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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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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不知名的幽梦,不知名的时空,他们邂逅。彼此不曾见过,不知姓名,所处的世界也不同,灵魂却紧紧地相互吸引,命运相锁。

    “这事得靠你帮忙不可,穆兰。”远房表婶说道。

    穆兰听若罔闻,一径愣愣望着表婶身旁带来的巨大男子。

    “你二姐入宫后,其实日子过得并不像外传的那么好。她虽然被封为贵妃,可是屡遭后宫欺凌,皇上冷落。如今病重,连个去探望她的人都没有。我实在很为她担忧。”

    二姐有过得那么惨吗?她上个月入宫探望二姐时完全看不出来。二姐生性孤僻,最爱一个人独处,还巴不得皇上早点遗弃她,还她逍遥自在的生活。

    “你知道你二姐的病况如何吗?”

    “呃”穆兰勉强把注意力由那男子身上转至表婶。“什么?”

    “她快死了。”

    “什么!”穆兰完全吓醒了。“二姐怎么会”

    “御医说,症状像伤寒,宫里后妃却一口咬定是出痘。”

    出痘!穆兰闻言色变。先帝顺治爷就是因出痘而驾崩,自此宫中格外严谨,一有类似微兆必定马上隔离,甚至遣发出宫,幽闭在偏远的病疫村落里。

    “那二姐到底生的是什么病?”

    “不清楚,所以才想请你亲自跑一趟看看。顺便,带朱雀进去。”

    穆兰在表婶犀锐的笑齿冷光中一颤,犹豫地微微瞥向陌生男子。他叫朱雀?

    “我知道迸宫一趟很不容易,但只有你得到皇上的特别口谕,允许你随时迸宫采望你二姐,所以朱雀的事只能拜托你了。”

    “可是”带一个陌生男子进宫?“这行不通的,而且”

    “说你是带未来的夫婿给二姐过目就行。看在你二姐只剩一口气在的份上,绝对行得通。”

    二姐居然病得那么重!“我马上就进宫看二姐,但我还是不能带陌生人去。”

    “朱雀不是陌生人。”表婶咯咯笑。

    “他是谁!”

    “你二姐的旧情人。”

    穆兰如遭五雷轰顶。二姐的旧情人啊,当然,如此卓然绝俊的美男子,不是二姐的心上人还会是什么人。

    不知为何,他是二姐旧情人的事让她失落地发了好久的呆。

    “呃,那个”穆兰支吾着。

    “朱雀。”

    他简洁有力的低吟震撼着她的心。一个男人有那么出色的形貌就够教人咋舌,没想到连嗓音都如此深具魔性,撩人心弦。

    “关于入宫采访我二姐的事”

    “我只要看她一眼就好。”

    穆兰完全败在他静谧却强势的统御力下。怎会有人拜托别人做事还摆这么高的姿态?而且很奇怪的,他就是存着反客为主的魅力,迫使人甘愿顺服,任由他主导大局。

    他一定很为二姐担忧才会这么做吧。否则岂会干冒着杀头危险,就只为了看二姐一眼。

    穆兰感动于这份真情,同意带朱雀同行。一路上,他们却不曾交谈,他甚至不曾看她一眼。

    反倒是穆兰,好几次都在愕然回神的当口,才发觉自己竟恍恍惚惚地痴望着他许久。

    他实在是个很好看的男人,好看得几乎不像世上凡身。彷佛天界不小心遗落的璀璨灵魂,在凡尘化为具体的幻梦,在瞬间即可夺人心神忽地,他的眼瞳到她身上,她登时浑身绷住,尴尬得手足无措。好丢脸,被他发现她在看他了!

    他只是冷冷轻瞥,又不带丝毫感情地转窗口外,无所搭理。

    这反应比被他瞪到还令穆兰困窘。倾慕于二姐的人,当然不会把她这小土蛋放在眼里。她上头的六个姐姐,一个比一个妩媚明艳,额娘生到她的时候,真有江郎才尽的感觉完全比不上姐姐们的姿色。

    或许长辈会觉得她很甜、很可爱、很娇美,可是到了十五、六岁都仍是一副奶娃样,难免给人她似乎连脑袋也有些不知长进的错觉。

    到达紫禁城,一道道关卡,一样样规矩,都是由朱雀领头,引着身后追得上气不接下气的穆兰。那股浑然天成的气势,连向来狗仗人势的侍卫们都不禁怔忡,个个必恭必敬,好像他才是持有皇上特别口谕出人宫廷的人。

    看来也不过二十七、八岁的人,为什么那份魄力比她见过的父执辈都还深沉威猛?

    等奔过大半紫禁城抵达二姐住的景仁宫时,穆兰喘得几乎瘫软在地,双膝无力。她只能趁官女传报的空隙赶紧调息,连咽了几口口水,喉头依然干涩灼热。

    抬望前头的朱雀,他丝毫没有任何改变,有如才刚下马车般地沉稳雍容,可是,神情凝重。他一定很为二姐的病况担忧吧当一只小手温柔地接近他臂侧时,他早在对方还未碰触到他的剎那便将之扭开,箝住对方关节遏止任何行动。

    “干什么?”他森然低喃,孤冷地瞪视穆兰皱成一团的小脸。

    “你弄痛我的手了”

    “别随便碰我。”他轻蔑地甩开掌中细腕,吐息阴寒。

    穆兰难过地垂眼搓揉右腕,碍于场合,又是在不熟的人面前,她只得忍着情绪抿嘴沉默。

    不知进去传报的宫女在磨蹭些什么,老半天都不见人出来响应,她和朱雀只得继续等待,两人间的气氛变得分外疏离,谁也不看谁。

    “穆兰格格,贵妃有请。”宫女终于现身。“可是您的夫婿,恐怕无法”

    朱雀霍然伸直了右手食指及中指,直冲官女眉心,碰触的那一瞬间,宫女猛然震颤,登时瞠大双眼,呆若木鸡地应道:“请随我来。”

    穆兰傻眼。他刚才在做什么?

    一进暖阁,便见到二姐正容光焕发地逗着一群小炳巴狗玩,毫无病态。

    “二姐?”穆兰急急上前。“你还好吗?你不是”

    朱雀的铁臂霍然横挡在穆兰身前,阻止她再前进。他的巨掌如扇般扫过二姐眼前,倏地,二姐僵直地原地倒下,一脸青白。

    “贵妃娘娘!”周遭宫女大惊,无意间被朱雀掌风掠过,神情马上异变,双瞳呆滞,一目语硬板。

    “啊,娘娘病了。”

    “扶她到卧榻上去休息。”朱雀冷冷道,宫女们马上听命行事。

    穆兰半晌无法回神。他在玩什么把戏?又有什么资格在景仁宫里发号施令?

    “二姐?”

    “穆兰格格请留步。”宫女们挺身阻挡。“贵妃内室不得擅闯。”

    “那朱雀呢?”他为什么就可以跟到二姐的卧榻边?“你们放一个男人到我二姐的内室里,岂不更荒唐?”

    “叫她出去。”朱雀眼也不抬地淡然吩咐。

    “穆兰格格,请回吧。”

    她不敢置信。这是怎么回事?

    “贵妃正卧病在床,无法接见任何人,格格择日再来吧。”

    “既然如此,你们为什么放朱雀进去?”穆兰不服。

    “谁是朱雀?”

    “就是现在正坐在我二姐卧榻边的男人!”如此严重越矩的行动,会要了穆兰一家的命。

    “贵妃内室哪能随意放进男人。”宫女死板地响应。

    “那为什么不快把他给带出来?”

    “没有人在贵妃房里啊。”

    睁眼说瞎话!“他就坐在我姐姐的床边,还说没有人!”

    爆女们莫名其妙地彼此互望,看看卧榻,又看向穆兰。“格格,您究竟在说什么,奴才们全部在这儿,里头除了贵妃,哪有什么人?”

    “胡说!”人明明就在那里。“你们全都疯了是不是?放我姐姐和宫外男子单独共处一室,成何体统!包何况他是我带进来的人,没我的引领,他怎么可以进去!既然他可以进去,又为什么把我阻拦在外面!”

    “叫侍卫来。”宫女们懒懒说道,不一会,就来了两名壮汉。“送格格出去吧,贵妃需要安静休养。”

    穆兰错愕得说不出话来。这些人是怎么了?

    “你们快把贵妃卧榻边的男子抓出来!”穆兰朝侍卫娇声喝道。不管了,就算会把这事闹大,她也必须全力守护姐姐的名声。

    “格格!”侍卫们被她吼得一愣一愣。“哪来的什么男子!”

    “就是刚才跟我进宫来的男人!”

    侍卫们面面相觑,最后为难地望向她的一脸急切。“刚才有男人跟您一块儿迸宫吗?奴才们只看见您来啊。”

    表扯,这些人简直胡闹!“叫我的随行侍女进来,不然问我家车夫也行。明明就有个男人跟我一道来,而且现在正坐在我二姐的”

    爆女一抬下巴示意,侍卫们不由分说,马上架起穆兰往外拖。穆兰极力反抗,不断申辩,仍被强制押往城外,硬塞回马车里,打道回府。

    怎么会有这种事?他们全都着了什么魔了?

    回府之后,更荒谬的事接踵而至。她四处探寻不到表婶的下落,继而才忽然顿悟:她并没有什么表婶啊?咸煲谷蝗弦桓隼绰凡幻鞯娜宋砩簦挂虼舜艘幻吧凶尤牍降自谧鍪裁矗课位岱5绱嘶牡痪氖拢?br>

    “格格,您还好吧?”

    穆兰颓丧地由双掌的掩护中抬起头。“什么事?”

    “那个小乞丐又来跟您兜售破烂了,被仆役们挡在后门外。您要去见他吗?或者我们替您把人走?“我去见他。”她无奈地长叹。若把身分不当的人带进府,少不了又得挨阿玛、额娘一顿骂。她今天已经够倒霉的,还是少惹麻烦为妙。

    当她见到后门外忤着的十一岁小少年时,赫然大惊。

    “小扁!你怎么”

    “格格要不要买画?这回我师父有新的花鸟喔。”小少年冷漠地背诵着,毫无生气。

    “是谁把你打成这样的?为什么”

    “格格如果有兴趣,我还带了一些师父画的山水图,全放在客栈里,您要不要跟我走一趟看看?保证不吃亏。”

    穆兰直视着他空洞的神情良久,霍然跨出后门,将他一路拉往老远的偏僻胡同里。

    “小扁,是不是你爹又赌输了!”

    他倔强地撇头痹篇穆兰澄澈的眼瞳,使得眼角与嘴边的血渍更加清晰,左眼甚至肿得只能睁开一条缝隙。

    “小扁,抬头看我。”

    他不动。“你到底要不要买画?”

    “你若不面对我,一切免谈。”

    “你凭什么命令我?”他也只敢在没人的地方如此当着王府格格的面耍脾气。

    “因为你有求于我。”她柔声抚慰。

    “我可没求你买我的画!”

    “我知道,但你求我的是另一件事。”

    他哪有!他可不记得自己有说出这种窝囊话。不过他闪避着穆兰的视线,不安地瞟来瞟去,低声咕哝。

    “我哪有我求你什么了?”

    “帮你。”她在小扁错愕且难堪的愤怒中顺势响应。“否则你为什么来找我?”

    “我只是来卖画!”

    “你前天才卖给我三幅长卷,照理应该半个月后才会再出现。”

    “那是因为我师父又画了新作品,关我什么”

    “小扁,你若不肯跟我说实活,你要我怎么帮你?”她为难地苦劝着。

    “帮?你帮个头,你又懂什么!你吃好的穿好的,有好出身,有好面孔,什么苦都没吃过,你有什么资格来帮我!我不屑任何人的同情,我也不相信你这种千金小姐真会帮我,我才不相信你们!我什么人都不信!我”

    他在愤怒中霍然爆出泪势,掩都掩不住,尴尬至极。穆兰也被骂得无话可说,失落地垂望地上散落的画卷,两人都困窘地沉默了许久。

    “你要卖的就是这些画吗?”得不到任何响应,她只好继续自言自语。“你先到我家后门等着,我去跟帐房领些银”

    “你就不会看一看再决定吗?”小扁含泪怒斥。

    穆兰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只能做错事似地抿唇俯首。她想帮小扁,可她好像除了把事情弄得更糟之外,根本帮不了什么。

    “我进去跟帐房领些银子,一会儿就出来”

    小扁倏地抓住她离去的势子,不准她走,紧紧揪着她的双臂衣袖,埋首在她背后,无声颤抖。穆兰没有其它动作,只是静静忤着,任小扁的情绪浸湿了她背后。

    半晌,他俩才到雅致的茶楼一角小坐。

    穆兰没再多说,只是点了许多美味佳肴,小扁却反常地动也不动,对着食物发愣。她当初认识的小扁,是个聪明伶俐的小乞儿,常挨父母揍的顽皮少年。他被打得遍体鳞伤已是常事,但从没像最近这样失魂落魄。

    小扁一定出了什么事,可她不敢间,怕一问反而更加挖烂了对方的伤疤。

    她突然觉得自己好无能,什么也帮不成“你又惹上什么麻烦了?”小扁忽而转变心情,像小大人似地傲然开口。

    “我没有啊。”

    “还掰。打从之前见到你的第一眼,你就一直皱着眉。赶紧老实招供,你这人是藏不了啥子心事的。”

    可是给个十一岁的小孩识破,她也太逊了吧。

    不过她的确很逊,比不上小扁的老江湖,他一听事情脉络,马上就知道关键所在。

    “你给人下咒了。”

    “啊?”她摸摸紧皱的眉心。给人下皱了!这倒是。

    “我是说你被人施法术了啦!”白痴啊。“若不是被人下了什么咒法,怎会平白蹦出个表婶你毫无所察?”

    “我一直以为是自己有问题”

    “你的确很有问题。”能傻蛋似的天真到这把年纪实属奇迹“但更有问题的是那个朱雀。他分明是在利用你的关系潜入宫里,其中必有阴谋。”

    “怎么可能!朱雀要真有那么厉害,何不施点法术把宫里的人全搅迷糊,自己直接闯进去就行了?”

    “不行,通常作这种法术,一定要有带路的。”

    “喔,待鹿的。”虽然她只听过守株“待兔”但聪明地佯装了然,不敢多问为何不待兔子而待小鹿。

    “所以他得利用你来替他开道,才能一路过关斩将,杀进宫里。我敢打赌,你二姐一定根本没病,是被他当时下的咒法给震倒的。”

    “这你能不能再说得清楚点!”她渐惭白了脸色。“我二姐根本没病?”

    “就好像你明明没有表婶,他施法让你觉得你有。宫里的侍卫和婢女明明看见一名男子和你一块儿进宫,他却施法让他们觉得只看见你一人前来。你二姐明明没病,他却施法让她忽然觉得自己病了。”

    “不可能,我从来没有听说过有这种事。”

    “这是很阴的邪术,就连我也只听过而已。”还不曾亲眼见识到。“而且这是很复杂的邪门歪道,他却能在一瞬间轻松办到,显然那个朱雀不是简单人物。”

    小扁郑重的警告令她瑟缩。

    “我还是不敢相信。这么说来,他不就有能力掌控别人的脑子了?”

    “没错,而且他掌控得相当高明俐落。”

    二姐有危险了!再者,二姐目前很得皇上宠爱,倘若朱雀利用二姐为管道,做出什么对皇上不利的事突然爆响的碎裂声吓得她魂飞魄散。

    “你在搞什么呀!”小扁轻斥。大家闺秀会娇贵到连杯子都拿不稳吗?“你在这儿砸坏了一个杯子,小心人家要你陪一组。”

    “小扁,我”不行,小扁虽然故作老练精干,他仍是个孩子,不能将他牵扯进来。“我得回府了,我不能出来太久,你也早点回家吧。”

    一道阴影闪过他稍稍开朗的明眸,整个人又沦入凝重的沉默里。

    “小扁?”她柔和地尽量细腻以待。“你有什么事要对我说吗?”

    他不语,空茫地凝望满桌冷掉的美食。

    穆兰也不便逼他,等他想说的时候再说吧。但她还是忍不住在离去前轻柔叮咛“你想找我的时候,尽管来找我。就算你没有任何画卷可以带来向我兜售,我还是很欢迎你来找我。”

    剩下的,就是她一个人的战斗了,一场毫无胜算的拚搏。

    “等一下。”小扁阴沉的低唤止住了穆兰的脚步。“如果你想对抗那些牛鬼蛇神的邪咒,就带我师父的画卷去。”

    “日光山人的画卷?”

    “带有落款的。”若无师父的名号签在上面,那就只是幅普通的三流画卷。“有我师父落款的画,具降魔伏妖的作用,或许能替你挡开对方的法术。”

    可是该怎么用法,小扁却没说。

    她该怎么办?既不晓得那位假表婶是谁,又完全探不到朱雀的来路,再进宫找二姐也解决不了什么问题,她又完全不懂什么咒术怎么办?

    她在自个儿房里的小书柜前苦思,眉头蹩得高如小山。

    朱雀这个危险人物是她引进宫里去的。她就必须负起责任,不能任他在宫中得逞。可是她该如何挽救局势?她什么线索都没有、什么也不会,如何阻止朱雀不知名的阴谋?

    她茫然注视一地散乱的画卷,突然间,由日光山人龙飞凤舞的落款字句闪出灵感,当下采取行动。先是送一幅给二姐,再托阿玛进呈一幅给皇上。然后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茫然数日,依然一愁莫展。

    “你这几天是怎么了,心不在焉的。”

    穆兰钝钝地回神。“什么?”

    “兰格格,若不是咱们额勒春少爷脾气好,您这心不在焉可会给自己惹祸上身哟。”一旁陪同主子作客的太监细声笑道。

    “别胡闹!”粉白俊秀的贵公子轻斥。“穆兰,我看你最近魂不守舍的,是在为慈善堂的事烦心吗?”

    “说正格儿的,你这点子实在出的好。替民间的弃儿及乞儿们开个慈善堂,妥善收容照料,比让他们成天晃荡作恶、乞讨偷盗要好的多。只是,你一个女孩子家,实在做不来这么大的事。”他神态优雅地把玩着精巧的蝈蝈罐。

    会吗?她现在早就筹备的差不多啦,怎会做不来?

    “所以我想还是出手帮你比较好。”

    “不用了,我”

    “我昨儿个就跟皇太子提了这事。他也觉得这点子不错,决定出面包揽,也马上奏到皇上那儿。你猜,结果如何?”

    苞皇太子提这事!还奏报给皇上?这是在搞什么呀“皇上欢快得不得了,公开赞扬皇太子仁心纯厚,不愧是他属意的储君人选。穆兰,这回你的功劳可大了,皇太子说要好好谢谢你呢。”

    “这”普普通通的一件事,何必搞成这么大的局面?

    “你又要怎么好好儿谢我呢?”

    “谢你?”

    “若非我在皇太子面前推荐你这主意,你哪会得到如此大的功劳?”

    穆兰僵硬地回他一笑。

    她知道额勒春在开玩笑,想逗她高兴。可是他对她越好,就越令她心虚。额勒春对长辈们内定好他俩婚事的事,似乎相当满意,可她一点也不愿意。他太温柔、太贴心,斯文周到得令她窒息。

    他简直和善到今她备感压力。

    “穆兰,我希望你能真心地拿我当自己人看。”他慨然轻叹道。

    “啊有啊。”

    他摇头,柔声响应“我始终感觉自己在你面前只是个客人。”

    她尴尬地保持沉默。这时再否认下去就真的太虚伪了“你对我有什么不满吗?或者希望我改进什么?”他诚恳轻问。

    “我反倒想问你,你究竟看中我什么?”以他的条件,不差更好的福晋人选。

    “我不会故作清高地说是看中你知书达理的性格,但我实在受够了满洲格格们的剽悍。你的气质跟我比较进,都不喜欢闹,也懒得争什么,平平淡淡的过日子,安安静静的做事。当然啦,你百看不厌的脸蛋也是原因之一”他眨了眨右眼。

    她宽心一笑。“你很会安慰人。”

    “是你不了解自己的魅力。”

    魅力?她的表情象是从没听说过这个词。

    “算了。”这样也好,胜过她拿自己的美貌去征服男人。“我跟人约了去看戏,不能久留,记得下个月初九的花糕宴,我们得一道向嫔妃们请安。”

    爆中每逢重阳都设花糕宴,总不忘点名穆兰赴宴。或许是因她貌似早夭的小鲍主,或许是大家体贴皇上失去亡女的心情,也或许是她温吞的个性很合宫中嫔妃的胃口,让她活像皇上嫔妃们的掌心宝贝。

    但,对她而言,只觉得好累。

    “为为什么我们得一起赴宴?”万一人家把他们看作一对可怎么得了虽然他们迟早会是。

    额勒春疲惫一叹。“算是帮我一个小忙吧。皇上近来对我误解越来越深,好像认定了皇太子不学好是因为我带坏了他。其实皇太子的事我哪有权干涉,我只是他堂哥,他却是未来的皇上,向来只有我听他的份,他岂会听我的?”

    “你可以跟皇上说明白呀。”

    “就算尊贵如皇上,对于儿子的事他仍旧是个普通的父亲,千错万错,不会是他儿子的错。所以,我只好靠你,替我撑撑场面了。”皇上对他再有意见,也舍不得在穆兰面前弄僵局势,伤了女娃儿娇柔的心。

    唉,豪门贵胃间盘根错结的复杂利害关系,她这辈子恐怕是摆脱不掉了。

    送走额勒春后,她无奈地收拾起自个儿的东西,略略瞟到屋里他忘了带走的两名侍卫。

    “你们也退下吧,跟额勒春少爷回府去。”

    当她背过身去整理桌上散乱的诗稿时,一个意念霍然闪现:侍卫应该守在厅门外,怎会站在她的堂屋里!难道是她骇然猛地转身,不见那两名高大的侍卫,但见一只巨掌火速扑袭而来,凶狠地掐住她的颈项,企图直接施劲箝断她的颈骨。

    穆兰眼前一片黑旋星光,脖子上残暴的劲道截断了气息与声音,使劲之猛,令她完全无法站立,几乎被腾空箝起。

    “朱雀,她还有利用价值。”另一名侍卫淡然出声。

    可是比起她难得的高度利用价值,朱雀更恨有人中途破坏他的行事。他不能容许丝毫差错,更无法接收些许闪失。

    “朱雀!”那人郑重警告。

    “你以为你在皇上和贵妃那儿玩的小把戏很了不起,是吗?”他咬牙低吟。

    救命她的脖子、她的呼吸突然逼近的死亡让她看不见任何东西,听不见任何声音,她双瞳发直,浑身战栗,生死的交界全凝结在喉头上。

    “朱雀!”情势顿时无法收拾“咱们说好是来谈判的!”

    “这就是我的谈判!”他捏紧了掌中细弱的颈项,瞠目怒视穆兰涣散的双瞳。

    “你这是干嘛?”那人烦到有些火了。“事情有严重到这种地步吗?”杀了穆兰,他们要到哪里再去找如此珍贵的一颗棋子?”

    无所谓,失掉这颗棋子也胜过任务上的败笔!朱雀冷冽地将所有情绪箝入掌心。等他宰了这小妮于再说。

    他不在乎。已经沾上污点的完美战绩,再多添一记败笔又何妨。

    “我拜托你,快点冷静下来,否则事情就无法收拾了!”

    “你之前明明只说来探究事实的?”

    “你清醒一点!”

    “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朱雀!

    忽然间,他被穆兰死凝双瞳中的无声呼唤怔住,错愕于她眼眸中投映出的狰狞面孔。她看他,彷佛初次见面那般专注,那般认真而执着地凝视着他的一切。他刚烈的浓眉,深邃的眼,他的长睫;他高挺的鼻,傲慢的薄唇,深刻的轮廓。她看他,彷佛天真的孩子仰望繁星,那般憧憬,那般倾醉。

    她是如此看待要杀她泄恨的人倏地,穆兰如断线木偶般自他松开的掌中瘫倒在地,双眼瞠得老大,毫无气息。

    那人立即越过寂然仁立的朱雀,扶起穆兰,检视脉搏与鼻息,赶紧在她背后的穴脉发劲,让她咳地一声吐出了气。紧接而来的,是她喉头受创的连续重咳,咳得涕泅纵横。

    她浑身战粟地退坐至桌脚后,泪水无法控制地随着咳声不断奔流。

    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这里是她的家、她的院落,为什么她会受到如此待遇!难道没有一扇门挡得住危险的不速之客?

    “你究竟在宫里玩了什么把戏?”

    朱雀阴冷的轻柔低语吓得她更加慌乱地退到桌底下,看都不敢看他。

    猛然爆出的砰声巨响,伴随穆兰惊惶的叫嚷,与被朱雀一掌就打飞出厅门的沉重红木桌一同砸在院外地上,残破不堪。没了大桌掩蔽的穆兰,无助而恐惧地坐在地上抬望他,想退到某个安全的地方,却发觉全世界似乎都已沦入他森寒的统治之下。

    “还躲什么呢,何不直接面对我?”

    穆兰极度畏怯而又气愤地含泪回视。他的优雅、他的淡漠,底下包藏的根本是凶残的邪魔面孔。

    朱雀雍容而闲适地高高睥睨着,醉人的双眸冷地没有一丝温度。“为什么出手破坏我的好事?”

    “我没有”

    “皇上和贵妃那儿的日光山人画卷,你怎么说?”

    “那是我送的,可是,我并没有破坏任何好事。你在做的是坏事。”

    “你有资格评判吗?”

    “有,而且我比谁都有责任干涉。因为你是在利用我去作你的坏事。”

    他忽然犀利地冷眼瞪看她那副明明怕得要死,又顽强不肯屈服的德行,他的气焰就更加肃杀逼人。整座厅堂宛如陷人寒冰里,半晌凝结不出任何声息。

    “好胆量,正义姑娘。”

    穆兰不敢响应,怕得连喉头都抽紧。

    “你以为你很厉害是吗?”他仅以眼神透露出难以察觉的冷笑。“那你就来干涉吧。看是我破坏的力量够大,还是你挽救的速度够快。”

    穆兰愕然瞠目。他在说什么?

    “朱雀”和他同来的那人快被失控的场面烦死了。“收拾一下残局吧。”

    门外早围着一群闻声而来的仆役及婢女,不知所措地望着屋内乱局及两名奇怪的陌生男人。

    “收拾?”朱雀孤冷地旋身就走,哼然轻屑。“交给青天大小姐收拾就行。”

    “慢着你”在别人家里居然如此飞扬跋扈!可是朱雀霍然回眼冷膘时,又慑得她哗口战栗。

    “等你正义侠客的游戏玩够了,我再来收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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