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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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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缘分

    深秋帘幕千家南,

    落日楼台一笛风。

    惆怅无因见范蠡,

    参差烟树五湖东。

    夹溪居人杜甫

    “上来吧!”

    当景阳又在街坊间探头探脑,拿不定主意时,一辆马车突然奔至她的身侧。

    景阳被突如其来的马蹄声吓得倒退了几步,身子缩在墙角边,就在她惊魂未定时,一只大手倏地横在她的眼前,她顺着那只大手看过去,便乍然对上弁庆的脸。

    又是他!

    景阳下意识的转头想逃开,弁庆却开口道:“我送你一程吧!”弁庆是真的好心想帮他一把。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多事,在明知道这位小兄弟对他全无好感的情况下,却仍然情不自禁的想助他一臂之力,帮他一点小忙。

    或许是因为这个小兄弟的身世比较可怜吧!也或许是因为昨儿个连着两次与他巧遇的缘分,让他忍不住多关心他一点。

    但不管确实的原因为何,反正,在他昨儿个一夜无眠之后,今儿个一大早他便跟承寺讨了个任务,驾着马车四处寻找这名小兄弟的下落。

    他不知这个小兄弟夜宿在哪家客栈,只好用最笨的法子,驾着马车绕城一周又一周,幸好最后还是让他找着了。

    “上来吧!”弁庆伸手要拉“他”

    景阳双手紧抱着随身携带的包袱,眼中那防备的神采依然彰显于脸上。“我不用你帮我。”

    弁庆比着城门口的官兵对他说:“我若不帮你,你是永远都走不出这道城门的。”弁庆极有耐性的同“他”解释,他对“他”并无恶意,他帮“他”也纯粹只是因为不忍心。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怕官兵,也不懂你为什么如此厌恶我,但是,你赶着出城是事实,而在这里,除了我之外,没有第二个人可以帮你了。”他说的是事实。

    景阳昂起脸瞄了弁庆一眼,看见他那张方正的脸,诚恳的眼,旋即又低下头,见着他的另一面,景阳心头忍不住泛起苦来。

    想到他那一日怒气冲冲地来到宫里,不分青红皂白且直言不讳地告诉她,他是绝对不会接受那桩虚有其表的婚姻时的狠样。

    他甚至不顾自己的性命,冒死直谏,强逼皇上退婚他如此不顾情面的做法,完全不曾顾及她只是一个云英未嫁的小鲍主,却得承受外界那么多异样的眼光,只为了想要保全他对那名青楼女子的感情。

    她一直以为武状元、上将军、弁庆弁大人是个只图保全自己一个完整,却丝毫不肯顾及别人死活的坏人,但是她好像错了。

    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落魄人,他三番两次的伸出援手相助;她终于懂他了,原来,他可以对任何人心软、对任何人好,就连对个不甚了解的陌路人,他都可以献出他的同情心,却独独对她景阳公主不肯假以颜色,宁可冷然以待。

    景阳轻蹙双眉,看着他伸出的大手,对弁庆的恼怒又添上了几分。

    她很想直截了当的拒绝他的帮助,但

    景阳又看看守在城门口的官兵。

    此刻,城里上上下下都在找寻她的下落,她在京城里多待一刻便多一分危险,而眼前除了弁庆之外,谁都帮不了她。

    “好,我跟你走,但一出城门,我就下车,从此之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日后纵使在异乡偶遇,也不用相认。”景阳把话说得很难听,完全没有留半点情分。

    听到她如此冷绝的回应,弁庆是有那么一瞬间的错愕,他压根不懂自己究竟是得罪了“他”什么?为什么这位小兄弟对他的态度始终不见好转?

    但错愕只是一刹那间的事,当弁庆看到景阳因身高不足,而差点从马车上的横木摔下时,仍不改他的风度,连忙伸手去扶。

    倒是景阳还在使她的小孩子脾性,依然记得前仇旧恨,她宁可让自己挂在马车上狼狈不堪,也不要弁庆扶她。

    她紧紧攀着马车上的横木,试着用小脚去勾车厢,好不容易勾着了,再一点点一点点的挪过去。

    弁庆看着“他”可笑的举止,只觉得这个小兄第可爱得紧,在这一别,他也不再恼“他”对他的防备,而毫无城府的笑开了。

    景阳好不容易安全抵达车厢内,却陡地听到他朗朗的笑声,眉头又不自觉的皱上。

    弁庆又让她惊讶了。

    她原以为他是个不懂得笑的冷情男子,却没想到他的笑声可以这么宏亮。

    原来她真的只知道“弁庆”这个名,不懂得“弁庆”这个人,她与他之间原来存在着有那么多的不了解。

    或许,弁庆那天指着她鼻头骂的话并不是没有道理的,守着这桩她不了解的婚姻,对他俩而言,根本就没有幸福可言的。

    也或许她的逃婚对他俩而言,当真是正确的抉择。

    如此想来,她这一路的逃亡辛苦也不能算没有代价了。

    景阳挨着车厢,找了个舒适的角落坐下,她看着弁庆的挺拔的背影,心突然放宽了。

    转眼间,城门口到了。

    弁庆驾着马车驱近。

    “弁大人。”守城门的士兵连忙拱手向弁庆问好。

    弁庆跳下马车,回了个揖。“别叫我并大人了,我现在只是个小老百姓,大夥这么称呼我,让我好不自在。如果各位兄弟不嫌弃的话,不如叫我一声弁大哥,这样我人才自在些。”弁庆不分尊卑的与众人说笑。

    景阳窝在马车里紧张得要命,心里则直犯嘀咕,这弁庆怎么还不赶紧走,净跟那些守城的士兵话什么家常嘛?待会儿士兵们若是要察看车厢,那可怎么办才好?

    景阳心里才犯嘀咕,就听到士兵们在问弁庆“弁大哥,这次出城是为了啥事?”

    “没别的事,只是闲来无聊,便替京兆府尹允大人跑腿办点事。”弁庆拿出承寺给他的令牌。

    爱尹大人交代的差事,士兵们也不敢多问,只是士兵瞄了瞄车厢。“不知车厢里坐的是谁?”

    “在下的一位小兄弟,受了点风寒,人正虚着呢!”

    “这样啊!”士兵们面有难色,不知道该不该查。

    弁庆却大方的掀开车帘。“差爷们只管公事公办,只是在下这位小兄弟是真的不太舒服,差爷们若要查,就有劳差爷上车厢。”

    上车厢!

    景阳一听,差点没吓得魂飞魄敌,这些差爷若真的上来,见着了她,那她的身分不就曝光了,到时她还能逃吗?

    景阳慌得往角落缩,用包袱盖住头脸。

    但从外头往里面看,那情景正巧像是个病恹恹的人。

    士兵心想,景阳公主这次私自逃出宫,为的就是痹篇弁大人,所以,绝不可能与弁大人同行。

    考虑到这个层面,士兵们也大方的做了个顺手人情给弁庆。

    “既然弁大哥的小兄弟身染风寒,那我们几个就不打搅了。弁大哥,请。”土兵们不搜车厢便放行。

    弁庆马上驾着马车离去。

    听到达达的马蹄声,景阳紧揪的一颗心这才放宽开来。

    这下子,她是真的离开京城,远离那个是非之地了。

    *****

    出了京城之后,景阳忙不迭的从车厢内探出头来。

    “可以了,就在这儿停吧!往后的路我自个儿走就行了。”

    “你要去哪?搞不好咱们顺路,我还能再送你一程。”弁庆驾着马车,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景阳急急的摇头拒绝。“不麻烦您了,咱们肯定不顺路。”景阳一语双关的说。

    可弁庆听不懂她的言下之意,只是笑着道:“你并不知道我上哪儿去,又怎么会知道咱们两个不顺路呢?”

    景阳垂着头苦笑,细若蚊蚋地开口道:“咱们两人若是同路人,今儿个你就

    不会被眨官,而我也就用不着离开京城了。”

    “你说什么?我没听清楚。”弁庆正想凑上耳朵仔细听。

    景阳连忙退开几步,拉开两人的距离,慌得直摇头。“没、没说什么,只是发些牢騒罢了。”她深怕他离她这么近,会看出她就是景阳。

    “就在这儿停吧!”她想下车了。

    见“他”执意如此,弁庆只得拉紧缰绳,停住马车,让“他”下去,

    景阳飞快的跳下车,匆匆一揖,道了声谢。“这一路上要不是有你的帮忙,我还不知道能不能出得了城呢!今日在此别过,盼兄台此后一路顺风,无灾无难。”最重要的是,能与那芙蓉姑娘百年好合,那她逃出京城也算是值得了。

    “告辞了。”景阳拱手道别,转身离去。

    “等一下。”弁庆还有话要说,在心急之下,他没多想的出手攫住景阳的手腕。

    “他”的手好细、好瘦!

    一丝惊愕才窜进弁庆的脑子里,景阳已冷不防地甩开他的手,仓皇地向后退了好几步。

    “他”怕他!

    而且是很怕他!

    为什么?

    弁庆狐疑地盯住景阳瞧。

    景阳连忙低垂头,痹篇他如火如炬的目光。

    “他”每次看到他就拼命闪躲的态度,让他不禁心生疑窦,弁庆上前跨了一大步,景阳像是惊弓之鸟似的,又想拔腿逃命了。

    但这一次,弁庆的动作比景阳坑卩了,他一个箭步抢先,将“他”抓了回来,圈在自己的势力范围内。

    他抱着她!

    他竟抱着她!

    意识到这一层,景阳的双颊倏地转为红滟滟的一片,心口怦怦直跳。

    弁庆单手托起“他”的下颔,让“他”看着他。

    景阳垂下眼睑,痹篇他凌厉的虎目。

    “我认识你!”弁庆总觉得“他”很面熟。

    “不!”景阳几乎是惊叫出声的否认道:“你不认识我,我也不认识你。”

    “他”的态度实在太惊惶了,以至于脱口说出的话完全不具任何说服力。

    “既然如此,那你的表情为什么不是那么一回事?”弁庆一瞬也不瞬的盯着“他”问:“为什么你每次见到我,都急着痹篇?”这是他一直都很好奇的事。

    他自认为自己虽然不是什么万人迷,但也不至于长得这么抱歉、让人一见就心生惧意,除非是

    “他”怕他。

    但“他”为什么怕他?

    这一路上,要不是有他罩着“他”根本就无法出城,如此算来,他还算是“他”的恩人呢!

    而这位小兄弟“他”对他的态度根本称不上友善,还怀有很深的敌意,像是刻意画出一道距离,不许他逾越似的。

    为什么?

    弁庆的眸光盯在景阳的脸上,她正想别开脸,他的手却突然固定在她的脸上,让她无法移开。

    目光停留在景阳脸上足足有一刻钟那么久后,倏地,弁庆皱起眉。“我确实认识你。”咋儿个遇到这名小兄弟时,他就觉得“他”很面善,今日再仔细一瞧,他更坚信这位小兄弟他曾经见过。

    他觉得她面熟!就只是觉得面视邙已!

    景阳突然好想哭,因为,一个曾经严重影响她的人生,最后还逼她不得不出宫来逃避他的男人,在与她面对面无数次之后,他竟然只是觉得她面视邙已!

    算一算,弁庆见过她女儿身的装扮有两次,他甚至还亲临过景阳宫,指着她的鼻头骂过她,可她的长相竟然完全不曾停驻在他的脑海,他竟然不记得她

    这种感觉好悲哀喔!毕竟,他差点就成了她的驸马了不是吗?

    景阳的眼瞳中浮现着怆然的失落感,那眼神就像是遭人遗弃般

    “他”的表情让弁庆倏地想起一个人。

    那个逃出宫,让京城大乱的景阳公主!

    弁庆的目光仔细的在景阳的面庞梭巡。

    她那惊疑不定的表情,真的像是怕他认出她来似的!

    老天!就是她了!

    弁庆恍然大悟。“我竟然帮你逃出城!”他放开对她的禁锢,难以相信他与景阳的缘分,忍不住喃喃自语起来。

    景阳听到了他的低喃。

    他知道她是谁了!

    景阳下意识的抱着包袱想要跑。

    可她的脚步才迈开,就被弁庆一把给抓了回来。

    “你放开我!”景阳用公主的威仪逼他放手。“你既然知道我是谁,又怎么敢以下犯上,对我大不敬?”景阳拼命的扭动手腕,企图挣开他的箝制。

    “皇上贴了皇榜,急于找寻公主的下落,”

    “我不回去!”景阳停止挣扎,声音冷漠地说出她的决定。而他他应该知道她之所以不回去的原因不是吗?

    那他又何必对她苦苦相逼呢?

    “放开我!我不回去、”景阳红着眼眶,却仍然佯装坚强地面对他。

    弁庆当然知道景踢之所以离宫的原因,但“公主实在不必为了草民而做出这样的牺牲。”

    他不想欠景阳人情,不想不想再与她有一丝丝的牵扯。

    弁庆的表情明白地写着他的情绪。

    景阳看懂了他的不想。

    他连她想成全他的心意都不屑接受是吗?

    景阳抿着嘴角,泛起一抹苦笑。

    她要很努力很努力地才能扮出一张不在乎的面孔,佯装无所谓地玄面对他。她心痛的说:“我才不是为了你,我是为了我自己。我皇兄为了皇室的颜面、为了他那句君无戏言,所以绝不可能收回指婚圣意,而我我根本不想嫁给你。”景阳说出她在心里反覆练习了好久的谎言。

    “我不想嫁给你!”她大声的控诉道:“你懂听了吗?所以,请你别再自作多情,以为我逃出宫是为了成全你与那名青楼女子的感情,我我其实都是为了我自己,你懂吗?我才不想嫁给一个不爱我的人,就只是这样所以,你不欠我什么你也母需内疚”

    景阳急着跟他解释她的心情,像是亟欲撇清他俩的关系,但她小脸上的表情却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

    她知不知道她抿着嘴角,红着眼眶的表情像是在哭

    她知不知道她一点都不像她口中所讲的那么不在乎

    然而弁庆却没办法开口拆穿景阳的谎言,只因为,她是那么努力的在保护她那仅剩下的皇室尊严啊!

    天!他做了什么!

    他拒绝成婚一事,已经让她的颜面无光;此时,他怎么忍心再揭穿她亟欲隐藏的悲恸心情?

    弁庆放手了,只因为他根本没有立场留住她。

    景阳等他一放手,马上抱着包袱转身就跑。

    他知道了!

    知道她还是放不开他对不对?

    不!她不要她不要他知道她对他的心,她不想让他再瞧她不起啊景阳迈阔步伐,跑得飞快,像是要远远的逃离他的阴影。

    看着她瘦小的背影,那亟欲逃脱的焦急感受,弁庆的心中突然压着一股沉甸甸的情绪,他发现今日与景阳相遇真是他人生中最大的错误,因为她亟欲逃开的表情就像是一张密实的网,紧紧的圈住他的呼吸,勒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以前,他是刻意把景阳想得很坏,故意忽略自己的拒婚将会带给那个无忧无虑的小鲍主什么样的打击。

    他以为只要自己刻意忽略,那他就不会有任何心理负担,但他却看到她真实的反应了。

    看到在他拒婚之后,景阳的努力成全;她甚至为了他,孤身一个人逃离那个她已经待了十四个年头的皇城。

    老天!她只是个从来不曾单独出过门的金枝玉叶啊!

    一离开皇城,她将何去何从?

    弁庆倏地迈开步伐追了两步,却又停了下。

    他怎么追啊?

    追上了她,又该如何呢?

    景阳亟欲躲开的人,不正是他吗?

    那他凭什么追她?

    就算他真的追上她,之后,他又能拿她怎么办?

    一连串的疑问全都压在弁庆的心口,沉重得令他差点无法负荷。

    就在这一瞬间,弁庆发现景阳已在无形中绊住了他的人生脚步,她早已变成他无法自由走开的牵挂与羁绊。

    弁庆的目光一直锁在景阳离去的背影,直到他确定她再也不会回头了,他才驾着马车与景阳背道而驰。

    他与景阳终于渐行渐远。

    他只能往好处想,希望这会是他俩最好的结束。

    景阳直到那达达的马蹄声远了、听不到了,她才敢回头。

    立在官道上,景阳望着愈来愈小的马车身影,心中忽地泛起一股不知名的落寞与感伤。

    她与弁庆真的就这么结束了吗?

    景阳看着马车驾离,突然再也无法控制想哭的欲望,她无助的蹲在官道上,开始嚎啕大哭,想藉着哭泣发泄自己心底堆积的心伤。

    她真的、真的很喜欢弁庆啊!可是为什么他喜欢的人不是她呢?

    这是不是她的错呢?

    爱一个人有错吗?她有错吗?她错在哪里?错在爱上他吗?

    一连串的疑问压着她的心好难过,景阳一直哭,一直哭着,直到她再也没有办法承受那股悲意

    *****

    “景阳!”一名身穿白衣的男子看着倒在官道上的景阳,面露惊讶的神色。

    而他的身旁还跟着一名小流浪汉。

    小流浪汉正在搜刮景阳身上的财物,想赚点不义之财,只是,她身旁的大个儿似乎认识这个躺在路边等死的过路人。

    童晚生抬起明亮的大眼,瞪向身旁那团虚渺的人体问:“你认识她?”

    虚渺的人体仿如鬼魅般在空中飘着荡着,不断的绕着景阳打转,将景阳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这一次,他更加确认她的身分。

    “她是景阳没错。”

    “景阳?这个名儿好熟哪!”童晚生随性的盘腿坐在地上,以手托腮,努力的思索着。

    不一会儿,她“啊”了一声,她想到了!

    “这个景阳不会就是那个近日来闹得满城风雨,名气大得不得了的那个景阳公主吧!”不会吧?莫非天要下红雨,她要转运了?

    “正是那个景阳公主。”祁善点点头。

    “哇赚到了、赚到了。”童晚生直拍手叫好。“听说皇上贴了皇榜悬赏,只要找到九公主的人,日后便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啊我童晚生的命怎么会这么好?莫名其妙捡到你这个没有躯壳的按史大人才没几天,又撞到一个落难的九公主,这下子我不削爆了?这才真叫做老天爷不长眼哪!”

    童晚生愈说愈得意,马上就想拖着景阳的身体上衙门领赏。

    “等等!你就这么拖着她的身体上衙门?”祈善不悦的问。

    “对啊!怎样?有什么不对吗?”童晚生眨巴着清亮有神的眼看着祈善,目光中没有牢点愧对的神色。

    祈善没好气的问她道:“你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吗?”

    “我做错了什么?”童晚生歪头一想。

    没有啊!她没做错什么啊!

    她不过就是捡到了个宝,然后带着这个宝去领赏,就是这么简单,没做什么错事啊!

    啊!有了啦

    “我真是粗心。”童晓生赏给自己一个爆栗。“你不提我都忘了,我得先搜光她身上的钱财,再带着她去领赏。”

    说完,童晚生的手便往景阳的身上摸去,十足的爱财性子。

    祈善连忙护在景阳跟前,不让童晚生碰她。“你的脑子里除了钱财之外,难道就没有别的好想了吗?”

    “除了钱财之外,我还当真想不出别的东西来呢!”童晚生嬉皮笑脸的同祈善打哈哈。

    祈善真的很想打扁这个爱财的小姑娘。“你不能带景阳去领赏。”

    “为什么?”童晚尘双手环胸,一副他不讲出个让她心服口服的藉口,她绝不依的模样。

    要知道她可是个人,而他充其量也只不过是个没完全vㄕ乾净的魂魄而已,在这当口,当然是她最大,她绝对没有听他命令的道理。

    “景阳是我打小看到大的妹妹,她的脾气我最清楚不过,今儿个若不是有莫大的隐情,她绝不会违抗旨意,私自逃出宫。”祈善关心的瞅着不省人事的景阳。

    “她的隐情干我何事?”童晚生一点也听不懂大个儿说的话。

    “你就不能善良一点,有点恻隐之心吗?”祈善没力的问。

    “我要那些东西做啥?善良能吃吗?能卖钱吗?”童晚生对他的话嗤之以鼻,拜托!这些公子哥儿们生来就没吃过苦,压根不懂在这人世间混,得花多少力气去挣银两,生活才能过得像点样。

    “不能打个商量吗?”祈善不忍心见自己亲如妹妹的景阳试凄。

    童晚生无情的直摇头。

    祈善只好诱之以利。“不如这样吧!报宫的事就先缓一缓。我们先安排个地方让景阳住下,等问出事情的来笼去脉后,你若仍不改初衷,我就同意让你报宫领赏,怎么样?”祈善已做了退让。

    童晚生哪着小嘴思索。

    “可是”她又有意见了。“她吃,穿、住,样样都是钱耶!我若把她带在身边,那不是亏大了吗?”

    “这帐算在我头上。”祈善一口允诺。

    “这话是你说的哟!不许赖皮。”童晚生一听到有人要付帐,之前一脸不耐的模样马上转为欣喜万分。

    “绝不抵赖。”祈善承诺道。

    童晚生还是觉得有点不安,便拿出她身上的册子记录。

    这本册子上可是有她初遇见祈善时,祈善要她帮他寻回记忆的报酬,还有他在沿途所承诺的零碎誓言,童晚生都把它一一记录清楚,可惜的是,她识字不多,每次都得先让祈善在沙土上写过一次,她再照着描写抄下来。

    只是,她这样的举止还是会教祈善啼笑皆非,她识字不多,他若是真想唬弄她,随便写几个大字骗她,她也不知情,干嘛那么认真的写呢?

    而每次也都是在这个时候,他对童晚生不禁感到万分迷惑,她明明就是一副市侩嘴脸,爱财、爱计较,本就不是个可爱、讨人喜欢的样子;可偏偏她有时候又天真得可以,总是很直接的相信别人,很单纯的表达她的想法,一点都不迂回,她那直爽的性子根本就可以让人一眼看透。

    想着想着,祈善忍不住笑了出来。

    童晚生的表情则是吓得头皮发麻,身上直起鸡皮疙瘩。“你笑什么笑?”讨厌!她最讨厌他这样的眼神了,每次当他这样笑的时候,她的心窝就会变得怪怪的,一颗心跳得好快,像是要蹦出胸口似的。

    小时候她听她娘曾说过,那是一种很严重的病,上村的王大叔就是得那种病死的。要死了!这个按史大人竟会使这种巫术,他是想陷害她啊?

    “你别笑了!”童晚生赶紧跑过去捂他漂亮的眼、漂亮的嘴。“不许你再这么对我笑了,你懂不懂?”

    可惜的是,他只是个虚渺的魂魄,她根本捂不到。

    她用力的跺了一下脚,不想再理他了。

    “你快点写下承诺让我抄。”抄好之后,她打定主意,绝对不再看他的眼、看他的鼻、看他的嘴,只要是挂在他脸上的东东,她一眼都不要瞧,这样才不会犯病。

    祈善不再逗弄她,用食指在沙土上写字。他是如此写着:“i”童晚生愿嫁祈善为妻。“/i”

    “写好了。”祈善拍手,抹去指上的沙粒。

    童晚生侧头看着沙上上的字,心中颇为不解。“为什么这一次写的字都这么难?还有,你究竟有没有认真的写?为什么只写了九个字?”

    “有,我当然有认真写,你瞧!我这不就写,祈善家产全归童晚生。”

    “你的家产全归我?”童晚生一听,双眼顿时发出闪闪的亮光。“你是说真的还是说假的啊?”

    “当然是说真的。”等她嫁给他之后,他的家产不就等于是她的家产了吗?所以,他并没有骗她。

    童晚生兴高彩烈的从怀中掏出笔来,沾了沾口水,照着沙土上的字样正确的描了下来。

    描完之后,她非常认命的驼着景阳,一步一脚印的回到他们落脚的破庙。

    *****

    景阳在昏昏沉沉中辗转,她疲惫得还想再眯一会儿,可她耳旁却不断的有个喳呼声,净是吵着她,烦着她。

    那声音像是在与人对话,可又像是自个儿在喃喃自语,因为,始终没有人回应原先的嘀咕声。

    “你说她是不是死了啊?要不然怎么这么久了,她还不醒来?”

    “啊!完了,完了!我会不会还没有领到赏银,却让人诬赖说我谋害公主,到时让官爷们给逮捕下狱?”

    “祈善,你说咱们那个皇上老爷爱不爱砍人的脑袋啊?”

    “什么?爱砍!啊那我惨定了。”

    景阳听见脚步急促的跑来跑去的声音及慌乱的嗓音,不一会儿,脚步声猝停,那熟悉的女性嗓音又再次响起。“要不,咱们别管她了,丢她在这个破庙里。”

    “什么?不行!怎么会不行?她是你的妹子耶!那关我什么事啊?”童晚生净是大声的嚷嚷着。

    景阳睁开眼,想瞧瞧那女孩究竟是在跟谁说话?怎知才睁开眼,却发现破庙里,除了她们两个之外,并无第三人在。

    “你在同谁说话?”景阳蹙着眉问。

    童晚生出于自然的反应,指着跟前的祈善说:“就跟他啊!”在景阳看来,童晚生是指着一团空气敷衍她。

    “他是谁?”景阳问。

    “他就是”童晚生正想解释,却霍地想起祈善只是个魂魄,不是常人肉眼可以见到的。

    唉!她心知多说无益,还是早点解决这个麻烦公主要紧。

    据她身边众小表打听到的消息看来,这位公主是存心躲着皇上、躲着她的未婚夫婿,所以,现在绝不能把她送官呃!这是祈善的说法啦!而她则是迫于无奈才勉强同意,谁教祈善是她的大金主,他说好办完这件事之后,他的钱财全都归她,呵呵光是这么想,她就感到很幸福了。

    但大金主还有个交代,就是要她照顾好他的妹子。

    拜托!她只是个在街头流浪的小流浪儿,身上又没几两银子,哪能照顾皇室得的金枝玉叶啊?为此,她想了好久,最后,终于想到一个好法子她要让公主自力更生,自己养活自己。

    “你会什么?”童晚生跪在景阳跟前,眨巴着明亮的大眼睛,十分有神地望着景阳。“弹琴、跳舞,随便一样都行,总之,就是要能赚钱养活自己。”如此,这景阳公主才不会成为她的大包袱。

    “我”景阳极不好意思的低下头。“什么都不会。”

    “什么?什么都不会!”童晚生像是被鬼打到一样,惨白着一张脸,屁股从地上弹跳起来,跳到祈善跟前,在他耳朵旁喳呼道:“你竟然要我照顾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废物!”

    “景阳不是废物。”祈善马上更正。

    “什么都不会还不叫废物,那什么才叫废物啊?”童晚生双手擦腰,很不高兴自己捡到一个赔钱货。

    “你不也是琴棋书画样样不懂,怎么也没见你说自己是废物来着?”祈善举例说明。

    “我跟她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我有别的谋生能力。”童晚生很骄傲的抬头挺胸的说。

    “你是说偷拐抢骗吗?”祈善不给她面子的吐槽。

    “偷拐抢骗总比她茶来伸手、饭来张口强啊!”童晚生还是觉得自己活得比景阳有尊严多了。

    景阳张着惊惶的双眼,看着童晚生对着空气叫嚣,直觉的认为自己是碰到了疯子,当下决定揪着自己的包袱,蹑手蹑脚的想离开。

    她那鬼鬼祟祟的动作让眼尖的童晚生看到了,她倏地回头,恶狠狠的瞪着景阳。“你要去哪里?”

    “我”景阳吞了口口水,很怕惹恼“他”小小声地开口道:“我想我打搅你这么久了,实在很不好意思,所以为了不麻烦你,我就先走一步。”

    “先走一步!你身上没有半文钱,能去哪?”童晚生粗里相气的大吼,她还在为自己日没得供养这个大包袱而生闻气。

    景阳自小在宫里被人呵护着长大,从来没有半个人敢对她说一句重话,现在童晚生竟毫无理由便冲着她吼,还是如此的大声,景阳更加确信“他”是个喜怒无常、得罪不得的疯子。

    “我我有钱。”

    “骗人。”童晚生马上戳破景阳的谎言。“我早就搜过你的身了,你身上根本没有半文钱。”如果她真的有钱,此时此刻,她犯得着这么火大吗?

    “你你搜我的身!”景阳听了差点没晕倒?咸?

    “你你怎么可以搜我的身?难道你不懂男女有别,男女授受不亲吗?”

    完了!她的清白竟毁在一个疯子的手中,这下她也甭逃婚了,反正清白已受损,她这辈子都别想抬头挺胸的做人了。

    景阳当下感到又恼又怒。

    童晚生则是又气又怨恨。

    “什么男女有别?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你看清楚点,我是女的,女的!”童晚生边说边把胸部挺出去,以资证明。

    哼!虽然她很扁、很平,但肉肉多多少少还有一咪咪,这个景阳公主怎么可以如此眨低她呢?

    见她如此努力证明,完全不顾身为女儿家该有的矜持、娇羞,祈善是觉得又好气又好笑,而景阳则是一脸的目瞪口呆。

    “你是女的!”

    “废话。”童晚生没好气的回嘴。

    景阳这才稍稍宽慰了一些,对童晚生的防备也没之前那么强,毕竟,同是姑娘家,她对付起来也不会太吃力。

    “姑娘的救命之恩,景阳在此先谢过,日役若有机会,必当衔环以报。”

    “我要你衔环来报干嘛?”童晚生不屑的啧了一声。“今儿个要不是你王兄恭亲王要求我帮忙,你以为我吃饱了撑着啊!我干嘛管你的闲事?”

    “恭亲王!”景阳听到这个封号,当个感到又喜又惊。“姑娘认识我王兄!”若是的话,那真是太好了。

    祈善虽然长地六岁,但打小与她玩闹着长大,他疼她,呵护她的程度完全不亚于皇兄,如果此次出宫有王兄相助,那她的境况应该不会太艰困。

    瞧她高兴的!

    童晚生冷哼一声,心中万分的不以为然。“你啊!别指望你王兄会为你出头了。”那家伙现在根本就是自身难保,连个身体都要不回来,对一个魂魄来说,你能要求他为你强出什么头啊?

    算了、算了,眼她说这些,景阳也不懂,童晚生勉强大方的说:“以后你就跟着我好了,我负责你的吃、住,但先说好,你可得听我的,别给我惹事哟!”她人小表大地同景阳说,完全没想到她自己也不过是个十来岁的小表头,此刻居然以地头蛇自居,还骄傲得不得了。

    景阳是不很相信童晚生真能罩她啦!但是,两个人一起闯荡江湖总比她一个

    人独行来得强,更何况她是王兄的人,应当不会害她才是。

    如此想来,景阳便不再像之前那般紧张,仿佛一切即将?炜眨暗穆芬膊辉傧袼胂竦哪前闫獒研小?br>

    然而,就在景阳?炜盏睦锻祭镅垢僳颓煺飧霰涫保使谠涸缫盐怂乃阶岳牍值眉晒诽巳司坏冒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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