衣服改成的蓝色书包，被外公拿着玉米杆或棉花杆追的满天飞。打多了小舅根本就不怕了，他说只要不念书干啥都行，后来外公实在是拿他没办法，就让他辍学回家放牛了，他倒挺乐意干这个的，两条牛都照顾的很壮实，田间地头的庄稼活干得非常利索。
小舅上面有三个哥哥，侄儿侄女的有几个，可是他就是喜欢我，说我可怜，没有爷爷奶奶痛，几个月就离开妈妈了。无论干啥都愿意把我带上，有啥也偷偷的给我一人吃。二舅结婚的时候，外公实在拿不出钱来做新房，把西边的房间收拾收拾就把我二舅妈给接回了。二舅妈长得很漂亮，就是特古怪，她老看我不顺眼，我人小不懂事，老想看她漂亮的新房，她总是瞪着一对牛眼睛小声而又恶狠狠的要我滚出去。有一次被小舅看到她拎着我的细胳膊往外推，小舅一把抱起我气得骂了她几句，她不依不饶的闹了几天，最后是把这扇门闭了，另在前面开了扇门，又单独修了间灶屋，才结束这场闹剧。小舅怕她再偷偷的整我，每次出门不能带我去的时候，跟外婆千叮万嘱的要把我照顾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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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舅18岁的时候，外公因病离开了我们，小舅一个人担起了繁重的农活，每天起早摸黑的到生产队挣工分，他可能是营养不良的缘故，老长不壮，个也不怎么高，但是他干活没的说的，谁都愿意跟他分一组，还有媒婆来说亲了，小舅看到那个王媒婆跟外婆嘀嘀咕咕的就有气。
其实小舅已经偷偷的恋爱了，小舅妈是书记的女儿，高中毕业，长的虽然没二舅妈漂亮，但是她爱笑，笑的甜甜的，小舅把我带去看过，她抱着我一个劲的夸我好可爱，小舅听了笑得眼睛都迷成了一条缝，说她心肠好，他们坐在一起的时候，小舅妈老爱把我放在中间，她老是笑，脸蛋老是红红的。
小舅妈第一次来小舅家是农闲的时候，可把我外婆乐坏了，脸上的菊花一直绽放着，一个劲的端茶倒水的。小舅妈勤快的很，什么事情都抢着干，把我小舅的房间打扫的干干净净的，从那以后她每天都来，做完卫生就跟小舅关上门不知道干啥，我偷偷的在门缝里看了几次，外婆总是偷笑着把我带出去了。
大概过了四个月的样子，那天晚上，我听到外婆和小舅在讨论什么同意不同意之类的事情，好像是说小舅妈的爸爸妈妈，外婆很担心的样子，没几天，小舅妈挨她爸爸打的消息传的满弯子都知道了，她好长时间都没来了，小舅每天闷闷不乐的，有时候背上我没有目的的走着，不知不觉的就到了小舅妈家门口，他也不敢进去，就在门口经过往里看一眼，走过去，又走过来再看一眼，什么也没看到，小舅好失望哦，我也好失望，我人虽然小，但是我知道小舅想小舅妈了，我非常恨小舅妈的爸爸妈妈。
又过了几个月，小舅妈的爸爸来了，他好像也没我想的那么凶，很和气的居然说结婚的事情，我看到小舅笑的连眼睛都看不到了，外婆的嘴唇一直在发抖，只知道说好好好的。小舅妈的爸爸走了以后，小舅也出去了，不一会大舅，二舅，三舅和小舅一起拉了一板车木料，那几天家里忙忙碌碌叮叮当当的，东边房里收拾的干干净净的，雕龙刻凤的红油漆大木床一摆，红抽屉桌一放，没有水泥的地面也整的很平坦，焕然一新的。外婆挑了个好日子，把我小舅妈接来了，那天，我混在看热闹的人群里，听到别人在骂我小舅妈，说她不要脸，挺个大肚子居然还能笑得出来。
不到两个月，我的小表弟出生了，小舅越发高兴，把我小舅妈心痛的什么似的，小舅妈对我外婆很好对我也好，又吃得苦，一满月就下地跟小舅一起挣工分，把我外婆美的人前人后的夸她。表弟一岁的时候，小舅也把这边的门堵住另在前面开了门，搭建了新的灶屋，说是宽敞一点。
我们住在长江边，每年汛期将至的时候，每家每户都要出一名劳力去挑江堤，为期三个月，我们家只有小舅去了，小舅妈为小舅准备了行李，一直把小舅送上车，小舅走得依依不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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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舅不在的日子，小舅妈每天照样出去劳动，只是话少了一些，除了把表弟送过来，基本上不到我们这边来了。两个月后的一个晚上，我被一阵激烈的哭吵声惊醒了，外婆哭得呼天抢地的，小表弟也在哭，小舅痛苦的蹲在地上，小舅妈披头散发的在地上睡着哭，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本能的想把小舅妈拉起来，外婆看到我醒了，边哭边把我牵了出去，小舅也跟了出来，外婆拉着小舅的手哭的更伤心了，说一些自己是个老笨蛋，对不住小舅之类的话，娘俩抱头痛哭，我也吓哭了。后来大一点才明白，我小舅妈跟别的男人睡在一起，被思念她偷偷跑回家的小舅看见了，小舅真的好痛苦，跑到我家住了几天不肯回来，还是我爸爸好言相劝，外婆也说小舅妈的好话，说她是年轻不懂事，看在孩子的份上算了吧。
小舅妈的肚子又大了起来，这次外婆和小舅都没有上次那么高兴，小舅妈生我二表弟的时候，小舅和外婆还是跟上次一样忙进忙出的，把小舅妈在月子里伺候得好好的，小舅妈越发对外婆好了，越发勤劳了，小舅也不计前嫌，跟小舅妈和好如初了。
我7岁离开了外婆家，只是逢年过节才去看他们，每次见到我，小舅还是像小时候那样把我抱起来在他胡子拉碴的脸上挨一挨。12岁我们举家迁到了武汉，见到小舅的日子很稀少，每次见到他都觉得又比上次老了一些。这几年听说这里建成了蔬菜基地，小舅家也赚了不少钱。
越接近那片熟悉的天空，心里的亲情越浓，眼睛也急切的搜索着记忆中的小乡村，但印入眼帘的却不再的那低矮散乱的村庄了，而是一排排规划整齐有序的建筑。汽车驶近，小舅和小舅妈满脸笑容迎接来了，花白的头发格外显眼，唉！都很显老了，才50多岁呀。
新房里面都装修好了，一楼是白色的地板砖，楼上是黄色的木地板，吊顶上镶着一个大吊灯，四周还配有8个小灯，厕所里自来水等设施一应俱全小舅说这新房是为二表弟建来结婚的，正说着二表弟走过来叫我姐姐。我后来长大了，妈妈告诉我说他不是我小舅的儿子，现在看来真的不是，他长得太像以前住在小舅后面的那个男人了，[这么明显，小舅一定也知道的，我暗暗替小舅抱不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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